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香气消过后，想想自己此前对衡之的态度确实都不太好，而且这次是她未经过衡之的同意，擅自与楚斯离开杏观园去月神庙的。

她毕竟是已经在杏观园里签下卖身契的人，衡之身为园主有权利知道她的任何行踪，这话确实没有说错。

可她也不是有意与衡之冲撞的，谁让衡之每次说的话都那么令人讨厌，还总是一副自以为是的样子呢，难道就不能与她好声好气地说话吗？

不过结香犯了这样的错误，衡之竟然没有因此而去责罚任何人，这倒是让她感到挺意外的。再仔细想想，衡之这些日子也似乎从未因她的莽撞行事而真正怪罪于她，更未像五娘那般对她进行教训打骂，最多也不过是对她谴责几句而已。

而且衡之其实也还是有温文尔雅的时候的，好比说初次教她书写作画的时候，还有为她温柔地系上发带的时候，也就是自从那次过后她便牢牢记着，每天都会把发带系的紧紧的不让它再轻易松开。

她是不是错怪了衡之？那些所谓的规矩都只是用来吓唬人的而已？想着想着她竟觉得有些愧疚，也许她该主动去向衡之承认错误。

合禧院。

依然是阳光明媚的午后，依然是在绿油藤架下，衡之依然闭着眼惬意地在摇椅上抚着白球，享受着阳光的温暖。

结香认为这样安逸的画面，若是配上衡之此前银发金瞳的模样，才会更符合一些老人家的气质。

可是自从衡之以乌发葡瞳示人后，结香就再也没有见过衡之那般模样了，她甚至会认为那只是自己曾经的幻觉。

那么衡之如今这般模样，又该如何形容他较为合适呢？那就是装大爷。可他是这偌大的一园之主，本来就是大爷压根不用装啊，结香又能奈他何？

白球嗅到结香身上那股独有的香味，心道：“主人，惹你生气的人又来了。”

衡之虽然没有白球灵敏的嗅觉，但也察觉到有人正向他一步步靠近，他即使不用睁开眼，也能知道是结香来了，因为杏观园里除了结香，也没几个人敢未经过他允许便进入合禧院的，可他仍旧在摇椅上慢悠地摇摆着，装作一副毫不知情地模样。

“我……我……”结香哼哼唧唧地就是说不出口。

衡之这才缓缓睁开眼睛，侧脸仰着下颏，一眼就看到结香左眉上的黑痣，他用毫无疑问地语气道：“何事。”

结香抿了抿嘴唇道：“我是为昨日之事来认罚的。”

衡之反问道：“我似乎没有告知任何人要你来领罚？”

结香道：“的确没有，只是我主动来向你认错认罚。”

衡之突然看了看天际，道：“这是要变天了，还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他随即把摇椅摆正，对着结香平淡道，“不过我倒是想听你说说看，你究竟错在何处。”

结香伸出手指头，低头细数道：“身为一名小小的清倌人，错不该总是顶撞园主的话，更不该未经允许与其他男子离开杏观园范围。”

衡之才微微屈身把白球放下，就再也没听到结香继续道来，直起身子道：“没了？”

结香手掌屈着两根手指，摆在衡之面前，蹙眉不解道：“难道我还做错了什么，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的事？”她轻轻晃动着第三根手指，像是在等着衡之向她补充她的第三件错事。

结香就这样站在衡之的面前，透过藤架的阳光斜照到她的侧脸上，微风吹动着她脸侧的发丝与后头的黄色发带，真是好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

衡之忽而把结香晃到他面前的手掌按了下去，又将摇椅转向阳光处，侧背着结香道：“那便如此罢，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保证不会再犯就行。”

结香疑惑道：“你确定不责罚我？”

衡之慢声道：“你就这么想要受罚？”

“那倒不是，不罚自然是好的。”结香笑了笑，想到自己待会儿还得向牡丹讨教舞蹈，“那……我先走了？”

“对了，”衡之又突然叫住她，“听说你最近一直在打听关于兰柔之事？”

结香犹豫道：“额……嗯。”

衡之道：“你与兰柔无亲无故，为何一定要问及有关她的一切？”

结香道：“因为……我想帮助楚公子走出悲伤，人不能总是活在过去。”

衡之道：“如此简单？就别无他意？”

结香道：“我还能有何意图？”

衡之忽而站了起来，走到结香面前，低头缓缓将脸靠近结香，挑逗道：“就比如说取代兰柔在楚斯心中的位置，一朝成凤做人人敬仰的楚家少夫人。”

结香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气愤道：“并不是所有女子都与你想的那般爱慕虚荣。”

衡之只用葡萄般的眼眸与结香对视着，他眯了眯勾人的眸子，似是在根据她的神情，去推敲判断她方才所说真假，他读不懂她的心思，也只能如此。

结香见衡之只盯着她不说话，她又有些不好意思地别过头，说话的语气也没有那么强硬了：“所以请你不要随意揣测和定义他人。”

衡之又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随即转身负手道：“你可以走了。”

结香又抬起头看了看衡之的背影，应道：“哦。”

她原本还想说些什么的，只见衡之头也不回地走向房门，白球晃动尾巴迈着高傲地步伐紧跟其后，她便也随之转身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