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妙计入城
作者:一水沉香      更新:2020-06-12 15:06      字数:3933

耶律齐摇头慢慢道:“天下绝无不可攻克之城,饶是……”

他说到此处,似在回忆往事,眸间时有追恨懊悔之色,见众人都望着自己,遂先把此情压下,转而道:“这便到了。”众人抬头,见青阳门也是紧闭不开,正自失望,日头渐偏,城脚却见稀稀拉拉的人头闪烁。又进了一些,方看清只开了一个角门,不时有些农户商旅进城,一小队宋兵在门前盘问放行。

黄蓉见状吩咐:“敦儒,你去打点进城。”武敦儒答应着,打马先去城下。众人趁机休息,也都进些食水,打起精神,准备进城。

郭芙见武敦儒去了好久也不见回,正自不耐,方看他垂头丧气地赶了回来,忙问道:“怎么了?”武敦儒摇头,向黄蓉回道:“师娘,这洛阳城也不知犯了甚么邪,那官爷道,‘上面有令,走江湖并衣衫褴褛者,概不许进城’。”武修文闻言当即站起身,将口中吃一半的面饼抽出来狠狠扔在地上,怒唾了一口道:“大哥你昏了头了,这分明是冲咱们丐帮来的!”

黄蓉自然明白,心中忖度,难道是洛阳丐帮分舵惹恼了官家不成?不然怎地连文家庄都跟着一夜消失?想到此处,心中忧虑更深。程英道:“既如此,咱们装作普通百姓也是一样。到底内情如何,总要进了城方知。”黄蓉闻言不语,耶律齐道:“普通百姓亦有规矩,农有农户,商有商籍,咱们这么些人,一时间倒真不易解决。”

郭芙道:“凭他怎样,难道还拦得住咱们?”朱子柳摇扇道:“咱们有求于人,岂有先打上门的道理?”郭芙方求教道:“朱大叔便请快做个主意,都到了这里,总不能过其门而不入罢?”

朱子柳悠然笑道:“天地本一道,你瞧那占山的豪杰们,若不舍些买路财,岂有白过人家山头的道理?要过人家的门,自然是也要请人家通融通融才好。”陆无双在旁挑眼道:“那官府岂不跟强盗一样咯?”武修文道:“你以为呢?那些官凶起来,比强盗更甚,不然好好的谁不去做百姓,反倒要去做强盗?”黄蓉叹了口气,望向武敦儒。

武敦儒道:“徒儿岂不知这样道理,只是那官爷执意不受,说上面下了严令,贿入乃是大罪,他不敢轻担。二弟说的是,这强盗见得多了,突然见着个清官儿,我倒不知如何是好了。”杨过笑道:“定是你银子给得少了,岂有为小财担大过的?”

武敦儒摊手摸出一小袋银子来,足有十几两,道:“他守城门一年的官饷,可值这么些么?”众人一见,确实不少,黄蓉笑道:“这韩经略治下何时这般严谨了?”

朱子柳道:“都说贪官误事,这清官也误事。修文去问进城的百姓借个文书,我依样做出来些,咱们改扮改扮,分批进城也罢。”众人一听,也只得这个主意,只杨过靠着车门打了个哈欠道:“再耽搁下去,天都黑了,城门一闭,任你有了文书,又有何益?”

郭芙讥讽道:“你自己不出主意,反倒说风凉话,你的武功好,便翻了城墙进去,也省了朱大叔许多功夫。”洛阳城高三十丈,凭空而上,实超越凡人所能。别说杨过,哪怕王重阳复生,也只得徒叹奈何。何况城墙上皆有卫兵把守,任你武功再高,不待上去,早已给弓弩手射成沙漏了。

杨过知她故意,挑眉笑道:“我疯了不成,放着大门不进,反倒要翻墙?”郭芙在马上做了个请势,道:“那你便进去,给我们瞧瞧你的本事。”杨过当即腾身而起,跃上马背,打马行到郭芙一侧,俯身低声道:“若我进去了怎么样?”郭芙一怔,瞪他一眼,偏过脸不去理睬。杨过朗声笑道:“我自己进去算得甚么本事?自然把你们都带进去才算。这就走罢。”

