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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里奥踢开了教堂大门。他斜眼瞧见地上那几个迷失在神圣领土里的小羊羔...
又看见慢慢从祷台上,徐徐缓步而下,刚披上红披银盔,手持细剑的“美人”艾丹。
“你活不长啦...”
马里奥喃喃道。
而艾丹面对的...
灼热的气流涌了进来,杀意仿若实质,拥有了躯体...
那无形之火像是触须一样舔舐着他的脸庞,那种感觉就像是让利刃划过,仿佛整张脸都要跟着裂开...
艾丹心中沉浮,握剑的手在颤抖。
他在害怕...
阴暗的厅堂中,门外不时闪过的雷光照亮了那头老狗的脸。
马里奥举起了阔剑。
那口剑让老人擦得雪亮,仿佛他的双手就是最好的磨刀石。
单单这个动作,已让艾丹心神如遭雷噬。
尽管已经见过一次。
“这就是...面对名剑士的感觉...”艾丹感觉心脏没了盔甲皮囊和骨肉的保护,直直地暴露在对方的剑下。
就像是刚出生的婴儿暴露在寒冬中,还被扔进了狼窝里。
他看见了马里奥的眼睛。
那是一种怎样可怕的眼神啊......
是狼群出狩,伺机而动的征兆!
加拉哈德上有许许多多久负盛名的游侠、战士。他们在诗人浪漫主义的传颂下,成了一个个“名剑士”。
“一百五十一天。”
马里奥念念有词。
砰---
他强健的大臂肌肉搅起了身侧的椅子,霎时裂作无数块裂片飞星,木渣射向艾丹时甚至对方还没看清马里奥的动作!
噗嗤---
完完全全地痞流氓的打架方式!
“你知道不能下床的感觉有多痛苦吗?”
“我睡了多久?”
“做了多少个梦?”
“其中又有多少个噩梦?”
“我不知道这百余天的经历是真实还是梦境。”
“艾丹。艾丹-伊迪芬奇。”
殷红的血从艾丹的盔甲缝隙中淌了出来,尽管已经叫板条锁甲挡下大半,但是...
飞射的裂片就好像长了眼睛,从无法保护的关节处钻了进去......
这家伙的眼力,臂力,观察力...都远超于我!---艾丹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这是那条畏首畏尾的豺狗?
莫非。。
他想杀了我!?
不行...
不行!
我不能死在这儿!
艾丹稍稍腾挪着步子。
两眼锐利如鹰!
死死地盯着那柄阔剑,盯着马里奥的肩!
王室剑术老师如此教导过艾丹。
如果你只能看见一个剑士的肩,那么死神已经盯上了你。
如果你只能看见一个剑士的剑,那么死神已经开始念叨你的名字。
如果你连剑都看不见了,你已经成了冥府路上提着自己脑袋的亡魂。
艾丹...
他...
看不见!
他喘着大气,额角开始冒汗。
不论他怎么腾挪身形,虚张声势也好,实步跟脚也好。
那柄阔剑...
直直地“咬”着他的双眼!
就像是他学过的伊丽莎白剑的“藏剑式”。
永远以“待刺”来面对敌手,让他们看不见剑还有多远。
但那阔剑!
那是一掌宽的鱼身阔剑!
他是怎么藏下来的!!!
他是妖怪吗?
艾丹已经开始胡思乱想,他的步伐开始凌乱。
马里奥大声喝道!
“艾丹-伊迪芬奇!”
“是!”
艾丹浑身一紧,不自觉地回道。
马里奥的衣袖叫狂风吹得猎猎作响,门外涌进来的寒流卷起了艾丹的头发,他在对方灼热的杀意之下难以呼吸,寒风让他感觉活了过来。
艾丹听见了对方那些莫名其妙的话。
“我烧了我的房子。”
马里奥如此说道。
“我杀了地方官。”
“我想我应该进不了军队。因为我不懂法律,没有去过国都。”
“你的老师是谁?也许我见过。”
艾丹这回收起了那份倨傲的态度。
他恭恭敬敬谨慎回答,认认真真求饶要命。
“剑鱼。”
马里奥:“那是个三流剑士。”
这话说得艾丹脸上无光,但小命不保,随时随地都握在别人手里的感觉,叫他还不了嘴。
“我有了许许多多家人,艾丹,你明白吗?”
