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作者:胜天半子尤可傲      更新:2020-04-05 03:35      字数:2866

一天中最黑暗的时刻终于过去了。太阳刚刚才从地平线冒出了头,这片世界便瞬间变得明亮了起来。

镇关东靠在树上,其实他昨晚并没有睡着,一直在关注着他新收的小弟石头的行动,然而他并没有看出什么。

随着时间的流逝,太阳渐渐地升了起来,大概已经到了辰时。明媚的阳光洒落下来,照在镇关东的身上,不一会儿便驱散了初春清晨的那丝凉意。

如果是在以前的话,每次到了这个时候,妹妹就该喊自己起来用早饭了。镇关东如此想着,一个身形瘦弱但模样还算清秀的女孩便浮现在他的脑海里,再也无法散去。

时间过得真快啊。原来自从当年自己在井里将襁褓中的妹妹抱了回来,到现在都已经过去二十一年了啊。

当年灭国兵祸之后的场景还历历在目,神州大地上最威严神圣的成汤都城在一夜之间就被大火席卷,绵延数百里,足足烧了两个多月才被天上降下的雨水扑灭。

父亲是个军人,是成汤王朝最后的军人,可是却在战场被砍断了左腿,于是只能回到殷都修养。

可是,大皞的叛军势如破竹,很快就兵临城下。破城之后,昔日繁华无比的殷都被大皞的叛军焚成了灰烬。叛军在殷都逢人便砍,见人就杀,他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天。

记得那年,自己才八岁。

“孩子,快躲进去,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要出声,好好地活下去!”这是父亲对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随后就被抱进了米缸。母亲就站在一旁,泣不成声,听到外面传来了叛军的喝骂声,脸色一变,赶紧将米缸的盖子盖上了。

年幼的镇关东害怕地躲在米缸里,死死地捂着嘴,不敢发出任何的声音。米缸恰巧被老鼠钻了个洞,如今他就透过那个洞在看着外面发生的一切。

他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父母,被鱼贯而入的来自大皞的叛军们包围了起来。他们的脸上带着戏谑的笑容,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狠狠地用手中锋利的刀刃穿透了自己父母的身体。

为什么这些人明明长着的是一副人的模样,却这么喜欢肆意地屠杀自己的同类。年幼的镇关东想不通,只觉得外面的这些都不是人,他们都是魔鬼,是披着人皮的魔鬼。

父亲的身上插着刀,嘴里留着鲜血,胸口传来的疼痛让他差点晕了过去。然而脸上却没有流露出丝毫的惧意,他靠在桌子上,支撑着断腿,恶狠狠地瞪着面前这些大皞来的叛军,双手死死地抓住了刀刃,不让他们能够抽出去。

这或许很傻,因为叛军们稍一用力,将刀口翻转,他的手掌便成了一片血肉模糊。

母亲的身子向来柔弱,如何能够经得起刀剑加身。此时的她已经软软地倒了下去,眼中流露着满是绝望的神色。母亲的腹部血流如注,生命在快速的流逝,几个呼吸间便已没了气息,眼睛瞪得大大的,眸子里面满是不甘。

看着已经亡命的妻子,父亲目眦欲裂,愤怒地吼着,却感觉到了深深地无力。

“噗哧”一声,又有一把刀穿透了父亲的胸口,他大口地吐着鲜血,脸上却闪过了一丝疯狂。

一抹刺目的红光闪过,众人不由地闭上了眼睛。断腿的父亲在叛军中快速地移动着,伴随着一声声刀刃入肉的声音,叛军们一排一排地倒下。

等红光消失,年幼的镇关东赶紧朝外面看去,只见父亲的双臂都已经断了,只是靠着一条右腿艰难地支撑着,才不至于倒地。父亲的身上满是伤痕,胸口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空洞,心脏已经被刀刃绞碎了。

