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伙子，你是来看房子的？”

“嗯？”简生有些懵，下意识地点了点头，但却发现一位体形微胖的中年大妈凑近了自己，在自己耳畔压低了声音道，“哎呀，那你可来错地方了！你可不知道，这座老宅，当年可死过人！”

简生心中一跳，却听大妈续道：“我听说得不多，但我听说那时候这老宅上上下下十几口人呐！全被一个疯子杀干净了！据说，那疯子还在逃呐！你肯定是被开发商骗了，你想啊，你要是买下了这栋老宅，阴气太重折寿不说，说不定那个逃跑的杀人疯子哪天还会回来，到时候你多危险呐！不是我碎嘴子，我是真得劝劝你，千万别买这宅子，不吉利！”

“嗯。我知道了。”简生看了一眼老宅屋檐上那几只肃穆而立的檐兽，心想大妈你劝归劝，可老宅里那片长满了蔬菜的菜地还有挂满了晾晒床单实在没法支撑你的言论啊。当然，简生也明白，这边老城区的住民，基本上都已经把这座荒废十年的老宅当成了自己的私有财产，孩童可以在里面玩耍，老人可以在里面种菜，类似于中年大妈……上哪儿去找这么一座阳光充足晒被单不过半天就能干的地儿？

想到这里，简生心里莫名地觉得有些悲哀。

十年了，当年那场灭门案，该忘记的人都忘记了，而这些少有能有所记忆的人，却只是想要从老宅上讨点小便宜。这是不是莫大的讽刺？

“大妈，你搞错了，我不是想买房子。我也没那么多钱。”简生笑了笑，额前的头发抖了抖，让他生出要去剪个头发的想法，“你看，我穿这身衣服，怎么看也不像是能买这栋老宅子的人吧？”

中年大妈仔细地看了看简生这一身显得有些萧瑟的服装，一件洗得发白的衬衫，一条毫不起眼的牛仔裤，外面套着一件泛黄的旧风衣。换做任何一人来看，如果这样穿着的一个人能轻易地买下一座占地面积几百平方米的宅子，那就好像路边乞丐哪天开着保时捷，抱着维密小姐去往洛杉矶与美国总统洽谈商业合作事宜一样可笑。

这里虽然是旧城区，可这里房子老旧的原因是因为开发商没有那么多的资金进行拆迁，所以这栋老宅，同样也是价比天高。

“哦哦哦……”中年大妈或许是发现了自己一时的过度敏感，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这位年轻人，笑道，“是大妈我多事儿了。我还以为你是来买宅子的呢，得……你等等……等等啊……”

中年大妈重复了几遍等等，然后一溜烟跑进宅子里去，真让人怀疑她那微胖的体形和早已经过了更年期的年纪是怎么做到健步如飞的。而一分钟后，从宅子里出来的中年大妈手上已经多了几个金灿灿的香梨。

她一路小跑，走到简生面前，把香梨递给简生，和蔼地笑道：“来，吃吃看，这老宅里的梨树本来有些枯萎了，不过大妈这些年好好地料理了下，现在每年都能长不少梨吃。你尝尝看，很甜的。”

简生笑了笑，把手上几颗香梨放进兜里，剩下一颗在嘴里咬了一口，多汁的香梨顷刻间在嘴里融化出甜美的味道来。简生点了点头，笑着道：“大妈，很甜。”

好客的中年大妈笑眯眯地看着简生，道：“甜吧？也不是大妈我手艺好，是那棵树的品种好，我估摸着当初这棵树还嫁接过，要不然哪儿有这么好的味道。”

简生再度笑笑，道：“我知道的。大妈。”

中年大妈一愣：“你知道？”

简生却没有回答，只是兀自笑道：“大妈，我还有事儿，先走了。”

中年大妈不明就里，只是欢快地笑了起来：“好嘞，大妈也准备去收被单了。”

但她没有看到。

简生转过头，笑着笑着，一颗滚烫的泪珠就这么落在了那颗被咬了一口的梨上。

他知道的。他当然不可能不知道。

他从小在这个宅子里长大，那棵梨树是他刚出生的时候种下去的，小时候，他还时常在那棵梨树上刻下自己的高度，希望自己快快长高。但每个月，他总发现自己并没有长高，一年过去，他也没能超过那道刻痕多少。

他哭着去找妈妈，而妈妈则是笑得流下了眼泪，刮着他的鼻子道：“你个傻孩子，梨树它也小，它也在长高，你刻下的痕迹，也会慢慢地向上，你用它来比比较高度，怎么可能准呢？”

“妈。”简生喃喃道。

“你在哪儿？”电话接通之后，小葫芦慢条斯理的声音从话筒穿了出来，只是里面除了她的声音，还有一些“扑哧扑哧”的咀嚼声，他很确定小葫芦如果还在吃薯片，说话绝不会如此清晰。

