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歌十五(2)
作者:宁少斌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4213

这年夏季,连阴雨天气较多,木耳长势非常喜人。几天后,木耳架上那些很小的木耳片,眨眼间已长成了又肥又大的‘猪耳朵’。

这天,轮到高村长、高铁旦和高铁环他们看守木耳场子。傍晚时分,高村长让铁旦和铁环先回家吃饭,等他们吃过饭后好来替换自己。这样,木耳场就总有人看守着,不至于再出什么差错。然而,谁能料到,高村长这次独守木耳场,差点把他的命丢在了这里……

那是铁旦和铁环回村后不久,天就黑了下来,高村长独坐在木耳场旁边的一块石头上吸旱烟,忽然听到一阵“突突突”的机动三轮车声从村北的岭道上传过来,紧接着,几束刺眼的光柱在夜空中扫来扫去。只见那辆机动车大约开到通往北沟底的小路口,忽然间车停灯灭。时候不大,一大群人打着手电筒一声不响地一直朝木耳场开过来。

高村长一下警惕起来。眼下,这木耳场中那一片片猪耳朵般肥大的木耳,谁见了谁都眼红,如果这伙人真是偷抢木耳的,那不正中下怀。不行!得看看这伙人究竟是干什么的。于是,高村长手提猎枪,站在路旁。那群人挎着篮子,大摇大摆地从高村长身边走了过去。高村长问他们是干什么的,那群人中有人回答说啥也不干。他们说着径直进了木耳场……

高村长眼睁睁地看着,那一片片肥大的木耳正被那群贼人洗劫着,他只急得团团转。忽然,他厉声喊道:

“住手!都快给我滚出来!”

这一下可炸了锅,有几个年轻的家伙一下窜到了高村长面前:

“你小子真是吃了豹子胆,竟敢回回和你老爷们作对!那天晚上没收拾你,就便宜你了。你以为我们怕你吗?今个你要是识相,‘鳖气儿’甭吭。我们知道,这一场子木耳是你们全村的,只要你老老实实让我们每人采一篮,我们很快就走。当然啦!我们决不会糟蹋你家半片木耳,你若够朋友,日后见了面,咱们就是好兄弟;你要是不识相,胡乱咋呼着挡我们,今天非摆治你不可……”

高村长这条硬汉子是吃馍饭长大的,不是被吓大的。他一听可气炸了肺:

“你们几个嵩山毛子,竟敢来我们洛川县称霸?你们也不打听打听,我高铜柱是什么角色?你这几句屁话能吓唬住谁?别***再?嗦啦,都赶快给我滚出来!”

高村长一边说,一边拉动了枪栓。

忽然一个嵩山毛子高喊道:

“看起来这家伙不是一盏省油的灯,弟兄们都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动手?”

这个凶巴巴的年轻家伙一喊,七八个凶徒便把高村长围了起来。高村长眼疾手快,“蹭”地一下跳上一块靠着山崖的巨石,举枪瞄准着那群凶徒。就这样,那群凶徒不敢靠近他,他也不敢贸然开枪,他们就这样对峙着……

木耳场那一架架肥大的木耳,眼看着将被其他十几个家伙一抢而空,高村长心急如焚。偏偏这时,高家坡的大小娃娃没有一个人到木耳场来,就连看守木耳场的铁旦和铁环,也迟迟没有赶到,真是急死人啦!

无奈,高村长急中生智,他“呼”地从山崖跟儿处抓起一块石头,拼命朝正在哄抢木耳的那群贼人扔去,正好打在一个家伙的头上,那家伙的头部立刻鲜血直流。那人哭骂着跑了过来,上前就去抓高村长站在石头上的脚,高村长照准那人的面门又是一家伙,把那贼人踢得鼻青脸肿,那贼人捂着脸坐在了地上。围着高村长的那群家伙一见,不顾一切的向上冲,看样子准备把高村长拉下石头,高村长始终不让人靠近,他用猎枪的长枪管不停地横扫着。

忽然,有一个高个子的年轻家伙,一下子抓住了高村长的枪管,拼命往下拉。其余几个凶徒趁机想爬上那块巨石,去抱高村长。高村长想,这一叫人家抱住,不定自己咋吃亏呢?他一急,猛往回拉枪托,一不小心扣动了扳机,只听“嗵”地一声响,拉枪管的那个凶徒“哇”地叫了一声,一屁股蹲坐在了地上,几十个铁砂子儿全打在他的小腿上……