父亲自身产生了巨大的创伤,身体摇摇欲坠,换来的是满地的叛军尸体。父亲艰难地转过身,对着米缸的方向惨然一笑,忽然面色一正,语气低沉地说道,“关儿,活下去,带着我子姓郑氏的血脉好好地活下去。”

守在屋外的叛军发现了屋内的异变,此时不再犹豫,叛军的首领当即下令放箭。

万箭齐发之下,往往都不会留下什么。

米缸内没了声息,年幼的镇关东脸上布满了泪水,双手抱住了膝盖,将头埋了进去,整个人缩成了一团。

黑暗中,他想哭,却不敢发出任何声响,只能默默地哭泣着。

最后叛军终于撤去了,顺便还带走了这次战死的大皞的士兵们的尸体,这让原本想将叛军尸体剁烂的镇关东,想法落空了。

殷都经此一役,就这样成为了一片废墟,无数的冤魂流连在这座曾经繁华的城市。

年幼的镇关东捧着一个黑乎乎的罐子,里面装着的是自己父母的骨灰。他慢慢地走在殷都的废墟上,满目疮痍,入眼全是尸体。到现在为止,他也没遇到一个活人。

“哇哇~”突然,他停下脚步,看向了左边。那里有一口井,此时有像是小孩的哭声从里面传出来。

镇关东赶紧放下了骨灰罐子,跑到了井边,朝里一看,发现井绳的下端系着一个竹篮,竹篮里安置着一个襁褓,里面躺着个胖乎乎的婴孩,此时正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上面年幼的镇关东。

小心地将井绳扯了上来,镇关东从竹篮里抱出了婴儿。将小小的婴儿抱在怀里,他稚嫩的脸上闪过了一丝坚定。

找了块还完好的麻布,将骨灰罐子小心地包了起来,将之绑在了背上。他抱着婴儿,缓缓地离开了这片已经成为废墟的曾经的家园。

站在殷都城外,他很迷惘,不知道自己该去往何方。

认定了一个方向后,他决定义无反顾地走下去。夕阳的余晖洒在身上,将身后他的背影拉得很长。

十多年来,妹妹总是在自己身边,自己才没有感到孤独。自从自己变成了僵尸,已经五年没有看到妹妹了,也不知道她现在过得怎样,是否安好。

镇关东想了想,妹妹都二十二了,是该给她找个好人家了。等她有了能够护佑她一生的夫君后,自己就是时候该履行对父亲的承诺了。

“子姓一脉,还没灭绝呢……”镇关东坐在石头上,低声喃喃着。

像是想到了什么,镇关东眼中闪过一丝温柔。他突然站了起来,朝着前面他新收的小弟大声地说了句,“石头,走,我们去商丘。”

石头手里拿着一块精致的小镜子,正在翻来覆去的研究。在他的印象里,这块镜子对他来说好像很珍贵。

此时听到镇关东的话,不由地愣了一下,忽然记起老大给自己取的名字就是石头,赶紧站起身,将手里的镜子塞进了怀里,他打算以后找个时间再好好地研究一下。

回头看了眼巍峨矗立着的龙虎山,石头的脸上闪过了一丝挣扎,他隐约记得自己来到这里好像是有什么事要做的。

“怎么了?”做大哥的就得时刻考虑小弟的心情,适当的时候就要安慰一下。镇关东敏锐的感觉到了石头的心理变化,此时开口问道。

“没……没事。”石头露出茫然的神色,忽然拿手拍了拍额头,他感觉自己的脑袋好像要着火了一般。

“那我们走吧。”没事就行,镇关东不再去管石头,抬脚朝着下山的路便走了过去。

石头看了眼不远处那座新立的小坟,老大说那里面埋着的是自己生前的婆娘。朝着简陋的坟鞠了个躬,石头转身,快步跟上了已经走出去老远的老大。

“石头,我来教你唱首歌吧。”

“彼黍离离,彼稷之苗。行迈靡靡,中心摇摇。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彼黍离离,彼稷之穗。行迈靡靡,中心如醉。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彼黍离离,彼稷之实。行迈靡靡,中心如噎。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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