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作者:肖锚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4216

老丁能一心追随邢维民,这一点,就连老邢自己也没想到。当然,邢维民能打仗,让手下信服这只是原因之一,最主要的,还是因为突击队的赏钱比其他部队要高。

不过这种事情只能在心里想想,嘴上可绝对不能说。

七拼八凑弄了五十几个人,再加上老丁和妖孽,差不多编成了两个排。郭文治对这个杂牌军并不看好,在他眼里,这就是一群快要死的,和想要送死的杂碎。

穿过一片稻田,钻入一人多高的杂草丛,宁静的夜色,弥漫着淡淡的硝烟味。

人手一口大刀,刀锋上血迹斑斑,有的还卷了钢口。粗重的喘息在队伍中此起彼伏,时不时还发出绊倒前那恐怖的“哎呀”声。

“这鬼天气,热死老子了!”解开领口,一股汪汪的汗水,径直灌进内衣。贺三快疯了,他挥手“噼里啪啦”抽了自己几记耳光,忍不住骂道:“奶奶的!这么穷折腾,还不如被小鬼子打死舒坦!”

“老贺,用不用兄弟帮你抽?”一旁的同伴“呵呵”笑道。

“滚一边去!老子打蚊子,关你鸟事?”

草丛中的蚊子一团一团,就像小鬼子的轰炸机,紧跟猎物,怎么轰也不散。凡是裸露在外的皮肤,没过多久便疙瘩一片,形成了比较壮观的丘陵盆地。和其他人相比,老贺则更加倒霉——蚊子不但没放过他的秃头,就连秃头上的“金元宝”,也狠狠叮上几口。

“也不说给支枪?”将大刀插入背后,贺三满腹牢骚,“国民政府至于穷到这地步么?”

“你算说对了,”老严在一旁插嘴,“汉阳兵工厂迁走了,现在就连正规军的武器都不够用。呵呵!你想要枪也可以,阵地上全是打碎的零件,有本事你自己拼装。”

眼珠转了转。贺三似乎想起什么。问道:“哎?我说严头儿。你上不上阵地?”

老严叹了口气:“我不上去。你们这些杂碎临阵脱逃该咋办?”

“也何?都国难当头了。这自己人怎么还互相猜忌?”

“呵呵!中国人嘛!要都能推心置腹。也不至于让小鬼子打进家门不是?”

“闭嘴!”郭文治回过头。瞪了老严一眼。“保持安静!”随后。凶狠地目光从老邢身上一扫而过。

老邢地后背全湿透了。汗水顺着两鬓不住流淌。好似被拧开地水龙头。但他地脚步迈得很稳。张弛有序。一瞧就是个善于分配体力地家伙。

郭文治的目光始终没离开过他,凶狠、恶毒、像两把锋利的匕首。老邢知道他为什么总瞧自己不顺眼,说白了,这男人就是个地地道道的小心眼。

在行军途中,郭文治曾私下提醒过他:不要对生存报任何幻想。老邢知道他什么意思,就是想逼迫自己溜之大吉,为他枪毙自己找个名正言顺的借口。

“如果我告诉你,我没碰过宋菲,你能相信么?”老邢低声问道。

“鬼才信!世上哪有不贪腥的猫?”

“那好,就算我什么都没说,你愿意怎样就怎样,我姓邢的要是皱皱眉,那就随你姓!”这是摆明了没瞧得起郭文治,甚至就差没说,你这种男人还不如一个屁。

宋菲是女人,所以老邢再怎么对她不满,本着好男不和女斗的原则,他是能让则让,当忍则忍。可你郭文治呢?你算了什么东西?不给点颜色看看,你还真就不知道自己能吃几碗干饭?

