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2回
作者:卧龙生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84438

第十六回重返仙谷当路经那三间砖屋,李金贵茫然问道:“大师兄把山本大力等三人锁在里面,不怕他们打开门或是由窗里逃走么?”

丁中齐笑道:“我早知道他们都有一身东洋武功,所以都给他们服下一种药物,这种药物并无毒性,只是四肢无力,整天昏昏欲睡而已,他们即使能出了砖屋,也绝对离不开隐仙谷,何况,那套测地仪器,还掌握在我手上。”

李金贵道:“大师兄截下那套仪器,必定大有用处?”

丁中齐呵呵大笑道:“这叫不劳而获,师父他老人家虽然妙算神通,却至今仍不知地下究竟有几处火眼和火眼位置都在哪里。这次掳了山本大力,过两天我就要带着他进入归元阵中仔细测试了。”

李金贵道:“大师兄将来要把这三个人怎么处置?”

丁中齐道:“上天有好生之德,我当然并不希望宰掉他们,不过什么时候放他们走,必须看他们的造化。”

李金贵不解的问道:“大师兄这话怎么讲?”

丁中齐道:“因为必须等玄妙观的各路魔头采矿的美梦成空后,才能放他们走,否则势必让他们在这里长久住下去。”

李金贵道:“他们能长久住在这里,也算有福了!”

丁中齐道:“不过那套测地仪器,我是不会让他们带走的。”

四个人边走边谈,天色已渐渐暗下来。

当晚,李金贵和白银凤就住在丁中齐特别派人整理好的净室里,罗小鹤则还是他住过三年的老住处。

次日早餐后,丁中齐道:“二位既然急着要走,我也不便强留,现在就随我出谷去吧!”

白银凤为了和家人早日联络,希望能见抱玉真人一面,忙道:“晚辈希望能和抱玉老仙长辞别一番!”

丁中齐摇摇头道:“不必了,家师仍在坐关中,不能打扰。”

他微微一顿,又道:“二小姐以后见面,不必再自称晚辈,令妹姑娘是我的小师妹,咱们自然也是平辈。”

白银凤只好改口道:“那么我也称您大师兄吧!只是我年纪太轻,这样称呼有些不好意思。”

丁中齐道:“辈份不分年龄,这有什么不好意思,阿贵的年纪可能比你还要小两岁,他还不是叫得满顺口的。”

丁中齐的话不错,白银凤比白玉凤大三岁,而李金贵只比白玉凤大一岁。

姑娘们大概最忌讳别人提到自己的年龄,白银凤低下头来不再说话。

过了拱桥,李金贵道:“大师兄不必相送,那条山腹水道,昨天小鹤已经带我们走过了。”

丁中齐转头望了随来相送的罗小鹤一眼道:“他知道什么,随我到这边来!”

李金贵和白银凤不便多问,随着丁中齐来到十余丈外的山壁边。

丁中齐在一块木桩下蹬了一脚,只听一阵轧轧的响声中,那山壁竟然裂开一个大洞,里面现出清澈剔透的那块晶壁。

李金贵失声叫道:“原来晶壁后面堵住的石壁也可以移开!”

丁中齐笑道:“当然可以移开,要不然像我这种身材,如何从水道里进出,如果有师父的好友来,也总不能让他们从那种地方走啊!”

罗小鹤噘嘴埋怨道:“大师兄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害我每次来往都要受一趟罪!”

丁中齐道:“你的身份还不够资格在这里进出,还是多磨练磨练较好。”

他再启开晶壁道:“归元大阵内已撤去禁制,路线你们都很熟,我就不必再送了,回去后要时时谨慎小心,免得发生意外!”

罗小鹤道:“大师兄,我想去送他们一程!”

丁中齐冷哼一声道:“你要去送,我就把晶壁和石壁一齐关上,让你再从水道里回来!”

罗小鹤吓得伸伸舌头道:“我的妈,那我到天晚也回不来啊!”

丁中齐道:“阿贵,二小姐,恕我不送了,你们这就走吧!”

当李金贵和白银凤跨出晶壁后,又是一阵轧轧声,那晶壁已经复合,接着石壁也重新堵塞,什么也看不到了。

此刻虽然已看不到丁中齐和罗小鹤的面,但李金贵却比未进隐仙谷以前心情轻松了很多。

因为在以前他只道抱玉真人和丁中齐也已迁走,撇下一座大好宝矿任人开采,现在则尽可放心让玄妙观那些牛鼻子以及南北两大魔头们采取行动。

对方最后所得的结果,也必是噩梦一场。

只听白银凤道:“我们快些走吧,丁大师兄必定在房间里监视我们的行动!”

李金贵道:“我们的行动正大光明,还怕他监视不成!”

他虽然这样说,还是加快脚步前进,至少他要早些回家,不使李铁牛夫妇挂心。

出了洞口,白银凤向前一指道:“那边就是我们上次和修罗门六令主巧手天魔郑君武会过一阵的地方,我们再过去歇会儿!”

李金贵赶紧拿出面具戴上,吁了口气道:“上次有朱大哥,这次只剩下你我两人了。”

白银凤神色沉凝的道:“如果那老魔头再来,我们照样可以对付他,只是当年在修罗门他待找还算不错,而且又是长辈,不方便对他下手。”

李金贵道:“依我看二小姐用不着顾虑那些,因为当时他不知道你是白家的人,当然会对你很好。”

白银凤摇头道:“那可不一定,像三令主神算天魔林煌,除了机智狡诈以外,也十分心狠手辣。

除了二剑主赵恨地和九剑主葛仙童比较得宠外,他对谁都是薄情寡义。若下次遇见他,倒要好好施出点手段来!”

李金贵想了想道:“修罗门九剑主葛仙童人小鬼大,四年前我曾被他骗得晕头转向,当时他说是我的前世师叔。

二令主赵恨地扮成一个怪叫化子凌三,硬说是我的前世师兄,两人—搭一档,有板有眼,简直能骗死活人。”

白银凤咯咯笑道:“你当时真是个大笨蛋,人哪有记得前世事的!”

李金贵胀红了脸道:“那时我只是个乡下孩子,什么世面也没见过,偏偏碰到那两个骗死人不偿命的家伙,上了当也实在没什么稀奇。”

白银凤回忆着往事道:“上次三令主林煌和六令主郑君武带着赵恨地、葛仙童追你,结果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把个他们最喜欢的葛仙童也给丢了。”

李金贵道:“是啊,葛仙童随巨剑神君程无忌老前辈走了以后,到现在也没有再听到消息。”

白银凤想了想道:“说起来葛仙童和我们白家还是亲戚,我的曾祖父白剑青和他的父亲葛朴原是表兄弟,一个随红云老祖习艺,一个随青城散仙漱石子习艺,后来都成了一代高人。”

李金贵啊了一声道:“这样说葛仙童比二小姐还要高出两辈了?”

白银凤点点头道:“不错,他父亲是晚年得子,当年青城派曾遭到灭派之祸,掌门人漱石子当场战死。

仅是葛仙童的父亲逃出,他隐姓埋名,从四川逃到河南,以经商掩入耳日,结果还是被仇家查出,而率人将他全家杀死。

但偏偏仇家却看中了尚在摇篮中躺着的葛仙童,为他可爱娇憨的童稚笑容所动,而把他带回。”

李金贵听得十分入神,问道:“葛家的仇家是谁?”

白银凤道:“你想不到吧,正是修罗门,那把葛仙童带回修罗宫的,便是三令主林煌,所以他才会对葛仙童那么钟爱。”

李金贵道:“这样说来,葛仙童和修罗门还有着血海深仇,将来当他知道这段隐情后,也必不会和修罗门善罢干休。”

白银凤道:“那是一定的,他在修罗门时,武功就十分出色,经过这四年,进境自不待言,日后成就,实在未可限量。”

李金贵忽然心念一动,带点不好意思的一笑道:“二小姐,听说四年前你在修罗门时,赵恨地对你十分迷恋,他不肯随天昊老道回转茅山,主要还是为了舍不得离开你,真有这么回事么?”

白银凤不觉红晕飞颊,不胜娇羞的道:“他只是自作多情,我那时身负血海深仇,哪有心情和人谈情说爱。阿贵,你为什么提起这件事来?”

李金贵也感脸上一热,傻笑了下道:“我不过因为二小姐刚才提起他来,才顺便说说而已,其实什么也不为。”

白银凤整了整脸色道:“过去的事,有什么好提的!”

李金贵转过头去,忽然低声叫道:“二小姐,你看那边有人来了!”

白银凤闻声望去,果然十几丈外,有三个人正向这边走来。

这在平时,路上人来人往,本屑平常,但此刻是在铁笔峰的“九九归元大阵”洞口外,有人走来,却就不能等闲视之了。

白银凤再一细看,不觉脸色大变,失声叫道:“阿贵,说曹操曹操就到,这三人正是修罗门的林煌,郑君武和赵恨地。”

李金贵吃了一惊道:“我们怎么办?”

白银凤抿了抿嘴道:“既然我们看见了他们,他们也必发现了我们,躲也躲不掉,不如就坐在这里,看他们有什么行动,必要时少不得要大干—场!”

不大一会工夫,那三人已经走近。

最前一人,面貌清矍,三绺苍白胡须,只有一只右臂,额上一条长长的刀疤,斜斜的垂下来,直伸展到右颊。

那是二十年前和白氏家族的一场血战中留下的,正是神算天魔林煌。

中间是郑君武,赵恨地以晚辈身份走在最后。

四年多不见,赵恨地显得越发粗壮,圆圆的面孔,肥头大耳,论相貌的确很端正大方,难怪修罗大帝金浩要挑选他作为未来的继承人。

白银凤和李金贵虽内心难免紧张,表面却都装做得十分悠闲镇定。

神算天魔何等机智老辣,别说他已认出白银凤就是四年前易名杨苓的八剑主,即便认不出,一男一女居然坐在“九九归元大阵”洞口外不远处,也是件大不寻常的事。

他停下了脚步,冷冷一笑,回头道:“老六,上次朱云所带的一男一女,可就是这两个?”

