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是晚香玉的味道。

素玄深呼吸了几口这花香，笑得很开心，“我太喜欢这里了，夜晚的花园也好美啊。缓缓，今晚是月牙呢，我圆月、月牙都喜欢。”

叶缓缓任由素玄牵着这里看看那里摸摸，素玄突然拿起叶缓缓的手，在她手掌心放下一个小东西，这小东西扑了扑翅膀，叶缓缓吓得尖叫了起来。

素玄没想到叶缓缓这么大反应，不解的说道：“缓缓，你做什么啊，你吓到七星瓢虫了。”

叶缓缓吓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是我快被吓死了。素玄，我怕这些虫子，我们回去好吗？这太危险了。”

叶缓缓带着素玄回房休息，叶缓缓拉着素玄，一路上素玄都哼着晚安小曲儿。

叶缓缓对着遇萤和十月说道：“她这样也挺好，无忧无虑的。”

遇萤说道：“但是她的志愿是做医师，她要是一直这样，就无法再做医师了。”

天后山对外宣称素玄暂时外出，但是仍有村民在山脚下等着，就说等着素玄回来，要等着素玄第一个医治。

十月也说道：“据我所知，你们人类挑新娘子，可挑了。那些男人不会真觉得她这样天真可爱，反而会认为她痴傻而嫌弃她。”

叶缓缓不以为意，“放心吧，我二师兄绝对不会嫌弃她的。”

话刚说完，叶缓缓却愣住了，赵梓旭喜欢的，是那个悬壶济世的温柔医师，一个男人真的会愿意娶一个“痴傻”的女人吗？来月芸虽然人很好，但哪怕她不反对，赵澜之会愿意接受这样的媳妇？

不不不，这些都不对。

退一万步说，素玄本人希望自己变成这样吗？她觉得素玄这样也还好，她能这样一直照顾素玄，但是素玄真的愿意这样吗？要是十年，二十年过去了，素玄突然清醒过来，会难过于这遗失的青春吧？

叶缓缓望着天真无邪的素玄，忧心了起来。

第二天清晨不到，叶缓缓和素玄就被人吵醒，依稀听得门外有人在大声嚷嚷。

素玄好奇的下了床，叶缓缓连忙叫做素玄，“素玄，听话，你先待在房间里，我出去看看。”

素玄拉住叶缓缓的手，撒娇道：“可是，我也想出去看看。”

叶缓缓哄道：“我就看一下，要是没有危险，我就进来告诉你，再带你出去看看，好吗？”

素玄仍然不太情愿，“可是，我觉得这里很安全，没有什么危险啊。”

门外的喊声越来越大，叶缓缓道：“好素玄，听话，等我回来。”

叶缓缓赶到门口，只见几个天后山的弟子正围着一个黑瘦的中年男子。

天后山的弟子见到叶缓缓，连忙说道：“叶师姐，这位男子是......”

天后山弟子话还没说完，中年男子见到叶缓缓，连忙跪下来：“您就是素玄姑娘吧？素玄姑娘，您医术高明，求求您，救救我母亲，她已经快不行了，所有大夫都说无力回天。”

叶缓缓才看到不远处，一个老人家正依靠着院子一棵树休息着。

天后山的弟子说道：“这位男子背着老母亲，硬是一个阶梯一个阶梯的走上了我们天后山。守门的弟子见他是弟子，便只是好言相劝，但是对方见持要见素玄姑娘。”

叶缓缓看老人也是有七八十岁数的高龄，变说道：“这位大哥，生死有命，人必有一死，老人家到了这岁数，也是差不多了，再好的灵丹妙药也不能永生。”

中年男子带着哭腔说道：“我娘是生了重病。我知道她本也活不了几年，但是我希望她是安详的走，而不是一身病痛的走。山下的大夫都说她肠癌，这几日更是无法饮食，喝水都会吐出来，每天都被病痛折磨。我就希望素玄姑娘能帮帮忙，缓解她的病痛。我愿意为天后山做牛做马一辈子！求求您了，让我见见素玄姑娘了。”

叶缓缓暗自叹了口气，现在的素玄实在无法替这位老人加医治，“先生，真不是我们不帮，而是素玄姑娘不在.....”

