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在元朗幼年，娴妃一直谨慎小心的讨好着皇上、皇后、太后，而自己一出生，便被交给了太后抚养，一起和二哥成长，记忆里，母妃总是用这种眼神看着自己的眼睛，像是在哭又好像是在笑。

慢慢长大之后，自己才明白，母妃独处深宫之中，膝下只有自己一个孩儿，母家又是不喜欢争权夺利。

母妃在后宫里一向深居简出，虽然不至于受到欺凌，可父皇一年年的冷落，母妃也是一年年受着的，自己的眼睛最像父皇，母亲总是这样透过自己的眼睛看着父皇，质问着，自己这么多年究竟做错了什么。

元朗一瞬间被金儿这个眼神震住了，有些退缩，或者说应该是有些胆怯，元朗自己见识过许多爱恨纠缠，却从未有过哪个女子像自己母妃质问父皇一样质问过自己。

很多年之后，元朗在一片败局里，翻开那封尘封许久的书信才幡然醒悟，自己最想拥有的竟然一开始就已经拥有了，只是自己亲手把它一点点摧毁了。

元朗不知如何是好，连想要盘问金儿的事情都忘记了，只是摆了摆手，不知所措的说着：“那你先下去吧，本王想一个人带着。”

元朗望着金儿缓缓走出门的背影，浑身就瘫软倒在书房的软榻上，自己总想着有朝一日可以用自己的实力向母妃证明，向抛弃了自己的父皇证明，向天下人证明。

就在今日早晨，自己和几位心腹大臣商议：事已至此，再往出摘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倒不如破釜沉舟，明日朝堂上，由几个不关己的大臣提出废黜太子的事宜，谈谈父皇的口风。

自己筹谋多年，明日就是最关键的一步棋了，不能让这个不知所谓的丫头坏了自己的好事。

而金儿被元朗这么一说，不知道怎么回事，鬼使神差搬得走到了四王爷府中莲花小筑的门汀之上，望着一池子残败的莲花，又想起自己还是小鱼儿时的事情。

春来秋去，自己一直无忧无虑的吐着泡泡，直到自己在一次玩耍嬉戏里，和一只白送蝴蝶在水面上嬉戏。

后来被一个顽皮的男孩扔到了水台上，后来被一双温暖的手放回了水中。

自己一直未能见到这双手的主人，只是凭借着一个声音、一个名字，就执着了这么多年，身边的鱼儿都在笑自己痴傻，惦记着一个不知道长什么样子的人类。

姥姥也总是劝自己，异族之间，有些感情是很难有的。

直到遇见雀灵姐姐，连姥姥都感慨，在这个世界上活了这么久的雀灵，原本可以得道成仙的，却为了感情搭上所有。

自己有时候也不明白明明雀灵姐姐活了好久好久了，怎么还是没过去情关呢？

还记得自己那个时候傻呆呆的天天在水面吐着泡泡，期待着那个救自己的声音再次出现，总是问雀灵姐姐这个那个。

“雀灵姐姐，究竟什么是你说的那种‘爱’呢？”

“雀灵姐姐，你能给我讲讲你的‘爱’吗？”

“……”

每当自己这样傻呆呆的吐着泡泡问的时候，雀灵姐姐总会用很无奈的口气，给自己讲述着自己和那位书生的故事：“我自从有了意识那天开始，就见证了很多事情。

比如朝代的不断更替，世间万物的各种变化，我以为我自己的心就像是开败了花，因为见识过很多悲欢离合了，以为什么都能经受的起了，马上就要飞升的时候那个傻书生就出现了。”

每当雀灵姐姐说到这里的时候，神情都是那种很甜蜜很幸福的。好像一说起那个“傻书生”，很多烦恼就都可以抛在一边不管了一样。

“那个傻傻的书生，见我在枝头歌唱，以为我是饿了没有东西吃，把自己最后的馒头送给了我，可我早已经进入了辟谷，吃不吃东西早已经无所谓了，可是他自己却昏在了街头。

我只好变作人形救他，这一来二去，我和他就彼此熟悉了。这个呆子，手无缚鸡之力，却有一颗行侠仗义的心思，有很多人愿意找这个人写信画画，他也不爱收人家的银子，自己就总是饿肚子。”

雀灵姐姐的眼睛里都是一种自己不知道的情绪，却是那种只教人看上一眼就会被腻死的蜜意。

“他呀，总是笨手笨脚的。内里却有着囊括天地万物的胸襟。我知道，他装着百姓的疾苦，想要报效朝廷，却被官场之间官官相护的不正之风而打的心灰意冷。

他以为我是无家可归的丑姑娘，我故意变得一身邋里邋遢的样子，把脸遮起来，他照样收留了我，在村里为我寻摸了一个立身之所。教我画画写字、诗词歌赋……”

雀灵姐姐只要一说起来那个人，就像打开了话匣子，说个不停，自己只好打断她，问出那个困扰了自己很久很久的问题：“那究竟，怎么样才知道，是‘爱’上了某个人呢？”

雀灵姐姐一听这个问题，笑了笑，从枝头慢慢飞了下来，用嘴轻轻啄了一下自己，原本是一只淡黄色的小鱼儿竟然变成了一只小小麻雀。

自己挣扎着从水中跌跌撞撞的扑棱而出，缓慢的飞了起来，只听得雀灵姐姐喊着：“傻鱼儿，你来。”说着带自己飞到了天空上，望着巍峨的皇宫在自己脚下，京城的所有都能尽收眼底，耳旁是风声，空气里还有各种各样的味道。

自己兴奋的拍了拍翅膀，又跟着雀灵姐姐落回了水里。

“傻鱼儿，刚刚是什么感觉？”雀灵姐姐在枝头梳理着翅膀和羽毛问着自己。

那个时候还从没有过那样的体验，只是兴奋的说：“从没有过的开心。”

“那现在呢？”雀灵姐姐又问道。

自己无奈的在水里吐着泡泡，低声说：“心里闷闷的，不开心。”

雀灵姐姐飞到了水池边，停在水池旁，一脸笑意的看着无奈地在水里徘徊的自己，笑着说：“傻鱼儿，这两种感觉加在一起，就是‘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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