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回家 下
作者:春和景      更新:2020-05-01 06:21      字数:2682

方远家不大,带起外面的楼梯,也就不过五十平米。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虽然这房子是小了点,但方远从来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家这种东西,从来就不是越大越好,只要你住的舒服,管他是五十平还是五百平。

方远刚刚回来,方妈妈说什么也不肯让他在厨房里下厨:“你们两个男人那么久不见,肯定有不少东西要聊的,快去聊你们的天。厨房交给我就行了!”就这样把方远赶出了厨房。看着方远不情不愿的背影,方妈妈的心里却坚持要这样。

没谁比他更清楚,方爸爸在这些日子里是多记挂方远的。

“出来了?”方志清拿着一瓶烧酒:“趁你妈妈没有煮熟饭,我们聊聊?”

方远微微蹙眉:“爸,饭前喝酒伤胃啊。”在玄门那三个月里,他已经养成了极为注意的保养习惯。他身体本就有病,要是在不好好保养,那就只好送一首凉凉给他了。

“没事,”方志清在这个时候显出了男人特有的豪气:“婆婆妈妈的,你都快十八了,该有个男人的样子了。”他潇洒的拔开酒瓶塞子:“既然是男人,又怎么能不会喝酒呢?”

方远笑了笑,点了点头。方志清便满意地笑笑,又从柜子里拿出一支烧酒,递给方远。

两人会意一笑,就走到了阳台。这里是一楼,阳台的外面就是他们这栋楼窄小的大院,水泥的地面经过二十来年不停的踩踏,碾压,已经生出了好几处破损。破损的地方总有雨水落下,久而久之,就生出了许多绿意盎然的小草。这里是老师的住宅楼,也没个所谓的物业,故此这么多年来也没人说要清理一下这些大自然顽强的生命,就留他这么一直长着。

所以,如果不去看那些散落在地上的烟头和塑料袋,那还是很有诗意的一幕。

六月天时,天气变得最快。上海地处江南,伏旱更是严重。方志清只是提着那酒瓶往阳台上一走,整个人就出了一身的汗。“天气真是热啊。”方爸爸对方远抱怨着,可方远没从他嘴里听出半点抱怨的意思,想想也是,儿子回家,那可是比过年还要重大的喜事,岂是一小小的天气可以左右的?

所谓莲花池外少行人,野店苔痕一寸深。浊酒一杯天过午,木香花湿雨沉沉。

方远学着父亲那样靠在阳台上,看着天边隐隐约约的云层:“爸,你说天气不好,那可不一定哦。”

方志清也发觉了天边的云层:“管他娘的天气,”方志清可不是什么文雅人:“你也算是长大成人了,咱两先喝一杯再说。”说完就拔开瓶盖,咕咚咕咚的往嘴里灌了一大口,浓香的酒气从他的嘴角溢出,在这闷热的午后传的很远很远。

方远也依样画葫芦,把酒瓶盖拔开,往嘴里倒了一大口。这是他第一次喝酒,醇香而凌冽的烧酒在他的口腔里形成了一个回路,辛辣与浓香在他的嘴里不停地打着转,他的鼻腔中传来一种像是要打喷嚏的感觉,凝练出一种特有的,只属于酒的味觉记忆。

武者的感觉真的很灵敏,短短一口酒的时间,方远就将这些粮食的精华嵌进了自己的记忆里,恐怕这一生再难忘记。见方远也学自己一样,一口闷了这酒,方志清却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样豪爽。

实际上,他的心中一直潜伏者的疑问,在这浓香的酒味中又被搅动了上来。

方远这一年来究竟去了哪里?

他们两夫妇也曾有讨论过这个问题,跟着导师去学习这个理由实在是太拙劣,以这两夫妇的阅历,自然能看出其中的猫腻。

但他们不问,甚至都没有在电话中透露出过关于此事的怀疑,正是他们这种态度,让方远在一开始的几个月里,有了极好的心境去学习那些从未接触过的东西。

然后才能走到今天。

但父母对孩子的关心是无条件的,对孩子的担心也是无止境的。试想,谁家的孩子在外面你不知所踪了一年,又能放得下心来呢?

但方远不说,方志清又怎么好直接问,一年长长都不问,偏生在今天这个如此开心的日子问起,是不是略微有那么一丝的不合适?

所以他故作豪爽的再灌了一口烧酒。脸上也渐渐浮现出一抹红色。

天空依旧沉闷,而父子间却没有再说话,只有厨房里传来的炒菜声在响动。

方远知道父亲在想什么。他不是不想说,只是在想,应该用什么样的方法说出为好。

他决定实话实说。

“爸,”方远把酒瓶放下,喊了方志清一声。

“怎么?”方志清也放下了酒瓶,倚靠在栏杆上,他上完了夜班,还加了一早上的班,再加上烧酒的酒劲,现在已经有些迷糊。

“我其实这半年都没有在读书。”方远开始述说自己的经历。

方志清打了个酒嗝,看似不在意的眼神斜睨着方远,脸皮微微的抽动了一下。

“我现在已经在工作了。”方远接着说。

“工作?”方志清笑笑:“高中都没读完,有什么地方肯要你工作?”听他的语气,很容易就能听到其中不满的意味。

方远却好像一点没察觉出来:“我现在也算是个吃皇家饭的人了。”

方志清惊愕了一下,他知道自己儿子从来不对爸妈说谎:“皇家饭?什么时候公务员也找未成年人来当了?”

方远微笑,他伸出了右手,食指和拇指一合,往身旁的铁栏杆上点过去,他利用“旦”字的感应,勉强借用了一点为数极少的真气振动,通过那强悍无匹的筋膜,发动了拈花印。

这还是他前几天看着林半烟用出来时,偷偷学的。

因为方远家在一楼,人来人往的也很复杂,所以窗台上装有一条条的铁质防盗网。这可是货真价实的铁条,平常人用液压剪都剪不开。可在方远的手上,这些铁条就好像脆脆鲨的饼干一样,只是被他一捏,一推,就从中断裂。

发出一阵脆响。

方远每折断一根铁条,方志清的眼皮就跳一下,一根,两根,三根……一直折了七八条之后,方志清才开口。

“再这么折下去,今晚上我们家的东西就得给小偷通通搬走了。”

方远笑着说:“要是有人来的话,他的下场估计也和这根铁条差不多。”

方志清可笑不出来,这防盗网可是他跑了十来家店才精挑细选出来的好货色,怎么在自己儿子手下就变成了面条一般的东西?

没想到方远接着说:“哎,我这样子还是个水货,要是师父在这里的话,估计他推一下,这防盗网就倒了。”

妈的,方志清心里泛起了一阵寒意,都这么凶残的吗?

方远收回手,放在裤袋里,显得极为潇洒,可方志清看不到的是,他的两只手指都已经泛红,兼之不停地颤抖,显然也不好过,铁条就是铁条,哪怕是方远这种远超常人的体质,掰起来也是困难重重,以他的实力,掰个七八条已经是极限了。

“我这一年就是跟师父学武,也被师父赶出去练了半年,现在才能回来。”方远不太敢说自己这一年的真相,也就打个哈哈混过去。方志清还沉寂在方远徒手破铁条的恐怖力量中,一时也没有追问。

天边一记惊雷,带着倾盆大雨而下,甚是壮观。

雷电的光芒映在这两父子身上,照亮了他们的轮廓。

他们长得不像,却有着极为相似的表情。

饭菜已经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