岳王庙地处两个战区、两支防守部队的交汇点。由于中国人那自扫门前雪的性格,所以双方把防御重心修筑到岳王庙一侧,便各自罢手了。照这两支部队最高长官的话说,子弹和地雷都是钱,政府财政困难,吾辈当省则省。

把精打细算用在战场上,**也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以前剿共是这样,现在对付小鬼子则照样如此。总之,好人是谁都不愿意做的,因为做好人这代价……实在太大。

小鬼子算是把中国人这特点都琢磨明白了,所以放手一开干,连想都没想,就把主攻目标直接放在了岳王庙。他们在天皇戎装相前磕头发誓,一定要突破一个点,撕开一个口子,给予中**队一个致命的教训。

**的子弹倒是省了,不过省下这笔钱的后果,便直接导致岳王庙阵地,成了地地道道的填油战。老邢等人赶到前,已经上去过十六批敢死队,迄今为止,也没见一个人生还。

山上的岳王庙早已炸得无影无踪,就连山头也被削平了两米。整座山体都酥了,攥一把湿漉漉的泥土,不敢说能捏出弹片,但蹭上满手血,那也毫不夸张。

阵地上静悄悄,阵地两侧的**还在积极牵制。或许是牵制弄得过于完美,以至于长官部不得不舍近求远,从遥远的大后方抽调防御部队。

“山上怎么没动静?”老丁看着老邢,老贺又看着老丁。

“已经易手了,你还指望有什么动静?”老邢左右权衡了数遍,可不管怎么算,冲上山头后,伤亡率都够他心疼一辈子了。

“你还等什么?上啊?”冲山顶努努嘴,皮笑肉不笑的郭文治,瞧着老邢的眼神,有点幸灾乐祸。

可世上还有一句话,叫做乐极生悲。火冒三丈的老邢,瞪着郭文治,咬咬牙,喊了声“去你妈的”,便一脚蹬在他跨下。

郭文治痛苦地捂住下体,龇牙咧嘴,脸上表情四季更替。由于事发突然,谁也没料到会弄出这种事,因此一个个瞠目结舌,不知所措。

不过还是有反应迅速的,老丁一把抱住手持大刀的邢维民,连声喊道:“长官!你冷静些!”

“冷静个屁!老子都是必死之人了!还怕个球?先杀了这**的,再去找小鬼子拼命!”

老严将倒嘬着凉气,捂着一亩三分地的郭文治拖到一边。所谓长官,其实说白了也是个血肉之躯,在地上翻滚酝酿了半天,他终于没抗住那钻心的刺痛,“嗷”的一嗓子,居然把怒气鼎沸的老邢吓了一跳。

事实证明了:只要经过“专业训练”,人人都可以唱出无与伦比的男高音。

“长官,您就没想过此战要能生还,那您不是罪上加罪?”老丁话音未落,邢维民脑海中突然闪出于大麻子那句经典名言:“此地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处处不留爷,爷去投八路!”

当兵的投八路,在当时来看,这只是下下策。八路非但没饷,而且还不是正牌,整天吃了上顿没下顿,弄得跟叫花子似的,所以没到万不得已,谁也不会迈出这一步。

邢维民不吭声了,瞪着满地乱滚,像压道机似的郭文治,强行压抑火气,直至它慢慢熄灭。

老丁替他算了一笔帐:杀长官,肯定是个死罪,不过殴打长官,那性质就完全不同了——顶多关上一关,受点皮肉之苦。

既然怎么都是坐牢,所以老邢就不客气了,一把推开丁胖子,干脆骑到郭文治身上,一不做二不休,抡起巴掌左右开弓。

邢维民揍得卖力气,而郭文治也捱得卖力气,没过多久,他脸上就刮满了眼镜碎片。“**的!打小鬼子没能耐,找自己人别扭倒是一个顶俩儿!呸!中国怎么净出你这种杂碎?”

老严袖起双手,远远躲在一旁看戏。根据他的经验,当兵的上战场之前,那就是疯子,逮谁咬谁,不分敌我。因此他横下一条心:这年头混口饭吃不容易,若没必要,最好还是别溅一身血。

杂碎们也不劝,监狱里缺少的就是娱乐活动,能赶上一场好戏不容易,过了这个村,兴许就没那个店。

被纵容的后果,便导致了老邢越打越兴起,他干脆揪着郭文治那油光铮亮的头发,拎起来用脚狠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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