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除奸 中
作者:金石之锁      更新:2020-04-28 18:46      字数:4958

第十九章除奸(中)

海秦问道:“教主大约何时丢失宝图?有无起疑之人?”

凌雪教主答道:“我记得真切,船过荆州之夜,我临睡之前特意察看,宝图尚在我身。谁料一觉起来,宝图竟不胫而走。我知影子在我熟睡之际给我下药,因此一度曾怀疑影子拿走宝图,于是第二日便向她索要,只是当日船上人多目杂,不好明示于她,谁料她丝毫不解我意。”

海秦见凌雪教主提起影子,不禁脱口而出道:“影子姑娘断断不会行此宵小之事。”

凌雪教主盯着海秦半晌,恶道:“你为何断定她不会盗图?”

海秦一言既出,见凌雪教主逼问,当下无语,心里却也问道:是啊,我为何断定她不会盗图?为何?细思之下,竟无法自答。

冷晶见海秦极为窘迫,为了消除尴尬之境,忙道:“凌教主,后来怎样?”

凌雪教主见冷晶追问,不再专注海秦,继续言道:“后来,我一直怀疑影子是为了取宠于海少侠而盗图,好让宝图完璧归赵,于是我趁假意与她同回福建故里之际,一路之上多次向她问及宝图之事,她均推说不知。我观其言行,知其所言不虚,只好作罢。”

海秦听凌雪教主辱及影子与自己清白,不由大气。骂道:“你真是小人之心,我若取图,怎会借影子姑娘之手?”

凌雪教主“嗯”了一声:“海少侠的人品,我还是信得过的。不过,你今日归来,我更断定一件事。”

海秦问道:“何事?”

凌雪教主回道:“起码宝图不在你身上。”

海秦奇道:“为何有此一言?”

凌雪教主阴阴说道:“宝图如在你身,你复归厦门之后,定会私带冷晶俟机寻宝,然后携财远走高飞,怎会径直来此寻我?”

凌雪教主自己贪财,便也当然以为天下之人均是贪财,她见海秦前来寻她,便臆断海秦并无宝图,虽其心不正,但也无意中还了海秦清白。

海秦本想骂她几句,不过听她口气,不再起疑自己与影子盗图,于是按捺下来,不想与之争辩。

凌雪教主说毕,叹了口气,道:“可是,不是她,又会是谁呢?”言外之意,对影子并未盗图一事似乎半信半疑。

海秦见凌雪教主反复无常,唾道:“你还是从你教众之中着手查起吧!”

凌雪教主见海秦话中有话,不禁大怒,斥道:“我凌雪教教规森严,如若有人以上犯下,定斩不饶,我不信谁敢行此不轨之事?”

海秦见凌雪教主自以为是,哼笑一声,拖长声音怪言怪语叹道:“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呐!”

凌雪教主乃狐疑之人,听了海秦之言,心想,对呀,这么一笔宝藏,谁人不想占为己有?别看教中之人平日对我服服帖帖,一旦有涉宝藏,谁也不敢包管他们不存不二之心呐!得,我且听他言说下去,再作裁夺。

想到此处,凌雪教主向海秦拱了拱手,说道:“愿听还少侠明言。”

海秦言道:“我虽不敢言说宝图定是教中之人所拿,但你教中,确有傲海帮之奸细藏匿。你不妨仔细想想:你找图之事,颇为周折,傲海帮从何得知?你丢图之事,如此隐秘,傲海帮怎会得知?我们船宿厦门,如此行程,傲海帮又是如何得知?我与晶妹宿于船上何房,傲海帮假若不知,又何以精确无误地劫了晶妹?”

海秦本不想向凌雪教主言明教中奸细一事,以便凌雪教日后自乱,自己方能坐享渔翁之利,可转眼一想,如若时下不说,自己被劫岛上之难便就无法尽快查明,日后之种种行为还要受制于内奸,以此权衡,早说比晚说较为有利。

凌雪教主听罢海秦之言,豁然大悟,恶狠狠道:“这就是了,我说我丢图之事,教中只有我与侍女知晓,你远在海岛,怎会得知?我们船泊厦门,便有贼人趁飓风之害劫你,如果不是有内奸从中报信,傲海帮怎会如此洞悉我们的任何举动呢?”

说道此处,凌雪教主抬手之下,一掌击于圆桌之上,“啪”的一声,只见桌上劈开一道裂纹,木屑纷起,显是凌雪教主十分震怒。

凌雪教主余怒未消,喝道:“当真可恶,烦请海少侠告知谁为内奸,我定要将他千刀万剐,方解我心头之恨!”

海秦说道:“至于谁为内奸,我却不知。”

凌雪教主听海秦之言,以为他不肯告知内奸之人,迁怒言道:“海少侠乃是拿本教主消遣喽?”

