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紫珑居然是公主。

谢紫珑……哦不，应该说是轩辕紫珑，居然是当朝最尊贵的嫡公主？

这个事实在岑云心头不断地盘旋，他努力说服自己尽快消化这件事，可心头的震惊和不敢置信还是让他没办法保持镇定的表情。

“傻了？”紫珑挑眉淡笑，“我看起来很可怕？”

“不，不是。”岑云定了定神，老实地说道，“是你的身份很可怕。”

“怎么说话的？”岑煜皱眉看向岑云，语气沉冷，“公主殿下面前，别没大没小。”

岑云低头：“是。”

“没关系，岑家主别太苛责他。”紫珑淡道，“岑云与本宫同窗一场，也算缘分，以后若是打算走科举考取功名，可以去帝都找我。”

岑云精神一振，这么好？

然而兴奋不过一瞬间，他很快蔫了下来，南圣皇族唯一的嫡公主身份何其尊贵，岂是谁想见就能见到的？

隔着重重高墙宫苑的距离，平民百姓就算想仰望都没那个机会。

紫珑不过随口一说罢了，他要真当了真才是傻。

岑煜请紫珑和谢青衣进了书房，岑云想跟进去又有些犹豫，怕不合规矩。

“进来吧。”紫珑转头看到少年的表情，淡淡一笑，“在自己家里，不必拘束。”

在自己家里就不必拘束？

怎么可能？

就算宫里的皇后、贵妃回娘家省亲，父母尊长都得跪下见礼，不能跟女儿平起平坐，何况他这个平民百姓，怎么可能在公主面前不拘束？

岑云依然只当紫珑是随口一说，该拘束还是得拘束，否则等公主殿下离开，只怕他大哥得让他好好拘束拘束。

下人沏了茶端进来，托盘上三盏茶，下人恭恭敬敬地端茶放在紫珑和谢青衣面前，最后一杯放在了岑煜面前，端起空的托盘，躬了躬身，告退离去。

书房里只剩下四个人。

跟随紫珑而来的漪澜和青鸾都候在门外。

紫珑坐在临窗的位置，谢青衣坐在巨大的书案后面，岑煜站在案前，把书案一角已经整理好的卷宗账本放在谢青衣面前，并一本一本翻开介绍：“这两本是镇陵王府几年来欠下的账目，有战马的，有借银的，还有一些珠宝绣楼里赊下的欠账。”

“这本卷宗里记载的，是各大家族产业的分布状况，这个是谢家矿山的收入……”

岑煜语调平稳，陈述也显得波澜不惊，跟平日里的说话语气几乎没什么两样，只是态度上明显多了几分谦恭。

岑云站在一旁，家族产业上的事情他并未参与过，了解得也不多，但此时兄长所说的这些，他却能听懂。

奚州封地之内，各大家族的产业分布情况，他的兄长几乎了如指掌，通过此时的情势判断，岑云不由猜测，他大哥跟琅州谢家主的关系……应该是早就认识吧？

并且看起来还是非常熟非常熟。

岑云轻轻撇嘴，腹诽大哥瞒得深，连他都未曾透露过只言片语，不过比起这个，岑云还是更好奇紫珑的身份。

公主，跟他隔着十八万千里的距离，像是遥不可及的天上云朵，平民百姓通常只是听过，有幸能见公主一面的人都极少。

而在大多人印象之中，金枝玉叶的公主娇贵异常，从出生到出阁，一直都生活在天下最尊贵的皇宫内院，身边不知有多少侍婢伺候起居日常，根本连宫门都不会踏出一步，谁会想到堂堂一国公主居然会不远千里来到边关奚州封地？

但这都只通常的概念。

眼前这位公主比起以往人们印象中那些公主更尊贵，因为当今皇上属意她为帝，甚至为此十几年没再诞下一位皇子，寻常的公主早晚要嫁人，而这位公主以后会成为一国之君，南圣最尊贵的，也是史上第一任女皇。

尊贵到无人能及。

岑云想到未来的女皇陛下此时就坐在他家书房临窗前的坐榻上，心头顿时有股与有荣焉的感觉慢慢发酵。

“家主。”门外响起恭敬的禀报声，“谢公子到了。”

有谢青衣在此，岑家的下人为了区分，管谢晗叫谢公子。

岑煜转头正要说话，却听紫珑道：“岑云，你跟我一起去花园里逛逛，不打扰他们谈正事。”

岑云讶异：“逛花园？”

怎么刚坐下就要走？

“怎么？”紫珑站起身，冲着他挑眉，“不乐意？”

“当然不是。”岑云连忙摇头，“我只是有些意外。”

紫珑当然知道他在意外什么，她来奚州是为了镇陵王府的事情，顺道也牵扯上了各大家族，此时正是整理账目等待清算的时候，她却说不打扰他们谈正事？

谈正事不需要她这个公主在场吗？

不过紫珑觉得接下来的善后事宜已经不需要她，如何收集罪证，牵扯进来的人有多少，谢青衣会做一个详细的整理，然后呈报给她的父皇，由她的父皇定夺，至于其他的一些事，比如傅家和范家以后命运如何，奚州各大家族以后的局势如何变化，这些更不需要紫珑再行理会。

谢青衣只需交代下去，自有人办得妥妥帖帖。

紫珑开门出去的时候，正好看到了站在王外的谢晗，对面的谢晗也是微愣，然后很快就想到了什么，低头就要跪下去，紫珑淡道：“不用多礼，留着跪你的义父吧。”

虽说名义上已经认了义子，却是谢丹墨代他的父亲认的义兄，谢青衣跟谢晗大概还没正式见过面吧。

如果谢青衣愿意认下这个义子……应该也不会反对，那么就该有个正式的敬茶仪式。

“我跟岑云去花园里走走。”紫珑淡道，“你们谈你们的事，不用招呼我。”

谢晗低眉应是，等紫珑从身后走过去，才抬起头走进书房。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府中却是灯火通明，屋檐下，庭院里的树上，曲折的长廊上，到处都悬挂着灯笼，穿梭而过的下人们见到紫珑，远远就跪了下来，额头贴着地面，比以前任何时候都恭谨，生怕因礼仪上有什么不周之处而获罪。

紫珑见状，微微皱眉，心里很快猜到应该是岑煜提前给府里的人做了警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