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亡命 上
作者:愤怒的皮皮熊      更新:2020-04-13 01:53      字数:2855

眼见杨振暂时放开了自己,付磊心里长舒一口,不禁又暗暗得意起来,看来自己这聪明人的运势还没到头。

“杨大人,实不相瞒,今日为蔡将军分忧的事情,小人也算出了一份大力。”

付磊深知言多必失的道理,自然不会笨到点穿杨振的身份,而是立马表现了自己的诚意。他相信自己给蔡瑁的这份投名状,必然值得回他的性命。

本以为稍微吊一下胃口好给自己待价而沽,可杨振的耐心显然比付磊想象的要好,而且那双手有意无意地继续摸向衣下的刀,吓得付磊再也不敢耍小心思,将河阳村里的故事一五一十的讲了出来。

一场下作的阴谋,被付磊天花乱坠地粉饰一通,竟然变成了一个为民除害,不惧恶名的忠勇故事,说到最后,连付磊都有些信了自己本来就是西大营埋伏过来的心腹。这一番费尽口舌之下,付磊也口中发干,仰头一看,却见杨振双眼放空,一手挖着耳朵,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

“杨大人?你可还在听小人说话么?”

“问你们呢?听够了没?”杨振却不看他,对着黑夜说着。

一股极度危险的感觉顺着脊背传来,付磊本能的觉得不对,拔腿就要逃跑,杨振只是顺手一拿,就死死扣着他手上脉门,一道道冷冽得真气刺入,付磊全身犹如针扎,再无半分力气。

几个身着夜行衣的身影从黑暗中一点点走近,当先一老者面庞被月色扫过,正是李管事!

“去吧,当铺承诺过的事情,从未有失约的。”

另一个男子从队伍中走出,接过李管事递上的尖刀。付磊奋力反抗着,努力分辩着来人的身份,终于从那双似要喷火的眼睛中,他惊恐地喊道:“孙!!!”

“该你说的话你已经说完了,吵得我耳朵疼。”杨振一指点到哑穴,付磊的喊叫声戛然而止。

孙大勇停步在了付磊面前,眼前这个败狗一般摆下求饶姿态的,还是那个耀武扬威的亲兵长么?孙大勇心中忽然升起一种莫名的平静感,要说愤怒,他现在当然对这个毁了自己前程的烂人怒火中烧,但奇怪的是他并没有那种要暴走一般的失控感,似乎拿下眼前这颗狗头只是弹指之间的事情,既然一切都在掌控中了,那有何必着急了?真美妙啊,这种掌控一切的感觉,这就是权力的感觉吧,手握他人生死的权利,醇香而令人沉醉。也许,被迫加入的这个叫当铺的组织,还是件好事吧?

这时,付磊已经完全被死亡的威胁压垮,疯子一般拼命地想挣破束缚,嘴里一直发出呜呜的声音。

“喂喂,你是听不懂我说的话吗?我,说,闭,嘴!”话音刚落,杨振手上寒光一闪,多了一截红色的肉呼呼的东西。只听付磊口中漫出不住的鲜血,痛苦的翻腾着却被杨振捂着嘴,发不出半点声响。

鲜红的惨景将孙大勇从迷梦中惊醒了过来,残酷的现实提醒着他,这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聚在一起的组织,这是一群行走在黑夜里收割人命的恶魔!趴在那里抽搐的付磊,恍惚间和一个身影重叠在了一起,仔细一看,那不正是自己吗?那个在城门口给权贵点头哈腰的小伍长,那个在城门口给长官下跪求职的小伍长,那个被寄予厚望,却一事无成的小伍长,。几年来在荆州讨生活的艰苦又涌上心头,孙大勇发热的脑袋渐渐冷静了下来,不行,我不能让弟弟生活在这群恶魔的刀口之下。

孙大勇定神下来,努力不让自己的声音发颤。

“李管事,这个人可以交给我处理吗?他是当铺给我的红利。”

