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吃罢清早饭，高老师就失急慌忙地朝凤凰山乡街走去，路上，他碰上了杏花沟村的宋磨子，宋磨子说他老母亲肚子里出了个肉瘤，疼得她老人家在床上直打滚儿，眼下正在县医院住院，急需手术，光手术费得三千多块，他东抓西借才弄来两千块，还差一千咋着也“剜腾”不来，他打算到乡信用社看看能不能贷点款。两个人就一路翻山越岭地向凤凰山街走去。

杏花沟通往凤凰山乡街的翻山小路，时不时要穿越几次那条通往凤凰山的砂石公路。高老师和宋磨子一起刚穿到公路上，正好碰上“贷款专业户”高振海骑着一辆新呱呱的摩托车奔了过来。高振海是新村长高双河的大侄子，“贷款专业户”是他的绰号。那是几年前上级为了富民，号召山区农民大搞养殖业，泼皮胆大的高振海就打算办个养猪场，那时的钱瓷实，由乡政府出面，凤凰山信用社一家伙低息贷给高振海五万元启动资金。谁知高振海办事花钱大手大脚，又没养殖经验，他的养猪场里的猪病的病，死的死，不上两年，他的养猪场就赔了个吊胆净光，那五万元的贷款再也无力偿还了。养猪场赔光后，高振海仗着他和信用社里的头头“混”出来的硬关系，以重新上马项目为名整日缠着信用社的那个头头给他再次贷款，信用社里那个财权在握的“财神爷”又以百分之二十，甚至百分之三十的回扣为条件，又给高振海办了一笔贷款又一笔贷款。然而，高振海贷出款后，并没有再发展任何项目，而是全家人吃香喝辣把贷款挥霍一空。今年，高振海忽然又贷款做起了收购花生的生意，因为高振海一年四季泡进信用社里跑贷款，乡邻们就给他起了个“贷款专业户”的绰号……

高振海看见高老师，就把摩托车停了下来，高振海热情的招呼道：“银柱叔？你上哪儿去？”

“我到凤凰山街办点事。”

“那我捎你一程，我正好也到凤凰山去。”

宋磨子赶快说：“高老师，你趁车走吧！”

高老师不好意思地说了声“那我先走啦！”就坐上了摩托后座，高振海一加油门儿，摩托车一溜烟似的向前奔去。

路上，高老师问高振海到凤凰山街干啥，高振龙便夸夸其谈起来。他说自己今年贷款三十万做花生生意，因为底子铺垫的太大，那些款根本不够，他已和信用社的赵主任谈好了，人家答应再给他贷三十万，今个是去提款。高老师趁趁摸摸地求高振海顺便帮帮自己的忙，看能不能给自己也贷一两千块，高振海有些不乐意地说，到时看情况吧！看那表情，高老师就知道高振海根本指望不上。

到了信用社营业厅，高振海直接进信用社的小院里去了，高老师只得独自来到信用营业厅。不大一会儿，高老师隔着玻璃看见“贷款专业户”高振海来到营业厅内间，很随便地坐在一把转椅上。不一会儿，就见会计给他办好手续，出纳把成捆的百元大票递给了他，高振海急忙把钱装进了一个大黑提包里就急匆匆地走了出去，连给高老师打个招呼都没有。

见高振海走了以后，高老师紧跟着向营业员恳求贷点款，营业员冷冷地说，你去年在县信用联社营业部贷的六千元还没还呢！人家打电话让我们帮着向你讨利息呢！你咋又来贷款？况且现在正是收款的时候，根本不放款。高老师看自己旧贷没还，这次根本没有什么希望，但他又不死心，转悠着不愿离去，大约过了一个小时，急着给老母亲治病的宋磨子赶到了，他又向营业员恳求着贷款，并说了母亲做手术急用。营业员不耐烦地说：

“现在不放款。”

宋磨子不服气：

“既然不放款，高振海为啥一下贷了那么多？”

“人家那是特殊情况特别对待，那是经过赵主任特批的。你去找赵主任吧，只要主任写了批条，我们就立马给你贷！”

宋磨子着急了，就要去找信用社的赵主任，其他的营业员告诉他，赵主任刚上县里开会去了，十天八天回不来。宋磨子觉得这些营业员们都是在搪塞、戏弄自己，就有些恼羞成怒：

“啥他妈那脚特殊情况，难道做生意赚钱比人命还关紧吗？妈那脚现在算啥社会，我算看透了，你给他们入了黑钱送了礼，那些鳖籽们十万八万也肯带给你；你要不给他们送，就别想从信用社贷出来一分钱，就那还‘农村信用社是农民们自己的银行’呢？那不是日哄憨子傻瓜吗……”

宋磨子骂骂咧咧地出了信用社营业厅。

粗野汉子宋磨子的一阵谩骂，尽管使高老师在心里解了不少愤恨，但走在回高家坡的路上，高老师的心里仍是一片灰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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