郑君武走在中间,起先视线被林煌挡住,虽发觉前面路旁石上坐了两个人,却未看清面目。

此刻一见李金贵和白银凤,不觉两眼一瞬道:“真是巧得很,又在这里和他们遇上了,三哥,你可看清,这女的正是四年前咱们的八剑主杨苓,现在的白家二丫头白银凤!”

林煌嘿嘿笑道:“我若认不出她是谁,那简直是要眼喘气了!”

走在最后的赵恨地一听白银凤三字,立刻跃上前来。

可不是么,四年多来,朝思暮想的意中人,此刻正出现在面前,在他来说,简直是在做梦。

霎时两眼发直,呆了半晌,才直着嗓门喊道:“八……八……八妹,这四年多,你……你究竟到……哪里去了?……”

林煌转头喝道:“恨地,你还叫他什么八妹,她现在和咱们修罗门势不两立,彼此仇深似诲,你就是叫她姑奶奶,她也不会理你!”

赵恨地大感不安的叫道:“三叔,您千万别杀她,咱们修罗门是和她上一代有仇,她只是生错了人家,并非坏人!”

林煌叱道:“她若不是坏人,那你该是坏人了?”

赵恨地苦笑着哀求道:“三叔,您对她一定要手下留情!”

林煌冷笑道:“我对她还没怎么样,你就急成这副样子。”

赵恨地急道:“侄儿早知三叔的心……”

他本想说“心狠手辣”,但只说出一字,感到不对,便连忙煞住了嘴。

林煌道:“你说我心什么?”

赵恨地干咳两声道:“侄儿是说三叔的心好,虽然嘴里说得凶,却不一定会那样做。”

林煌一摸胡子道:“你这小子少跟三叔油嘴滑舌,三叔就是要杀她,也要问清楚了再动手!”

他说着问郑君武道:“老六,这男的是谁?”

郑君武道:“这小子就是朱云的徒弟,上次兄弟和朱云交手,眼见朱云就要落败,被他一剑扳回劣势,看来他的武功不在朱云之下。”

林煌不动声色的道:“难得,朱云会调教出这样的徒弟来!”

郑君武道:“不过兄弟觉得可能其中有诈,他是否朱云的徒弟,值得怀疑。”

林煌嘿嘿笑道:“总之,上次你是吃过亏了,好在现在给了你报仇的机会,上次他们是三对一,这次却是咱们的人多了!”

林煌和郑君武讲了半天,竟是自说自话,并未直接和白银凤和李金贵接触,这也算是一件罕见的怪事。

白银凤和李金贵也非常沉得住气,像没事般的一语不发,而且看也不看三人一眼。

林煌近前几步,冷电般的目光,在白银凤脸上掠了几掠,终于开口问道:“白姑娘,你在修罗门卧底九年多,最后还劫走金琼华和蓝云,依照本门戒律,就该凌迟处死,今天总算遇上了,应该怎样处置,你自己先说说看!”

白银凤仍然不看林煌—眼,冷冷笑道:“我根本就不想跟你说什么,何必多问!”

在预料中,林煌必定勃然大怒。

岂料他仅脸肉抽搐了下,接着嘿嘿笑了起来道:“不愧是白家的后代,四年不见,已经变得六亲不认了!”

白银凤道:“我认得你们,你们都是杀害我们白家和我有着血海深仇的罪魁祸首!”

却听赵恨地笑道;“八妹!不,白二小姐,别一竿子打尽十八只蟑螂,至少我不是,因为二十年前我还小,没赶上参加那次行动!”

林煌喝道:“恨地,你想叛师灭祖?”

郑君武也怒叱道:“为了一个臭丫头,你就连天也敢恨了!”

赵恨地打了一个哆嗦,不敢再说什么。

林煌本想立时动手,但好汉不打坐汉。

他见李金贵和白银凤仍然坐着不动,只好暂时耐下性子,再问李金贵道:“小兄弟,你姓什么?叫什么?”

李金贵一挺胸道:“在下姓什么叫什么,为什么要告诉尊驾!”

林煌不动声色的微微一笑道:“很好,一个比—个厉害,你可知道老夫是谁?”

李金贵道:“你是谁我又何必知道,反正修罗门里不会有一个好人!”

林煌摸摸胡子道:“很好,世上还有这种不怕死的,老夫倒是第一次碰上。”

李金贵不理林煌,望向郑君武道:“你答应交还本门的‘青冥剑法秘笈’,为什么不还?”

郑君武呵呵笑道:“令师朱云不曾如约前去,你叫老夫如何还法?”

李金贵不便说出朱云已经失踪,冷冷一笑道:“现在交给在下也是一样。”

郑君武道:“你还不够那种身份,只要令师在场,老夫马上就交还他。令师今天为什么不来?”

李金贵道:“在下也没有必要告诉你!”

郑君武道:“老夫三番两次在这里遇上你们,你们究竟有什么企图?如果想开采宝矿,有修罗门在,还轮不到你们!”

李金贵笑道:“这样说,你们才是真正想开采宝矿了?”

只听林煌道:“老六,不必跟他罗嗦,把他们押回去什么事还怕问不出来。”

郑君武道:“好,咱们一人对付一个,你收拾这男的,白丫头留给我,恨地就在一旁看着好了!”

赵恨地急急叫道:“六叔,您千万别伤了白姑娘!”

却见林煌一把拉住郑君武,向后退了几步道:“老六,常言道有事弟子服其劳,有酒食先生馔,咱们先让恨地出手,只要他把事办成了,何必你我多劳。”

说着转头喝道:“恨地,把他们拿下,先拿白家丫头!”

赵恨地呆了一呆,脸色紧绷,大感为难,他做梦也没想到,对于这位朝思暮想、日夜萦念的意中人,亲热还来不及,此刻居然要刀兵相向。

三令主如此吩咐,实在做得大绝。

林煌见赵恨地面包犹豫,再次喝道:“恨地,还愣在那里做什么,难道敢不遵从三叔的令谕?”

赵恨地惊然一震,自知修罗门号令如山,不能抗违。

好在这刹那,他心念电转,已经有了打算,反而不再犹豫。

因为他已想到,若山郑君武出手,说不定会使白银凤当场毙命,改由自己动手,白可拿捏分寸,不伤对方毫发,只要把她擒住就成了。

他在修罗门现有的七八位剑主中,武功最高,想不伤对方而将白银凤擒住,并非难事。

想到这里,霍地拔出长剑,近前两步,暗中向白银凤使了个眼色道:“白姑娘,现在你我各为其主,不淡私情,请恕我赵恨地无礼了!”

这时白银风和李金贵早已站厂起来。

白银风长剑缓缓出鞘,不动声色的道:“赵剑主,用不着客气,请赐招吧!”

她也早知赵恨地当年在修罗门武功比自己高出不少,虽然自己已随南海无相神尼习艺四年。但对方功力照样也会精进。

她是以不得不全神戒备,不敢丝毫大意。

赵恨地有意提醒她不可大意,轻咳一声道:“刀剑无眼,白姑娘小心了!”

白银凤道:“别婆婆妈妈的,只管出招!”

赵恨地左手捏着剑诀,长剑疾向白银风心窝刺去。

其实他这只是虚招,故意做给林煌和郑君武看的,刺到一定分寸,剑尖便不再前递,以便让白银凤有时间闪避。

岂知白银凤并不领这一次情,一咬牙,剑势猛向来剑迎去。

双剑一接,顿时火星进飞,生生把赵恨地的长剑苗开数尺,若不是他及时加力紧握剑把,那柄剑险些就当场被震飞出去。

赵恨地心头一震,虎口发麻,猛吸一口真气,再度攻了过来。

他觉出白银凤的身手,已非当年可比。

这次足足用上了匕八分力道,长剑绽开,一片银花,闪电般涌向白银凤上盘。

但闻一声连珠炮般暴响,接着白银凤已跃起空中,剑似飞虹匹练,耀眼生辉,每招都指向赵恨地上盘要害,直如狂风暴雨锐不可当。

赵恨地大感震骇之下,也不再留情,双肩一晃,也跃起半空,施出修罗门绝学。

两人一起一落,渐渐丈余方圆之内,已全被银蛇窜舞般的青芒寒气笼罩,根本分不清人在何处。

足足二三十回合过去,两人竟战成个不胜不败之局。

突听白银凤一声娇叱,剑尖一道金光,暴射而出,直穿赵恨地前胸。

赵恨地一时大意,刚刚跃起的身子,虽闪过半尺,右臂仍被金光扫中边缘,一声闷哼,当场倒摔出去。

好在郑君武及时飞掠过来,将赵恨地由半空接住。

赵恨地落地之后,面色一片惨白,以剑拄地,狂喘不已。

郑君武拍了拍他的肩道:“恨地,什么地方受伤了?”

赵恨地咬牙咧嘴的道:“侄儿没关系,六叔别拦着,想不到她竟玩真的!”

郑君武推开赵恨地道:“你先歇会儿,让六叔亲自会会她。”

说着长剑出鞘,逼近白银凤,冷然笑道:“难得,四年不见,你居然学会一元金光剑法了!”

白银凤道:“姓郑的,不必多讲废话,姑娘我等着领教你的高招!”

郑君武喝道:“臭丫头,老夫就陪你走几招!”