中年男子突然眼前一亮，“素玄姑娘！您在啊！我就知道您在！我天天守在山脚下排队等您医治，我就没看您出过山。您菩萨心肠，请一定救救我娘亲。”

听到对方从头到尾喊了不少次自己的名字，素玄愣愣的指着自己，说道：“你是说，想让我帮忙？”

中年男子道：“是的，求素玄姑娘救我母亲一命，她就在那儿，请您去瞧瞧她！”

素玄疑惑的走向那名老人家，叶缓缓只好跟上，但中年男子在她又不好说什么。

素玄蹲在老人家面前，看着老人家痛苦虚弱的呻吟着，颤抖着手触摸了一下老人家的手腕，全身一怔，又收回手，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伸手去触摸对方的手腕，手腕上传来的跳动感似乎想说明什么，但是她又想不起来。

老人家痛得全身冒冷汗，极度虚弱的说道：“我熬不下去了，就到此为止吧，儿啊，娘亲不想活了。”

素玄望着老人家发黄的眼睛，脑海中有一阵奇异的波动，她似乎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信息，大脑中一片空白。

老人家呻吟着，生命正在痛苦的流逝。

素玄突然说道：“她要走了，她不想活。”

中年男子一听，轻轻的抱着老母亲痛苦起来。

老人家似乎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在她身边，她全身的神经都被病痛支配着，她只想解脱。

老人家在儿子怀中断了气。

叶缓缓看向素玄，却发现素玄早已泪流满面。

赵梓旭和陈惜之也赶来，就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切，毕竟医术的事他们也束手无策。

陈惜之给了中年男子一笔丰厚的安葬费，让弟子用担架将老人家的尸身抬了下去。

赵梓旭扶着素玄回房，素玄一直在流泪。

赵梓旭温柔的替素玄擦眼泪，脸颊上的眼泪还没擦干，新的眼泪又落下来，滴在赵梓旭的手上。

赵梓旭将素玄拥进怀中，“怎么了，和我说说，先不哭了，好吗？”

素玄哽咽着说道：“我不知道，我就觉得那个老人家的死是我造成的，是因为我什么也没有做。那个人，求我救那位老人家。可是，我压根不知道怎样才能救她。我觉得，都是我的错。心里很难受，很难受。”

素玄趴在赵梓旭胸口痛哭了起来。

赵梓旭对叶缓缓说道：“还没来得及吃早点吧？替素玄端些粥和小菜过来吧。”

叶缓缓应声离去，去厨房给素玄找吃的，她自己也饿着肚子，直接胡乱在厨房喝了碗粥。

赵梓旭到现在为止都对素玄不离不弃，但是还会想娶她吗？也许他只是喜欢素玄，还没有到爱地步，所以素玄最终会因为被她牵连而毁了一辈子吗？

想到这，叶缓缓还没喝完的粥再也喝不下去了，素玄凭医师的直觉没能救治病人而愧疚，她是凭作为朋友让素玄无故牵连而愧疚。

叶缓缓回到厢房后，素玄坐在木椅上抽抽嗒嗒。

赵梓旭接过粥，喂素玄吃了起来。

素玄没有胃口，不想吃，“你说，是不是我当时要是能做点什么，那位老人家就不会这么痛苦而死？”

赵梓旭耐心道：“这人老了，身体本就是要不行了。她自己也想解脱，走了也好。先喝完粥，张口，我喂你。”

素玄又落下一滴泪，“我觉得我很没用，我当时明明想做点什么，我却只能在旁边看着。”

素玄低垂的脸，眼泪一滴滴落在她握紧的拳头上。

叶缓缓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素玄哭了一早上，吃完早饭后，赵梓旭哄她睡着了。

叶缓缓来到素玄的床旁，低声对着熟睡中的素玄说道：“对不起，素玄。是我连累你无法再做医师。”

当天晚上，叶缓缓也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却做了一个诡异的梦境。

本来只当是寻常噩梦，但是当她看到素玄的右手手腕上出现一个黑色印记时，梦境中的一切又清晰的呈现在眼前。

那个让素玄失忆的人出现了，他放信息给叶缓缓，拿自己去换素玄的记忆。

连续几个晚上，叶缓缓不分白天黑夜都一人躺在树上，看着天空发呆。

这天素玄看到叶缓缓又躺在树干上，似乎睡着了的样子，便回屋拿出被褥铺在树下，喊道：“缓缓，上面太危险了，你快下来！”

