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舒百般推辞不得，只得接受了赵一鸣与他一同前去的事实。虽然不想承认但这着实让他安心了许多，不管前路是好是坏有个人陪伴着总归是让人感到温暖。

吃喝过后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另一桌上的四人开始打点行装，看样子是打算在夜里赶路。油光脑袋坐在柜台后面玩着一个算盘，传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待那四人离开后，赵一鸣放下手中空了的酒碗，招招手道：“老张，你过来！”

油光脑袋放下手中的算盘，挪了过来：“咋啦？”

赵一鸣道：“话不多说，给我和我小兄弟垫两把刀吧。”

“真要去？”油光脑袋睁大了眼睛道。

“去。”赵一鸣说道。

油光脑袋看了看赵一鸣，又看了看王舒，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跟我来。”说罢起身向里屋走去。

“走。”赵一鸣拉拉王舒，跟着油光脑袋走了过去。

里屋并不大，摆了一堆酒坛子再加上锅碗瓢盆大米缸，几乎没留下多少地方，但在这狭窄中地面上却有一块儿木板，显然其下是个地窖。

三人掀起木板进入地窖中，眼前的景象让王舒不由得吃了一惊。这个地窖大得出乎他的意料，前前后后曲里拐弯仅是能看到的地方就足足有上面的两倍大小；地窖中摆的多得是藏酒、各种食料，空气中弥漫着酒味、油腻味、东西发酵的腥味以及肉类的腐臭味混杂在一起的诡异味道。借着墙壁上火把的光王舒隐隐看到有巨大的尸体被油布裹住，仅仅露了一个爪子在外。空气中隐隐有凉风吹过，带着些水草的味道，这地窖想必是有另一个出口。

在油光脑袋的带领下，三人走到一个被用油布盖住的货物围起的桌子前。油光脑袋俯下身，在桌子下面摸索了一阵，把一个大皮袋拖了出来。解开袋口，近十把明晃晃的长刀便出现在了王舒和赵一鸣的面前。

“这都是行路的人留下的过路钱，你掂量着有合适的就拿去用吧。”油光脑袋说道。

“过路钱？”王舒奇怪，这里居然收过路钱吗？而且为什么会拿刀作过路钱？

“呵呵，这交‘过路钱’的人，交的可不是走这阳关大道的路费……”油光脑袋幽幽地说。

“……”王舒突然感到丝丝寒意。

赵一鸣拿起一把长刀来，掂量了两下，说道：“分量是够，闪开让我试试这刃口。”

油光脑袋和王舒都后退两步，只见赵一鸣点点头，架起长刀面向身后的一堆货物，只见一道白光闪过，一阵皮肉撕裂的声音传来，待到王舒反应过来，只见油布裂开了一个口子，里面的巨兽露出了似乎是脖颈的一部分，而一道深深的伤口正横在这巨兽的脖颈上。

“行啊老赵，这一招‘绝气斩’愈发的出神入化了啊！”油光脑袋拍拍手道。

赵一鸣上前看了看那道伤口，说道：“这刀还不错，够锋利，合我的手，不过……”赵一鸣看看王舒，“有没有小一些的刀给我这小兄弟用，他以前使的是剑，这种大刀怕是使不来。”

油光脑袋看了王舒一眼，说道：“你这么说的话，前一阵子江里收网的时候捞出来一把唐刀。”

“这个世界怎么还会有唐刀这种设定......”王舒惊愕。

“唐刀？长啥样？”赵一鸣从没听说过什么唐刀，感到疑惑不已。

“怎么说，大小跟剑差不多吧，反正算是我这里最适合你这小兄弟用的玩意儿了，只是吧……”油光脑袋有些为难地看着赵一鸣。

“怎么说？这把刀来路有问题？”赵一鸣用刀柄扣了扣桌子，紧张地问道。

“说的正是，虽然我不知道这把刀具体的来路，不过绝对不小，你们不一定敢用啊……”油光脑袋举起袖子擦了擦汗，不紧不慢地说道。

这时，王舒突然上前一步道：“……不如先拿出来看看吧。”

