下午两点，季禾准时出现在了a栋12层的楼下。

季禾仍旧戴了之前的那副黑框平光的眼镜，穿了水蓝色衬衫和牛仔裤，外面套了件烟灰色风衣，一双帆布鞋，肩上挎了个单肩包，下了楼，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靠在黑色路虎车前正在抽烟的方以泽。

方以泽转头就注意到了季禾微微皱眉的样子，顺着他的目光就看到了自己手上的烟，赶忙在一旁路边的灭烟器上把烟按熄了，又从大衣口袋里掏出颗薄荷糖丢进嘴里，嘴里有糖，含糊着问：“吃饭了吗？”

鉴于两人发短信时已经过了十二点，但季禾明显还没睡醒的事实，方以泽对此实在抱有怀疑。季禾闻言，似笑非笑地抬头看了他一眼：“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呢？”

方以泽帮他开了车门，语气轻快地说：“我觉得你应该还没吃，喏，驾驶台上放着呢，我买了必胜客的披萨，路上吃？”

季禾低头系好安全带，等方以泽回到自己那边的驾驶位坐好了准备发动汽车了，这才把自己今天带出来的单肩包拉链拉开，给方以泽看，声音里带了些许若有若无的笑意：“刚才不是有小可怜说想念我的手艺么？”

方以泽转头看向旁边，略略愣了一下，包里东西不多，都是些平常出门时会用到的随身物品，还有一盒牛奶，但除此之外，还有两个玻璃罐，一罐是手撕牛肉干，还有一罐分量不小的曲奇，口味似乎挺多，一眼看过去就能看到有巧克力味、咖啡味和抹茶味的。

季禾打开牛奶慢慢喝着，随口问他：“要吗？”

怎么可能不要？方以泽笑了笑，有点想问季禾为什么突然给他这么大的一个惊喜，但想了想，又觉得未免太刻意，便转了话题继续说：“当然要啊，看卖相都知道是好东西了不是？对了，感觉你平常作息都挺规律的，怎么今天中午都还没起，然后现在连午饭都没吃？”

“早饭也没吃啊，”季禾捏了捏手上的牛奶盒，“偶尔一次又没关系，现在也不用拍戏，林婕和周舟也没想管我，多睡会儿也没什么。”

“不是因为失眠？”方以泽觑了眼季禾眼下淡淡的黑眼圈，虽然白天睡了会儿，还特意戴了黑框的平光眼镜出门，但失眠的副作用显然是没办法即刻消失的，还是挺明显的。

季禾伸手按了按眉心，转眼看着他：“方二少不如继续说说必胜客的披萨？什么味的？”

方以泽不由笑了起来，笑完了才说：“土豆培根的，他家披萨我最喜欢的就是这款，当然跟你做的披萨没法比。中午我吃的泡面，今天估计事儿不少，怕晚上来不及吃饭，又想着你估计也没吃饭，就干脆提前出门买了份披萨再折回来，正好路上和你一起吃。”

“我也挺喜欢这个土豆培根口味的，感觉我自己做的话，土豆没他们弄的好吃，”季禾嘴上顺口说道，也没想怎么矫情，把单肩挎包放到一边就拿过了驾驶台上的外卖盒打开了，一股浓郁的芝士味瞬间就弥漫在了整个车厢里，“我直接分一下吧，然后你找个车位停一会儿吃两口？”

方以泽三口两口就嚼碎了嘴里的薄荷糖，哈出的一口气里都带着薄荷味的清凉，他转了下方向盘，过了路口之后缓缓地把车停下了，像模像样地叹了口气：“虽然我很想说你可以在路上喂我吃，但作为驾驶员，我得用全部的心思来保证你的人身安全。”

季禾没空理会他的油嘴滑舌，直接就戴上一次性手套把披萨分成了八块，刚喝了一盒牛奶，现在离饱的阶段差的远的很，还是先吃饭要紧。

方以泽也没多说话，跟季禾围着一盒披萨你一块我一块地把披萨分着吃完了，正准备用湿巾擦擦手，正巧看到季禾放在一边的单肩挎包，不由问道：“手撕牛肉干和曲奇都是给我的吗？”

“不然呢？”季禾索性把包里的那罐手撕牛肉干拿了出来，拈了一小块递给方以泽，“这个是我之前做的，口味偏淡，你先尝尝，要是不习惯……”

季禾顿了一下，没再继续说下去。

方以泽看了季禾一眼，心里的感觉突然就踏实起来了，他低了低头，就着季禾的手直接就咬住了那块牛肉干，在嘴里细细地嚼了一会儿，这才把牛肉干咽了下去：“好吃！”

季禾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方二少的嘴里能有句实话么？说实话。”

方以泽嗯嗯啊啊地纠结了一会儿，这才笑着说：“这都被你看出来了？嗯，口味再重一点就完美了。”

“恭维话说的那么频繁，方二少在我这儿的信用额度早就透支没了。”季禾从包里拿了瓶水喝了一口，把牛肉干放回包里，“先放我这儿吧，等晚上回去的时候再拿给你。”