家人?
家人???
艾丹视线中只有那个老头如狼般半佝的身形,传闻马里奥在大雨林里遇见了阔剑游侠奥斯因的座狼。
那头大狼会使狼剑术。
从此马里奥学会了精湛的右手剑。
家人?
艾丹咀嚼着这个苦涩的词汇,对他来说,他第四子的身份与那头白发,是身为王室耻辱的象征。
在米特兰,不光是身高矮小会受到嘲笑,这是个极重血统与人种的国家,所以马里奥起家为匪时,也是个种族主义者。
小王子眼中只有点点银丝,与门外飘落的雨水混合在一块的瞬间!
艾丹愣神的瞬间!
“消失了?!”
不!
轰隆----
他感觉大力冲向胸口,喉头一甜!
强行咽下胸腔翻涌的气血,两眼发红,他凶性大发!
那煞星的阔剑虽然很快...
很快!
脆弱的细剑强架开马里奥的剑路,艾丹叫对方一击肩顶装得七荤八素,如挂画一样落在边墙上,他连滚带爬地站了起来,不等对方调整态势和呼吸节奏。立马逃进了侧厅。
“面对我!三流剑士!”
马里奥在怒吼。
艾丹在亡命而逃!
“快想想办法...”
“快...”
艾丹自言自语着,看见满屋子的经文祷书,身后刺来的利刃叫他踉跄之间勉力应付!
乓!----
钢铁碰撞时发出的强音让他醉酒微醺的脑袋一下子清醒过来!
叫细刃错开的阔剑劈在书架上!
那凝如实质的锋芒化作一道凌冽的剑气四散而开!如风暴过境将整个书架都撕成了碎片!
艾丹脸色霎时惨白。
只要一剑...
只一剑。
就能送他下冥府报道。
马里奥没给这漂亮男人喘息的机会,右手剑未果的同时左手已然狠狠揍在艾丹的脸蛋上!
飞出去两三颗牙,带着那酒肉臭的腥血。
“呼---哈---呼---哈...”
艾丹睁大了眼睛,仿佛难以置信。
马里奥的半张脸掩在阴影中,他说。
“整整一百五十一天。”
“不能喝酒,打架,吃肉,流血。”
“艾丹-伊迪芬奇。”
“你知道这对赏金猎人,对佣兵来说代表什么吗?”
艾丹表情像是丧了胆,他一步步后退着,掩着溢血的口鼻。
“卫兵...卫兵...”
他这时想起了自己的免死金牌。
马里奥接着说。
“我的敌人是无形的。”
“它啃咬着我的心,一步步将我蛀成空壳。”
“我几乎快忘记我是个战士,是一头狼了。”
“从你说你需要一头狗王时起,臭婆娘...”
“嗬-----”艾丹倒抽了一口凉气。
......
......
“什么???”林奇惊讶地瞪大了双眼。
昆丁背着双手,走在前面,而林奇则是满脸不可思议,听闻老师刚才说的话,感觉荒诞又怪异。
“你应该叫艾丹四公主,而不是四王子。”昆丁念念有词:“她出生时便是一头白发,连盟约国联姻都轮不上着劣等血的公主,她是个该被遗弃的恶魔种,许许多多人都这么说。”
“后来成年时,她说,女人为何要在男人之下。”
“她相继前后弄死了三个哥哥,在十三岁时,她的二哥陪她出游时就溺死在一片不过三尺深的水塘里,杀死所有的对手之后,这魔女变成了米特兰第一顺位继承人。”
“我的母亲为雪莉皇后接生,在那一年,王室进行了大清洗,所有知道艾丹性别的家伙都消失了,除了我。”
“于是,艾丹公主,她就成了一个从小让幕后当做女孩儿养大的---不论什么时候,都喜欢披着银盔厚甲的艾丹王子。”
林奇:“我才不管他是汉子还是婆娘!马里奥大叔......维哈先生......”
这小家伙的执拗远超昆丁的想象。
昆丁看着越来越近的教堂,无奈地挠了挠脑勺。
“装修要花很多钱呀...”
......
......
“你...”
