奎克埋葬了庞贝的尸体，在盖土之前他擦干了把那把剑，然后把它放在了庞贝胸前。

他一言不发，只在铲完最后一抔土时对一旁站着的许易说道：“他不是恶人。”

许易说道：“我不关心这个，反正他已经死了。”

“你不去埋你的朋友们吗？”奎克问道。

“不着急。”许易回答说，说这句话时他一直盯着烧焦的木屋。

奎克皱眉道：“尸体很快会引来野兽，你不想看到他们缺胳膊少腿吧？”

“和我说说炼金师的事吧。”许易很明显不想谈尸体的事。

奎克深深地看了眼许易，把铲子丢在一旁，坐在地上咪起眼回忆起来，许易也坐了下来，就在奎克的对面。

许久后，奎克睁开了眼，疲惫地说了起来：

“沼泽地有很多怪物，它们的毛皮和骨头很值钱，许多人都想着从这些畜生身上掰下点东西来换酒喝，我也不例外。

那时我还年轻，每天除了和人打架就是赊账喝酒，当酒馆再也不肯赊给我酒时，我只能去猎杀怪物赚酒钱。

我遇到了一对兄弟，他们把我最后的一点钱也给骗走了，还扒了我的衣服，我光着屁股追上他们打了一架，后来我们就一起去喝酒了。

我们一起去当赏金猎人，有时好几天也没收获，只能吃干巴巴的饼子，有时被异兽撵，武器都丢了，有时还被老油条们敲诈，连一个子都留不下，打又打不过他们。

每次喝多的时候，我总是大喊着要当大官，每天都有酒有肉，剑挂在墙上，这辈子也不用再把它拿下来。

他们兄弟两个都想当兵，但没有骑士老爷要他们，因为他们没钱买好的剑和盔甲，后来有个老头子男爵瞎了眼收了他，不过那时候尼克已经死了。

说起来尼克这小子真是可怜，被他哥拉着离家出走，连和相好的道别都没来得及，后来被老鼠盯上了，硬说他身上有什么死气，要带他走。那个老鼠打不过我们，用的一手蹩脚的法术，被我一剑就吓跑了。

老鼠跑了，又溜了回来，晚上起来庞贝踹醒我说尼克不见了，我们就到处找他，怎么也找不到，庞贝就说他弟弟是不是害怕了就偷偷跑回家了。

后来我们捡到了一封信，我们几个搞过一个能让字消失的方法，信上就是这样写的字。尼克说他被人抓走了，让我们来救他。

不知道他怎么把信送出来的，我们还是去找他了，找到了他说的地方后，他已经不在那里了，但我们还是发现了他留下的记号。

我们一直追啊追，最后在一个石堡的地底找到了他，他已经死了，身子也只剩下小半块了。

我们被发现了，拼了老命才逃出来……但还是没能把尼克带出来，庞贝把尼克撒在了地上……只剩了半只手，他非要回去捡，我气得扔下了他。

我以为他真回去了，没想到他还是怂了，一路悄悄地跟着我回来了。

后来他说他要回家，再后来就听说他去当兵了，之后就很长时间没见他了。

老鼠？老鼠们到处都是，所有有人的地方的脚下都有他们吧，穿着黑袍子，笑起来和骷髅一样，看了就让人想剁碎他们的脑袋，偏偏又狡猾得很，但我还是找到机会宰了几个。不过都是小角色，有的只会丢药瓶子，再厉害的我就不敢打主意了。

庞贝好像也一直在抓老鼠，好像还杀过一个厉害的货色，半个月前他传密信来让我帮他忙。

现在好了，他躺在土里了，他说他每天晚上都睡不好，没能带回来尼克让他觉得他是个懦夫，每次吃饭吃着就想到尼克，饭也吃不下了。

我见他时他却胖了很多，我想他大概在胡说吧，也许他吃得好睡得香呢，呵呵。

死了也好，那天他在石堡就该死了，非拖到现在，还死得那么难看。

我也跑不掉了，老鼠们会追我到天涯海角，他们小心眼得很，死个人就非要以牙还牙不可。

据说他们组织里有一种密法，死了的人会把他知道的东西告诉其他人，所以没人能跑得掉他们的追杀。

庞贝以前一直是搞暗杀的，这回偏偏要正面杀人，他和我这么说的时候，我就觉得他想求死了，可他还想拉上我，呵呵，我可没那么蠢。

就到这里吧……我要去喝酒了，现在就剩我一个人了，我老婆也死了，房子也被我卖了，能拿得出手的就一条烂命了。

你要是想逃跑就跑吧，要是想喝酒就喝个痛苦快，我建议你别挣扎了，死之前好好喝一杯吧，但你别来找我，我不会和你喝的。”

许易沉默着听完了奎克乱七八糟的故事，没有打断他，只是偶尔低头看土。

“没想到你还挺能说的。”许易对奎克说道。

奎克自嘲道：“呵呵，只是记得清楚。”

长久的沉默，林子里只剩呼呼的风声和火噼里啪啦的声音。

奎克走之前也没看到许易去埋他的朋友。

“穆索，说出你知道的一切。”一个苍老的声音在阴暗的封闭房间里响起。

“我被伯克镇镇长和其帮凶所杀，死前我用咒术杀死了他们，那些黑头发的人身上有死气，千真万确。”桌子上一个玻璃杯里乘着半杯散发着荧光的水，穆索的声音就是从这里发出来的。

“黑头发的人？最近突然冒出来的那些人，好像都是黑发黑瞳的样子，只有他们身上有死气对吗？”

老人继续问道。

“我闻到了，绝对是死气，就在那些黑头发的尸体上！”穆索激动地说道。

“很好，你做得很好，你将会得到永生。”老人微笑道。

“谢谢您，长老！我不敢奢求永生，我只求暗殿能赐给我一副新的身体，让我继续为暗殿服务！”穆索连忙说道。

老人拿起杯子，笑着说：“说给你什么，你就拿什么，不给你的，不能自己要。”

“我……”穆索的声音萎了下去，他知道长老生气了。

老人仔细端详了一下杯子里闪闪发光的水，突然把它凑到了嘴前。

穆索尖叫着：“长老您要干什么！”

“我说了，赐你永生。”老人仰头将水喝了下去，尖锐的惨叫从他喉咙深处传出，但还是渐渐变得微弱下来。

老人放下杯子，一个黑色的身影出现在了桌子旁边。

“你多跑几趟，去找那几个老不死的，就说我有新发现了，是时候开个会了。”老人吩咐道。

黑影微微鞠躬，收走了杯子，缓缓退后，消失在了黑暗中。

“死亡之息……本来都不报希望了，看来计划能重启了，呵呵，真是期待。”老人自言自语道，骨制烛台上的黑色火焰剧烈地颤动起来，忽地熄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