话声甫毕,人剑合一,有如苍鹰扑食一般,直向白银凤掠去。

白银凤不敢大意,一招‘漫天花雨’,迎了上去。

但见两人翻腾施掠,举手投足,全是拼命招式,不大—会工夫,便光影滚滚,难解难分。

就在这时,神算天魔林煌右臀大袖一抖,一股锐风,像排山倒海般撞向李金贵。

林煌只剩下一条右臂,经二十几年来的潜心苦练,掌力足可开碑裂石,摧铁断金,这一掌是他毕生功力之所聚,猝然而发,显然是要一发奏功,将李金贵击毙掌下。

李金贵猝不及防之下,被掌风撞个正着,撞得他一连向后摔出七八步,才拿桩站稳,但觉体内气血浮动,久久无法平复。

林煌虽一着抢了先机,却依然大感震惊,因为面前这年轻人居然能安然无恙。

他岂肯就此罢手,紧跟着扑上前去,又是一掌推出。

这次李金贵已运出罡气护身,迎着掌风,长剑斜斜刺出。

林煌何等老奸巨滑,故意掌力一收,诱使对方欺近身前,紧跟着射出一缕指风。

说也奇怪,那指风竟然是一道目所能见的青光,正对李金贵前胸电光石火般射去。

这正是修罗门三大神功之一的修罗指。

须知指风与掌风有所不同,掌风固范围甚大,力遭未免分散,而指风却是将劲力集中于一点。

只要被弹中,纵然是铜浇金刚,铁打罗汉,也会被穿得前后皆通。

李金贵虽感心神一凛,却依然不闪不躲,将全身功力运集右腕,剑尖硬是向那道青光迎去。

剑尖和指风一接,居然发出一阵吱吱响声,就像水珠洒上了烧红的烙铁,散发出蒙蒙的雾气。

这时两人都是脚下扎桩如山,右臂直伸,动也不动。

不大—会工夫,林煌额角上便满是豆大的汗珠,这正是在消耗着他的真力。

但他却又不敢收回指风,因为那样一来,对方长剑乘隙而入,说不定就是当场溅血横尸。

而李金贵也不敢使剑势稍偏,以免指风贯穿前胸。

就在这双方生死系于一发的僵持之间,已经调息复原的赵恨地,猛地一剑,直向李金贵侧腰刺来。

李金贵急急侧里一跃,剑尖离开指风,指风也偏了开去。

林煌趁着这机会略一调息,扑身再攻了上来。

这一来,形成林煌和赵恨地双战李金贵。

那边的白银凤,和郑君武依然是势均力敌。

虽有时能以奇招迫得对方手忙脚乱,但内力却显然不如对方深厚,久战下去,很难讨到好处。

李金贵力拼了四五十招,但林煌和赵恨地却—直死缠不休,而且形成了前后夹击之势。

李金贵也心里有数,若久战下去,只怕情况不妙,但却又无法脱出战圈。

要知道林煌早已是当代顶尖高手,赵恨地被属意为修罗门的继承人,自然武功不在话下。

李金贵独自应付两人联手合击,力撑数十回合而不败,已经呈十分难得了。

另一方面,林煌和赵恨地也是内心凛骇不已。

他们做梦也没想到,凭他们两人,居然收拾不了一个姓名不见经传的毛头孩子。

就在李金贵无法脱身之际,忽听远处传来一缕清脆嘹亮的喝声,接着两条人影,似是从天而降,要时落在身旁两丈之外。

来人这种惊世骇俗的轻功,使得场中打斗的五人,都不约而同的停下手来。

但见这两人一老一少,一男一女,形成强烈的对比。

那少年丰神俊逸,秀美绝伦,唇红齿白,英挺中又透着一股妩媚,正是在圆觉寺外山坡上出现过的柳絮飞。

那老妪全身紫衣,鸡皮鹤发,但从面庞轮廊上,不难看出年轻时,必定也是一位绝世美女。

她手拄凤头拐,发髻上还插了一枝红色珠花,那神情滑稽又有种说不出的威严。

不消说,她就是柳絮飞口中的羊婆婆了。

李金贵和白银凤虽和柳絮飞见过一面,而且还交淡过,但却一直弄不清他的身份,若万一他是为修罗门助阵的,那就实在后果不堪设想。

仅看他刚才和羊婆婆的轻功身法,至少这两人的武功,不在林煌和郑君武之下。

李金贵和白银凤的这种想法,应该是很自然的事。

因为上次柳絮飞刚好是在朱云和郑君武约会的地点出现,柳絮飞很可能和修罗门有着某种默契。

是以两人都不得不全神戒备,万一果如所料,也只有舍命一拼了。

但很快的李金贵和白银凤心情就渐感放松,因为修罗门的三人似乎也都怔在当场,显然和柳絮飞羊婆婆并不认识。

柳絮飞双眸冷芒闪射,缓缓扫过全场众人一眼。

他似笑非笑的道:“想不到铁笔峰上还是这样热闹,莫非是为开采宝矿分脏不均而打起来的?”

他用这种语气说话,自然谁也不愿回答。

柳絮飞冷冷一笑,走近李金贵道:“兄台,咱们今天是第二次见面了!”

说着转身再瞥向白银凤,露出两排编贝般的牙齿,灿然一笑道:“姑娘别来无恙,在下这几天实在怀念得紧,连做梦都在想你!”

白银凤粉脸一热,娇叱道:“希望你最好放尊重些!”

柳絮飞并不羞恼,反而近前两步,抬起摺扇,便要向白银凤香肩上点去。

白银凤一振长剑,喝道:“你若再无礼,我就不客气了!”

只听羊婆婆叫道:“公子,和姑娘家玩笑不能开得过火,何况这位姑娘还是大家闺秀,咱们不能不知礼数!”

柳絮飞对羊婆婆的话似是不敢不听,收起摺扇,摇了摇头道:“婆婆,你看咱们要帮谁?”

羊婆婆道:“当然应该帮好人,不过应该先问问他们是为什么打起来的,有理的咱们就帮,没理的咱们就打。”

柳絮飞望着李金贵一拱手道:“兄台,你是为什么和他们打起来的?”

李金贵道:“你去问他们好了,因为事情是他们惹起来的?”

柳絮飞转身望向林煌,抱拳一礼道:“这位前辈,你说说看!”

林煌脸肉抽动了几下道:“公子用不着问,一看就明白了,老夫是好人。”

柳絮飞笑道:“好人和坏人,并没有把记号写在脸上,在下不是相面的,没有这份眼力。”

林煌道:“中国人讲究的敬老尊贤,年轻和年老的打架,你说谁是好人?谁是坏人?”

柳絮飞打个哈哈道:“说得有理,但年老却未必贤,譬如董卓曹操,都是越老越坏,所以在下并不能仅凭这一点就判断出谁是谁非。”

林煌手指白银凤道:“那丫头原是老夫的属下,她欺师灭祖,目无尊长,如今竟和老夫作对,谁贤谁不贤,公子总该明白了吧?”

柳絮飞一皱眉头道:“糟糕,那位姑娘是在下最喜欢的,想不到竟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实在让我为难!”

林煌嘿嘿笑道:“公子喜欢上这样一个人面兽心,欺师灭祖的臭丫头,也实在太不值得!”

柳絮飞点点头道:“好,在这种情形下,在下也只有公而忘私了。前辈,你想要在下怎么帮你?”

林煌摸了摸胡子道:“把她拿下,交给老夫,带回本门处置!”

柳絮飞微微一笑道:“恭敬不如从命,前辈闪过一旁,看我的。”

他说着肩不晃动,脚不点地,迅快无比的直向白银凤掠去,摺扇一抖,暴胀三尺,闪电般击了出去。

忽听羊婆婆叫道:“公子且慢!”

柳絮飞及时收势,倒纵而回,哈哈一笑道:“婆婆有什么吩咐?”

羊婆婆道:“你做事越来越莽撞了,那位姑娘不像是坏人,咱们不能只听一面之词。”

柳絮飞天真的一笑道:“婆婆别紧张,我是逗着她玩呢,这样美丽的姑娘,我怜香惜玉还来不及,怎可辣手摧花!”

林煌腔色一变道:“莫非公子又反悔了?”

柳絮飞又是抱拳一礼道:“在下还世问前辈是什么人?”

林煌拂髯一笑道:“好说,老夫林煌。”

忽见羊婆婆脸色一变,两眼发直发出异样的冷芒,直射到林煌脸上,沉声问道:“你就是林煌?修罗门的神算天魔可是你?”

林煌漫声应道:“不错,正是老夫。”

羊婆婆突然满头白发直竖而起,厉声喝道:“公子,给我打!”

柳絮飞显然弄不清是怎么回事,但羊婆婆的话却不得不听,摺扇一抖,人已腾空而起,直向林煌上盘攻去。

林煌急急挥掌相迎,他身形一矮,掌势向上推出之后,脚下也跟着陷进地面三寸多深,足见他用力之猛。

柳絮飞人在半空,被掌风一撞,直震起一丈多高。

但他在空中一个回旋,卸去风力,竟又扑击下来,那姿态美妙至极,就像升起的一只绿色大风筝,在空中刚升又降,降而又起。

郑君武一见不妙,长剑倏出,银光一闪,疾向羊婆婆斜肩带背挥下。

羊婆婆不慌不忙,凤头拐横里击出,刚好和剑势迎个正着。

那风头拐不知是什么做的,拐剑一撞,居然冒出火星,不但未被削断,反而把郑君武震摔出好几步远。

郑君武只感虎口一麻,体内气血浮动,心知不妙,不敢硬攻,改用游斗方式。

谁知羊婆婆却毫不留情,像泼风打雨般展开一轮抢攻,凤头拐不亚怪蟒出洞,舞动得风云变色。

而且势道也像长江大河般,后劲越来越猛。

郑君武不敢恋战,拼力刺出三剑,人已倒纵而出,直向山峰下像殒星滚落般逸去。

羊婆婆哪里肯舍,凤头拐往地上一点,掠空而下追去。

两人降崖身法之快,飞跃绝峰之险,直令人看得目蹬口呆,连气也透不过来,只要两人稍一失去控制,势必摔得粉身碎骨。

林煌一见去了郑君武,飞身向崖下掠去。

柳絮飞照样也来个紧迫不舍。

顷刻之间,四条人影,俱已消逝不见。

剩下的赵恨地,虽奔出十几丈,仍被白银凤和李金贵追上,而且前后夹住。

赵恨地自知凭他一人,连战白银凤都大感吃力,再加上一个孛金贵,若想顽抗,只有吃亏。

他索性把长剑抛向地上,吁了口气道:“今日落在二位手里,任凭你们看着办吧!”

