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自立一手扶着单车，一手关门时候，眼睛瞟了一眼这栋出租房。想到这么多年没有做粉刷，盖一栋房子多么的不容易，真是倾尽所有、省吃俭用来完成着这个盖房大计。

骑上自行车左转然后右转，工地也就在眼前了。工程正进入主楼第三层的主体施工，主楼后面计划建三栋住宿楼。

按照公司要求，主体（主楼及住宿楼）六个月完成，粉刷三个半月完成，力争按合同提前一个月交给建设单位。

他觉得一般情况下，这是没有问题的。人力投入上没有问题，建筑材料的供给可能会成大问题。有时候一断料就是两三天，不论你咋催都没用。

一到断料时候，安排不了活的工人怨声载道，偶尔有想休息的，会装模作样一副不情愿的样子，心情畅快的离开工地。

昨天停了一天的电，还有二十来个工人干活，短距离搬运、手工制作等工作是用不着电的。

离工地大门还有十多米，已经听到里面大黑狗宏亮的叫声。工地上住着三工人，一个煮饭的，两个守工地的，另外还有一黑一白两条大狗。

离大门还有三米，大门从里面打开了，发出哗啦啦的声音。这道大门在上一个工地用过，搬到这个工地时候，局部地方已经变形，更为严重的是生锈。

想到作为一个新的工地，大门代表着公司、代表着工人形象，自己亲自动手，把变形的地方复原。原打算刷土红漆的，看到还有银粉漆，就临时刷了银粉漆。大门在阳光照射下，金光闪闪的效果不错。

“领导早！”老刘笑呵呵的打着招呼，头顶上中间无发四周白发。

他听说老刘不到五十岁，哮喘病严重干不了活了，就来看守大门。

看到一天二十四小时工作的老刘，想到老家脸朝黄土背朝天、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在山地里干活的爹娘，都快五年时间咋样了？

他一手扶着单车微笑着，一手拿出香烟。眼睛看着香烟，心里犹豫着，因为拿出的是在出租房舍不得抽的香烟。

仅仅是一两秒钟时间，陈自立觉得做人不能太假，身上装两种香烟太不地道。他再不犹豫，手继续伸出递烟给老刘。

进了大门，单车靠食堂的墙停放着，顺着食堂方向走，是一排仓库。老刘跟在后面，微微弯着腰说：“领导！昨天一天没出什么事，挺好的。”

陈自立点了点头，没忘记眼睛在水泥堆上扫来扫去。四吨水泥堆成八垛一包不少，没有长脚走掉。第二间是钢管、焊条、电焊机等物品仓库，一眼是看不出来的。

他走了进去，想着就算一些小东西不见了，没有工作经验和责任心，也是看不出来的。

“陈组长早！”一声脆脆的声音响起。他转身看见煮饭的四川女人，正站在门外。

“早啊！今天大伙都在，饭不能煮少了。”他望着这个四川女人，也报之以微笑。

“好的陈组长！多谢你的关心提醒。”四川女人说着，仍旧站着不动。

他不得不说：“去忙你的，不要耽误你的事。”四川女人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检查完了仓库，大门口已经有工人来了。有的表情严肃，有的说说笑笑，三三两两的进入了工地。

锤子、铲铲以及机械的声音，越来越绵密，工人的说话声穿插其间，整个工地越来越热闹了。

办公室里放着两张桌子五个凳子，还有一张造型极为简单的木质茶几。白色的石灰墙、新的石棉瓦顶。

在他的办公桌就近墙上，挂着三顶红色安全帽。二十多平米的办公室里，只有他一个人。

他似乎没有进入工作状态，想着一个月后，要是没有收到回信，自己该咋办？工人没有假，自己一个大组长也没有假，太他妈不近人情了。

戴上安全帽，心里却没有上工地的意思，打开宿舍楼图纸，从第一页，看到防雷接地，巴掌大的笔记本满满的记了三张纸。

张木匠风风火火走进来说：“陈组长！我的人和老张的人吵架，你给主持公道评评理！”

