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意气之争
作者:一水沉香      更新:2020-06-12 15:05      字数:3564

陆无双向耶律齐瞪了一眼,道:“狗咬吕洞宾,将来有得苦头给你吃的。”耶律齐脸上一红,心知陆无双已经瞧出自己对郭芙生了情意,这句话是说,这姑娘如此蛮不讲理,只怕你后患无穷。

郭芙见耶律齐突然脸红,疑心大起,追问:“你也疑心我不是爹爹、妈妈的亲生女儿?”耶律齐忙道:“不是,不是,咱们走罢,别理会她了。”陆无双抢着道:“他自然疑心啊,否则何以要你快走?”郭芙满脸通红,按剑不语。耶律齐只得明言,说道:“这位陆姑娘说话尖酸刻薄,你要跟她比武便比,不用多说。”陆无双抢着道:“他说你笨嘴笨舌,多说话只有多出丑。”

郭芙看向耶律齐,见他只听不答,只怕心中早已存了疑虑。她自幼得父母宠爱,两个小伴武氏兄弟又对她千依百顺,除了杨过偶然顶撞于她之外,从未跟人如此口角过,今日陡然间遇上了一个十分厉害的对手,登时处处落于下风。她也已知道说下去只有多受对方阴损,骂道:“不把你另一只脚也斩跛了,我不姓郭。”说着运剑如风,抖手便向陆无双刺去。陆无双道:“你不用斩我的脚,便已不姓郭了,谁知道你姓张姓李?”转弯抹角,仍是骂她“野种”。说话之间,两人刀剑已然相交。

郭靖夫妇传授女儿的都是最上乘的功夫,陆无双原本就不是她对手,更遑论郭芙这段时间连有机遇,又得杨过指点,内外均大有进益。加之陆无双左足跛了,纵跃趋退之际不大灵便。郭芙怒火头上,招数尽是着眼于攻她下盘,剑光闪闪,既免了伤她性命,又存心要在她右腿上再刺一剑。

程英在旁瞧着,秀眉微蹙,暗想:“表妹骂人虽然刻薄,但这位郭姑娘也太蛮横了些,无怪他的右臂会给她斩断。再斗下去,表妹的右腿难保。”只见陆无双不住倒退,郭芙招招进逼,忽听得嗤的一声,陆无双裙子上划破了一道口子,跟着轻叫一声:“啊哟!”踉跄倒退,脸色苍白。郭芙抢上两步,横腿扫去。程英见她得胜后继续进逼,陆无双已处险境,当即轻轻纵上,双手一拦,说道:“郭姑娘手下容情。”郭芙提起剑来,见刃上有条血痕,知陆无双腿上已然受伤,便即收剑,得意洋洋的指着她道:“今日姑娘教训教训你,好教你以后不敢再胡说八道。”

陆无双腿上剑伤疼痛,怒道:“你有本事,便斩了姑娘的腿去,反正你断人手足也是家常便饭,但凭你一把剑,就封得了天下人之口吗?”她深恨郭芙斩断杨过臂膀,又知她深以父母为荣,偏偏就诬她不是郭靖、黄蓉的女儿。郭芙听到断人手足,知道她说的是杨过,忽得想起他也曾如此取笑自己不是爹爹妈妈的女儿,面上一冷,喝道:“这话是谁教你?”陆无双道:“天下人都知道,还用人教么?”郭芙冷道:“天下人知道甚么?”踏上一步,长剑送出,要将剑尖指在她胸口之上。

程英夹在中间,眼见长剑递到,伸出三指,搭在剑刃的平面,向旁一推,她未料郭芙内力高深,竟推之不动,只得伸指按剑,劝道:“表妹,郭姑娘,咱们身处险地,别作这些无谓之争了。”

郭芙道:“不关你事,我倒要问她,你这话是杨过教的,是不是?”陆无双只道她与杨过有仇,不然也不会斩了他的臂膀,哪里还着意给他解释分辩,便道:“是又如何,你做得,旁人便说不得?”

郭芙闻言大怒,娇喝一声,气运剑身,登时一股寒意袭来,程英撑不住,只得撤手倒退。郭芙随之挺剑前刺,喝道:“你让开!”程英自然不让,郭芙道:“你要帮她是不是?好好好,你们两个对付我一个,我也不怕,你抽兵刃罢!”说着长剑指着程英当胸,欲刺不刺,静待她抽出腰间玉箫。

程英淡淡一笑,道:“我劝你们别吵,自己怎能会也来争吵?耶律兄,你也来劝劝郭姑娘罢!”耶律齐自是知她为何如此生气,劝道:“芙妹,咱们今日才和她姊妹遇到,杨兄弟怎会有机会和她说这些,你莫要听她挑拨,咱们身在敌境,还是处处小心为是。”郭芙正在气头,哪里听他分辩,急嗔道:“好啊,你不帮我,反而帮外人。”她见程英淡雅宜人,风姿嫣然,突然动念:“难道他是看上她了?”想着看向耶律齐,他之前对她一番表白,却为她所拒,如今见他如此,他二人男未婚女未嫁,本也没有甚么,但却勾起她先为大小武所诬,后为杨过反复之辱,心中暗恨道:“天下男子皆是薄幸之辈,前脚刚说喜欢了人家,后脚便看上了旁人,往后除了爹爹,我再不听旁人一句!”耶律齐这趟半点也没猜到她的念头,见她呆瞪自己,续道:“那慈恩和尚有些古怪,咱们还是瞧瞧令堂去。”

