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磅拉的牛肉和羊肉足够月之痕应付两餐，风狸的肉还是浅尝辄止，味道实在没有值得夸赞的地方。
当然，月之痕来这个鸟不拉屎的北漠绝不是为了来尝尝地方特产的。
食尸鬼比蒙伏在夜色下无声无息地在松软的沙地上快速奔跑，石像鬼在前面辨认新鲜的车辙，给比蒙领路。
月之痕在追寻车轮的痕迹，他们觉得这些车辙指向他们想要的答案。部落里本不应该出现的牛羊肉，不仅是因为北漠的自然环境根本不支持牧养牛羊，而且那不正常的统一大小、年龄、肉质……这根本就是明摆着告诉别人，其中必有非常之处！
北漠在很早之前并不是寸草不生的荒漠，而是天堑山脉分割出来的一片巨大草原和森林。人族不曾踏足这里，精灵族也不敢轻易挑战这里土生土长的上古比蒙。
事实上，兽人也是凭借土地下丰富的煤矿才能在北漠尤其寒冷的冬季得以存活。这里的矿产可以说是幻世大陆最富集的地方吧。
但是这并不代表兽人全民后勤大规模挖矿就是常态。幻世大陆的煤矿和现世是不一样的，这些黑不溜秋的东西能够放出的热量比现世中高出十倍以上，兽人过冬根本不需要这样大量开采，尤其是在百万大军已经开拨的情况下。
现在的幻世是深秋季节，但接下去的季节并不是冬季，而是旱季，然后是雨季，接着才轮到冬季。
提早两个季节开始筹备过冬煤矿？
这根本不可能！这不是明摆着对前方部队的不信任吗？动摇军心可是死罪！这大规模的采矿行为绝对不会是民间自发组织的，再加上部落门口新鲜的车轮痕迹。
嚯，这样清晰的线索，月之痕简直要怀疑这是不是哪个三流解谜游戏的流程了。
比蒙食尸鬼在荒漠上狂奔到月光如水的时候才停下脚步。亡灵法师也在这时候合上书本和笔记，审判剑士暂停剑意感悟。
“差不多了，她们没理由追上来。”军团长借着清亮如水的柔和月光把戈壁滩的夜色尽收眼底。没必要惹上麻烦，尤其是在潜入的时候。不要轻视任何对手，即使只是普通民兵。
“你觉得我们会追到什么？”大长老偏偏脑袋看向军团长，眼神比月光更清澈温柔，带着一丝丝平和的笑意。
“追到什么？”月光下的恶魔轻笑起来，俊逸面庞上浮出的柔和笑意，月光在他的嘴角和睫毛上缓缓流动，在他的发梢和眼眸里流转而过。“我们会看到真实的答案。”
“你应该猜到一点了吧，我博学的恶魔大人？”天使轻笑着，又回头看看比蒙巨兽背上的帐篷，那里面还睡着三个孩子。
唔，这表情看起来就像贤妻良母呢。
“那种东西……有两三个猜测吧。不过，如果这真的不是神迹的话……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恶魔大人像一个玩弄细沙的小孩子一般蜷缩身子顿在一边，侧脸看向身后的天使。“我不觉得那个神明会收手——飙车这种事，当然是越快越刺激啦。掷骰子的不确定性，失控马车的激速，醉酒诗人的不吐不快，染瘾一般的********——如果是恒古的存在想要在波澜不惊的历史中激荡出一些快乐或者快感，一定不会收手吧。”
“也就是说，还会有另一个种族会兴起？”虽然是问句，但天使的语气却是笃定的。她明媚的眼眸里跳动着月光，意味不明，扑闪扑闪。
“谁说得准呢，这种事情。”恶魔有些苦恼的样子，轻轻摇摇头，似乎在自嘲卑微无力又似乎在嘲笑神明的无聊，“如果真的有命运，那么揉捏这块橡皮泥的应该是孩子吧。”
