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0生子

或许是刚才的话题不合时宜,回去的路上舒然一直没说话，愁眉苦脸地呆坐在位置上出神。

杨桃把人送到家门口，临走之前不忘安慰她：“你累了的话就先睡会儿,明天我陪你一块儿去医院。”

舒然垂着脑袋,眼皮耷拉下来,确实是累坏了。

她没说好，也没说不好，甚至连招呼都忘了打，关上车门便往家里走。

屋子里空荡荡的,负责打扫的阿姨前脚刚走，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清洗剂的味道。

舒然坐在沙发上发着呆,沉沉地吐了口气，感觉到心口莫名地犯堵，一股强烈的不适感袭来。

她弯着腰对着垃圾桶“哇——”地一下吐了出来，之前吃的鸡腿汉堡如数全吐出来了。

屋子里开着暖气,但是她却感到一阵寒意自脚底升起,环抱着毛毯不由自主地发抖。

天色渐晚,唐明洲结束完会议时已经到了下班的时间。

他看了看手机,上面没有一条简讯。

心微微一沉，给舒然拨去了电话。

等待接听的几秒钟,下属推门准备和他汇报工作。

唐明洲皱了皱眉，不觉有些疲惫,沉声吩咐：“晚上加班赶进度,务必在下周之前拟好合同。”

助理推出门，电话接通了。

舒然的嗓音沙哑，带着一点点地鼻音，轻轻“嗯”了一声。

唐明洲问：“到家了吗？怎么一直没有回复我？”

“我刚才太累了,就在家里睡着了。”

“好……晚上我要加班，你不用等我，早点休息。”

舒然说了一声“哦”，又问他：“这两天我可以回我妈家住吗？”

唐明洲疑惑，问：“怎么了？是哪儿不舒服吗？”

“就是太久没回去了，我想回去看看我妈和外婆。”

他心里一软，口气也柔了几分，“想回去就回去多住两天吧，我接下来有的忙了……也没时间好好陪你。”

收了线，唐明洲握着手机兀自发呆。

总觉得电话里的舒然有些反常，可是究竟哪里有问题，他又说不出来。

混乱的思绪被敲门声打断，秘书拿着文件站在门口，唐明洲继而专心地投入到工作当中。

第二日一早，舒然收拾好行李准备回娘家。

唐明洲已经为她安排好司机，她从屋子里出来时，车子就停在正门口。

“太太。”

这个新来的司机叫小刘，平日里专程负责舒然的出行，因此对她很是恭敬。

见她手里拎着行李，忙不迭地上前接过她的行李箱，“太太，你这是准备去哪儿啊？唐总知道吗？”

舒然脚下一顿，再看小刘时脸色不由地冷了两分，问：“难道我去哪儿都要和唐明洲报备吗？”

小刘尴尬地笑了笑：“当、当然不是了。”

“先去翡翠公寓，我要回家住几天。”

小刘不敢有异议，把行李扔到后备箱，径直坐上车准备出发。

周艳芬自从女儿嫁人以后，便从彻底老城区搬出来，住进舒然之前租住的翡翠公寓。

考虑到舒然偶尔也会回来住几天，唐老板大手一挥，直接找人把房子买下来了。

事后舒然嫌他花钱大手大脚，唐明洲笑答：“唐太太住得舒心最重要，钱……慢慢赚。”

这话说到舒然心间里头，嘴上虽埋怨，心里却还是甜的。

这么想着的时候，小刘拎着行李站在房门口。

舒然掏出钥匙开了门，从对方手里接过行李，道了谢，径自进了屋。

周艳芬不在家，屋子里没有半点人气。

舒然在房间里躺了一会儿，觉得浑身乏力，再看屋子外头阳光正好，她挣扎着起身决定出门。

公寓外头有那种二十四小时的便利店，舒然记得那里是有卖验孕棒的。

抱着试试看的想法，她决定买一根回家验一验。

对于怎么用验孕棒她没有经验，因此买到手后急急忙忙地回家，连说明书都没看，对着那条杠杠大眼瞪小眼地盯了五分钟。

五分钟后，一条颜色略淡的红线出现了，她心里又惊又怕，旋即将东西收拾好，一把扔进了垃圾桶。

好不容易挨到下午，周艳芬终于回家了。

见她也在，狐疑地问：“你和女婿又吵架了？”

舒然有气无力地摇摇头，“没有，他最近有的忙……我就回来住两天。”

周艳芬舒一口气，当初她坚决反对女儿的婚事，还是唐明洲千万保证一定会好好疼舒然，她无法才只能松口。

好在女儿婚后的生活很平静，没有大起大落，更没有小三怀孕抱着私生子上门的狗血戏码出现。

“既然回来了就赶紧起来，帮我把菜洗了，别倒在沙发上犯懒。”

在妈妈心里，女儿永远是女儿，即便她嫁给了商圈大佬，回到家免不了要被催着做家务。

舒然跟着她进了厨房，心不在焉地择菜，半晌又冷不丁地开口问她：“妈，当初你怎么会想到要生下我的？”

周艳芬不愿意提这些陈年往事，“你都这么大了还问这些干什么。”说着话，又把洗净的菜切好，吩咐道：“晚上咱们随便吃点，明天妈再给你买新鲜的菜。”

*

一连数日，舒然在娘家住得忘我，连个早晚安也没有，唐明洲看着安安静静的手机，摇了摇头决定给她去个电话。

这天舒然和杨桃约好了出门，他的电话恰好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舒然看到来电的是他，想也没想就把电话挂了。