此刻,他并不感到过分惊恐,因为白银凤在修罗门时,他一向对她百依百顺,纵然她芳心另有所属,但和自己却谈不上任何仇怨。

而且,当年修罗门和白氏家族展开的一场血腥屠杀中,他年纪尚小,根本不曾参加。

白银凤不动声色的问道:“赵剑主,你想要我怎样处置,不妨自己说说看!”

赵恨地道:“府上和修罗门结怨,应该是上一代的事,和我谈不到半点关连,找只求白姑娘放我回去,就感激不尽了!”

白银凤冷笑道:“莫非你还恋眷着继承人之位,梦想将来要做修罗大帝?”

赵恨地苦笑道:“那是帝君的安排,我从来想都不敢想。”

白银凤谎色道:“赵恨地,你心里应当明白,修罗门是一个罪孽深重的血腥组织,即便你将来作了修罗大帝也谈不上光宗耀祖。

只有给你死去的先人蒙羞,你父亲赵龙替修罗门辛苦卖命了一辈子,以堂堂二今主之尊,目前只落得个守门护院的,这都是你亲眼所见,难道还不够引为前车之鉴?”

赵恨地黯然垂下头去,默了半晌道:“可是我现在已经身不由己了。”

白银凤道:“你能说出这种话,足证你总还有是非之心,要知道我们白家和修罗门,在不久将来,难免又要展开一场血战,到那时你是否能保住—命,实在大有问题,还妄想作的什么修罗大帝。

二十午前的一场血腥屠杀,我们白家固然伤亡惨重,但修罗门照样也几乎一败涂地,否则你们又何必二十几年深藏地下,过那种不见天日的非人生活?”

赵恨地显然已被说得开始心动,叹了口气道:“那就请白姑娘给我指示一条明途吧!”

白银凤神色肃穆的道:“立刻脱离修罗门,和我们化敌为友!”

这句话的效力,对赵恨地来说,实在大得不能再大,原因是化敌为友的那个“友”字,有种不可抗拒的神秘力量。

他朝思暮想的正是要和白银凤沾上这个“友”字,然后再进一步结为终身伴侣。

但另外一个阴影,却又同时袭上心头。

那就是面前的这位年轻人,他既然和白银凤走在一起,想必已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了,哪里还会轮到自己。

白银凤见他面带犹豫,默然不语,紧跟着问道:“你还打什么可考虑的,不妨说出来听听!”

赵恨地干咳了两声道:“这位兄台是谁?”

李金贵担心白银凤匆忙中泄漏了自己的真正身份,忙报着答道:“好说,小弟姓张,毕字玉富。”

赵恨地一抱拳道:“原来是张兄,小弟失敬了!”

说着问白银凤道:“不知白姑娘和这位张兄是什么关系?”

白银凤暗自好笑,但还是一奉正经的答道:“我们不过是刚刚相识,偶而走在一起,哪里谈得到什么关系?”

赵恨地像吃了镇静剂,难免有些心花怒放,表面却不能做得太明显,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是我多心了!”

话出口后,才觉出还是现了原形,不由干咳两声,脸色瞥得像红柿子。

白银凤略一沉忖道:“张兄,赵兄若不回修罗门,必须要找个安身之处才成。”

李金贵蓦地灵机一动,想起上次随朱云到玄妙观去,曾听天吴道长说过赵恨地是他的外甥,而且四年前就有意把他带回茅山,却因无法得到修罗门的同意只得作罢。

如今天昊道长正在玄妙观,这倒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想到这里,不觉望向赵恨地道:“听说赵兄有位舅舅,是茅山的天昊道长,而且早就有意把你带回茅山,何不投奔他去?”

赵恨地愣了下道:“这些事,张兄怎么会知道?”

李金贵道:“小弟是听家师说的,因为家师和玄妙观的三位观主都很熟悉。”

赵恨地仰起头来,带着回忆的神色,语气凄凉的说:“不错,当年修罗门和白姑娘府上的一战,家母当场伤重惨死,家父也变成残废。

四年前为了追寻一个叫李金贵的,半路巧遇了我舅舅,舅舅担心绝了赵门之后,曾向三叔六叔要求把我带回茅山去,但他们却始终不肯答应。”

李金贵道:“赵兄,当时你自己的意思呢?”

赵恨地未开口先望了望白银凤,脸上一热,垂下头道:“我当时真想跟着大舅走,可是……可是……”

李金贵笑道:“可是舍不得白姑娘,对么?”

白银凤白了李金贵一眼,也红着脸转过头去。

赵恨地尴尬一笑道:“这让我怎么说呢,就是这么回事吧!”

李金贵倒是一本正经的道:“赵兄,你错了,修罗门和白家是世仇,你若留在修罗门,白姑娘只有拿你当仇家看待。

随着令舅父到茅山,虽然彼此离得远了些,却可以化敌为友。有句话说: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你总该明白这道理吧?”

听了“知己”二字,赵恨地心里又是一动,忙道:“兄弟当然明白,只是茅山离这里太远,我……”

李金贵道:“敢是身上没带盘缠?”

赵恨地不好意思的点点头道:“兄弟随着两位师叔出来,预定当晚赶回修罗门,哪里会带盘缠。”

白银凤道:“那没关系,小妹可以奉送盘缠。”

赵恨地内心再度一喜,他喜的并非有了盘缠,而是白银凤居然自称“小妹”,可见对他并非没有情意。

李金贵不等白银凤掏出银票,抢着说道:“白姑娘,不必赠赵兄盘缠了!”

白银凤茫然问道:“难道你要他在路上打劫?”

李金贵道:“天吴老道长目前正在玄妙观,下山不久就到,还用的什么路费?”

赵恨地一阵惊喜道:“真的?张兄怎么知道?”

李金贵道:“小弟和玄妙观里很熟,而且前几天还见过天昊道长。”

赵恨地道:“那么兄弟现在就找大舅去!”

李金贵抬手一栏道:“别急,要走也该一起下山,而且小弟还要和白姑娘等着刚才那位羊婆婆和柳公子。”

赵恨地道:“刚才那位羊婆婆和柳公子究竟什么身份来历?”

李金贵道:“小弟也是不知道,不过人家既然是帮小弟和白姑娘的忙,当然不能不等他们回来。”

赵恨地道:“三令主和六令主一向自命武功盖世,今天终于尝到苦头了。兄弟真是感到奇怪,一个鸡皮鹤发的老太太和一个花花公子般的年轻人,居然有那么高不可测的武功呢!”

李金贵道:“这叫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了。任何人谁也不能自命不凡,出门在外,谨慎小心些,总是不会吃亏的。”

忽听白银凤问道:“赵兄,你刚才说当晚就要返回修罗门,现在的修罗门,究竟在什么地方?”

赵恨地脸色顿时一变,惊慌无措的的道:“白姑娘可是已发现圆觉寺大殿莲座下那道洞门堵住了?”

白银凤道:“不错,有人说修罗门已经迁走,可是我一直不相信。”

赵恨地神色仍未恢复镇静,嗫嚅的道:“修罗大帝已有令谕,谁若泄漏修罗门的秘密,必定是凌迟处死!”

白银凤冷笑道:“你既然已经下决心脱离修罗门,还怕的什么修罗大帝令谕,除非你现在是存心欺骗我们!”

赵恨地挺了挺胸,终于猛着胆子道:“实不相瞒,修罗门还是在老地方,只是故意散出谣言,说他们已经搬走而已。”

白银凤点点头道:“我早料定他们不会搬走。”

赵恨地既已道出秘密,便不再乎,继续说道:“圆觉寺大殿下那条通路,的确是封闭了,但封闭的并不深,不消半天工夫,仍可打通。

他们现在通行的出路,是开在寺后靠山那条深涧的崖壁上,离涧底足有两丈高,普通人是无法上去窥探隐秘的,而且洞口加以伪装,即便站在对面崖上,也看不出什么痕迹来的。”

白银凤带着惊异的神色道:“那条深涧,离圆觉寺最近之处也有两三里,修罗门居然能开凿出那么长的一条地道?”

赵恨地道:“那一条还算不得什么,连第二条也快开凿好了,现在他们正在开凿第三条呢!”

白银凤摇了摇头,长长吁一口气,不再言语。

缄默了许久。

李金贵问道:“赵兄,今天随他们两位令主到铁笔峰来,一定有什么目的了?”

赵恨地向前一指道:“兄弟不说,张兄也必明白,还不是为了勘察山腹里那座宝矿。为了这座宝矿,他们已来了不少次,若不是担心触发地下火眼,他们早就动手开采了!”

白银凤和李金贵一边向赵恨地探询修罗门的秘密,一边等候羊婆婆和柳絮飞,足足一个时辰过去,仍是杳无踪影。

白银凤道:“他们不可能回来了,我们不必再等吧!”

但李金贵却反而为羊婆婆和柳絮飞担心。

因为林煌和郑君武都是老奸巨滑,他们所以逃下山去,是害怕自己和白银凤出手相助,而羊婆婆和柳絮飞追了去之后,双方便形成一对一的局面,胜负之数,实在很难预料。

白银凤道:“张兄,你在想什么,还不快走!”