“真是……唉，早点休息吧。”天使从恶魔背后伸出双手，捏捏恶魔的可爱脸蛋，恶作剧式地笑起来，“我们在一起不是吗？”
恶魔愣了一下，脸颊被捏起来，显得有些迷离的眼睛，看起来蠢萌蠢萌的。“啊嗯。”
凯恩将军带队守夜，月之痕开始休息，大帐篷也没卸下来，就搭在比蒙食尸鬼的宽阔背脊上。
翌日清晨，北漠还处于一种浩瀚蒙亮的状态，比蒙就在主人的催发下追随石像鬼的轨迹出发了。
荒漠的清晨有一种独特的美感，清凉的晨风少了森林和草原的湿润，有些干冷的晨风还夹着有些细碎的沙尘。没有任何阻碍的视野，站在比蒙的脑袋上可以把大漠的粗狂风情尽收眼底——如果你不嫌弃大漠一成不变的黄沙景象，这场景确实很美。
“感谢生命，感谢世界。”恶魔大人跪坐在帐篷的帘口，面带淡笑着虔诚祈祷。
“呐呐，军团长大人。”乌星无声无息贴上来，幽幽的声音就在天问耳边轻声响起，丝丝热气吹在后颈，有点痒痒的。
“什么事？”天问情不自禁缩缩脑袋。话说你好好讲话不要随便舔人家耳垂啊！
“前面，有车队喔。”
“哪里？”天问一下精神起来，连刚起床的那点瞌睡虫都给赶跑了。瞪大眼睛试图在一望无际的北漠寻找到校尉所说的车队。
“被瞪了，我是弓箭手，有视野加成。”乌星又粘上了，笑着把坐直的军团长又搂回怀里，有意无意地用脸蹭了几下，“小心，别掉下去。”
“唔，看不见呀。”亡灵法师有点挫败，弓箭手加成什么的真是讨厌。
“咦，车队规模还不小呢。全是宰杀的牛羊犊。”绯的声音从旁边冒出来，感受到军团长的目光，特使大人转过头笑了一下，“刺客也有视野加成哦。”
“我感受到世界满满的恶意。”亡灵法师感觉自己的职业受到了歧视。
“竟然全是由妇女民兵组成的押运队，真是罕见哎。”仙音手搭凉棚一脸微笑地单脚踏在帐篷的门槛上。“啧！弱点看破技能用来当望远镜也是完全没问题的！好评！”
亡灵法师表示已经不能相信爱了。
“说到望远镜的话……喔喔，好厉害，兽人还可以造这样的车哎！很适合沙漠喔！”倾语拿着灵力拟态构成的金光闪闪单筒望远镜，毫不犹豫给哥哥最后一击。
所以就说我最废咯？
“不过话说，那个车队是迎面过来的？”军团长打起精神，现在可不是逗逼的时候，看不见又怎样，老夫相信，你们都是我的眼！
“不是。”乌星校尉迅速回答道，“我们现在向北偏西约15度方向行进，速度约65公里每小时。距前方车队约260公里，车队朝东南方向行驶，时速约15公里每小时。”
可以，这很校尉。
“按照兽人族中最机警的狼人族侦查范围，我们根本不会遇上。”
好吧，这也很特使。
“不管她们，继续前进，接入她们的车道，反向追寻车轨，”军团长冷静下令，并不打算袭击无辜的运粮车队，毕竟在兽人没有做出屠城这样丧心病狂的举动之前，月之痕也不希望随便屠戮。
“如你所愿，军团长！”
比蒙食尸鬼像一朵乌黑的低云飞快压过北漠，无声无息，甚至大多数的时候凭借亡灵法师的精妙控制，庞大沉重的比蒙连脚印都没留下。
比蒙食尸鬼一路疾驰，接上车队的轨迹，石像鬼的工作量大大减轻，亡灵法师要处理的精神波动也不再那么繁重。
石像鬼是没有智慧的，它们可以把视野中所有采集到的信息都传输给主人，但处理信息一定要亡灵法师亲力亲为的。也就是说，恶魔其实要一直处理天堑要塞那边石像鬼发送的信息，还要处理追寻车轨石像鬼传递的信息，还要控制比蒙食尸鬼保持一种特定的步伐高速而不留脚印地前行。
