萤火(6)
作者:春风榴火      更新:2021-07-01 13:52      字数:4566

萤火(6)

二十分钟之后, 许刃走进了酒吧。

白悠凑近程池耳畔, 坏笑这, 轻轻对她说:“许刃来了, 不用谢哦!”

程池一个激灵, 醉眼惺忪地看向白悠:“谁?”

许刃匆匆赶了过来, 依旧是今天下午的西服正装, 身影笔挺修长,看着趴在吧台边的程池,眉心微微蹙了蹙, 略有责备地对杨靖说:“她今天不能喝酒的。”

“咋不能喝了?”

杨靖拎着酒瓶子,笑嘻嘻地说:“她那酒量,都是你蹲大狱那阵子儿, 练出来的, 好着呢!”

他又伸手捏了捏程池的脸颊:“喂!装什么装,你才喝多少, 能醉?

故意的吧!故意叫着许刃心疼是不是?”

许刃皱着眉头推开了杨靖这醉鬼, 将程池横抱了起来, 转身对白悠道:“那我送她回去了。”

他刚转身走几步, 白悠却叫住了他:“哎,你…”

许刃回头, 白悠终于还是摇了摇头, 没说什么。

许刃将程池抱着放进了副驾座, 手摸到了她的臀部,湿答答的。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 上面还有腥红的血迹。

“蠢货。”

他十分无奈地骂了声,然后脱下了自己的西服外套,给她环在了腰间,扎好,把整个臀部盖住,幸而她穿的是黑色的一字裙,看不出来什么,不然就真尴尬了。

许刃坐进驾驶座,顺势抽了纸巾,轻轻擦拭着指尖,不经意扭头,发现程池睁着一双惺忪朦胧的醉眼,盯他。

他起了点坏心,将擦了血迹的纸巾搁她面前晃了晃,说:“这是什么?”

那张纸巾带了腥味,程池皱眉说:“血。”

“嗯,谁的?”

她像个小孩子一般,低头咯咯地笑了起来:“我的。”

他没好气:“你还知道。”

她又嘟了嘟嘴,似撒娇一般:“许刃,我肚子难受,你给我捂捂。”

他很自然地附过身,伸手过去抚住她的小腹:“这里么?”

“嗯。”

她捉着他的手,伸进了自己的衣角,他的手触到了她略微有些冰凉的皮肤。

他换了个姿势,离她更近了些,将宽大的手掌平放在她小腹的皮肤上,轻轻地按了按,然后缓慢地揉了起来,声音低醇温柔:“喝酒的时候怎么没想着,现在知道难受了?”

“许刃,我难受。”

她摸着他的手背,声音低低呜呜,像一只受伤的小兽。

“哪里还难受,我给你揉揉。”

“这里。”

她又捉着他的手,顺势往上。

许刃的身体僵了僵,随即,将手抽了回来,然后从车后面拿出一个蓝色的保温杯,打开,里面是他方才离开的时候叫秘书买了枸杞和红枣泡的水。

他将水倒进了杯盖里,吹了吹,送到了她的嘴边。

“张嘴。”

程池乖乖地张了嘴,伸出红扑扑的舌尖,轻轻舔了一口。

许刃又坐近了些,托着她的后脑勺,一点一点将盖子里的水喂给她。

程池乖乖地喝完之后,顺势揽住了他的脖子。

“喝完了。”

她说:“奖励。”

许刃盖好了瓶盖子,低头轻笑,柔声问:“想要什么奖励。”

“我要…”她话音未落,他已经将她扑倒在了座位上,以一种极其霸道的压迫式的姿态,按住了她的后脑,用力地吻住了她的唇。

这个吻,很深,味道也很醇,是酒香,是烟草香。

月光清冷,街边路灯影影绰绰…

他咬着她的唇,将舌尖霸道地探入了她的口腔,席卷着周围的一切,就缠着她温暖的舌尖,与她抵死地缠绵。

程池流下了眼泪,手从他的腰间插过去,用力地抱住了他,将他的白衬衣抓出了褶皱,她动情地回吻他,眼泪源源不断地涌出来,越来越多。

眼泪流进嘴里,苦涩的味道,被两个人吮吸着消化,他一遍又一遍地与她纠缠,似乎永远都舍不得停下来,舍不得与她分开片刻,程池张大嘴,大口地迎合他。

不够,很不够。

胸中奔涌而出的情感将她吞没,她手伸到了他的皮带上。

“刃哥,你疼疼我。”

她将脸埋进他的肩膀里,声音带着哭腔,呜呜咽咽:“我好想你的。”

他拍了拍她的肩膀,声音低沉:“刃哥疼你,不是今天。”

她身形颤了颤,更是用力地抱紧了他。

两个人抱了好一会儿,程池累了,直接趴在他肩膀上睡了过去。

许刃才松开她,将她小心翼翼地放回到副驾座,系好了安全带,然后给自己系好皮带,启动引擎,将车开了出去。

程家大宅,过来开门的是陶婶。

见来人是许刃,她表情又惊又喜:“许刃啊!”