李金贵不再多想,当先住山下走去。

赵恨地为表示诚意,连丢在地上的剑也不捡起,走在中间。

白银凤殿后。

第十七回化敌为友下了铁笔峰,再转过几道山坡,便进入平地,有条岔路,正可通往玄妙观。

李金贵望着白银凤道:“白姑娘,在下暂时告辞了,回来后在老地方见!”

白银凤道:“张兄要到哪里去?”

李金贵道:“在下送赵兄到玄妙观去!”

白银凤心里明白,李金贵是防备赵恨地再回修罗门去,所以要跟随监视,但她却不得不但心李金贵落于无极老魔或刘翠娥手里。却又不便明言,以免引起赵恨地猜疑。

李金贵也猜出白银凤的心意,淡然一笑道:“白姑娘放心,玄妙现在下最熟悉,护送赵兄前去,绝对出不了差错。”

白银凤略略放下心来,道:“也好,张兄去吧!”

赵恨地脸色上充满依依难舍之情,拱拱手道:“白姑娘,今日一别,不知何时再会?”

白银凤微微一笑,道:“人生何处不相逢,赵兄,别想得太多,走吧!”

她说着转过身去,由另一条岔路走去。

赵恨地呆呆的望着白银凤的背影渐渐远去,失魂落魄的还是站着不动。

李金贵抬手拍了他一下肩膀道:“白姑娘去远了,快些走吧!”

赵恨地长长叹了口气,道:“兄弟真羡慕张兄!”

李金贵一愣,道:“小弟有什么可羡慕的?”

赵恨地道:“张兄把兄弟送到玄妙观后,又可以和白姑娘在一起了,而兄弟想再见白姑娘,却遥遥无期。”

李金贵真想不到,赵恨地对白银凤竟然如此痴情,其实,人都是只见别人,不见自己的。

他对白家二小姐玉凤,又何尝不是如此。

他又想到四年前,赵恨地假扮老叫化凌三时,那种装疯卖傻,玩世不恭的模样,几乎把自己戏得昏天黑地。

又有谁会料到他也有今天?若把此刻的赵恨地和当日的凌三比起来,也绝难相信是同一个人。

赵恨地唯恐李金贵没注意听他的话,紧接着又道:“兄弟说的完全是实话,等张兄将来有一天和兄弟一样真心喜欢上一位美丽姑娘,就可以体会山兄弟此刻的心情了。

唉!早知这滋味是如此的不好受,还不如作一个无忧无虑的白痴,白痴虽然不好,却不会有任何烦恼!”

李金贵心头怦然一震,暗道:“莫非他是担心我横刀夺爱?这种想法倒是很自然的,而且任何人设身处地都可能有这种顾虑。”

他不觉淡然笑道:“赵兄只管放心,小弟一定会在白姑娘面前替你多讲好话,当她知道你对她如此一往情深,必定也会大受感动。”

赵恨地又叹口气道:“张兄只要不在她面前讲兄弟的坏话就够了!”

李金贵忍不住暗中好笑,干脆直接了当的说:“像白家小姐那样美丽的姑娘,相信任何年轻男人看了都会喜欢。不过赵兄可以放心,小弟是早已成亲了,而且贱内的模样也不比白姑娘差。”

这句话对赵恨地果然效力奇大,至少完全解除了他的后顾之虑,谁知他只高兴了片刻,便又叹了口气道:“兄弟还是羡慕张兄!”

李金贵道:“赵兄干吗又羡慕起小弟来了?”

赵恨地道:“你是笃定有了位美丽的妻子,而兄弟也许只是剃头担子一头热,将来能不能如愿以偿,还是未知之数,怎能不羡慕你呢。”

李金贵道:“赵兄顾虑的实在太多了,这样下去,只怕你今后连觉都睡不着。”

赵恨地道:“若你换了我,照样也会的,兄弟岂止今后睡不好觉,这四年多来,那一天晚上不在胡思乱想。”

李金贵越感好笑道:“这样说,赵兄今天决定脱离修罗门,实在是做对了,因为像你这样,为了一个女人就夜夜胡思乱想,那能做修罗大帝。”

赵恨地满面羞红的干咳几声,道:“好啦,咱们不再谈这个,越谈下去,兄弟就越觉得窝囊。

不过,这些话除了对张兄讲,可从来没对第二个人讲过,丢人不能丢在自己家里,对张兄讲最多讲过就算了。”

李金贵搭讪着问道:“赵兄在铁笔峰曾讲过,四年前曾随林煌和郑君武去追赶一个叫李金贵的,后来追上了没有?”

赵恨地摇了摇头。

李金贵道:“小弟和李家是远亲,前些天到他家去,李金贵和他的父母全都不见了,向邻居们打听,也都不知他们的下落。如果赵兄知道李金贵在哪里,就不难连他的父母一起找到。”

他趁机向赵恨地打听父母的下落,自然心存极大的希望,因为他已明知父母不在玄妙观,岂能失去向修罗门查询的机会。

赵恨地又摇摇头。

他带着不屑的语气道:“提起李金贵那小子,我真不知道他有什么好,一个土头土脑的乡下孩子,弄得大家你争我夺。

太白山的太白双妖想要他,北崆峒的朱老怪想争他,修罗门也要夺他,好在没追到。因为听修罗大帝的语气,若李金贵到了修罗门,很可能将来要将大位传给他。”

李金贵道:“那还是没追到的好,否则,第一个受影响的就是赵兄。”

赵恨地笑了笑道:“现在我倒不在乎了,反正脱离了修罗门,将来谁干修罗大帝都与我无关。”

李金贵再把话题引入正题,问道:“那天追李金贵,为什么没追上呢?”

赵恨地道:“说没追上是假的,追上了抢不回人才是真的。那天我们追进了铁笔峰一座什么‘九九归元大阵’,谁知里面有座隐仙谷,正赶上传说中的海外七仙聚会,他们把李金贵留下,谁敢去要人。

后来出来两个小道士,就把三令主和六令主弄得灰头土脸,再后来又出来个姓丁的丈二黑汉,连九剑主葛仙童都给劫走了!”

李金贵道:“以后可有李金贵的消息?”

赵恨地摇头道:“哪里还有他的消息,连那隐仙谷现在也看不到了。”

他吁了口气,忽然语调一变道:“张兄,你和李金贵长得倒真有点像,不论身材和脸廓,远处看来,我还以为你是他呢!”

李金贵道:“不少人说小弟像他,但小弟却真不希望像他。”

赵恨地道:“为什么呢?”

幸金贵道:“因为赵兄刚才说他土里土气,谁高兴土里土气呢?”

赵恨地失声笑道:“我说的是四年以前的事了,其实他的模样长得蛮可爱。”

说话间,远远已望见玄妙观。

李金贵问道:“赵兄,可认识观里的三位观主?”

赵恨地道:“修罗门和玄妙观素无来往,兄弟又绝少离开地下宫室,怎可能认识他们。”

刚进入观门,迎面便望见三观主玄月,正向这边走来。

李金贵趋前几步,叫道:“三观主!”

玄月愣愣地两眼眨了几眨,哦了一声道:“你不是朱二掌门的弟子么?到本观来可是有什么事?”

李金贵一指赵恨地,道:“三观主可认识这位是谁?晚辈就是送他来的?”

玄月越发愣住,道:“他是要来出家的?”

李金贵没料到他会想到这上面去,险些笑出声来,忙道:“他是来找天昊老道长的。”

玄月茫然问道:“他可认识贫道的大师伯?找他老人家有什么事?”

李金贵道:“三观主,可听说天昊老道长有位俗家外甥在修罗门?”

玄月脸色微微一变,道:“不错,大师伯的外甥据说是修罗门的二剑主。”

李金贵道:“这位就是,他是特地来看他舅舅天昊老道长的。”

玄月啊了一声,连忙向赵恨地打个稽首,道:“失敬失敬,原来这位是赵……”

他赵了半晌,还是赵不出所以然来。

原因是天昊老道比他高出两辈,而赵恨地是天昊老道妹妹的儿子,年纪虽轻,却比他也高出一辈。

最后,只好叫了声“赵姑爷”。

赵恨地暗道:“我还没娶媳妇,就有人喊姑爷了,莫非真的已经红鸾星动?……”

边想边连忙还礼,道:“三观主好,一向少来拜访,您千万别见怪!”

话出口后,才觉出措词不当,修罗门和玄妙观根本没有来往,平日哪会来拜访呢。

玄月却是更感吃惊,修罗门的二剑主,怎会大白天公然来到玄妙观?

李金贵道:“天昊老道长可在观里么?”

玄月一迭连声的道:“在!在!贫道马上去请他老人家出来!”

刚跑出两步,又止步回身道:“贫道还要问问,小兄弟怎会和赵姑爷认识?又怎会走在一起?”

李金贵道:“我们是在路上巧遇的,从前根本不认识。”

玄月急匆匆的道:“小兄弟先陪姑爷到龙门院坐坐,贫道这就去请太师伯。”

说着,也顾不得自己是三观主身份,向对方飞奔而去。

李金贵道:“赵兄跟小弟走吧!”

赵恨地问道:“你可知道龙门院在哪里?”

李会贵道:“小弟到过两次。”

赵恨地边走边道:“原来张兄是朱老怪……不,是朱大侠的弟子?”