这枪一响,虽然打中了一个凶徒的腿,可猎枪的危险一下被解除了。这种老式猎枪,一次只能装一炮,放响后才能装第二炮。有个年轻凶徒一下冲上石头,抱住了高村长,猛地把高村长推下巨石,几个凶徒一拥而上把高村长按倒在地,十几双脚凶狠地跺向高村长。可怜我们的高村长寡不敌众,怎么挣扎也爬不起来。

这时,一个凶狠的家伙,手持利斧猛地向高村长劈去,一股鲜血立即从高村长的面部喷射出来,他一下昏了过去……

当高家坡的村民们听到枪响,迅速从村里赶来时,高村长已倒在血泊之中,凶徒们也早已乘车逃之夭夭了。高家坡村那一场子又大又肥的木耳片,早被贼人们洗劫一空……

村里人谁也没去顾及自家被抢的木耳,有人回村取来了木棍、木板和绳子,并通知了高村长的家人。村长媳妇王玉梅和秋菊嫂惶恐不安地赶了过来,一见铜柱伤成这样,妯娌俩忍不住悲声大放。

几个年轻人七手八脚地绑了个简易担架,用老马灯照着路,立即把高村长抬向凤凰山乡卫生院。啊!这可是二十几里山路呀?高村长!你一定要挺住呀……

一路上,玉梅和秋菊嫂一人拉着高铜柱一只手,始终没放松过。她们一会儿哭着喊几声铜柱,只要高村长略有反应,村民组长高铜锁就催着抬担架的人赶快前行。

两个小时后,高村长被送到了乡卫生院,一见高村长伤成这样,医生护士们立刻七手八脚地忙活起来。高铜锁立刻跑到乡政府大院,把此事报给了派出所和乡里,乡委孙书记和派出所的民警立马赶到卫生院,孙书记看了高村长的伤势,果断的对乡卫生院的医生说:

“先采取一些急救措施,我们要立刻把伤员送往县中医院。”

洛川县中医院的外科手术及医疗设备,都是相当先进的。一个半小时后,孙书记派乡里那辆吉普车,亲自把高村长送到了县中医院。等把高村长送进急救室,将他在医院安排好,孙书记立即赶到县委,找到县委书记赵明军,请他派县公安局立马调查此案,把那伙凶徒及早抓捕,以便给凤凰山一个安全良好的生产生活环境……

当洛川县公安局问明情况,到嵩山县抓人时,嵩山县公安局的人说,他们那边的人也向他们报了案,他们告洛川县的人用猎枪打断了他们人的腿,要求嵩山县公安局到洛川县去抓人。最后,两县公安局经过协商,决定自己治自己的伤,互不追究。一桩哄抢、行凶案,就这样不长不圆地了结了……

高村长出事的第二天,二哥高银柱和二嫂李秋菊,又一起到县中医院来看他,他的大哥高金柱也闻讯从伊河县赶了回来……

媳妇王玉梅始终陪伴在丈夫病床前。提起高村长的媳妇王玉梅,给人的印象是好像没有这个人似的,她整日不显山不漏水,默默无言的,平常总是不显她。无论对村里的任何事情,她总是既不千岁,也不万岁,从不发表自己的意见和看法,她更不会表露自己的感情。与村人交往,她从不多说一句话,更不会与村里人发生口角之争。即使谁给了她点气受,她也就默默地忍了。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人,她却总是默默的把自己男人和孩子们的吃喝穿戴,办置得停停当当。田地里的活,她也件件能拿得起,放得下,处处干得很出色 。村长高铜柱和自己媳妇的感情一直很好。

当病房里没有他人时,王玉梅望着被砍成重伤的丈夫,她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悲伤之情,这个一向不愿表露感情的人,却又一次扑到男人身上,放声痛哭起来,她哭得十分伤心。刚刚有些好转的高村长,也不劝阻妻子,任她放声痛哭。要不,妻子这个把天大的事都能装进心里的人,如不释放一下,是会憋出病来的。

在妻子放声痛哭时,高村长只用他那双宽大的手,一遍又一遍地摩挲着妻子那黑亮的秀发,他的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

好久好久,在丈夫的含泪劝阻下,王玉梅才渐渐止住了哭声……

二十几天后,高村长伤好出了院。从此,他那张英俊的方脸上,永远留下了一道长长的伤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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