哼，亡灵法师可累了。
“呦！露天采矿场。”月之痕小队再次光明正大欺负军团长视野不足。在接近黄昏的时候，乌星校尉再次指着看不见的远方叫起来。
“煤矿。”
“嗯，北漠的矿产资源出乎意料的丰富呢！”
“话说那边还有矿车哎，满满的兽人风格。”
“话说都要到晚上了，还不打算停吗？这工作量有点爆炸耶。”
“等等，矿车运往哪个方向？”军团长眼前一亮，开口问道。
“你不会自己看啊，笨蛋军团长！”
“嘿嘿，求我啊，求我我就告诉你。”
“来来，让姐姐亲一下，方向保证很详细。”
“要不然亲我一下就告诉哥哥哦。”
军团长强烈感觉到这个家族是不能呆下去了，一群熊孩纸就知道欺负人。
“你们变了，你们都变坏了。”
“咳咳，矿车没有被拖走，只是带离矿场，看样子是在等着被人拖走。”乌星校尉转过脸看看受委屈的军团长大人，“现在矿场开始点灯了。”
“我们过去探探情况？”
“不，”恶魔大人抬起头，“按照我的推测，去矿场也不会收集到什么有价值的情报。继续赶路，我已经嗅到了一点味道了，相信答案已经距离我们不远了。”
“味道？”绯偏偏脑袋，眨巴眨巴眼睛看着军团长。
别！卖萌是犯规的！
“我貌似也感觉到了——一种奇怪的，味道？呃，味道。”出乎意料，军团长之外仙音也感觉到了，似乎有些不安地看向北方。
“嗯，让人不安的气息。”恶魔点头说道。
“你们在打什么哑谜啊？”
“让人不开心的心有灵犀！”
“报告，我也嫉妒了。”
“你们给我正经一点啊！”
“这种事情……如果是军团长的话……也不是不可以哟！”
“为什么变得越来越奇怪了呀！”
……
月之痕的探险风格，以上。
话是这样讲，但月之痕该严肃的时候可不含糊。天问和绯再次潜入一个部落，确定了食品摊的异常和上一个部落如出一辙。
“大婶，这头牛和羊我全包了。”天问就像一个阔绰商人，毫不犹豫买下整头的牛羊。引来背后的民兵大妈一阵狐疑。
这个部落比之前的部落要大得多，街道中央竖着萨满图腾，代表先祖灵魂的神秘标记刻满了整个粗壮的圆柱，部落里没有上战场的兽人大多都会在这里进行晨祷、暮祷。老人祈祷着孩子能够平安归来，孩童祈祷父亲能够早日凯旋，他们祈求着命运的眷顾，虔诚地匍匐在地上。
“他们的信仰不过是欲望加上迷信。”恶魔冷笑着小声嘀咕着，仿佛是恶毒的话语，“就算先祖变成神灵也不会满足你们的。”
信徒，很明显，恶魔大人心中理想的信徒并不是这样的。
“我们回去吧。”恶魔对着空气低语道，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召唤出克莱德，立马离开绯的魔爪。
“啊，被讨厌了呢。”绯尴尬地摸摸鼻子，又如同影子一般消失。
两人很快回到了帐篷。
“呦！买菜回来啦？我们把火升好了呦！这可是北漠的优质煤炭……别看我，这是路上捡到的。”
天问翻个白眼，反手把整头的小牛犊丢到火架上。
“还是公牛犊？”
“嗯，小公牛犊子。”绯一脸得意地从背后抱住军团长，心不在焉地敷衍回答。
“喂！你在干什么！哥哥是我的！”
“别……痒。”
“喔喔！天问的敏感带吗？找到了哦。”
“哪里哪里？求分享！”
“姐姐，请务必收下我的膝盖，告诉我在哪里！”
“同求。”
“你们够了！放手……唔～别！”
……