李金贵点了点头。

赵恨地带着惊奇的语气道:“想不到朱大侠能有张兄这样一位高足,你的武功,只怕要超过令师,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李金贵歉然笑道:“赵兄过奖了,家师的武功,早已登峰造极,只是深藏不露而已。”

进入龙门院,早有个小道士从身后追过来抢在前面,那是玄月在路上吩咐他跑来负责执行倒茶的。

这时正是中午,阳光普照,赵恨地久居地下宫室,自感此时此地,和从前大有天壤之别。

尤其,龙门院的四周廊下,陈列着各式各样的花木盆景,虽在秋天,仍然欣欣向荣,这在他从前是绝难领受到的大自然美景。

同时,也更坚定了他脱离修罗门的意念。

进入大厅内,那跟来的小道士,招待得十分殷勤亲切,更使赵恨地有宾至如归之感。

赵恨地喝了口茶,道:“我大舅已是七八十岁的人了,上次见面,他身体还硬朗得很,爬铁笔峰比我还快,现在不知怎么样了?”

一路相谈,李金贵已觉出赵恨地不失是个心地善良的人,而且颇重感情,白银凤将来若把终身大事付托给他,倒也并无什么不可。

只是,在预料中,白仪方这一关是不太容易过得去的。

他也喝了口茶,道:“天昊老道长目前身体还是很硬朗,学武之人,是越老内功越深的。”

赵恨地面色—齐,笑道:“那就好了!”

李金贵搭讪着问道:“赵兄的大名是谁取的?大地滋生万物,为什么反而要恨它呢?”

赵恨地尴尬笑道:“兄弟对自己这名字也感到奇怪,不过提出来问的,张兄还是第一位,若在从前,实在难以回答,现在倒是很容易说出道理来了。”

李金贵道:“你不妨说说看!”

赵恨地道:“兄弟二十几年来一直住在地下,因为恨地下,所以才脱离了修罗门,这不是很好的解释么?”

李金贵笑道:“赵兄随机应变,回答的十分高明。”

又谈了半响,玄月已陪着天昊道长走了进来。

赵恨地连忙离座而起,急步迎到门口,“扑通”一声,双膝跪倒,叫道:“大舅好,恨地拜见您啦!”

在这刹那,天昊道长喜极而泣,情不自禁涌出老泪,声音微抖的道:“孩子,真想不到,你会来看我,这四年多还好么?”

赵恨地也流着眼泪道:“甥儿很好,多劳大舅挂心!”

天昊道长含泪扶起赵恨地,道:“孩子,坐下,咱们好好谈谈。”

他只顾招呼赵恨地,根本就没发现李金贵也站在一旁。

甥舅两人坐好后,李金贵也远远坐下。

玄月则在下首相陪。

天昊道长仍难禁激动之情,紧紧抓住赵恨地的手,道:“恨地,你身为修罗门二令主,大白天来看我,万一被修罗门知道了,那可不是玩的!”

赵恨地抬起另一只手,拭了拭泪水,道:“大舅,甥儿要永远跟您在一起,不再回修罗门了!”

天昊道长先是一喜,接着又是一惊,急急问道:“你可是在修罗门犯了什么戒律,畏罪私自逃了出来?”

赵恨地摇摇头道:“甥儿是不愿再在修罗门过那种暗无天日的生活,迷途知返,自动来投大舅的。”

他接着把今天的事,详细说了一遍。

不过,他知道白银凤的身份,目的不宜泄漏,所以,只说成另外一位不知名的少女。

天昊道长大感安慰。

这才望向李金贵,道:“小兄弟你不是朱二掌门的高足么?”

李金贵欠身答道:“晚辈正是。”

天昊道长打个稽首道:“小兄弟,贫道真不知要怎样感激你才好,还没请问小兄弟尊姓大名?”

李金贵道:“晚辈叫张玉富。”

天昊道长再问道:“那位姑娘又是谁呢?”

李金贵道:“是晚辈在路上遇到的,只知她姓黄,也弄不清她的身份来历?”

天吴道长颇有打破沙锅问(纹)到底的意味,又问道:“小兄弟和那位黄姑娘到铁笔峰做什么?”

李金贵见对方一边问,他就一边编,答道:“只因上次随家师和老道长等人到过铁笔峰,觉得那里很好玩,闲着没事,所以才再去看看。”

天昊道长顿了一顿,道:“那位羊婆婆和柳公子又是做什么的?他们为什么要帮着小兄弟打退修罗门的两位令主?”

李金贵道:“晚辈也不清楚,也许他们认识家师,所以才拔刀相助。”

天昊道长两眼转了几转,道:“令师今天为什么不曾一起去?”

李金贵神色一凝,道:“家师已经失踪了好几天,晚辈就是因为寻找家师,才到了铁笔峰的,因为家师曾说过要到铁笔峰山区里采药。”

天昊道长吃了一惊,道:“朱二掌门居然失踪了,是否修罗门干的?”

他转头望向玄月道:“告诉你大师兄、二师兄,这位张小兄弟仗义促成我和恨地甥舅相聚,我对他十分感澈,你们三位观主要设法打探朱二掌门的下落才对!”

李金贵肯将朱云失踪之事据实相告,目的就是想获得玄妙观的协助,果然如愿以偿。

玄月连忙躬身答道:“弟子待会儿就转知大师兄和二师兄!”

天昊道长脸色也开始疑重,默了一默道:“玄月,采矿的行动,必须加紧进行了,修罗门的林煌和郑君武到铁笔峰去,必是与采矿有关,咱们必须在他们前面。”

玄月苦笑着道:“太师伯可能还不清楚,那位东瀛山本大力先生上次到城里取什么测地仪器,到现在还没回来。”

天昊道长啊了一声道:“有这种事?你们为什么不早告诉我?有没有派人到城里那家客栈看看?”

玄月道:“大师兄早派人去过了,而且也找到那家客栈,据掌柜的说,山本大力先生和他的两个手下已经离开了那家客栈。”

天昊道长蹙起两道白眉道:“这事褚仙翁和蓝总峒主知不知道?”

玄月道:“大师兄已经告诉他们了。”

天昊道长长长吁口气,道:“这有两个可能,一个是山本先生偷偷去测出地下到处有火眼,知道无法开采,所以才不辞而别返回了东瀛……”

玄月打断天昊道长未完之言,道:“就是不能开采,他也应诙回来通知一声,怎会不辞而别?”

天昊道长冷笑道:“东瀛人最是阴险狡诈,他担心咱们扣留下他的仪器,哪能不暗暗逃走。”

玄月点点头道:“太师伯说得有理,第二个可能呢?”

天昊道长道:“这个可能对咱们最是不利,那就是他已被修罗门掳走了!”

赵恨地抢着说道:“大舅,据甥儿所知,修罗门并没掳到一个什么东瀛人。”

天昊道长道:“这样的机密大事,修罗门不一定会让你知道。”

玄月担心的道:“若真是如此,咱们就空费心机了!”

天昊道长语气沉凝的道:“速速通知玄真和玄法,从现在起,玄妙观要切实加强戒备,修罗门说不定会对咱们采取行动!”

玄月道:“太师伯,会有这样严重么?”

天昊道长冷哼道:“我看你简直是猪脑,前两天夜里那个叫罗小鹤的被劫走,是你亲眼看到的,难道现在就忘了?”

玄月霎时面色犹如猪肝,呐呐的道:“那夜劫人的小子到现在还没查出是谁来,武功高得很呢!”

天昊道长又哼了一声,道:“人家当然高啦,不然怎会在你手里劫走了人!”

他似是觉出不该太让玄月难堪,回过头来道:“恨地,你可能要在玄妙观暂住一段时期,舅舅才能带你回茅山去。”

赵恨地道:“甥儿知道,大舅是要在这里主持采矿。”

天昊道长颔首道:“不错,等采矿的事情告一段落,咱们马上就回茅山,若时间一拖,可能得要好几个月。

所以,在这段时间,你绝对不能随便外出,即便在玄妙观,也不可轻易露面,以免被修罗门得到你在这里的消息,修罗门的势力比玄妙观大得多,一旦双方结怨,咱们是斗不过他们的。”

赵恨地连连恭身说道:“甥儿遵命,一定躲在观里不外出,甥儿连住在地下暗无天日的生活都能过惯,耽在房里不露面又算得了什么。”

天昊道长怜惜的摸摸赵恨地的头,道:“暂忍一时之闷,等回到茅山,你高兴怎么玩就怎么玩。”

说着又望向李金贵,道:“张小兄弟,既然令师不知去向,你也暂住玄妙观吧,方便得很,用不着见外。”

李金贵道:“晚辈还是暂时住在城里的好,有事时必定随时进观向老道长和三位观主请教。”

玄月起身道:“太师伯,今日难得您和赵姑爷重聚,弟子到厨下吩咐备一桌上等酒席,以便为赵姑爷接风!”

天昊道长对玄月顾虑得如此周到,颇感欣慰,想了一想道:“把酒席开到我房间里,陪席的只请你太虚师叔和玄真、玄法,再有就是这位张小兄弟,尽量别传出风声,恨地的身份目前必须保持隐秘!”

玄月应了一声“是”,躬身而退。

李金贵正好肚子饿了,他万想不到因为送赵恨地来玄妙观,竟能和天昊道长攀上交情,因而也必能获得三位观主的好感。

这对他查访父母下落,自然大有助益,从今后玄妙观也将帮着自己做事了,以他目前的处境,最忌树敌,这实在是他求之不得的一件事。

但他不得不假意谦逊的道:“晚辈该告辞了!”

天昊道长连忙一把拉住道:“张小兄弟是贫道和恨地的恩人,今天我们能甥舅重聚,全是你大力促成的,贫道请你吃顿饭,只是聊表寸心,何必见外!”

李金贵道:“今天作陪的都是观主以上身份,晚辈那够资格和这些人同桌吃饭!”

天昊道长笑道:“张小兄弟这样说话,那就太见外了!”

李金贵道:“既然老道长这样看得起晚辈,就只有恭敬不如从命了!”

