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少亭看了他们一眼，笑着说道：“看来你们聊得不错。”

那金边眼镜的后头，那双精光闪烁的眼睛幽深莫测。

这顿散了后，苏小妖没回公寓，这段日子以来第一次回了她在锦绣绿洲的家。

家里久未住人，落了一层薄薄的层。

她躺在床上，因为喝了酒有些头晕疲倦，却又因为那巨大的突破而兴奋得睡不着。

她觉得真相就在她的眼前，与她隔了薄薄一层迷雾，只等她伸手将迷雾拨开。

她决定，碰见元日的事不与秦文姝和方致权说。

说了他们一定会极力反对他们接触，也会反对她去调查当年的真相。

她知道他们是为她好，可是间谍妈的死，她也必须要弄清楚。

浑浑噩噩反反复复地想了半天，喝了酒又正是午时她平时习惯午睡的时间，她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梦魇昏缠间，手机铃声反复在响。

迷糊间，摸到手机一看，又扔了。

仍记得他凶狠的眼神瞪着她，厉声警告她不要放肆，在那么人面前给她难堪。

她这个人很记仇的，特别她越在乎的人凶她，她越无法释怀。

反正她不用再回盛世了，不需要再巴着他，顺着她，他现在就是火山爆发她也不想理。

昏天暗地睡够后，她又摸到手机，屏幕上显示“亲亲老公”来电十五通。

她把手机随手丢在沙发上，拿烧水壶烧水喝。

刚从楼下门卫室抱回来的一堆快递信件里，她从里面抽出一封，南州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那张实实在在的录取通知书握在手里，她用手指弹了一弹，嘴角勾出了一抹笑。

这段时间她消失得无影无踪，不关心也不想知道学校的事。

只方致权有一回有意无意地跟她说她的成绩出来后，整个南州都沸腾了。

她，一个本来分数个位数，排名倒数的差生，一跃成为高考理科状元，被很多人称之为奇迹。

这边已经哄嚷许久，她却事不关己般沉寂着。

她想，是时候去要那个她赢来的许诺了。

她将自己收拾得清爽利落地出门，骑着她那辆单车等在董月华家楼下。

那是旧城区的两层旧楼，房子年代久远，显得陈旧，白色墙漆剥落得斑驳，门前一棵枝叶繁茂的大树，点缀紫色的花朵，掩映着院里那绿色的铁门。

夏日黄昏的老房子有一种时光沉淀的静穆，她那复杂难言的心在等待中一点点平静下来。

半个小时后，绿色铁门后响起了动静，门扉开启，少年清瘦颀长的身影出现在她的眼前。

看见她，一怔，深沉的眼里有着太多复杂的情绪。

他们隔着几步的距离相望着，只是两个月的时间，却好像已经隔了一个轮回未见。

这一眼，分外纠缠。

男孩和她记忆中那个美好的样子没什么分别，白衬衫，黑色休闲裤，白色板鞋，清瘦的身形，眼若静星，唇沿微冷，浅浅淡淡的忧郁。

她从单车上下来，走到他面前，樱唇缓缓启着，“我来找你要你给的那个承诺，南大的录取通知书我已经拿到了。你答应过我，只要我考上你就答应我一个要求。”

董月华微微垂眸看着眼前眼神清凉又无比固执的女孩。

她的头发长了很多，有了些女孩子温婉的味道，只是那眼里，仍然叛逆不羁，就像她第一次扬起下巴要挑战他时那副执着而骄傲的样子。

上一次她站在他面前，她泼给她一杯红酒后销声匿迹。

上一次他见她，是在别的男人的公寓楼下，他站在树下的阴影处看着他们拥抱亲昵。

那一天，他神游般转过身，又神游般回了家，神游了几天后，他告诉自己要接受现实。

他不知道，她此时来见他，还想要求他答应什么呢？

他的长睫一眨，敛去了深沉的思绪，目光了泛着淡淡的冷清和疏离。

男生启唇，声音低低的，“好，你要我做什么我都答应你。”

苏小妖长久地凝视着他，然后勾唇一笑，“刚开始要你这个承诺的时候，我那时候是想，如果我赢了，我要你做我的男朋友。”

董月华寂静的眼里有东西在闪动，心里波涛汹涌，面上却在极力地克制着。

苏小妖“嗤”地嘲笑了下自己，“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笑？我没告诉过你我喜欢过你吧？我想过你不会喜欢我，却从没想过你会喜欢苏小暖。”

她在笑，眼里和声音都带着受伤，好像那一段暗暗的情愫让她多么的卑微和受伤。

董月华的心震荡着，随后眸色渐渐暗淡，“你的身边不是已经有人了吗？”

苏小妖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

董月华沉吟了下，“冷二爷找过我。”

她身形晃了晃，“什么时候？”

他静静地看着她震惊的眸。

苏小妖回想了下，失笑出声，“是风雨交加的那个夜晚，你用拳头打碎了玻璃。”

怪不得他那天那样反常，原来是这样，是二爷去找了他。

她不用想，也能知道二爷说了什么。

董月华说：“回校填志愿的那天，我跟在你后面，一直跟到了你们住的公寓楼下，看到你们真的在一起，我就走了。”

他的话淡淡的，仿若在说一个久远又事不关己的故事般。

苏小妖又是一愣，那天她总觉得有个人影在某个地方看着他们。

原来不是她的幻觉，他真的在那里。

她猛地抬头，看到男生眼中流露出来的心绪还来不及收回去。

她竟在不知不觉中，深深地伤害了人，还自以为被伤害者自居，她真是个混蛋！

董月华专注地凝视她，语气似嘲讽又像自嘲，“那现在呢？你的要求还要吗？”

苏小妖迎着他的目光，“你也知道那再也不可能了。”

董月华的心猝不及防地痛得一缩，苦涩道：“那你今天还来找我干什么？”

女孩一双漂亮的剪水瞳眸静静凝视着他，盈盈水光，潋滟流转，“我想要你吻我。”

男生一震，然后看着她，想把她看穿却永远看不透，深沉眼眸里映着她的影子，他一垂首，薄凉的唇轻轻落在她的颊上，如羽毛拂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