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震霆也是个孝子，常年处于朝廷与沙场之间，那培养出来的察言观色可不是盖的。因而他也知道父亲的难处，偌大的战王府本就冷清，母亲的去世，加上先皇的离去，如今整日酗酒，脾气越来越暴躁，造成现在的后果，也是情有可原的。而他也知道，若是再这般谈下去，他们双方都会不好过，便顺口转移话题道：“对了，千家主为何会在此？”

千家主和千凤妍面面相觑，最终他选择放下颜面，与楼震霆道歉：“这……十分对不起啊，战王少爷。前几日多有得罪，还请见谅，若有什么要求，您尽管提。”

楼震霆好脾气地挥挥手，面色没有任何不满或鄙夷，“无妨无妨，这件事我也有责任，若是当时多拦着她些，就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身为高位少爷，却没有丝毫臭脾气，心胸宽广，让千家主颇受感动。再想想自家女儿，千家主就气得胸口发闷，血液倒流，恨不得一巴掌拍在千凤妍头上，“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向战王少爷道歉！”

千凤妍被吓了一跳，立刻俯身道歉：“是是是，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全都是我的错，你别生气别生气，我愿给你做牛做马……”那模样，简直就是恨不得把头割下来献给楼震霆一样，连道个歉都这么凶猛。

楼震霆心里好笑，摸摸她的头，道：“做牛做马就算了，那是男人的事，只不过……若你真有心，那便嫁我如何？”

“唉？”

全场石化——

楼震霆轻笑出声，重复说道：“若你愿意，嫁我可好，妍妍？”

妍妍……

这可真是叫到千凤妍心上的那片软土上了，像洁白的棉花轻轻扫过心尖，痒痒的，却又令她分外迷恋。

“你……你在说什么啊，我们不是已经订婚了吗？”千凤妍别扭地挥开他的手，小脸红扑扑的。

伴随着一阵摇头，他的声音依旧如此轻柔，没有丝毫的不耐：“以前是长辈约为儿女亲家，如今不同了，是我——楼震霆，亲自且主动向你求婚。期间的意义都不一样，如何能相提并论呢？更何况，前些日子我们不是已经解除婚约了吗？”

“啊……那是……”

“不过已经没有关系了。”楼震霆快速打断了千家主急促的解释，“就算我们已经解除了婚约，那也是父辈之间的事，与我们无关，解除婚约可不代表不能再次结约。对我来说，前几日的事情于我无害，你大可放心，若是我们结婚了，我也不会因为那些事情而待你薄情的。”

千凤妍心里甜得直冒泡泡，但是死要面子硬要撑，就是不肯直率点，装作一副面无表情，但是脸上的两坨可疑的红晕早已出卖她的真实想法了。

“我才不会在意这些呢，你薄情我可不薄情。”千凤妍故作冷酷地哼了一声，但是嘴角却微微颤抖，恐怕是她在强忍笑意吧。真是个别扭的女人。

“这么说，你是同意了？”楼震霆笑意满满。

千凤妍身子一颤，带着红炸了的脸颊，对着楼震霆一吼：“谁……谁同意啦！你少在那里得意忘形了！”

“哈哈哈哈……”

“你……你不准笑！听到没有！我叫你不准笑！”千凤妍娇羞地拍了他一下，不小心拍到了他的伤口，疼得他长长地“嘶”了一声。

这下好了，千家主愤愤地拍了回来，算是帮楼震霆报仇吧，“你在干什么！女孩子家家的这么凶干嘛！还不快道歉！一点窈窕淑女范都没有！”

千凤妍捂着被拍的小脑袋，嘟嘟嘴，不情不愿地道歉：“对不起啦……我不是故意的……”

楼震霆笑笑，“没事。”

看来她只是个直率的笨蛋呢，真亏她还是一个重臣之女，如此彪悍的女子，他倒是头一回见。不过，还蛮俏皮可爱的，就是这般与众不同。

老战王拍拍千家主的肩膀，“哎，孩子们打打闹闹的，我们这些老人家就别管啦，赶紧订婚事吧，方才我儿子都求婚了，你家千金也答应了，就别再磨磨唧唧，拖来拖去了。”

千家主爽朗一笑，“也是，毕竟我们都老了。”

“父亲才不老呢，父亲还年轻着呢。”千凤妍扒在千家主身上，不停地撒娇。

千家主弹了一下她洁白的额头，“快放手，女孩子家家的，在别人面前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你是我爹爹，我抱你是天经地义的。”千凤妍难得一会一本正经地解释，但是怎么看怎么调皮，一点正经样都没有，反而还像个爱捣蛋的小孩，“再说了，这哪里有外人啦！”

“还说没有，这陛下还……”千家主向远处一看——一个人影都没有。

他们都愣住了，“奇怪，陛下呢？”

楼震霆目光呆滞，环视一圈，并没有再看见那位身着金黄色龙袍的俊美男子了。

千凤妍抓抓头，“陛下会不会自己一个人先走了啊？”

老战王皱了皱眉，“可本王从小见他长大，陛下不会是一声不吭就走的那种人啊。”

千家主看了老战王一眼，“会不会是有什么事啊？”

“可能是吧。”

楼震霆看着他们，始终没说过一句话。

独自回宫的皇上打了个冷颤，立刻就有仆人送上棉衣，却被他一一回绝。呼出一口气，白雾轻轻飘出，却带着一个帝王的心声，来回飘荡，凄凉悲伤，却只有短短几个字——愿你安康。

兴许，是送给某人的话吧。而这句话却迟迟未送出去，只能飘荡在冷清的空气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