海秦见凌雪教主误会自己,轻轻一笑,慢条斯理地言道:“凌教主不必沉不住气,你且听我全言。”

凌雪教主见海秦镇静自若,料他胸有定见,于是强压怒气,客气言道:“我倾耳细听。”

海秦侃侃而谈:“我在岛上之时,听那阿舍谈起,只知凌雪教里有傲海帮的细作,我再三追问,他却不肯告诉我细作是谁,因此我并不知晓细作姓名。”

凌雪教主奇道:“那阿舍?他不是我五大护法的师父吗?他竟然还活着?怎么没有返回故土?”

海秦回道:“是的,那阿舍不但没有离开中土,反倒勾结倭寇,占岛为王,做了傲海帮的帮主。我们自连江以后,一路所经历的种种劫难,他都难逃干系。所幸的是,我此番上岛,剿灭傲海帮,那阿舍恐已葬身鱼腹了!”

凌雪教主骂道:“那贼死有余辜!不过,听你之言,你对他之死尚存疑虑。”

海秦实告:“当时倭寇犯岛之日,有二百余人之多,几乎全被炸得血肉模糊,手脚分离,无法辨认面目,因我尚未亲见那阿身之尸身,由此我不敢断定那阿舍必死。但话又说回来,即若他不身死,日后也再难掀起大浪来了。”

凌雪教主“哦”了一下,若有所思,突然悟道:“如此说来,五大护法便是傲海帮藏于凌雪教的内奸了?”

话音甫落,凌雪教主又摇头否认:“不对,五大护法于三峡之时便已战死,彼时我尚未从你处寻得宝图,更无从谈起日后失图一事,从宝图失窃之事尚在五大护法战死之后忖测,五大护法绝非奸细。”

五大护法生前对凌雪教主死心塌地,最终愚忠败死,谁料到此鉴别奸细之时,竟也被凌雪教主起疑,实属可悲!海秦见凌雪教主胡乱猜测,觉得十分可笑,也替五大护法不值。为了免听凌雪教主再行臆断一举,海秦说道:“我虽不知谁为奸细,但我却有找寻奸细之计。”

凌雪教主急道:“少侠快讲!”

海秦问道:“你教之教众,十一年前加入教中、此次随你出来之人尚有几个?”

凌雪教主奇道:“少侠何有此问?”

海秦说道:“从我自岛上打听的消息而断,此奸细约在十一年前加入你教,一直蛰伏至今。一路之上,皆是此奸细向傲海帮传递凌雪教的各种消息,致使你我处处受制。教主细想,若不是他此行跟随教主左右,如何能确切掌握教主的一举一动?”

凌雪教主思虑半日,心中将随行之人篦理了一遍,方才言道:“十一年前加入我教的教众颇多,我现时并无造册,无法一一数出,但此次随我同行之中,有俩人乃是十一年前加入家中,一个是宋老鬼,一个是胡老贼。”

海秦又曰:“教主可敢一定就此俩人?”

凌雪教主颇似决断,对道:“我敢一定。”

见海秦犹为不信,凌雪教主言道:“我此次于总舵下山之前,对随同之人着实挑拣了一番,遴选通过之人,每人的过往履历我均仔细研看并烂熟于心,因此随同之人何时入教、有何本事,我都记得十分清楚。”

海秦点头言道:“嗯,如此看来,奸细就在此俩人当中。”

凌雪教主见内奸乃是宋老鬼与胡老贼两者其一,忍不住骂道:“无论是两者其谁,我都待他不薄,不想竟会如此……”

海秦见凌雪教主呶呶不休,立时打断,说道:“当下不是牢骚之时,我看先寻出奸细乃是要务。”

凌雪教主这才从喋喋不休中回过神来,颇为惭愧,心想我只顾乱发牢骚,倒忘了时下寻出奸细才是要事,唉,想不到我一生枉自行走江湖,临有大事,竟不如眼前这个后生决断有力,有愧,有愧!

于是,凌雪教主说道:“以我之见,不如将此二人严刑拷打,不信找不出奸细!”

海秦出言相阻道:“不可。”

凌雪教主怪道:“为何不可?”

海秦释曰:“严刑拷打之下,极易屈打成招,反而对我们除奸之举有害无益。教主不要忘了:我们是要找出真相,不是贪图打人泄愤!”

凌雪教主听海秦之言颇有训教之意,正欲恼怒发作,可转目一思,此刻正是求他之际,切不可拂他之言,以免他抽身事外。

于是凌雪教主虽为不悦,但不露声色,高声言道:“听少侠之意,好似颇有计策,愿请教?”

只听海秦言道:“敲山震虎,打草惊蛇!”

凌雪教主问道:“哦,如何敲山震虎,打草惊蛇?”