陆无双只听得郭芙一句话,见了她脸上神色,便当她钟情耶律齐,说道:“我表姊相貌比你美,人品比你温柔,武功又比你高,你千万要小心些?”郭芙闻言心头一震,着意打量程英,见她风致虽佳,容貌却未至绝色,若论武功,她也未必比得上自己,哪里有杨过说的那般好了,便道:“我小心些甚么?”陆无双冷笑道:“除非我是傻瓜,我才不欢喜表姊而来欢喜你呢!你横蛮泼辣,有甚么好?”这两句话说得过于明显,郭芙如何能忍?长剑晃动,绕过程英,向陆无双胁下刺去。

她心气杨过,便不用他教的功夫,这一招叫作“玉漏催银箭”,是黄蓉所授家传绝技,剑锋成弧,旁敲侧击,去势似乎不急,但剑尖笼罩之处极广,除非武功高于她的对手以兵刃硬接硬架,否则极难闪避。程英眉头一蹙,心道:“这位姑娘怎地尽使这等凶狠招数?我表妹便算言语上得罪于你,终究不是死仇大敌,怎可不分轻重的便下杀手?”好在黄药师也传过她这路剑法,于此一招的去势了然于胸,知郭芙内功了得,当下劲蓄中指,待郭芙剑划弧形,铮的一声响,手中指环弹向长剑。

郭芙只见青光一闪,不拘甚么,反剑挡下,给击的退了一步。这一弹程英使的是“弹指神通”功夫,但所得力纯在巧劲,只因事先明白对手剑路,恰于郭芙剑上劲力成虚的一霎之间弹出,否则以她的功夫,单凭一指之力,可不能逼退郭芙。她跟着上前,玉箫出手,对准了郭芙腰间穴道。郭芙只当自己与陆无双比武,未料她出手,她武功虽然高,临阵经验却少,一时之间俏脸胀得通红,手忙脚乱起来,只得回剑自守,气道:“方才要你出手,你百般推脱,现在又来偷袭我,是甚么道理?”程英也不答她,玉箫扫她上盘,左手拉起陆无双。

郭芙当她二人要联手,不惯趁人之危,便暂退一步,程英见她收势,转身挽了陆无双便走。

郭芙忙叫道:“慢走,方才不算,你我好好比划比划。”陆无双回头笑道:“还比划……”程英手臂一抬,带着她连跃三步,二人已在数丈开外,陆无双那句话没能说完。

耶律齐道:“芙妹,她侥幸一招得手,放她们去罢。”郭芙恨恨的道:“是啊,我剑划弧形,尚未刺出,她已乘虚出指。看不出她斯斯文文的却这么狡猾。”耶律齐“嗯”了一声,他性子直,不愿饰词讨好,说道:“这位程姑娘武功不弱,她内功或不及你,招式却很灵活,下次如再跟她动手,不可轻敌。”

郭芙听他称赞程英,眉间掠过一阵阴云,忍不住冲口而说:“你说她武功好吗?”耶律齐道:“是。”郭芙道:“容貌呢?”耶律齐不知她何以问这个,望了程英远去的背影一眼,老实回道:“也很好,很是端庄。”郭芙冷着个脸,接着问:“性情呢?”耶律齐道:“这我如何得知?不过几面之缘,瞧着倒很温和。”

他不知自己回话句句戳到郭芙痛处,郭芙冷笑道:“我倒没看出,她这样好!”耶律齐道:“你方才出剑也太过了,也不知她二人是否放在心上。”郭芙道:“放在心上又如何,难道我怕她们吗?”耶律齐道:“那倒不是,我是怕她们……”忽见郭芙俏脸紧绷,脸色不善,疑惑道:“你这是怎么了?那姑娘信口胡说罢了,何用这样生气?”

郭芙冷哼一声,转身就走,耶律齐急道:“你到哪里去?”见郭芙不答,只得纵身跑到她身前,道:“还在生气?”郭芙转身不理。耶律齐见状道:“你生那陆姑娘的气也罢了,我哪里得罪你了?”

郭芙挑眉看他,道:“你怕我生气?”耶律齐点头,郭芙怒道:“是啊,你怕我生气,难道我会杀了她们吗?你哪里是怕我生气,你是怕我去找她们罢?你放心,我不去追你的心上人,让开!”

耶律齐愣了一愣,哪里肯让,急道:“她何时是我心上人了?我劝你不可轻敌,要你留神,那是帮你呢,还是帮她?”郭芙听他话中含义确是回护自己,心中却是一时难平,道:“你口口声声赞她好,那帮我干嘛?”

耶律齐一呆,听她言下之意,并非对自己全无情意,否则何须在意自己夸赞不相干的人,心中一喜,不由得一笑。郭芙回过头来,见他发笑,还当他是在笑自己,愈发气了,说道:“你找她去啊,祝你们情投意合,两情相悦,终成眷属!”

耶律齐脸上堆满了笑意,道:“你这是在祝我还是在咒我?我赞她,不是你问我的么?”郭芙冷哼一声,道:“你们都不是……”

忽听得大厅中传来吼声连连,同时呛啷、呛啷,铁器碰撞的响声不绝。郭芙哪里还顾得上跟耶律齐发脾气,连忙叫道:“啊哟,快瞧瞧去。”她本来听裘千尺罗唆不绝,说的都是数十年前旧事,她可不知每句话中实都隐藏危机,越听越是腻烦,便溜了出来,却无缘无故的和程、陆姊妹打了一架,这时猛听得异声大作,挂念母亲,便即奔回大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