陈自立抬起头，看到张木匠身后跟着张宏大哥，后面还有两个工人。这两个工人，一个额头有个大包，一个鼻子正流血。

他听双方说了一阵，都有理难以辩出谁是谁非。但是按老规矩，打架双方当天必须离开工地。

当天不论干了多少活都是白干，另外视情节轻重处以二十至一百元罚款。相关的负责人，视情节轻重处以五十至二百元罚款。

针对这类罚款，大组长可以全权支配。他说：“昨晚计划上馆子没有上成，就定在今晚吧！

用你们的罚款请你们吃饭，以后好好协商，没啥好吵的。回家好好歇歇，晚上能多喝就多喝几杯，不能伤了感情啊！

两个工人低着头走了，老张和张木匠没有走的意思。陈自立心想，这样解决纠纷做思想工作，有些荒唐可笑。

三个人离开办公室上工地，很快到了中午饭时间。

中午饭后看主楼图纸，看累了进工地转一转，一天的工作结束得很快。

下班后他仍旧穿着一身洗得变色的米色工作服，工作服上“庆华建筑工程有限公司”金黄色的字体，“建筑公司”四个字有些模糊，其它的字还很醒目。

三个人骑着车，出了工地大门右转，到了东直门左转，进入有些偏僻的地段。远远看见小巷酒家的牌子立在路旁，牌子就近的地方，墙上开了一道门，卖烟酒之类的商品。

这个小店是一年前开的，小巷酒家牌子对着的，是一条青石板铺的小巷。四周是土木瓦房，酒家老板的丈夫，以前和他是一个公司的同事。

小巷酒家开始时候，只有一间房两张桌子。五年时间已经是三间房十张桌子，这令陈自立想到，坚持就有希望。

走进小巷，公司的两个工已经在门口等候了。这个地方地处偏僻，价格也便宜。这几年只要工地离这不远，上馆子都会跑这里来。

在一个不显眼的地方坐下，没有多等开始上菜了。要了五瓶本地产的酒，他是喝酒不快，吃菜的速度快。

想着上一回馆子必须吃得饱饱的，不然白来了浪费表情，浪费时间。

张木匠圆而小的眼睛，看上去就像耗子眼。张宏在醉意朦胧中看着想发笑，大家都向他敬酒，喝了酒之后心里很清醒，说话多了就显得平易近人、显得很谦虚了。

酒家老板杨美华来敬了一次酒，最后他问：“饱了没有？”张木匠望着其他人说：“差不多了。”

他说：“全部打包，不能让工地上的狗饿着。”

张木匠结了帐，大家出深港酒，三人骑着自行车往原路返回。

张宏红着脸问道“兄弟快五年没有回家，梦里有没有梦见过杨美华？”陈自立不解的问道，“梦见杨老板干什么？”

张宏哈哈大笑，笑的人东倒西歪的说道，“男人和女人，你想应该干什么？啊！这几年你会不会困出毛病？”

他说：“张大哥，你可是十天左右就外出一次。这些年你存了多少钱？”

张宏瞪着眼辩解道：“我可是顾家的，只是身体太好忍不住。兄弟你看那些外省人，都是敢想敢干十分放荡的。”

“大哥你为什么就没有看到、人家好的一面？出来这些年，如果到时候回家，不能拿些钱回去，咋交代？”他说着望着张宏和张木匠问道。

张宏大哥摇晃着身子，自行车也跟着摇摆着说：“都五年了孩子也长大，家里一切都好。”

陈子立心里阵阵发慌，想到张宏大哥在怎么放荡，至少还知道家里孩子长大了。自己呢一个为了家庭爱妻子的人，人没有回家，寄出的信一封回信也没有收到。

或许自己认为爹和娘年纪不大，不会出什么问题。三弟和四妹读书，学费一家人会想办法。至于妻子敏华，人在图书馆上班，养活自己绰绰有余。

万一要是生什么病，她的身后还有他的爸爸妈妈和他的大哥。当初敏华为了他和家里人反目，随着时间的推移，现在应该和缓了吧。

陈自立想着想着，脚上用力加快骑车速度。到了工地，大黑狗到门口摇着尾巴迎候。

回到出租房，想着工作上的事，用了不到半小时。紧接着想如何与家里联系？今天工地上打架的事，让他深受启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