“所以你旁边是周沛儿养了一条狗吗？”简生忍不住吐槽。

小葫芦没有回答，而是自顾自地道：“你在哪儿？我有点饿了。”

尽管简生在回国之前就有心理准备，但他还是没法接受小葫芦这么快就开始进入到小祖宗的角色使唤起他来，于是骂道：“你搞清楚，子车景焕那个混蛋让我把你带回国不是为了让我给你当保姆的好吗，而且你今年也已经10岁了，吃饭这种简单的小问题，你就不能自己搞定一下？”

“我不会。”电话里，小葫芦义正言辞地回答，“沛儿姐姐走之前只说了柜子里有几袋饼干，但没告诉我她家的煤气炉到底应该怎么用。”

“那就吃饼干！反正你最喜欢吃的就是薯片，这两样东西的味道都差不多。”简生想了想，对于周沛儿家那高级的厨房以及板墩旁边显然是用触摸屏操控的煤气炉他确实有点印象，她从小生活在非洲，就算做饭也大多数是用土灶木柴点火，不会用这种东西倒也无可厚非。

“这就是我要回答你的事情。”电话里，小葫芦似乎捡了片饼干嘎吱嘎吱地咀嚼起来，而后，她继续说道，“我捡了一条狗回来，饼干不够吃了。”好像是为了应和她的回答，电话里噗哧噗哧的声音小了一些，而后是一个年轻的声音：“汪！”

“我马上回来。”简生斩钉截铁地挂上电话，看了一眼蔚蓝的天际，感觉自己如果不深呼吸一口气，等会儿会直接因为受刺激过大而脑溢血死在街上。傻子也能听得出来，那一声“汪”明显是个年轻男人发出来的好吗？而且……这个男人既然能学狗叫，也可以说是极其无耻了。不过，自己怎么会觉得那个声音有些耳熟？

叫了一辆车，简生迅速地离开了老宅。虽然他不担心小葫芦会出什么事情，但他开始担心起周公沛的家会不会被这个小胖妞给拆得只剩下几片破瓦。

回到周沛儿家之后，简生在房间里看见的却是让他完全意料不到的一幕。

坐在沙发上的小葫芦仍然在认真地看着电视，只是原来的《熊出没》已经变成了《喜羊羊与灰太狼》，这会儿电视里的灰太狼正在得意洋洋地笑，仿佛脚下的羊群们都已经成为了他的囊中之物。

简生的关注点却是在那个正趴在茶几上，半跪半坐的年轻男人。尽管他衣衫褴褛，尽管他的头发现在早已经乱糟糟像是一团鸟窝，可他认出了，这个年轻男人，正是之前在渔船上本该已经被送往欧萨斯身边的王小波。

对于他，简生虽然让水手把他送回欧萨斯那边，但实际上对于这个同乡，他还是留了几分颜面，所以在临走前，他在捆绑的缆绳上还是悄悄地把一个结松了松。当然，如果说仅仅只是这个结有些松动，他不可能很快就从捆绑之中解脱出来。至少，在水手们送他到欧萨斯那边的时候，他应该还会被死死地困在船上，无法离开。

至于到了欧萨斯那边，想来以他的能力，要逃脱应该不会太难。

但此刻，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个人竟然阴魂不散到了国内！

“你怎么会在这里？”

“呜呜呜……”王小波嘴里塞满了饼干，正想说话，面色一变，赶紧端起桌子上的杯子，狠狠地给自己灌了一口，才免去了被噎死的窝囊死法，可怜兮兮地看着简生，道：“就这么不欢迎我吗？”

“废话。”简生毫不客气，“我妹要是在路边捡条流浪狗我还能说她有爱心，捡个你回来，我觉得她就是个傻缺！”更.新@最快mu上j酷匠／网：0

话音刚落，小葫芦瞪了他一眼。

不过简生毫不在意，继续道：“我记得我让那些人送你去欧萨斯那边……”

“哦，那些人啊。”说到这个，王小波骄傲地道，“就凭那些没修行过的普通人，怎么可能知道小爷我有多英俊多潇洒？”

“所以这跟英俊潇洒有什么关系？”简生捂着额头，“还有，请你说话的时候不要用娘娘腔的腔调来恶心我……”

王小波一愣，几乎在瞬时就暴怒地站起来起来：“谁说我娘娘腔？老子这么man！从来没有人说过我娘娘腔，我告诉你，我的偶像可是演过第一滴血的史泰龙！”

简生看着他，认真地道：“可你看看你站着的样子。”

王小波看了看自己那一身褴褛的样子，讪讪道：“呃……衣服是破了点，不过我觉得仍然难以掩饰我的英俊和帅气！”

“屁！”简生用力地往他肩膀上拍了一巴掌，道，“一个站着都是内八字看起来像是个娇滴滴娘们的傻逼，配合你这张本来就娘里娘气的脸，你告诉我你不娘娘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