那边完颜萍耶律燕两人正想怎样改装,完颜萍闻言俏声道:“咱们不用改扮啦?”杨过笑道:“妹子天香国色,若扮成乡下农妇,岂不委屈了?”完颜萍脸羞得一红,赧声道:“杨大哥总爱拿人打趣。”武修文见状知杨过故意报复自己前日偷吃了他给郭芙的半只鸡腿,想要说话,又知自己理亏,只得鼓着腮帮子生闷气。

说话间众人重新上马,只有武敦儒给杨过拦下,先夺了他那袋碎银,又道:“你只管低头牵马在后面跟着,待会儿我说甚么,都不许回一个字。”武敦儒不明所以,望了黄蓉一眼,见她点头,只得先依言而行。一时间众人皆骑马在前,只有武敦儒自己牵着马在后面垂头跟着,倒像是受了委屈的小媳妇儿一般。

却说杨过打头到了城下,莫说下马受检,眼皮瞥都不瞥那守门卒一眼,昂头便要进城。众人在他身后面面相觑,皆不知他要如何。只见那门卒横枪拦住马头,喝道:“甚么人?”

程英陆无双怕见状,心怕杨过尴尬,又想上前帮忙,又不知他到底甚么主意,一时间只是着急。众人急着进城,自然也跟着担心,唯独郭芙恼着杨过,巴不得他出丑,在旁抿着嘴,眼里尽是嘲讽之色。

却见杨过俊眉突耸,眯起眼睛,当即抽出马鞭,朝那门卒的头狠狠抽了下去。那门卒下意识一躲,众人心说你哪里躲得过去。凭杨过的内功,如此当头一鞭,岂不连脑浆都抽了出来?耶律燕吓得连忙捂上眼睛。

哪知那卒子哎哟一声,竟真躲了开去,鞭梢抽在肩上,竟只撕破了些许衣服,连肉皮儿都没露。只听杨过趾高气昂喝道:“瞎了你的狗眼,也敢拦爷的车马!”

那兵卒给他喝得一懵,又看他俊逸不凡,傲骨天生,虽衣着朴素,但时逢战乱,多有富家公子为了行走便宜布衣出行。朝他身后看去,只见男女老幼,装扮不一,不知是甚么来头。又见几位年轻女子美若天仙,妆饰虽简单,却自带贵气,一时眼睛都直了,更笃定自己所猜,来人定是哪位富贵官家的纨绔携美出游,赶忙赔个笑脸告罪,当即便要让路。他身旁的卒子连忙捅他一下,客气道:“不知是哪位贵人?打哪边来?可有通牒文书?”

杨过冷眼打量那卒子,先不答话。只见他年长几岁,语气虽然客气却不卑不亢,又见他双眼来来回回扫过众人,最后把视线放在武敦儒身上,方开口道:“府上下人不懂规矩,总惹笑话,我已惩治了他。这一路不甚太平,他也忒小心。”说着大声呵斥武敦儒道:“说你两声便腿软了,只瞧你那软身软脚,也配说自己是走江湖的?平日不力也罢了,到亲戚家还丢人现眼,趁早发卖了干净。”武敦儒将头埋得更低了。

那老兵道:“原来是走亲,不知贵戚是哪位?可有人来接领?”说着见杨过面色不愉,忙告罪道:“贵人也知这年月不太平,总要问个妥当,免得给宵小混进城去,若有得罪,请还见谅。”杨过脸色这才好看了些,方道:“咱们打临安府来,本已送了书信,只是路上耽搁,一时迟误了。这一路更是连个驿馆都不见,夫人小姐连日辛苦,待会儿进了经略府,才要好好回禀。既然没人来接,你将我们送去也罢,自然有你的好处。”说着嘴角微微含笑。

那旁边的年轻卒子一个激灵,自然知他说得是反话,得罪贵人,所责非轻,忙拉着老兵低声耳语了几句。那老兵皱眉道:“贵人且慢,若是大帅的亲属,小的自然不敢得罪,只是贵人一行打扮甚是怪异,叫人难免疑心,难道大帅的亲属里头,竟有农夫和尚不成?”