杨桃在一旁看了，笑话道：“你就这么把老公的电话给回绝了，不怕他回家收拾你？”

舒然耸了耸肩无所谓道：“他最近忙着年终，没时间管我了，我一直和我妈住在一起。”

说起这个，杨桃想起了那天的事情，又怕会惹得她心烦，便小心翼翼地问：“对了……你后来有没有再去检查，怀孕的事……”

“假的。”舒然想也没想一口否定了。

“假的？”杨桃蹙眉，“你去医院检查了？”

“没有，但是我买了验孕棒看过了，颜色很淡，很有可能不是怀孕。”舒然试图说服自己，“出国那几天我的肠胃不好，所以才会吐……”

“你还吐了？”杨桃咂咂嘴，“验孕棒可不准，我建议去趟医院检查一下比较准确。”

舒然无言，不知该怎么回复。

“那你和唐老板说过了吗？”

“他太忙了，我不想打扰他，等过了这阵子他忙好了，我想让他陪我一块儿去医院看看。”

杨桃点点头，知道她对这种事总是有着莫名地仪式感。

既然她已经想好了，那么自己也就不多心参与了。

另一头，唐明洲没有接通电话，以为她在忙，便把电话打到了周艳芬那边。

周艳芬解释说：“然然一早就和杨桃出门逛街去了，估计现在是在忙所以才没接到吧，你晚点再给她回个电话吧。”

唐明洲应好，收了线便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继续工作。

转眼便到了年末，这天下午，唐明洲的公司举行年终会议，一众领导与下属坐在会议室里等待他发言。

会议开始之前，唐明洲意外地接到了杨桃的电话。

他们虽然互相留了号码，但是却从来没有通过话，更觉得没有那个必要。

因此当看到杨桃的名字在屏幕上跳跃时，唐明洲停滞住动作，走到门外接听。

相较于他的冷淡，杨桃便显得热络多了。

“唐老板，你还在忙着工作吗？”

“你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就是来跟你说一声，你要是还不给你老婆打个电话，我不保证她会做出什么让你后悔的事情。”

唐明洲看了看手机，复又接听，“你最好说明白点，我听不懂你到底什么意思。”

论直男的理解能力，唐明洲排倒数第二人，就没人敢和他抢第一。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镇定呢？然然前几天和我说起自己的身体，要是我猜的没错的话，她这十有八九是怀孕了。”

说起这个，杨桃嘲讽道：“你作为丈夫的，即便再忙，难道一天一通电话都没时间吗？”

话筒里她还在叽里呱啦地说个不停，唐明洲却觉得心脏蓦地停住跳动，全世界仿佛静了下来，他能够听得血液在身体里流动的声音。

会议室里，众人还等待着他这个老板发言。

唐明洲却不管不顾，掏出私人手机给舒然打去电话。

这一回电话接通了，舒然正在午睡被他吵醒，起床气来了自然不是那么好哄的。

唐明洲问：“唐太太，你还要生气到什么时候？”

下属们：“……”

*

九月初，舒然在海州市附二院顺利诞下一名男婴。

小孩子长得浓眉大眼的，和父母俩都不像。

出院那天，唐家老太太亲自来接她。

舒然受宠若惊，浑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地，对老太太道：“奶奶，你辛苦了，怎么还特地赶过来了。”

唐老太太终于见到了这位小金曾孙，自然是乐得眉开眼笑。

“要的要的，女人生孩子是大事，我得过来看看你恢复得怎么样了。”

话是这么说，眼睛却一直瞥向周艳芬怀里的小宝宝。

舒然的外婆也来了，两个老人家坐在一块儿有说不完的话，话题的中心围绕着熟睡中的孩子。

当天唐明洲没有去公司大清早便到医院，办理出院手续，给舒然换衣服，全程亲力亲为，不允许任何人查收。

新来的月嫂阿姨见了，不好意思道：“唐老板，哪儿好让你动手，我来吧……”

唐明洲执意道：“然然帮我生了孩子，这么大的罪都受了，我还有什么不可以做的。”

几位长辈闻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便没有再阻止他。

回到家里，月嫂阿姨帮忙准备午餐，舒然回房继续睡觉。

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她莫名地梦见躺在产床上那些可怕的经理。

直到房门被人推开，唐明洲从外头进来，她猛地醒了过来，睁开眼问他：“孩子呢？”

“又睡着了，你外婆抱着呢。”

男人走近她坐下，牵过她的手，柔声道：“然然，这次真的辛苦你了。”

没有哪个女人生孩子是容易的，舒然也一样。

只是时下听到他这声感谢，她没由来的眼睛微热，眼泪就这么流了出来。

“别哭，当心伤了眼睛。”唐明洲伸手替她擦了，又道：“以后我们好好过日子，你呢……专心做你的唐太太，我呢……要更加努力赚钱，让我们家这个臭小子从小就享受富二代的待遇。”

舒然笑言，“你别这么宠着他，将来长大了无法无天就不好管教了。”

“管教的事情交给你，我不参与。”

他这么说着，似乎已经想象到将来儿子挥着小短腿朝他跑来，哭诉着妈妈追打自己的模样。

舒然没说话，只见他沉浸在幸福当中，不忍打扰。

片刻，屋子里静了下来，唐明洲凝望着她的脸孔，无声地笑了笑。

所谓的岁月静好，大抵是如此吧。

“然然，谢谢你愿意嫁给我。”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