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泉城是南方大城，奔雷军出现在这里并不奇怪，只是~这数量。”顾倾城看着不断向城门接近的奔雷重骑，也是有些奇怪。

奔雷军和盘石军，做为大乾建制最庞大的两支军团，主要是为了针对南方惜缘泽和北方草海的兽潮而设，虽然也参与南北两境的战事，但却不是戍守在第一线的。奔雷军的防区，在清泉城以南，镇南关以北的广阔地带，而清泉城又是朝廷向南境几大军团运送军资的中转站，故而有奔雷重骑来押运军资是一件很常见的事，只是千人规模的奔雷重骑来到清泉城，就很少见了。

“会不会南疆发生了什么事？”陆缺心中一动，天星王大限将至，大乾之人都能看的出天星老王死后天星必乱，那身处天星朝局之中的有识之士自然也是能看的出来的，与其等老王死后面对大乾大军，还不如提前做出布置，说不定此时南境就发生了什么变故。

“无论发生什么事，跟我们也没什么关系，陛下到时自有决断，不管他了，我们上山看看。”看到这支奔雷重骑已经开始入城，顾倾城也就不再多想，拉了陆缺一下，向着山上走去。

陆缺是第一次见到奔雷兽，心中有些好奇。不过顾倾城说的没错，无论这支奔雷重骑来到清泉城是为了什么，跟他们都没有什么关系。他和顾倾城虽然出身尊贵，父辈也都手掌大权，但二人此时只是凤鸣学宫中的学子，既无朝职，也无军职，无论南境发生了什么，跟他们二人也都没什么关系。

这清溪山虽然被许多文人墨客描绘过，但除了那从山顶顺流而下，清可鉴人的清溪泉水，和别的山也没有什么不同，山中大玄时期留下的建筑，因为多年没有修缮，看上去也有些破旧，陆缺走到一半就没了兴致，如果不是顾倾城依然兴致勃勃的从溪水中挑出一些圆润明艳的鹅卵石，可能陆缺早就提议离开了。

“陆缺，你看。”两人来到山顶，顾倾城指着远处的一个建筑群。

“那是什么地方？难道是清泉学宫？”陆缺看到在清溪山之南，有一个占地极大的建筑群落，观其建筑形制和凤鸣学宫有些相像，尤其是那座和凤鸣学宫一模一样的无字石碑。

“是清泉学宫，和你同年的魁首叶知秋就是清泉郡人士，他选择的就是清泉学宫，当时洛首座可是还叹息了好久。”顾倾城看着清泉学宫，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大乾九大学宫，每隔三年都有一次九大学宫大比，虽然九大学宫各有所长，但总体来说凤鸣学宫还是能压其他学宫一筹，但上次九大学宫大比时，凤鸣学宫却在从未输过的诗赋上输给了清泉学宫。

想到那时清泉学子那得意的模样，顾倾城就不由心中不忿。看向现在身为学宫首席的陆缺，顾倾城也不由摇了摇头，所谓天生万民各有所长，陆缺固然优秀，如果比军论、沙盘、舆图，陆缺已经不弱于任何人，但如果比诗文，陆缺可能就不如那些辞藻华丽的清泉学子了。

“清泉叶知秋吗？”陆缺口中喃喃说道。他是看过叶知秋大考文章的，对此人也很好奇，但那时他正在家养伤，却是缘锵一面。此时九大学宫都已经休沐，想来叶知秋也不在学宫之中，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见这位同年魁首。

两人又在山中转了转，去看了看那眼做为清溪源头的清泉，直到日影西斜，这才下山回城。

二人回到醉香居已经是掌灯时分，用过了早饭正准备回房休息。陆缺虽然白天睡了一觉，但此时还是觉得有些犯困。

就在二人返回小院，发现一个中年人正在院门前踱着步，一副心思重重的样子。

“二叔。”顾倾城见到那人急走了两步，向前见礼。

这就是顾倾城的二叔，现任左鸿鹄卫统领顾怀义？陆缺上下打量了那人一眼，发现此人长得确实与顾倾城的父亲有几分相像，也是紧走了两步，施礼拜见“顾二叔。”

“你就是陆缺吧。”顾怀义笑着扶起了陆缺说道“你小时我还抱过你，没想到一晃已经这么大了。”

陆缺笑着挠了挠头，没有说话，顾陆两家从父亲那算也算是世交，定国公顾怀仁和父亲陆淳是同袍浴血的兄弟，而这顾怀义当年也是北征军中的骁将，他说曾经抱过自己，那还真有可能。

