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名字叫亚当斯-维哈，二十三岁。居无定所，未婚，我是赏金工会签署信天翁佣兵团的团长 每天都要加班到晚上8点才能休息，我不抽烟，酒仅止于浅尝，晚上11点睡，每天要睡足8个小时，睡前我一定喝一杯温牛奶，然后做20分钟的柔软操，上了床马上熟睡，一觉到天亮，决不把疲劳和压力留到第二天，医生都说我很正常。”

监狱的苍白墙壁，留有亚当斯独白时那点点回声。

他在和谁说话？

我？

林奇？

还是在和他自己说？

“魂医,介绍一下你自己。”亚当斯拧转着胳膊，他叫昆丁摔得上肢大面积留有淤伤，不过很快就缓过了一口气。

“我...”林奇不知道如何开口。

亚当斯坦然道：“不要紧张，我们佣兵没有资格紧张，可能紧张的瞬间，会握不紧剑。我们得互相告知同伴，吐露出最多，最有用的信息，爱好、习惯、人生经历，如数家珍一样，用最平缓的语调来告诉友人，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如狮子一般的男人----林奇如此认为。

“我叫林奇。”

少年的内心有种莫名的冲动，他想将自己的故事分享给这家伙听。

因为---他值得自己信赖，他已经将自己看做了同伴。

“二十一岁,住在赤溪南岸的光照派教堂里，老师是昆丁-贝克，三个月前才到霞风郡，之前和你一样...不...不一样。”

林奇说着，刻意掩盖着手背上的猎刀印，尽管它已经变成了十字剑的模样，但他依然羞于示人。

亚当斯：“我们一样，林奇,两只手，两只眼睛，一颗心，没什么不同。你在米特兰入伍，应该是文雀团的人。”

“对...”林奇接着说道：“我活了下来。”

“靠着聪明才智还是苟且偷生？”亚当斯的问题尖锐刻薄，可语气却四平八稳。

“不是聪明才智...”林奇感觉内心的飞贼无比沮丧。

亚当斯没把下半句话说出来，他单单看着这个小子，看着这个披着神袍，双拳中蕴含着蓬勃活力的小子。

“你想和我做朋友吗？林奇。我是个百夫长，马上就要成为四王子的千夫长。我也是他私军的剑术老师。”

天色渐暗，月亮慢慢爬上窗沿。

干枯的稻叶为他们提供着点点地暖。

林奇摇了摇头。

“我和一个家伙有约定！”

他想到了凯恩。

“我要成为神官，要成为神灵的双手。”

他想到了小薇薇安。

“我还要去加拉哈德！要去研修，要认识更多的邪法。要变成亚蒙行走在人间的化身！”

“听起来像很伟大的事业。”亚当斯微微歪着脑袋，闭着双眼，在养神：“这会很清苦吗？和你僧侣的事业相比，你喜欢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人生吗？”

“喜欢，当然喜欢！”林奇两眼一亮，不光是飞贼，他自己也这么认为,“凯恩说过，这和僧侣的身份无关！”

“务实的家伙...”亚当斯笑了，依是闭着眼睛，不动声色。

过了半响。

亚当斯像有事相求。

“魂医，我有个请求。”

林奇：“你说吧，朋友。”

亚当斯：“我的剑术无法打动你，白鸦团在你眼里也不算什么，看来你不愿意加入我们。”

“所以...”

林奇：“所以？”

亚当斯睁开了眼睛，林奇感觉得到，那对眼眸就如猎人叮住了猎物，一时强烈的杀气几乎让他淡薄的袍子无法抵御那种寒意！

那个男人静静地看着他。

“我想让你治好我的一位朋友，一个老友。你能答应我这个...对你们光照派来说,小小的不情之请吗？”

林奇觉得哪里不对，这未免也太简单了吧？

要一个牧师救活某个人，不过三言两语圣言祈祷过后，等待着那个人的定然是痊愈无恙，但亚当斯如此隆重，如此郑重其事地说出这些话，总让他感觉内心不安---林奇姑且是这么想的。

“维哈先生，你还没和我说那个病人...是什么症状呢。”林奇问着具体的病情，他感觉凯恩说的没错，神术不同于医疗，不会下丹方，也没有病例可以查。

亚当斯：“剑伤。”

林奇：“年龄多大？男性还是女性？”

亚当斯：“七十一岁，男性。"