油光脑袋有些诧异地看了王舒一眼，随即点点头，从腰上解下一个袋子，正是储物袋。只见他解开袋口，从中摸出了一把狭直的刀。

这把刀一出现在屋子里，王舒突然感到空气柔和了两分，不由得精神一凛，视线也被这把刀完全的吸引了过去。

一把有刀鞘的刀，这在赵一鸣看来也是少见的。一般向他们这种粗人用刀，多是用一块儿兽皮制成糙糙的鞘，只求携带方便些。但这把刀的刀鞘确实名副其实的刀鞘，用不知某种金属制成，上面泛着丝丝的凉气；刀鞘上镂刻着一个身形被拉长了的女子，看起来透着些许的诡异。但仔细一看，那女子妩媚的神韵风姿竟然都从那变形了的图案上浮现出来，一瞬间竟让王舒惘然失神。

王舒拿起这把刀，轻轻地把它从鞘中拔出。

“有铭文！”赵一鸣惊道。

只见刀身的顶部，刻着几个小字，下面几个字似乎被什么东西腐蚀过，已经变得模糊不清，只留了最上面的两个字“彼女”。

刀身用的金属在黑暗中发着月亮般的淡淡光芒，王舒和赵一鸣都不由得惊叹。王舒从未用过刀，但他感到这把刀出鞘时如同流水一般顺畅，令他这个初次接触凶兵的人竟然感到丝丝的安定。

突然一丝裂痕刺痛了王舒的眼睛。

月牙般完美的刀身完全出鞘，可在离刀尖大约六寸的位置，竟然有一道肉眼可见的裂痕。

“这刀还能用吗？”赵一鸣看着那道裂痕，心痛道。

油光脑袋摸了摸头顶，说道：“老赵啊，让我实话告诉你，根据我这么多年的阅历来看，这把刀的品级绝对不下于灵器。但它的器灵……怕是凶多吉少。另外它之所以一直在这儿躺着，一是这刀的来路让人不安，二就是这道裂痕。这把刀在你们之前不是没给人看过，只说它来路不明，大多数人还有些想法，但看到这裂痕之后，就都放弃了。毕竟谁愿意冒着卷入一桩大事的风险来换一把器灵消散、而且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报废的刀呢？”

“灵器！？”王舒和赵一鸣难掩眼中的惊讶。

村里的铁匠曾经跟王舒讲过，这里的兵器分为凡品、文器、灵器、奉品、神兵。文器即其上有附魔纹路的兵器，如同雷迅虎体内那把断剑；奉品，是灵器中威力绝伦的稀世珍品，被誉为上天的馈赠；神兵，则是近乎传说般的拥有开山裂海之威的神话般的兵器，整个大陆上已知的只有三把，分别为三大国所有。

而所谓灵器，顾名思义是寄存着器灵的兵器。而器灵这种东西，都是需要慢慢孕育的。灵器想要诞生，必须要用有灵性的材料制成灵坯，而后经过风语、冰沁、炎灼、雷击、血浸等任何的造化，都有可能孕育出独有的器灵。但器灵的诞生是极需要机缘的，若是时机到了，也许灵坯一日便得造化，时机不到，百年也只是一把凡器。所以，灵器在整片大陆上，都是很罕见的，优秀的、威力强大的灵器更是凤毛麟角，普通人即便是一生都可能看不到一把灵器，而现在王舒的手上居然就拿着一把，虽然它已经跌下了神坛，可那依旧是灵器啊。

王舒看着手中泛着淡淡白光的狭直的刀，那微弱的白光在他眼中慢慢地亮起来，亮起来。他想这把刀曾经也有过一段辉煌的故事吧，它曾经跟着主人出生入死斩尽风光，最终却遭受惨变。“彼女”，这把剑想必与一个女孩有着难以理清的关系吧，那被腐蚀的几个字中又藏着什么秘密呢？

黑暗中，这把刀给了他一种莫名的温暖与亲切感，为什么呢？

他抬起头，却一个模糊的面孔从黑暗的深处向他走来，那是一个婀娜的女子，他看她风韵万千。他努力地想要看清她的脸，世界却被眼泪模糊开来……

干净的玻璃窗，空气中弥漫着幸福的人们的窃窃私语，他闻到了三十元一杯的拿铁的香味，液体的温度隔着玻璃杯温暖着他僵硬的手指，耳中回响着熟悉的钢琴曲，《梦中的婚礼》？他记不起。

透过玻璃窗，他忍住眼泪看着那个女人慢慢向他走来——穿着高贵的白色连衣裙，如同女王，如同谪仙。

但他记得，那不是他的美梦，那一幕中所有的美好的存在都是在将他彻底击垮，所有的幸福都是在将他彻底掩埋。

那是对他的，对王舒的，最终的审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