艾丹对着这老家伙咬牙切齿,那张姣好的面庞扭曲不堪。
马里奥:“女人是很容易就会出卖别人的,而男人会为了义气活下去。”
艾丹喘着粗气,身上的重甲已让他疲惫不堪,仿佛死了也不能卸下这身累赘!
它保护的不止有他的身体,还有她的内心。
眼神凛然,艾丹动了!
却不是朝着对手而去!
他拖着沉重的步子,强行撞碎了琉彩玻璃,翻身而出,往雨幕中的赤溪南岸而去...
逃了?
不...
“想用兵法取胜吗?”
马里奥看着阔剑,它在失去光芒。
原本让万星失华的剑锋,渐渐变得黯淡。
他毫不犹豫地追了上去!
可没跑几步,撞进瓢泼大雨的颓老身躯,一个趔趄,马里奥强行支撑着抖个不停的双腿。
“再给我一点时间...”
“我的手脚啊...”
“求求你们了...”
“帮帮我......”
他仿佛在向身后代表生命力的神祇祷告。
“战神说过,决斗是神圣的...不可辱没的使命。”
他一脚深一角浅踩在这阴冷潮湿的天地间。
像是一头离群的孤狼。
“哪怕我是一条不容许拥有灵魂的狗...”
“让我走完这段吧...求求你了...”
他的语气稀松平常,就像是和朋友讨论着家事。
“我在斗剑...我是个男人...”
“我可不能像那臭婆娘一样逃了。”
“至少...”
......
......
昆丁:“rich...”
师生俩看着破败的大门,看着屋内赤条条的几个妓女。
看着她们卧在英烈碑下,如信徒,如婴儿一样安详入睡的样子。
林奇:“老师...马里奥爷爷他...他...”
“你看见那颗陨星了吗?”
昆丁拉上了神袍的大帽子。
他将那些女人一个个踢醒,她们惶恐不安,有上来卖笑求食,也有谄媚求爱,甚至哭丧着脸,只求昆丁神父能让她们在雨夜里多一个安身之处。
她们是乱世之下无家可归的娼妓。是这个世界最底层的女人。
艾丹公主可真是个奇妙的人----昆丁内心在偷笑。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你看见了吗?”
林奇不知道该说什么...
上辈子浅薄的阅历让他在这个真实又虚幻,残酷又温柔的世界里迷失了自我,却愈发坚定起来。
他感觉自己的心在慢慢变成钢铁。
变得坚不可摧...
......
......
“伊迪芬奇小姐。”
老人喘着粗气。
他就像是一位邀约赴会,翩翩起舞的绅士。
“至少让我做完这个梦...”
“让我不那么快就醒过来......”
“噁----”
艾丹凶形恶象地朝那老头儿示威,他无路可退,无路可逃了。
身后就是汹涌的赤溪河,原本他想逃到北岸去,可这场雨。
这场怎么也停不下来!
怎么也冲刷不尽内心悲恸的雨!
它淹了那座窄窄的小木桥!
身上的重甲只会让艾丹成为溺在河里的一具尸体。
可他不打算脱下来。
伤口痒得要命...
“三流剑士...”
“我快没时间了...”
马里奥感觉得到,他已经无法握紧手中的剑了。
眼皮在打架,仿佛随时都会睡过去。
那炙热的战意叫对方的逃亡之路,那瓢泼大雨浇熄。
但......
“艾丹!!!!!!!!”
他怒吼着!
“米特兰王朝的第四子!”
“你是佣兵吗?”
艾丹同样以震声怒吼回答了豺狗!
“谁他妈会和你这种家伙归为一类!”
“我会成为王!”
“你只是我的猎犬!我的财产!我的私有物!”
“这就是我们的不同了!艾丹王子!咳咳--咳---”马里奥红着眼睛。再次提起了剑!
“我的肉身和灵魂都是自由的!”
“看上赏金!杀人放血!拿脏分钱!”
“你无法驯服一头狼!”
“而我!”
“已经睡了太久太久......”
“只有在跳将出来,挥舞几下旗帜的时候。”
他拍打着胸膛,就像是战阵上敲打盾牌时的助阵鼓!
“喊上两句。”
“吼出几声...”
“才稍稍觉得...”
“那个即将封进棺材里的我...那个只需要三尺黄土的我...那个在做着一场春秋大梦的我。”
“我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