方以泽点了点头，状若无意地问道：“季禾，你之前是不是跟杜越笙打过交道？”方以泽自从昨天了解到杜越笙的事后，就一直想问问季禾当年的详情，但毕竟季禾没主动说，他也不太好直接问，这下季禾对他的态度好了不少，他索性就直接问出来了。

季禾看了他一眼，弯了下嘴角，笑道：“终于问出来了么？昨天在潘家园，你听到我问古玩店老板，他的朋友是不是杜越笙的时候，应该就有所察觉了吧？”

方以泽点了点头，心里默默地说，在kfc的时候就知道你跟d姓投资商有陈年旧怨的事了。

“我跟杜越笙不怎么熟。只是刚出道的时候，在一个三流得不能再三流的剧组里跑过龙套，杜越笙是那个剧组的重头投资商，在剧组里面，陪投资商吃饭是难免的事，我就是在饭局上见到过杜越笙一次，他在圈里的风评……一向不太好。”面对方以泽，季禾不知怎么的，心里忽然犹豫了一下，没再多说什么。

方以泽在心里叹了口气，季禾没说他的胃病由来，他也不能再问什么，想了想又问：“风评不太好，是怎么个不太好的程度？”

“降妖师降妖驱魔之前，不是会做基本的准备工作吗？”季禾看着方以泽，不由想起先前他们去帮叶晓笛的忙时，方以泽对她的主人叶桐事无巨细的了解。

方以泽“嗯”了一声，“是啊。但我更想听你亲口说啊。”

“又不是什么好人，更不是什么好听的事，说这个做什么。”季禾摇了摇头，没再去管他，干脆低头按手机。

方以泽这次去的是杜越笙名下的一个投资公司。

上午他跟方以清通过电话，因为杜越笙也在帝都的商界里混，方以清作为方氏集团的继承人，跟杜越笙也打过交道，因而跟方以清打了个电话，方以泽就大致了解了杜越笙的背景。

杜越笙本来是个普通的大学教授，在上个世纪九十年代下海经商的大潮中辞职下了海，专门做外贸生意，因为岳丈家在商界颇有势力，杜越笙很快就在外贸领域打开了局面，混的如鱼得水，攒下了一定的财力后就转到了投资领域，因为眼光独到，在投资上颇有想法，做投资十有八九能赚上一笔，再加上为人谦逊温和，看起来风度翩翩，因而进入新世纪以来，在京城的商界里也攒下了一定的名气。前两年杜越笙更是整合了自己的资产，在二环的一栋写字楼里新开了个投资公司。

杜越笙最近一直在这个新开的投资公司里办公，要是找他办事，人多半就在这个投资公司里。

方以泽在路上跟季禾大致讲了一下他从方以清那儿了解到的情况，然后啧了一声：“简直就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这个杜越笙，我大哥对他的印象还可以，谁知道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是这么个破烂玩意儿！”

季禾的眼里也不由浮上一层讥嘲，淡淡地说：“我第一眼见他的时候，还觉得他跟我的一个大学老师长的挺像，戴副金边眼镜，风度翩翩斯斯文文的，也没想过后面会有这么多事。”

是啊，这么多事儿呢！方以泽笑了笑，熄火拔了钥匙，“走吧，咱们也去会会这个人渣！”

杜越笙为了图个吉利，再加上财力雄厚，投资公司就设在六十六层，方以泽在前台报上自己的名字，冲前台礼貌地笑了一下：“我找你们杜总，之前预约过的。”

“您稍等，我跟杜总确认一下。”正在前台上班的是个年轻女孩，二十五六的样子，长的挺漂亮的，声音也温柔，跟方以泽确认了一下名字，就直接拨通了杜越笙办公室的内线。等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后，便跟二人指了一下方向，“沿着走廊进去，右边倒数第二间就是。”

方以泽跟季禾边走边打量着这家公司的格局布置，投资公司占了六十六层整整一层，办公区和休闲区截然分开，办公区窗明几净，少说也有百八十个人在自己的位置上忙碌，休闲区又分了运动区和饮食区，运动区里各种运动器械都有，方以泽一眼瞄过去，看到饮食区里还有巴西进口的咖啡和泰国空运的椰青，不由啧啧连声：“杜越笙这厮，看起来财力雄厚啊。”

季禾忍不住笑了起来：“看起来方二少似乎对自己家公司的饮食不太满意啊。”

方以泽还真认真思考了一下，然后郑重地点了下头：“还真是，前几天我去东煌娱乐，吃的酥皮点心不太地道，也不知道公司后勤找的哪家西饼店做的，还没稻香村的好吃。”

说你胖你还喘上了……季禾勾了勾嘴角，不由冲方以泽露出个戏谑的笑容来。

方以泽还没来得及对季禾这个笑容有什么反应，杜越笙的办公室就到了。看到那扇实木门，方以泽顿下脚步，扭头与季禾对视了一眼，然后没再多想什么，抬手就敲响了办公室的门。

杜越笙早就接到了前台的电话，也知道来者是谁，但听到方以泽不急不缓不轻不重的敲门声时，心里却不知怎么的，忽然慌了一下。

#####一直存在于别人口中的杜boss终于上线了。哦，不，对于方二少来说，这怎么能是一个boss呢？作者心虚地擦了把额头上并不存在的冷汗，笑眯眯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