杨过怎料他如此难缠,啐了口道:“你大帅的亲属,自然是小爷我了,与旁人甚么相干?”说着嘴角浮笑,心生一计,拇指朝后指着郭芙等挑眉道:“这是我从临安请的一门小班,生旦净末四角齐全,特送来作寿礼,你们大帅高兴,自然是我的孝心。”

那老兵闻言当即指挥几个卒子围住马车,喝道:“果然扯谎,大帅奉旨入京两月有余,你若在临安哪有不知?”杨过闻言心中一突,也跟着喝道:“好胆!正是大帅在临安,无暇家顾,方叫我带来给十三姨娘祝寿,以慰相思之苦,你这老糊涂怎能明白?”

那年轻卒子见杨过模样,着实恼了,忙赔笑道:“贵人恕罪,他老婆都没讨到,哪里懂什么相思。”那老兵还自犹疑,却知杨过辞锋厉害,自己不是对手,不敢再问,只装作打听的模样,朝郭芙道:“不知姑娘们装扮的是哪一出?”

郭芙脸色发青,恨不得一个嘴巴抽过去,幸而程英突然出手在旁扯住,淡淡道:“官爷问得糊涂,自然少爷说扮甚么便扮甚么,我们哪里作得主?”杨过朝她飞了一眼,笑道:“还是英儿听话,回头少爷赏你。”他装模作样,倒真像足了纨绔,程英脸色讪讪,烧得厉害,也低下了头。

那年轻卒子连忙拉回他道:“史大哥,你又不看戏,人家说了你又懂得?可是见了和尚便念经,连我都知道,人家唱的是‘水漫金山’,你瞧那马上坐得,可不是白娘娘么?”说着指向陆无双。陆无双跟着一呆,她原本还嘲笑郭芙给杨过编排,偏这不长眼的卒子来攀扯自己,刚要动气,却见杨过从袋子里摸出五六两银子来,丢给那年轻卒子道:“你这小子有些眼光,赏你打酒吃。”

那年轻卒子望了老兵一眼,见他瞪着自己,连忙将银子捧回来道:“贵人恕罪,帅府有令,一不受赏,二不入贿,贵人厚赐,小的实不敢领。”杨过冷笑道:“难道你家大帅赏的也敢辞?”说着望着那老兵道:“尔等护门有功,爷替你们大帅赏的,若有谁怪罪,只管叫他们去经略府找韩爷。”说着夹着马肚子,头也不回的进了城。

那老兵见状,一来畏惧其势,二来拿人手短,只得由他们过去,不敢再问,那通牒文书之流,终究没有见着。

待果真入了城,耶律燕方开口道:“杨大哥,你原来认识那韩大帅,怎不早说?”杨过笑回道:“我连洛阳都是头一次来,怎认识甚么韩大帅?”耶律燕疑惑道:“那你怎么能知道他有个十三姨娘?”耶律齐笑道:“傻妹子,杨兄弟胡诌的,别当真。宋朝官吏多得三妻四妾,帅府后庭之事,小小门卒岂能尽知,杨兄弟说得越笃定,那门卒越不敢多问。”完颜萍抿嘴笑道:“杨大哥方才那副样子,倒真像个富贵纨绔,比真的还像呢。”郭芙瞧他得意,心中大闷,方才又郁气未舒,当即道:“焉知他天生不是如此?只是老天有眼,叫他这辈子一穷二白,若然发迹了,还不知甚么样呢?”

黄蓉闻言一凛,脑海蓦然闪出一个人来,她隔车门缝瞧着杨过,方才见他信口胡诌,面不改色,形容颇肖那人,虽为正事,心中总是不喜。此时又见他眉飞色舞,舌灿莲花,哄得耶律完颜二人不时发笑,程英陆无双本也不悦,被他连消带打便转嗔为喜,唯有郭芙不是讥嘲便是不予理睬,只好叹了口气,催二武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