面红耳赤的恶魔蹲在一边抱紧自己的黑色斗篷，一副被欺负的小姑娘模样。
“不就是被……咳咳，嗯，吃饭时间到了，咳，军团长吃饭。”仙音一脸和我无关的表情招呼军团长吃饭。
“刚刚你也有份吧？”
“怎么可能！都是错觉！嗯嗯，这块牛肉不错，嗯嗯。”
“五毛钱演技！差评呀！”
“咳咳，严肃一点！晚餐是多么神圣的事情，不要因为一些无伤大雅的小事耽误了。”
“无伤大雅吗？嗯？”
“那什么……啊哈哈，军团长大人，这块最好的牛排留给你，请笑纳！”
“请哥哥大人务必收下！”
……
“等等那块骨头拿过来。”酒足饭饱后，军团长招招手，指挥大长老把手上的骨头送过来。
剑士看看手里的骨头，又看看亡灵法师：“怎么？食尸鬼吃骨头？”
“别闹。”军团长接过骨头，翻手从系统背包里取出一块骨头。“你们看。”
“这是……”倾语嬉笑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食尸鬼的晚餐？”
军团长嘴角一抽：“给我严肃一点啊！食尸鬼的梗一点都不好玩啊！”
绯右手拳头敲在自己左手掌上，摆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果然，军团长也认为自己的梗比较好玩吗？”
“你们……够了啊！笨蛋，没发现这两块骨头有问题吗？！”军团长感觉自己都快忍不住要教训这些无法无天的家伙了。
哼，我大军团长威严何在！
“这样说的话……这好像是昨天的晚餐剩下的吧？”
“嗯嗯，有道理。”
“所以说，你们的重点到底放在哪里了喂！”
“嗯嗯，你来说，我们听着就好。”
天问捂着脸，这些家伙越来越不靠谱了，这个世界真的有救吗？
“咳，这是昨天的晚餐……呸呸呸！被你们带歪了！”军团长感觉自己好失败，缓缓举起两块骨头，“仔细观察不难发现，这两块骨头是完全一样的。按道理来讲，自然界是不可能出现完全一样个体的……仙音，麻烦按照这个切口把另一块也切开。”
“好的。”快得宛如一道闪电，几乎看不清出手的动作，天问左手上的骨头突然断成两半，切口和右手上骨头的切口完全吻合。
刀工非常了得。
天问捡起掉落的部分，和右手上的骨头对接上。随后看向队员们。
“也就是说，这是同一个个体。同时，部落里的牛羊大小几乎一致……基本可以推断，现在部落里的牛羊肉根本就是来源于同一头牛和羊！”军团长严肃地说道。
月之痕中可不会有人跳出来说“不可能”这样的话，否定军团长的猜测向来都没人做。
“匪夷所思。”绯揉揉眉心，有些紧蹙的眉头揉开后，嘴角绽出淡笑，“但很有意思。”
“那……会是什么东西？”小萝莉抬起脑袋问道。
“大胆猜测，小心求证。”天问抚摸着妹妹的柔顺头发。“走吧，连夜赶路，如果感觉没错的话，差不多今天半夜就能看到了。”
……
月之痕在沉默中再次启程。
直到他们远远地看到一条直通云霄的大烟柱，比蒙食尸鬼停下了脚步，在沙尘中傲立，月之痕踩在它的肩膀上，瞭望远方。
“烟？”
“嗯，就那个东西了。”
“什么？”
恶魔抬起头，眯眼盯着远处连接天地的烟柱：“末日熔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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