海秦言道:“我方归来之消息,料已此刻全教皆知,但众人却不知我此番回来,带回了什么消息,因此我们便从此点大做文章。为今之计,你当发令各堂堂主,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言毕,海秦问道:“你看可行?”

凌雪教主点头俯首,不觉喜道:“当真妙计!”

随即,凌雪教主佯装大怒,摔了一通茶杯板凳,尖声吼道:“什么?他竟是内奸?他跟我十一年,我待他天高地厚,怎料他会如此对我?”

凌雪教主之声虽吐字清楚,但颇为尖利震耳,再加上茶杯板凳摔打之声,惊得客栈小二忙来一看究竟。

教众本随教主住于此店,忽听得教主发怒言说奸细一事,纷纷猜测自危,不知奸细究竟何人,更有胆小之人已在祈祷不要连累自己。

凌雪教主高声言毕,又大呼叫道:“春竹,即刻传下我令,马上让各堂堂主集合各自下属,会合于客栈大厅之内,我今日要当着教中兄弟之面,惩罚教中不忠之人。”

春竹得令而去。

不久,整间客栈便传来凌雪教集合之暗语,一时呼噪之声大起。

海秦笑着对凌雪教主言道:“你演得倒是逼真,接下来我们便静观其变。”

凌雪教主冷冷回道:“你让我做的,我都做了,如果此计不成,我看你如何向我交待?”

海秦不为凌雪教主胁迫之语所动,言道:“放心吧,你且耐心等候,此计必成。那内奸听完你方才发怒之言,以为我将岛上探知之秘密悉数告诉于你,做贼心虚之下,料定你已知其内奸身份,必要对其酷刑折磨,惊慌失措之下,为了活命,必欲逃之夭夭。你只需让春竹暗中观察宋老鬼与胡老贼俩人,此刻匆忙离店外走之人,必是内奸!到时,只要认定了内奸之人,凭你我二人功夫,将他拿下还不是小菜一碟?”

凌雪教主见海秦处事安之若素,剖析事理有条不紊,当下心忖,如此胸有丘壑之人,可惜最终不能为我所用,假以时日,他必为我之心腹大患。也罢,待寻得宝藏之后,必欲借机除之,以绝后患。

海秦言毕,凌雪教主不再接话,房内静了下来。

海秦虽不齿凌雪教主为人,但为了除奸,全力以赴,心无遗私。却观凌雪教主,不思海秦帮己之功,反倒暗怀除才之心。

一方坦荡荡,另一方长戚戚,云泥之别,高下立判。

一盏茶的功夫,春竹回报:“禀教主,经清点各路人马,发觉宋老鬼与胡老贼均不在列。”

海秦自思识得春竹也颇些日子,但从未见过春竹说话,即使接令这样庄重威严的情形,换作旁人,必言“是”、“诺”之语,以示得令,但春竹只是拱手,从不见言语。

海秦以此为怪,暗想春竹生得又丑,又是嚚瘖,不由对其动了怜悯之心。

不料,春竹此刻竟然发声禀报,实乃出人意表。只是那声音沙哑低沉,仿如男声一般,闻之令人不悦。

听到春竹禀报之言,这下,大大出乎海秦与凌雪教主之意料,二人四目相对,满含疑惑。

凌雪教主仿佛自言自语,思道:“难道此二人均是奸细?”

海秦似是与凌雪教主搭话,直截了当道:“不可能,那阿舍亲口所言,只有一人潜伏你教。”

凌雪教主反唇相讥:“你倒是信得过那阿舍之言!”

海秦也不相让,短兵相接:“当日,那阿舍言此内奸之时,他为刀俎,我为鱼肉,作为炫耀之资,他断无诈我之理。因此,我信其言。”

凌雪教主争辩海秦不过,气道:“好一张伶牙俐齿!既然你如此能言,你且说说,如今之事,作何解释?”

海秦深思片刻,言道:“不忙,不忙,我们暂且等等。”

凌雪教主讥道:“还要再等?我看要是再等一会,俩贼早已溜之大吉了!”

说罢,不容海秦分说,令道:“春竹,你立即传下令去,将宋老鬼与胡老贼两个奸贼的恶行昭告全教,赏金捉拿,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凡活捉一人者,赏黄金一千两;杀死一人者,赏黄金五百两。”

春竹也不言语,听令准备出门而去。

忽听房外有人回报:“禀报教主,宋堂主有要事觐见。”

“哦?”凌雪教主诧异言道,好似不大相信自己的双耳,随即双目回望海秦,见海秦一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无奈对回报之人呼道:“让他进来!”

见春竹不知进退,凌雪教主叹道:“你先不要传我号令,等我问清宋老鬼之后再做定夺。”

春竹知令,转身回来,立于凌雪教主之侧,一动不动,目光板滞,面无神情,好似木人一般。

此时,宋老鬼已敲门而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