“二叔，你这么晚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顾倾城有些好奇的问道。

“你这孩子，难道就让二叔在这里说话？”顾怀义佯装生气的撇撇嘴。

“那二叔既然来了，为何不先进去？”顾倾城丝毫没在意顾怀义的话，显然这对叔侄的关系很好。

“我刚走到门口，那只白狼口中就发出呜呜的声响，没有你在，我哪里敢进去。”顾怀义指着在楼上探出半个头看着院门口动静的白狼王说道。

“二叔说笑了，以二叔的修为，白狟哪里是二叔的对手。”顾倾城对着白狼王挥了挥手，白狼王知道来人并不是敌人，把头缩回了屋子里。

“我倒不是怕它，我是怕将它伤了，你这个丫头会来找我麻烦。”顾怀义轻敲了一些顾倾城的额头，随即又在陆缺和顾倾城身上来回打量了两眼，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二叔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不过倾城啊，二叔也知道你们都是年轻人，行事未免少了几分顾忌，但这还未成亲，可是不能乱来啊。”

“二叔，你瞎说什么。”顾倾城面色大红，不依的跺了跺脚，眼神向陆缺处瞟了两眼。一边的陆缺也是尴尬的摸了摸鼻子，不过他出现在这里，确实容易让人误解，这事还不能解释，越解释越惹人遐想，故而也只能无奈苦笑。

“好了，我们进去说吧。”顾怀义看着侄女那娇羞的模样，也就不再作弄她了。

“二叔请。”

三人来到小院的正厅，分别落座之后。顾倾城开口问道“二叔此时前来，是有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事，就是过来看看你，你这都到了清泉城，就找人传了个话，也不说来看看二叔。”顾怀义拿起顾倾城刚刚为他倒的茶，开口说道。

“二叔常年住在军中，我身上没有军职，去了多有不便，再说我只是路过清泉，明后天就会离开，也没想打扰二叔。”

陆缺见二人要谈的是家事，就想起身离开，没想到刚刚抬起的身体，却被坐在一旁的顾倾城一把拍在了大腿上，不由自主的又坐了回去，不禁有些意外。

陆缺知道顾怀义的夫人早逝，并没有留下一儿半女，他也没有再娶，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到了军中，甚至自己都搬到军营居住，清泉城的府邸只有几个老人打理。

并且顾怀义和顾倾城叔侄二人的关系很好，相处的就如同父女一般。顾怀义经常收罗一些南疆特产送回京城给顾倾城，两人上午喝的六韵清茶，就是顾怀义送给顾倾城的。

顾倾城的动作自然全被顾怀义看在眼里，不由感叹当年的小女孩长大了，不过他对陆缺也很是满意，不说两家的关系和陆缺的出身，就是陆缺本人在京城的一些事，身在清泉城的他也多有听闻，特别是前段时间大哥顾怀仁传信来说，之所以能快速平定十八侯府之乱，这背后还有陆缺的影子，不由让他感叹威国公府后继有人，而顾倾城也找了一个好夫婿。

“陆缺，你也不是外人，不用着急离开。”顾怀义抿了口茶，看着脸色都有些发红的两人又说道“我这次来就是想让你们二人回转京城，不要继续南下了。”

陆缺和顾倾城闻言都是面面相觑，眼中都流露出不解。顾倾城此次南下就是为了了解一下南境的风土人情和地理气候，毕竟她很快就要去凤翔军中任职，而一旦天星内乱，凤翔军肯定是要南下作战的，与其到那个时候才了解，还不如提前过来看看，毕竟无论是书籍上所载，还是二叔顾怀义信中的描述，都没有亲身过来看看来的直观。

而陆缺一方面是有些担心顾倾城的安全，一方面也是想四处游览一番，最后去看看那座镇南关，到底是个什么样子。两人都没想要离开大乾，一般来说是不会有什么危险的，他们不明白顾怀义为什么要他们回转京城。

“二叔，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顾倾城皱了皱眉，她知道如果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二叔一定不会让她回京的。

“下午时，有一千奔雷骑来到清泉城，不知你们听说没有？”

陆缺和顾倾城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那是他们亲眼所见，只是这奔雷骑来清泉城，和他们回转京城有什么关系。

见两人点头，顾怀义又说道“天星王病体沉疴，命不长久。其下四子夺嫡，已成水火不容之势。不过天星朝局之所以还能维持平衡，除了老王依然在世以外，更多的还是因为天星军权大部分都掌握在天星王的弟弟武城公手里。”

“二叔，这些我们都知道，可是这与我们回不回京城有什么关系。”顾倾城有些不解的问道。

“当然有关系，下午进城的奔雷骑来报，武城公闫拓海感于朝中不稳，将驻守惜缘泽之外的大军调回了天星城，而且与疾风军对峙的天星北境军也在向后收缩防线，现在镇南关外百里，已经见不到一个天星士卒。”

“什么？”顾倾城和陆缺二人闻言都吃了一惊。

和大乾设立三十万奔雷军防备惜缘泽可能发生的兽潮一样，天星王国也有一只大军驻守在惜缘泽之外。

惜缘泽位于大乾镇南关以南五百里，在天星、南离两国中间，虽然在历史上惜缘泽的兽潮没有草原兽潮那么猛烈，但每次发生也都是损失惨重。现在天星王国武城公放开了惜缘泽外的防御，一旦兽潮发生，对大乾、南离和天星本身，都是巨大的威胁。

