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狐狸出嫁
作者:朴成国      更新:2020-03-07 04:58      字数:2142

在姑娘之前,荀彧从未听过吉他。这乐器的做工实在精巧,弦音无比悠扬,第一次听,他觉得“此曲只应天上有”。把天上的曲子带到人间的姑娘,那么应该是从天上来的,不是天使,就是鸟人……

荀彧觉得,姑娘实在太纯净了,纯净得让人怀疑人生……这种纯净,和传统意义上的三从四德完全不同,或者说是对立面,与三从四德完全相反。她简直活出了女人该有的样子,活成了自由本身。

姑娘弯着手指,把鬓发别在耳边,她梳的永远是与众不同的发式,简单、活泼、明快,而且刺眼。邺城城中的女子,都以姑娘为楷模,学着她的样子打扮自己,纷纷解下式样繁复的古典发髻,波波头、大波浪应有尽有……

姑娘每次出门,都是人山人海,比诸侯出巡还要壮观。这是因为,诸侯出巡要显摆威严,逼迫人们下跪。姑娘出巡,则是大方地掀开帘子,微笑挥手,男人们拜倒于她年轻且倾国倾城的容颜,女人倾慕她的时尚和自由。

荀彧下了马车,心安理得地将时间交给姑娘和她的音乐。姑娘弹了一会,感觉不太好,想砸琴。今天是双马尾,姑娘蹦起来的时候,马尾辫像两条华丽的穗带,蜿蜒飘荡起来。她将吉他高高举起,猛地停住了……她突然想起来,砸了吉他,以后可就没得弹了……

“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不弹了!”姑娘出声地说,将吉他一个人留在屋外,是的,对姑娘来说,吉他已经拟人化了,今天弹不好,是吉他君不配合。

“弹得好好的……这是怎么了。”荀彧心想,他是君子,不太懂女人的心思,也没兴趣猜。只是姑娘的心,他有一点在乎,是的,只是一点点,不会比这个更多,变成一些……

荀彧捡起吉他,像珍视一个人那样珍视吉他,下意识地用袖子拂了拂吉他的灰。君子荀彧是处女座,爱洁成癖,但吉他干净与否,比他处女座的本性更为重要——这可是从天上来的东西。

“文若……”姑娘悠悠地道,“我们是朋友么?”

“君子之交,君子之交。”

“不是君子之交,”姑娘否认道,“是知音!”姑娘想起小时候看过一本杂志也叫《知音》,传说中的妇女之友。

“那,一个是伯牙,一个是钟子期。”

“唔……”姑娘嗫嚅道,“不做知音了,钟子期后来不是死了么?多不吉利呀,你还是好好活着,活到一百岁,俗话说的好,好死不如赖活着……对了,你来找我干什么呀?是不是想和我私奔,不要害羞,大胆说出来,我答应你!”

“非也非也,”荀彧摇手道,“我来告诉你,孟德答应了。”

“你这话,拿去骗骗小姑娘还差不多,”姑娘在窗前的椅子上坐下来,双手捧着脸,道,“我们不合适,就算你找这样的借口,我也不会跟你私奔的……刚刚只是骗你的啦……我很文艺的,你早晚会受不了我的。”

“不是……”

“你不介意,嗯?”姑娘莞尔一笑,“你不介意我文艺,愿意和我一起躲到深山老林里面,喝露水过日子?”

“哎……”荀彧摇摇头,姑娘一个住在这了太久,整日自说自话,一个人玩角色扮演不说,还身兼数职,再这么下去,怕是要精神分裂了,“你快收拾东西,我们这就出发,去东莱。”

“你不是开玩笑的?”姑娘认真问了一句。

“快收拾东西啦……”

姑娘先是红了眼,然后抽着鼻子,开始还风平浪静的,眨眼间爆发出一阵大哭,豆大的泪像下雨一样洒在地上,看得荀彧心都酸了。

“好了,别哭了……”荀彧俯身下来,递手帕。

“嘿嘿,”她却喜极而泣,接过手帕擦眼泪,动作非常粗鲁,就像工地上的大汉擦汗一般,姑奶奶终于等来这一天了!

“哎……”荀彧哭笑不得,因为姑娘又是哭又是笑。

“好啦,你先出去,我换个衣服!”

姑娘将荀彧推出门外,心扑通扑通直跳。“别跳啦,”姑娘嘟着小嘴,笑着说,“再跳就把你从嘴里吐出来!”

当然是说说而已,姑娘一屁股坐到梳妆台前,对着镜子,打粉底,浅浅地在唇上搽胭脂,化了个文艺小清新风格的淡妆。双马尾要不要换呢?外面秋高气爽,骄阳高照,有一种通透感,决定了,下面就穿蕾丝的吧……

衣服也全看心情,上半身穿白色t恤,下面则是黑色百褶裙,背上吉他,前后对着镜子看造型,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笑一笑,感觉不错呢。最后就是行李,咱们文艺女青年的行礼最简单清爽,一个小小背包就够了。

不这样,哪能说走就走呢?

出门前,在空中洒一点香水,自己蹦到里面转一圈。这么做是有点傻叉,但没人看到的傻叉,不叫傻叉,你只要一直给人看到美好的一面,你就是美好的。

君子荀彧自然不会在外面傻等,因为他等待的时候,蝴蝶误以为他是一朵花,纷纷扑了过来。荀彧一动不动,生怕惊扰了这些美丽的小动物,姑娘却“哐”地推门而出,蝴蝶四散纷飞,宛如无声的离别。

姑娘回头看了一眼,她希望这是她看小屋的最后一眼。她去小屋门前的花坛里,捡了一块黑色的小石头,塞进背包,以作纪念,然后攥进吉他肩带,跟在荀彧后面,上了马车。

另一头,伏波将军府,夏侯惇钦点了五十名轻骑兵,作为此次东莱之行的护卫。他站在点将台前,只等荀彧来到,便向东莱进发。此番前去东莱,抵御倭寇,主要依靠荀彧打造的海上青龙二帮的势力,是以所带人马不多。

荀彧和夏侯惇尚不知晓,青梅帮和龙火帮相继卷入了一场巨大的阴谋,根本无暇顾及海上的战端。而夏侯惇此去东莱,带着曹操下达的另一个命令:彻查东莱郡守夏侯武德贪腐一事,若有违法犯忌者,严惩不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