老者点了点头,杨振手上劲风一起,将半死不活的付磊推了过去。孙大勇一脚狠狠踢在付磊小腹上,骂骂咧咧着,围着其转圈,不停踢打着。不知不觉间,已经转到了当铺一众和杨振的对面。眼看着又是一脚要踢出,孙大勇心中打鼓般紧张,余光瞄了一眼,那深不可测的杨振依然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李管事等人也没异样,孙大勇暗暗提气,这一脚深深铲入土中,踢起大捧沙土,直击杨振等人面庞。接着也不管结果如何,顺势把手中尖刀朝着他们方向投掷了出去,然后大叫一声“偷营了!”转身便往城中死命跑去。

可惜孙大勇没有勇气再回头看一眼,不然,他可能会发现,李管事等人连动都未动一下,只是静静地看着自己离去。

“新来的,总是要吃了苦头才会老实啊。”李管事轻叹了口气,隐入了黑暗中。

片刻后,当巡夜的东大营士兵闻声赶到时,歪脖子树下已经空无一人,甚至连拿付磊被拔舌流下的血迹,也未留下半分。就像李管事所言,当铺,是黑夜的行者,夜色之中,他们无所不能。

耳听得大营方向一片聒噪,身后也没一点声响跟着,孙大勇仍旧拼着老命,在城里跑到双腿发软后,才敢停下步伐。这时候,他也顾不得被巡夜的士兵发现,不敢再走那些阴暗的小巷子,就算被荆州大营抓了,也好过落到那群人手中。

扶着墙喘了几口气后,孙大勇不敢过多停留,背后的烙印还在生疼,总感觉李管事阴鸷的眼光还在某处盯着。当下只能先脱身找到张傲山等人,再商议如何解救弟弟的办法,想到此处,孙大勇不禁有些后悔当日没和张傲山三人一起投奔新野,那样的话,至少现在不会如此落魄。荆州城里没有可以信任的人,找到同伴,情况就会好转了吧。

带着这个信念,孙大勇强撑着疲惫的身子,几经辗转,摸到了一个偏僻的院落后。里面传来一阵阵恶臭,整个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屎尿混合的臭味。这是荆州城里那些不为人知的角落之一,替官府和贵人们打理夜香的地方。

这些苦力们,每夜三更天便从这小院里拉着小车出发,去各府上搬运秽物之后,要趁着凌晨大人们还未上街的时候,赶紧出城拉到城外。所以,这里常年都散发着一股恶臭,在这里干活的人身上都沾有这种味道,洗也洗不掉,连附近的乞丐,都要绕着这地儿走。

孙大勇以前虽然不到这里来,但是看守城门的他,清楚的知道这群人是城门卫盘查最松懈的,毕竟,没有人愿意去翻看车上载的东西,而这里,便是他计划出城的地方。

苦工们麻利的将一个个大桶抬上马车,工头骂骂咧咧的催促着。

“手脚利索点,你们这些废物,错过了开门的时间让大人们在街上撞见了,就给老子等着把桶舔干净吧。”

骂完又从兜里掏出酒袋了,喝了一口劣质的土酒,浓烈的酒精一下肚,把这刺鼻的屎尿味儿好歹冲淡了一点。揽下这活计多年了,工头还是习惯不了这股臭味,要是不喝酒,吃饭的时候都有一嘴屎味儿。

最后一车总算装完了,工头总算可以离开这鬼地方,急不可耐地就要上车出发,忽然,脚下啪叽一声,工头在车边上踩到了一滩秽物。

“艹你奶奶的,又给老子漏了出来!”

工头火冒三丈,这些大桶制作粗陋,搬运中常常会漏出,走的时候要是流到了官府大道上,少不了要挨银子,所以平日间苦工们将桶搬上车后,还要用干草在里面铺上一层,免得屎尿流出。

醉醺醺的工头并未发觉这一摊东西跟平日看上去不太一样,分明是刚刚才被人呕吐出来的,只是给了最近的苦工几鞭子后,便匆匆押着马车离去了。

车棚中,大桶的位置稍稍移动了一点,刚好够一个人藏进去的空间,孙大勇拨开脸上的干草,刚吐完过的面色还十分苍白,想呼吸一点干净的空气,入鼻的却依然是冲天的臭气。马车的颠簸加上恶劣的环境,腹中空空如也的他又忍不住干呕了几声,整个胃似乎都要爆炸了,孙大勇脑袋一歪,昏了过去。还好,被酒精麻醉的工头并未被身后的异响惊动,拉着这位不速之客,往城门方向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