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跟他说，他的母亲死了。”

“死了？”

向阳睁大了眼睛。

“被人**死的。据说在死胡同里头被人发现的时候，还是有一口气的。”

“但是到了医院之后就断气了。”

向阳心里掀起了阵阵波澜，她看着面前的男人，突然觉得自己需要用一种新的目光去重新地审视他。

而埃伦斯说话时的表情始终都是淡淡的，更接近于漠然。向阳不知道，到底是要经过了多长时间的沉淀，又需要一颗多么坚定的心，才能够让他将这些话，说得都如此轻描淡写。

“小男孩后来去了医院，他看到那个躺在停尸间的母亲，本来心里也没什么太特别的感觉的。”

让他感到最恼火的，是报案人现场拍下来的照片。

照片里的女人倒在墙边，头歪向一边，头发凌乱，脸上的妆都花了，身上的衣服也是凌乱的。应该这么说，她甚至是裸着的。那些被撕扯成块块碎片的衣服胡乱地盖在她的身上，而她自己倒在地上不省人事，内衣露了出来，裤子被脱掉一半，白皙的皮肤上还有瘀青和伤痕。

微睁的双眼看不出她此时的心情是如何，到底是高兴还是伤心。

那一刻埃伦斯心里面有一种十分恶心的感觉，他的脑海里闪过的只有一个字－－

脏。

面对着自己的母亲，产生了这样的想法，到底是自己的错还是她的错，埃伦斯不知道。可他本能地就是那样厌恶这一切。

向阳看着埃伦斯，她试图从他的脸上捕捉到一丝遗漏出来的伤心，然而她失败了。

“男孩那些上过学的朋友告诉他，可以去法院告那些伤害他母亲的人。可他不知道那是一个什么样的程序，他跑到法院去，门卫看他可怜，告诉他要打官司应该先去找个律师。”

“所以紧接着，他找到了律师事务所。然而，没有人愿意帮他，因为他给不起请律师的钱。”

那个女人死了之后，身上所有的值钱的东西都被抢走了，她还偏偏是个喜欢现金随身带的人。所以那个时候，留给埃伦斯的，只有上周一给的那还没有花完的生活费，只剩下了一百五十七。

而一百五十七，他又能够活多少天呢？

“最可怕的不是只有一百五十七，而是他连家都没有了。”

向阳屏住了呼吸。

“过了一个星期，他家的门被敲响了。打开门，一大群人高马大的男人涌了进来，还有那些西装革履、戴着大黑墨镜在后面指挥的男人。”

“你妈欠了我三十万，你还得起吗。”那个男人那时候这样问埃伦斯，他说出来的不是疑问句，而是充满了轻蔑的肯定句。因为他能笃定，埃伦斯这样一个小男孩，根本没有偿还债款的能力。

事实确实就是那样的。

“所以他们就将他家里的东西搬空了，连男孩母亲的那些衣服都没有留下，只有小男孩两套洗得发白的衣服。”说到这里，埃伦斯突然笑了起来，“然后那个男人告诉他，以后这里就不是他的家了，让他自己在外面找地方住。”

向阳皱起眉，她显然不能接受那个男人的冷漠：“那小男孩什么反应？”

“呵，小男孩当然不愿意啊。”埃伦斯语气轻巧得像是在讲一个笑话，向阳却完全笑不出来。

不接受能够什么结果呢？他一个那样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男孩，阻止不了这一切的发生，只能够眼睁睁地看着家里的东西一点一点被搬空。他哭闹，他以为所有的大人面对小孩的哭闹都会变得心软，可是他错了。

男人受不了他的闹事，命人揍了他一顿。

可是越揍得狠，他就叫得越狠。

那些邻居听到了也只是关上了窗，心惊胆战的，希望自己不要也被惹上什么麻烦，没有任何一个人站出来帮他说话。

他们都害怕那个男人。

“那是小男孩这辈子第一次被揍，也是被打得最狠的一次，他几乎痛得要昏过去，全身上下都像是散架一样，只要动一下下就有蚀骨的痛。”

“他被那些人扔到了一条死胡同里，男孩认得，那条死胡同，就是他母亲被人虐待的地方。”

“那条路平时都不会有人经过的，而且当时已经是日落黄昏，小男孩被丢在那里，昏了过去。”

埃伦斯平静的脸上终于稍微发生了些变化，向阳不知道要如何描述那种表情，似乎是夹杂着愤怒，又在自嘲，但是又在努力地抑制着什么。

埃伦斯记得那种在死亡边界擦身而过的感觉。他倒在那里，流血的伤口止住了，痛却从身体的每一处发生，他累得连眼睛都睁不开，更不要说有力气呼救。

他原本以为，自己就要死了的。

老天玩弄了他这么久，也终于是该给他一条生路吧。

“但是小男孩没有死，他被人救起来了。救他的是住在大桥底下的流浪小孩。”

流浪小孩又如何？就算他们有娘生没娘养，也比那些过着富裕日子的人要有良心得多。

埃伦斯是一个死过的人，过去的埃伦斯就死在了那条死胡同里。从那以后的埃伦斯，不再会是以前那个赖求安逸的男孩。

“男孩跟着那群孩子一起，去商场里偷东西，去偷街上那些大意地将胀鼓鼓的钱包随意放在裤袋里的男人的钱。

但是偷东西很不容易，他们还会去后街的垃圾桶里面找吃的，那些大酒店有很多吃剩的食物，全都是倒在那里。”

“有的时候太脏了，他们就趁晚上没人的时候溜去河里面洗澡。”

埃伦斯轻笑一声，忽的好像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向阳看到了他脸上从未有过的柔和的表情。

“最开始那群孩子不知道小男孩不会游泳，把他推下水的时候，小男孩扑腾了一下就沉下去了，吓得他们赶紧下去把他抬上来。不过第二次的时候小男孩也不知怎么的，突然之间就会游泳了。”

向阳提了一下唇角，却发现自己的面部肌肉有些僵硬。她很想装作埃伦斯那样笑一下，但她一点都笑不出来。咧出来的笑容，比哭还要难看。微信搜索公众号：wmdy66，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