天昊道长起身道:“我们这就过去吧,这里人来人往,免得有人发现了恨地。”

李金贵和赵恨地随在天昊道长身后,由龙门院后门来到天昊道长的住处。

天昊道长的住处是在花园假山旁,是一栋三合院建筑,绿瓦粉墙,前面有一道围墙,周围柳树成荫,位置十分幽静。

当他们到达不久,太虚,玄真、玄法、玄月四人便陆续到达。

天昊道长少不得为他们一个一个为赵恨地引见。

玄真望着李金贵问道:“这位小兄弟,不就是朱二掌门的高足么?”

不等李金贵答话,天昊道长便抢着说道:“今天能促成恨地脱离修罗门,全是这位张小兄弟的功劳。

他师父数日前下落不明,你们要好好帮着查访。从今后张小兄弟就和咱们自己的人一样,千万不能怠慢了他。”

玄真躬身答道:“弟子们已听玄月三师弟讲过了,依弟子的意思,就该把张小兄弟留在观里,也好就近照顾。”

天昊道长道:“我刚才已对张小兄弟提起过,他暂时还不能来,你们可以先给他整理出一个住处,让他随时都可以来歇歇脚。”

玄真道:“弟子饭后马上照办!”

不大一会,酒筵就摆了上来。

酒是专为赵恨地和李金贵准备的。

天昊道长因为过于高兴,竟也开了戒。

太虚、玄真、玄法、玄月等平日都有偷钦几杯的习惯,一见天昊开了戒,便不再有什么顾忌,个个开怀畅饮起来。

一顿饭只吃得众道士全都酒醉饭饱,醺陶陶的尽欢而散。

李金贵辞别天吴道长等人,穿出花园,刚走了不远,迎面而来的一个女人,使他猛吃一惊,这女人竟是刘翠娥。

狭路相逢,欲躲不及,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向前走去。

谁知刘翠娥竟看也不看他一眼,而且还故意别过头去。

李金贵心想难得过了这一关,其实他早巳准备好了应付方法,只是急于赶回家去,不愿刘翠娥对他有所纠缠而已。

而刘翠娥又何尝没发现李金贵,只是他想故意看看李金贵的反应而已。

这样看来,李金贵反而是上了当了。

就在李金贵超过刘翠娥两三丈时,只听身后响起一身娇叱道:“回来!”

李金贵凛然止步,故作吃惊道:“原来是刘姑娘,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刘翠娥杏目凝威,秀眉带煞,冷冰冰的道:“我本来住在玄妙观,这里是常来常往,现在该我问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李金贵道:“还不是为了家师失踪的事,到这里向天昊老道长打听打听。”

刘翠娥气咻咻的道:“你为什么不到无尘院去,却先到了这里?”

李金贵道:“我这就要去找刘姑娘,不想在这里遇上了。”

“你这话可是真的?”

“我已是半个太白门的人了,何必说假话,刚才因为走得匆忙,所以不曾看到姑娘。”

“那你上次夜间为什么不辞而别?”

“我何尝不想快些回来,可惜已经身不由己了!”

刘翠娥只听得一怔,顾不得再发脾气,走过来拉住李金贵的手,道:“玉富,原来你是受了什么委屈,快说给我听听!”

李金贵挣开手道:“姑娘别拉着,被道士看到了不好意思!”

刘翠娥只得松开手道:“怕被人看到,就到我房里去讲,我们走!”

来到无尘院前,秦炎仍站在大门外来回踱着。

此刻他已改成俗家打扮,身穿蓝色短裤褂,戴了一顶灰凉帽,很像一个家人身份,当然,这样就不像先前那么显眼了。

那晚秦炎和刘翠娥追赶白银凤铩羽而归后,见李金贵也失去踪影,这两天秦炎内心正大感安慰。

如今,见他又在刘翠娥身边出现,不觉又凉了半截。

但他虽然有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的意念,当着刘翠娥的面,却又不敢过分形之于外。

只是,双目发射凶光,紧盯着李金贵。

李金贵望着秦炎拱了拱手道:“看秦师父这身打扮,敢是还俗了?”

秦炎两眼一瞪,喝道:“酒家还不还俗,与你什么相干!”

刘翠娥叱道:“他好心对你打声招呼,你要的什么狗熊!”

接着侧腰道:“玉富,别理他,黑驴这种狗东西,是给脸不要脸!”

黑驴就够难听了,再加上狗东西,秦炎对这种双重骂法,由于出自刘翠娥口中,却是敢怒而不敢言。

进入刘翠娥香闺,跨院内并无人看到。

只有门外的秦炎,看两人亲亲热热的进了他只能想却从不能踏近一步的地方,简直两只牛眼都要爆炸开来。

刘翠娥拉着李金贵在床沿坐下,故意把身子偎近,低声道:“玉富,现在可以大胆的说了,那晚为什么不告而别,莫非我们亏待了你?”

她说话时把脸庞也凄了上来,火红的樱唇,几乎凄到李金贵面颊上。

李金贵连呼吸也有窒息的感觉,不得不把身子向后移挪。

刘翠娥抿嘴笑道:“你好像很怕我?”

李金贵道:“我长了这么大,从没和女人靠得这么近,这样我会说不出话来的!”

刘翠娥吃吃笑道:“男人将来总要娶亲的,到那时两人岂止隔得近。玉富,等到了那一天你又怎么办?”

李金贵道:“等到了那一天再说吧!”

刘翠娥突然将一只手搭上了李金贵脖子,秋波闪转,嗲声道:“玉富,告诉你一个消息,等你进了太白门长春宫后,我师娘有意把我许配给你,将来我们便是夫妻了,我们现在表现得就是再亲热些,也不值得大惊小怪!”

李金贵本来早已成竹在胸,但这时却似乎再也沉着不起来,原因是他从未经过这等阵仗,也没遇到过如此放荡妖冶的女人。

他带点嗫嚅的道:“刘姑娘,即便夫人真有这种决定,总要让我知道一下!”

刘翠娥趋势在李金贵脸上吻了一下,道:“我师娘也就是你师娘,她作主就成了,又何必问你。

看样子,你好像还不大愿意,要知道我刘翠娥也有不少拜倒石榴裙下的,我连正眼都不看他们一下呢!”

李金贵道:“我知道,秦师父就是其中一个。”

刘翠娥柳眉一挑,霎时来了嗔意道:“气死人,你老提他做什么?”

李金贵渐渐沉着起来,缓缓说道:“因为我只看到他一个对你好,不提他提谁?”

刘翠娥道:“那么你要不要对我好?”

李金贵道:“我对你本来就不错嘛!”

刘翠娥撇着嘴唇道:“那么,你为什么老是对我冷冰冰的,不肯表现得亲热点?”

李金贵道:“因为男女授受不亲,太亲热了就是失礼,我也是读过圣人之书的人,怎可失礼。”

刘翠娥道:“可是我们关系不同,我已是你的未来妻子了!”

李金贵摇了摇头道:“在我们乡下,没成亲以前,男女连面都不能见,怎可先行亲热,即便成了亲,大白天也不能轻举妄动。”

刘翠娥这时也觉出刚才做得有些过分,胀红着脸放下手来,道:“可是你要记住,以后我就是你的人了。”

李金贵道:“我真奇怪,你们太白双仙的郑姑娘还没成亲呢,夫人为什么只顾你而不顾她?”

刘翠娥媚眼一抛,咯咯笑道:“好啊,原来你是想一箭双雕?”

李金贵整了整脸色,道:“看你想到哪里去了,我是说,她是你师姐,那有姐姐还没成亲妹妹先成亲的。”

刘翠娥道:“那是因为她比我大三岁,面你可能比我还要小两三岁,若把她许配给你,岂不年龄相差太大。”

李金贵有一搭没一搭的道:“那为什么不把令师姐许配给秦师父,他已经还俗了。”

刘翠娥脸色一变,嗔目叱道:“看你,又要提他,除非天下男人都死光了,女人才会想到他。”

李金贵道:“我看他也没什么不好,他会服侍女人,对女人又最听话,比我好多了!”

刘翠娥一蹙柳眉,道:“嗨!只顾胡扯,那晚你为什么不辞而别,还没告诉我呢?”

李金贵道:“那晚你和秦师父追出去以后,我也追了出去……”

刘翠娥眨着眼有些不信的模样,道:“那怎么我没看到你呢?”

李金贵道:“同样的,我追出去后,也没看到你们。”

刘翠娥道:“那蒙面人故意把我和黑驴引开了。”

李金贵道:“这就对了,当我跃出围墙后,又看见另外一个蒙面人,他也是把我引开以后,才回身与我交手。”

刘翠娥急急问道:“那人武功怎么样?”

李金贵故作心有余悸状,道:“那人武功实在高得不得了,交手不到三回合,我就被他生擒活捉,然后押到一个不知名的地方去,直到今天—早,我才设法跑了出来。”

刘翠娥吁了口气,无限怜惜的道:“原来这两天你吃了苦了,那是我错怪了你,他们有没有打你?”

李金贵叹口气道:“五花大绑就够受了,还用打么,这两天我虽然被他们拘押着,心里却一直在想你,而你却不先问明白,一见面就责怪我,实在不应该!”

刘翠娥满脸是歉然之色,轻轻拍了拍李金贵肩膀,道:“玉富,是我错怪了你,千万别生气,我以后会好好服侍你的!”

李金贵摇头道:“不敢当,你的年纪比我大,怎好意思让你服侍。”

刘翠娥深情款款的道:“再大将来也是你的妻子,我对你,绝对不会像对待黑驴那样凶。”

李金贵略一沉吟道:“听说老仙翁很怕夫人,真有这么回事?”

刘翠娥眨了眨眼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李金贵道:“我不过随便问问。”

刘翠娥娇媚一笑道:“我明白你的用意,你是担心我将来会像师娘一样让你受气。你放心,我虽然对别人凶,绝不会对自己的丈夫凶。”

李金贵道:“那我就谢天谢地了!”