“陶婶。”

许刃向她问好,然后将程池抱进屋:“她喝多了,我送她回来。”

“噢噢,那…上楼吧!”

陶婶连连给许刃让了路。

许刃抱着程池上了楼,将她小心翼翼地放回到床上,转过身对陶婶道:“她例假来了,麻烦陶婶给她收拾收拾。”

“好的。”

陶婶点头,瞥见了许刃裹在她腰身的西服外套:“你衣服也脏了,留着,我给你洗了,送到干洗店,也不方便。”

许刃想了想,便同意了:“那我得空了来取,谢谢陶婶。”

“客气什么。”

许刃走出门,看到程正年的书房还亮着灯,门微微开着一点缝隙,便知道,他也在家。

进了家门,不拜访主人未免太不懂礼貌。

许刃走了过去,刚到门口正要敲门,便听到程正年的声音从房间里传出来:“进来吧。”

许刃推门进去,见程正年坐在书桌前,手里拿着一张报表,带着老花镜,正在看着。

他走过去,对他恭敬地道了声:“程叔叔好。”

他“嗯”了一声,又问:“程池喝多了?”

“是。”

程正年加重了语气:“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一回来就跟那帮子狐朋狗友厮混,倒不如给她放乡下,还能活出个人样子。”

许刃知道,他这话,是说给他听的。

他说:“程池…”

“六年了,许刃。”

程正年打断他:“她等了你三年,又躲了你三年,不管怎么样,都够了。”

许刃沉默。

“她会走出来的,不管多久,总会的。”

程正年抬头看了他一眼:“如果你还是以前的许刃,即使穷一点,我也没反对你们,但是你现在的身体状况…”

他顿了顿,颇有些意味深长:“恐怕并不适合结婚吧。”

沉默了约莫一分钟。

“程叔叔。”

许刃抬头,与他对视:“我的身体,不会有任何问题。”

好不容易失而复得的珍宝,他要紧紧抓牢,绝不会再轻易放手。

“你相信我程叔叔。”

他急切,甚至带了点恳求的意味:“我保证会好起来,一定会!”

“这你可保证不了。”

程正年喝了口杯子里的浓茶,看着他:“我女儿,值得最好的。”

他咬着牙,沉着声说:“对她而言,我就是最好的。”

程正年手里的茶杯,突然重重地磕在了桌上:“许刃,是不是觉得自己有了那么点儿小成绩,就可以在我这儿不识好歹起来!我现在一根手指头,就可以捏死你!”

“只要我还留着这条命。”

许刃迎着他的目光:“我就不会放开她。”

他失去过她一次,那种痛彻心扉,仿佛整个世界,全部的人生都已经灰暗,那样的事,他绝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看来你这些年,倒是越活越回去,当初你肯放手,我非常感谢你,也尽了自己最大的能力帮助你,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你看看她现在,她为你受的苦,你怎么忍心…再伤害她。”

程正年说这话,几乎已经是声嘶力竭:“算我求你,你放过她吧!”

许刃看着他满鬓的斑白,有些哑然。

良久,他低垂着眼眸,声音低沉:“我放过她,谁放过我?”

谁放过我?

“我从来没想过伤害任何人。”

“只是不想像蝼蚁一样悲哀地活着,不想任人支配,这有什么错?”

“在我一无所有的时候,是她陪着我,在我一败涂地甚至以为自己这辈子都无法重新站起来的时候,她对我说,一定要坚强。”

他缓缓抬头,自嘲地笑了声:“其实我一点也不坚强,在监狱里,那些漫无边际的长夜里,我哭过很多次。”

程正年震撼地看着他,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么多年了,许刃竟肯在此时对他敞开心扉。

许刃一直是一个心思很重的孩子,程正年在大雨中见到他的第一眼,便知道。

他的那一双眼睛,太深了。

“我想她,发了疯似的想她,我也害怕,怕她不等我,怕她渐渐地就不那么爱我……”

程正年终于是闷哼了一声,语气稍稍缓了缓:“如果你真这么喜欢她,当初林简的事,你就不会…”他没把话说完,就停住了。

“许刃,并不是我要当恶人,是你自己做了选择…”程正年看向许刃:“好自为之。”

“程叔叔,我不会放弃。”

他的目光前所未有的坚定:“我不会放开她了。”

程正年冷哼:“即便一无所有,被打回原形也无所谓?”

“没有她,我所拥有的一切,都没有意义。”

“那你就等着吧。”

许刃走出了程家大宅,天空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

他抬头,望向她的房间,窗帘透出了暖黄的微光。

仿佛那才是黑暗中照亮未知前路的指引,他的心前所未有的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