林奇皱着眉，这个年纪显然不太适合运用神术来医疗。

光照派的治愈术，就像是炼金术的催化剂一样---

注：炼金术催化剂，用于加速炼成反应的溶剂。

而圣言一类用来治愈伤痛的术式，也只能像炼金术一样，让他加速生理上的愈合，为病人拔除病原体，为伤者提供高速的新陈代谢，提供活力。但往往痊愈之后的病人会经历一段很长的虚弱期。那是因为他们体内的能量，他们有丝分裂过后的细胞，新的肉体组织缺少营养，他们需要进食，需要补充蛋白质。

圣言其实和魔术没什么区别，都是等价交换。

听亚当斯所言，伤者七十一岁，是金铁物带来的创伤，而且这位团长急切地态度来看，一般的医生处理不了这种伤口，才会心急火燎地寻找魂医。

再者说，昆丁老师手下也有很多懂得治愈术的学生，包括昆丁老师自己也能完成治疗。

为什么偏偏找上自己呢？

在林奇的故乡，在地球，人的一生，细胞有丝分裂的次数是有限的，体内的dna端粒酶决定了一个人能活多久。在保持着“人形”，进行五十次分裂之后，不断愈合，成长，这就是人的一生了。

而这位七十一岁负伤的老爷，可能经受不起一次神术的洗礼了。圣言术只会将他推向死亡，可能他会拥有一个健康的躯体，短短一周内，他就会像是回光返照一样，力竭而亡。

昆丁老师就是料到这点，才会委婉地拒绝亚当斯，然后让这汉子四处寻找其他魂医。从他口中的说法，他愿意用金钱以外的东西来换魂医的帮助啊......

那个老人对亚当斯来说，是很重要的人！

林奇感受到了莫名的压力。

亚当斯：“怎么样？如果你要钱的话，我也能拿出来。一千？两千？一万？这是普通医生三年五年的收入。”

林奇：“说实话，维哈先生，这位老爷，可能没法接受神术的治疗。”

“为什么？昆丁先生说，只要有个更高明的神官，比昆丁高明，一定能救下来！”亚当斯不解。

“因为......教务长他...”林奇有些不忍心拆穿老师口中那善意的谎言。“昆丁老师可能就是...”

但是，人总要面对冷酷的现实，然后抱着勇气活下去。

“昆丁老师可能就是米特兰最高明的神官了。”

亚当斯咬着牙，攥紧了双拳,林奇能从那个汉子身上感受到波涛怒意。

那是不甘，出离愤怒，甚至想要毁灭一切的狂躁，可都让他藏进了心里。

那头狮子在悲恸地低吼着。

“林奇！”亚当斯揪着林奇的衣领。

“你在骗我对不对？你这个毛头小子又懂什么神术？你一定在骗我？！”

林奇举着双手，一副人畜无害，也不想和亚当斯在牢里再打上一架的意思，他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无能为力。

可就在亚当斯想挥动拳头，揍揍这“小矮子”的脑袋，让他稍稍清醒一点，别说出那么多糊涂话时。

“喂...”

四王子站在牢门外，语气如冰。

“野猫,你在干什么？”

亚当斯忿然扔下了林奇，一言不发。

那光鲜靓丽的四王子露出了灿烂的笑容，不过是一瞬间，他的表情就像是变色龙的天然保护色。

四王子朝着林奇抛出了橄榄枝。

“林奇神父。我需要一位私人医生,贝克卿说过，你只是临时寄宿，从丧钟凯恩那里过继来的弟子。所以......”

林奇让这接二连三的邀请搞得有点懵。

四王子甚至连名讳都懒得报上去，他坚信这个小年轻不会对自己说一个“不”字，他没那个胆量。

“所以，你愿意为王室干活吗？林奇神父。”四王子的表情给人的感觉如沐春风。

林奇问道：“干多久？”

他还有自己的计划，自己的人生，不可能在一个地方呆太久，林奇在九月之前，就得去四都，大陆的中心，去加拉哈德赴约！

“难道你没有为国家献身？服务终身的觉悟？”四王子故作惊讶，那“女人面相”的样子颇有几分娇嗔的感觉，可话里阴沉的语调却寒入骨髓。

林奇直言不讳：“没有。”

此话一出，气氛变得异常尴尬......

亚当斯看着这“奇怪”的小子。

他不要钱，也不要名誉，连命都不要了吗？

四王子眼中有惊喜，也有惊吓。

“你再说一遍...”

林奇察觉到了什么。

不对劲，很不对劲啊......

“可以商量的嘛。”

他改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