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对，他把自己也画上去了，虽占据的地方不太，整幅画看起来却是灵动飞扬，几乎把所有伴读的神韵捕捉得栩栩如生，从画中就可以看出每个少年的性情风格，或是清淡沉稳，或是疏懒雅致，或是热烈夺目，或是淡漠疏离。

连花草陪衬都像是被注入了生命似的，美人让人想叹息。

伴读们沉默地看着，心头突然间就浮现了淡淡的惆怅和酸涩，还有数日相聚时光，待到分别之后，下一次的团聚不知在何年何月呢。

“画得不错。”紫珑淡笑，“果然还属流裳画工精湛。”

说罢，命漪澜稍后拿去裱起来。

“谢谢主子夸奖。”流裳脸上浮现笑意，“以后有时间我帮主子单独画一幅。”

紫珑偏头，看了眼身边没什么表情地狼崽子，唇角扬起一抹笑意，伸手勾过他的下巴亲了亲，“帮本宫和锦华画一幅。”

苏流裳瞥见甘锦华刹那间变得温柔的眉眼，挑了挑眉：“好。”

快乐的时光总是流逝得极快，一日的欢闹转瞬落下帷幕，傍晚的夕阳一点点往西移去，少年们心头浮现几分寂寥怅然。

美好的画面难免让人流连不舍，可这人世间注定不可能只有完美。

如何幸福的人生都该有点遗憾才显得真实。

晚膳设在紫宸宫，膳食丰富，道道珍馐佳酿让人食指大动。

紫珑摒退了所有服侍的宫人，只跟这些陪了十多年的伴读们一起静静地享用美食，如今在座的这些少年们包括紫珑在内，最小的十四五岁，最大的十八九岁，都正值人生最美好的年华。

再过数年，少年们会长大成为成年男子，性子会变得越发成熟稳重，气度和本领也会越来越强，手握的权势会越来越大，很多东西都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改变。

唯独一颗赤诚忠心，不知道经年之后是否还会一如今日这般纯粹可爱？

可以这般相聚的时光已经所剩无几，少年们心情都有些低落，晚膳时不约而同地沉默了下来，话少了许久，气氛跟着低迷了一些。

膳后青鸾去泡茶。

少女行云流水般优雅娴熟的动作让人觉得赏心悦目，宽大的蓝色裙袖随着她泡茶的动作而流泻出美丽的色泽，茶香氤氲，丝丝缕缕萦绕心扉，一点点填满心扉处的怅然，让人渐渐感觉到了静谧充实。

楚倦放松了身体，懒若无骨地倚在椅子上，暗想就算分别又如何？以后又不是没了相聚的机会。

他们心之归属永远在皇城，在繁华锦绣的紫宸宫，他们的信念在这里，根在这里，就算远在千万里之遥，他们也不会忘记自己的责任，不会忘记心中牵挂。

长大了的确要少一些幼时的单纯无忧，可责任却能带给他们另外一种精神上的满足和充实。

人活着的意义，不仅仅只是为了享受快乐。

“我有个提议。”端着茶盏，谢丹墨桃花眼一抬，目光灼灼地看着紫珑，“以后每年年节之前我们都可以回来一趟，恰逢主子生辰，腊月初赶到帝都，除了庆祝主子生辰之外，还能一起过个年节，正月里打道回封地，不知主子意下如何？”

提议一出，其他人精神一震。

这倒是可以。

紫珑轻飘飘地瞥他一眼：“谢家生意遍布天下各地，帝都皇城你还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可其他人镇守封地，往帝都路途迢迢，往返一趟这么容易？”

这有什么难的？

谢丹墨暗道，就算路途远了些，赶路辛苦了些，可只要能回到帝都跟主子一起过节，他觉得这些根本不算辛苦。

“我觉得谢丹墨说得有道理。”楚倦第一个同意，“我们几个都是练武之人，身强力壮，经得起长途奔波的折腾，两地虽相隔甚远，可快马加鞭其实用不了太长时间，往返一个月——”

“往返一个月，在帝都再待上一个月，这两个月里若封地上发生什么紧急之事，你们确定有办法解决？”

楚倦难得语塞，须臾，静静垂眸：“是我顾虑不周。”

他只想着往返辛苦就辛苦些，却浑然忘了最大的困难从来不是路途有多遥远，而是在于随时会发生的变故。

楚倦都认了错，其他人自然不敢再擅自发表意见，他们其实不是不明白，领了封地的王侯在没有君王旨意之下，其实是不能擅自离开封地的，他们也不是不清楚，镇守封地并不单单是领了个侯爵就等着坐享富贵。

偌大的封地上数座城池，军队，赋税，生意，百姓的生计，一方的安稳……许许多多需要纳入管辖范围的事情，他们需要学习，需要习惯繁杂的职务，需要学会用人，需要培养心腹，需要做很多很多的事情。

若是一方封地安然太平，各大家族都能配合，很多事情尚能进展得顺利些，否则立威同样是件不得忽视的事情。

权力和责任是相等的。

以后各辖一方，很多事情真的远不会有想象中这般来得轻松简单。

众人都沉默着，情绪一时又有些低落。

“今年年底就不用回来了。”紫珑淡淡开口，“还有四个月就到了年节，时间都不够浪费在路上，明年看情况再定，本宫会时刻关注着你们的动静。若情况允许，本宫会传旨给你们，到时候再回来，若不行就过两年，先把你们自己手上的事情做好要紧。”

楚倦点头：“嗯。”

“奚州那边本宫之前去过，各大家族也都了解了一些，暂时不会有什么问题。”紫珑道，“楚倦相对来说会轻松些，倒是衡州那边，陵川也许需要费一番心思。”

此言一出，其他人的目光都看向墨陵川。

陵川同意去衡州了？

墨陵川敛眸道：“臣不会辜负主子的期望。”

“湛青。”紫珑眸光微转，“穆国那边你不用回去了，本宫对你另有安排。”

湛青恭敬道：“我听主子的。”

“嗯，还有几天时间，你们都可以好好想清楚，若是什么想法现在可以提出来。”紫珑淡笑，“本宫不是暴君，眼下还可以接受不同的意见，可一旦真正下了旨，你们就没有抗旨的余地了，领旨之后更没有后悔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