叶缓缓睁开眼，只好从树上跳下去，无奈道：“素玄，你又把被褥铺地上，好不容易才洗干净晒干，你这又弄脏了，今晚盖什么？”

素玄听不得别人大声对她说话，委屈巴巴的开始抽泣，“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怕你掉下来会摔断骨头，就把被褥搬出来了，想给你垫着，”

叶缓缓注意到自己语气不好，连忙哄到：“素玄，你别哭，我没有怪你的意思，都怪我，是我喜欢爬上树，让你担心了。是我谢谢你才对，这么关心我。”

比叶缓缓更怕看到素玄哭的，就是赵梓旭了。

赵梓旭来给素玄送汤药，听到她的哭声急急忙忙放下汤药，“素玄，素玄，怎么又哭了？”

素玄看到赵梓旭，哭得更厉害了，“我又给缓缓添麻烦了，对不起，我总是给你们添麻烦。”

赵梓旭安慰着素玄，“怎么会呢，你从来没有给我们添过麻烦，我们素玄最棒了，最聪明了。缓缓是怕你今晚没被子盖，这样，你先把药喝完，我再把我的被子拿给你。”

赵梓旭哄着素玄坐下来，一口一口喂她喝药，素玄把药喝完后，忘记了刚才的不愉快，伸出手掌，“好啦，我喝完了，今天有什么吃啊？”

赵梓旭作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哎呀，我忘记带过来了，要不这样，明天再给你！”

素玄有些生气的扭过身子，“你骗人，我不跟你说话了！”

赵梓旭走到素玄面前，蹲下来看着她，“就因为我没带糖，你就生我的气啊？”

素玄赌气一样扭过头不看他的脸。

赵梓旭温柔的捏了捏素玄气鼓鼓的脸，看惯素玄温婉的样子，这样气恼傲娇的表情，倒让他觉得很有趣，“好好好，我给你糖。”

说罢赵梓旭从手中变出一颗糖，素玄眉开眼笑，刚要把糖拿走，赵梓旭就把糖藏在后背，“等等，你先告诉我，你喜不喜欢梓旭哥哥，你说喜欢我就给你。”

素玄笑呵呵的盯着糖果，“喜欢喜欢。”

素玄美滋滋的吃着糖果，叶缓缓则满怀心事看向他们。

赵梓旭抬头看到叶缓缓还在房门外抱着被褥，神情很沉重，便说道：“缓缓，别灰心丧气的，我又请来了两个名医，再过三日就到了。这两个和之前的不同，他们很擅长医治这种失忆症。对了，明天我要下山办点事，晚上会回来，麻烦你帮我看好素玄。”

叶缓缓点头应着，却是知道无论请多少大夫喝多少药，素玄都不会好起来的。

第二天晚上，赵梓旭回到自己的房间，发现门是开着的，他警惕的将手放在佩剑上，进门却发现素玄在他房间的一处角落缩在一团抽泣。

赵梓旭问道：“素玄，你怎么在这里？”

素玄冲上去抱住赵梓旭，痛哭起来，“你们都去哪了？我一个人在这里很害怕。这里突然变黑了，我最怕黑了。缓缓不在，我一个人害怕，我就去找你了，结果你也不在，我以为你们不要我了。”

赵梓旭抚了抚因害怕哭泣的素玄，“素玄，你记住，我们不会不要你的，缓缓肯定是一时走开了，你怕黑，我先把蜡烛点上。这里怎么会突然变黑呢？你是不是在这里等到太阳下山了？”

赵梓旭转身去点蜡烛，素玄从后抱住他，“不行，你不能走！”

赵梓旭一怔，转过身，温柔的说道：“我不走，那我们一起把蜡烛点亮把。”

赵梓旭牵着素玄的手，将火折子放在素玄手上，自己的手通过操纵素玄的手，将灯火点亮了。

赵梓旭拿出打包带回来的点心给素玄，心疼的说道：“对不起，今天我有点事出去了，没能陪你，让你害怕了。”

素玄吃了一口点心，满意的点点头，小孩子记忆的素玄似乎对于不好的记忆都忘得特别快，“这个好吃！我们带一些给缓缓吧？”

赵梓旭说道：“好，你先吃，待会我送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