而且惜缘泽兽潮已经有几百年没有爆发过，一旦爆发还不知道有多少凶猛异兽要从惜缘泽中冲出来，一旦兽潮北上，即便是城高池深的镇南关，也未必能抵御住那庞大的兽潮。

陆缺是在山海画卷中见过兽潮的，但那毕竟只是方圆千里的山海画卷，兽群虽然庞大，但却没有多少异兽存在。但惜缘泽可不一样，惜缘泽是大陆十大绝地之一，并且在十大绝地中能排进前三。

陆缺在不归山生活了十二年，就是那八峰十谷中就存在着无数异兽，而且品阶都不低。就像被陆缺称之为鹿兄的九色鹿，那可是天阶灵兽。与不归山并列十大绝地的惜缘泽里面肯定有这样的异兽存在，如果是天阶灵兽还好，要是天阶凶兽，那肯定就是一场人间浩劫。

“顾二叔，消息查实了吗？”陆缺连忙开口问道。

“我已经写信向外情司和密卫求证，消息应该很快就会传过来，不过此次奔雷军要把囤积在清泉城的军资，全部运送到前线，显然这消息是可信的，不然不会这样。”说到这里顾怀义脸上也没有了笑容，虽然此时南境聚集了四大军团近八十万大军，但如果兽潮北上，能不能守住南疆防线，顾怀义心里还真的没底。

“可是，二叔，惜缘泽兽潮已经有几百年没有发生过了，即便天星王国撤回了惜缘泽外的大军，不等于一定会发生兽潮。”顾倾城也开口问道。

“万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一旦兽潮出现，我们又没有准备那才是灾难，为将者未算胜、先算败，我们提前做好了准备，即便兽潮规模庞大，前线四大军团也可以坚持一段时间，让我们有时间把南境百姓都撤到离江和长卿河以北。”

“顾二叔说的不错，如果兽潮规模庞大不可抗衡，那只能放弃南境，将百姓迁徙北上，不能和兽潮硬拼，不然当年大炎覆灭之事，就会在大乾重演。”陆缺也点了点头，他的看法与顾怀义和南境诸帅一样。

自古以来兽潮的发生，除了少数是因为凶兽作乱以外，大部分时候都是因为生存空间和食物，人类为了保证自身的安全，把猛兽驱赶到远离人类城镇之处，兽性的本能就会让那些野兽进入人迹罕至的大陆绝地之中，久而久之数量就会越来越多，在食物匮乏之下，就会形成兽潮。

如果只是普通兽潮，倒也还罢了，如果兽潮中有高阶异兽统领，那才是真正的麻烦，不说天阶的异兽，就是像山海画卷中的那几只地阶巅峰异兽，其统领的兽潮，就可以轻易覆灭一些小国。

“可是二叔，一旦兽潮真的发生，难道天星自己不怕吗？天星的盟友南离，又怎么会让他们这么做？天星的百姓又怎么会答应？”顾倾城又问道。

“虽然去年陛下调白奕和他的龙骧军北上，大乾对南方两国的压制不像以前那样了，但四大军团云集边境，还是让南方两国如坐针毡。现在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天星老王死后，其国必乱，而我大乾必将出兵，自己的宗庙社稷都快保不住了，天星王室又岂会理会盟友的想法和百姓的死活。”

顾怀义说话间也是脸色铁青，武城公此举简直就是损人不利己。说不定一旦兽潮发生，天星王室贵胄就会举族出海躲避，把这个烂摊子留给大乾和南离两国来收拾，等兽潮平定两国也应该都是损失惨重，也就没那个精力和实力再找天星的麻烦，果然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那好吧，我们两人明日就回京城。”顾倾城看了陆缺一眼，开口说道。

“那行，你们明日要赶路，早些歇息，我也有些军务要布置，就先走了。”顾怀义见顾倾城答应回京，心里也松了口气，他生怕这两人初出牛犊不怕虎，非要去南疆看看，如果这两人出了什么事，不说远在京城的威国公陆淳和定国公顾怀仁，就是他自己也是接受不了。

“明天早上有户部官船开往京城，我到时来送你们。”顾怀义起身想了想又说了一句，没看到这两人离开，他也着实不放心。

“好。”顾倾城和陆缺二人起身将顾怀义送出门，又回到了大厅。

“倾城姐姐，你不是真的想要回京城吧。”刚刚顾倾城说话的时候眼神有些异样，顾怀义没有发现，但就坐在她身边的陆缺却是看的一清二楚。

“你说呢。”顾倾城拿起茶盏喝了一口“明天你回京城吧，我还是想要去南疆看看，一旦二叔说的是真的，凤翔军必定会提前南下，我不去看看，心里总是不踏实。”

“我和你一起去，我这次出来，就是想去镇南关的。”

“你不怕吗？”顾倾城看着陆缺说道。

“武者，当心无畏惧。再说你都不怕，我怕什么。我可是经历过山海画卷兽潮的。”

“那好，我们一起去。”顾倾城笑着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