刘翠娥下了床道:“刚才只顾说话,还忘记带你去见我师父、师娘。”

李金贵怔丁—怔,道:“他们早已见过我了,还相的什么亲?”

刘翠娥啐道:“去你的,他们这两天一直担心你下落不明,你既然回来了,那能不去见见他们。”

来到上房,无极老魔褚朴正和长春夫人齐漱玉在室内聊天。

一见刘翠娥带着李金贵进来。齐漱玉急急问道:“玉富,这两天你到哪里去了?”

刘翠娥抢着把李金贵的经过说了一遍。

褚朴脸肉抽搐了几下,捋着胡子问道:“你可知道那夜的蒙面人是准?”

李金贵心念电转,暗自忖道:“我何不嫁祸于修罗门,让太白门和修罗门先来一场火拼,这样岂不等于帮了白氏家族一场大忙……”

想到这里,不由一皱眉头道:“启禀老仙翁,那夜偷袭的蒙面人,很可能是修罗门的人。”

此语一出,褚朴和齐漱玉立刻就有些相信,因为在南阳府附近,除了修罗门,哪里来的身怀绝技的高手呢。

他紧锁两道白眉,望下齐漱玉一眼,道:“夫人,玉富这话,倒十分可信,因为这些蒙面人的武功都很高,连咱们娥儿都吃了亏,除了修罗门,还会有谁干的呢?”

齐漱玉不置可否的问道:“玉富,你怎会认为是修罗门干的呢?”

李金贵道:“晚辈被押禁在一处暗无天日的地洞内,听来往走动的人偷偷谈话中,曾听到什么令主和剑主,晚辈从前听家师说过,只有修罗门才有剑主和令主的称呼。”

褚朴越发相信了八九分,问道:“那地洞在什么地方,你可记得?”

李金贵道:“晚辈被捉走的时候是晚上,当然看不清路径,但今天逃回来却记得清楚,是在一条山涧里。

而且那山涧好像离圆觉寺很近,修罗门从前就住在圆觉寺底下,这样看来,修罗门那能脱得了嫌疑。”

褚朴颔首道:“准是修罗门无疑。夫人,咱们太白门和修罗门一向并无怨隙,他们为什么么偏偏要对咱们挠衅?”

齐漱玉冷声道:“你问我,我又问谁?现在大家都看着那座宝矿眼红,他暗袭我们,还不是为了减少一个对头!”

褚朴猛然一拍大腿道:“好哇!修罗门也实在欺人大甚,竟敢来找咱们的麻烦,也不睁开狗眼瞧瞧,咱们什么时候受人欺悔过?”

齐漱玉道:“老鬼,你打算怎么办?”

褚朴两太阳穴抽搐了几下,道:“有来不往非君子,咱们干脆就跟修罗门拼上了!”

刘翠娥轻咳了一声道:“师父,修罗门不是已经撤走了么?”

褚朴冷哼一声道:“那都是骗人的,我早就料定他们不可能搬走。”

说着问李金贵道:“玉富,现在就带老夫和夫人到那条山涧去,看老夫能不能捣了他门的窝!”

齐漱玉冷声道:“老鬼,年纪一大把了,还是火爆性子不改,要行动总该先布置一下,修罗门有好几百人,咱们两个武功再高,也不一定能对付得了他们。”

褚朴沉忖了一阵道:“好吧,就把行动改在明天!”

齐漱玉道:“明天就由玉富带路,娥儿先带他下去好好休息休息!”

李金贵忙道:“夫人,晚辈下午必须回城里一趟,明天一早就来。”

褚朴道:“你今后就住在老夫这里了,为什么老是要回去?”

李金贵躬身答道:“晚辈必须进城向家师的那位朋友禀报一声,免得累那位赵大爷挂心。”

齐漱玉道:“老鬼,就让他回去一趟吧,反正他明天一早就来,耽误不了大事。”

褚朴道:“我是担心他在路上再被修罗门的人捉走。”

齐漱玉想了一想,道:“那就吩咐娥儿陪他一起去吧!”

这在刘翠娥是正中下怀,急急说道:“弟子遵命!”

李金贵心头一震,道:“不成,家师的友人处只有一间空房,孤男寡女,只恐有些不便!”

褚朴倒是颇知礼仪,深知以刘翠娥的品性,很难规规矩矩的和李金贵相处一晚,因之,对李金贵反而更加赏识。

他望着齐漱玉道:“夫人,依我看娥儿还是不去的好,他们都尚未成亲,夜晚宿在一起,难免会招惹嫌疑,惹人说闲话!”

齐漱玉点点头道:“也好,那么娥儿就不必去了!”

刘翠娥虽然嘴巴噘得老高,却不敢再说什么。

李金贵向褚朴和齐漱玉施了一礼,道:“晚辈现在就走了!”

齐漱玉弯起柳眉,笑了笑道:“娥儿,你如果真喜欢玉富,我跟你师父将来一定会成全你们,现在就准你去送送他吧,不过要快些回来!”

刘翠娥喜不自胜,拍了拍李金贵肩膀,道:“玉富,我们走!”

出了跨院门,秦炎像阴魂不散般的仍在那里徘徊,不过这次他不曾出声,只是两眼圆睁像要冒出火来。

他们走的是大门,路上遇到几个道士,难免要对他们多看一眼。

刘翠娥直送出一里多。

看样子,李金贵若不讲话,她会一直的送下去。

李金贵只好停下脚步道:“刘姑娘,你该回去了,省得老仙翁和夫人挂念。”

刘翠娥嗔道:“什么时候了,你还叫我刘姑娘!”

李金贵道:“因为你姓刘,如果你跟着我姓,我便可以改口叫你张姑娘了!”

刘翠蛾一甩香肩道:“简直死人一个!”

不过她还没骂出第二句,便又觉出李金贵不但不是死人,反而比活人还要多个心眼,因为女子出嫁,多半要冠夫姓。

李金贵这样说话,分明是希望早点跟她成亲。

她想到这里,霎时羞红满面。

但芳心内却是大为受用,顿了一顿道:“玉富,其实我跟你一样急,我的年纪也老大不小了,哪能再等下去,等过些时回到太白山,就是我们的吉期到了。”

李金贵暗觉好笑,原来刘翠娥竟会想到那件事上去了,这女人敢是想男人想疯了。

其实也难怪,物以稀为贵,太白门不下百人,却只有无极老魔一人是男的,又教她如何不想。

他不便扫刘翠娥的兴,漫声应道:“希望那一天快些到来,你还是快些回玄妙观吧!”

刘翠娥依依不舍的道:“你可要快些回来!”

李金贵道:“明天一早就见面了,你还牵挂什么?”

刘翠娥道:“我担心你在路上出了差错。”

李金贵道:“你放心,我虽然武功不如你,总也有两下子的。”

刘翠娥犹豫了下,道:“师父师娘的大事固然要紧,你的安全更要紧,路上千万小心,免得我挂念!”

李金贵直等刘翠娥人影不见,才放步向前赶去。

第十八回联手寻洞李金贵离家又是一天多了,除了挂念着李铁牛夫妇,更担心白银凤着急。

不过值得他安慰的是,这次到玄妙观,已达成了不少心愿,首先是改进了和天昊道长以及三位观主的关系,又促成太白门和修罗门的对立。

正行走间,前面是一片广袤的柳林。

若是在炎夏,这是行人们的最佳歇脚处,此刻已时入深秋,柳林内已经很少看到人影了。

李金贵刚刚来到柳林前端,蓦地一缕清越婉转的笛声,袅袅传入耳际。

他不由一怔,此时此地,什么人有这等闲情逸致,躲在柳林中吹笛?

尤其令他吃惊的是那笛声忽高忽低,时远时近,音波袅袅,历久不绝,若非有着深厚内功,绝难达到这种境地。

他不觉驻足倾听,一面向柳林内留神谛视,希望能发现吹笛之人身在何处,但却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始终无所发现。

于是,他不再理会,放步向前走去。

这片柳林,方圆足有二里范围,当他行至尽头,远远就望见一个青衫人站在一棵柳树下,手里横着一支长笛。

李金贵心神猛感一震,方才吹笛的分明就是这人,他的笛声,居然能远达两里之外,怎不令人惊愕。

渐渐走近,李金贵已看清青衫人不过二十几岁年纪,剑眉星目,翩翩潇洒,站在那里,有如玉树临风。

不等李金贵走近,青衫人便移步来到路口,横笛一礼,道:“兄台该是从玄妙观来的?”

李金贵越感错愕,止住脚步,也忙还一礼道:“素不识荆,敢问兄台尊姓大名?”

青衫人颇有礼貌的微微一笑,道:“好说,在下姓柳,贱名絮飞。”

李金贵几乎要失声而呼,居然又出现一个柳絮飞,如果说是巧合,也令人难以置信。

因为这名字本来就有点特别,而青衫人分明也是位身怀绝技的武林人物,那能两个柳絮飞同时在南阳出现?

而偏偏又都被自己遇上。

青衫人见李金贵似乎神色不对,淡然一笑,道:“兄台还没回答在下的话!”

李金贵道:“在下是感到奇怪,因为最近遇到一位兄台,也叫柳絮飞。”

青衫人哦了一声,道:“原来如此,天下同名同姓的人很多,在下倒不感到有什么奇怪。”

李金贵留神观察青衫人的面貌举止,说也奇怪,竟和前两次所遇的柳絮飞颇多神似之处。

他顿了顿道:“兄台到玄妙观,不知有何贵干?”

青衫人笑道:“在下只是问路而已,久闻玄妙现在南阳府是处名胜之地,今天路过此处,不免顺便瞻仰瞻仰。”

李金贵道:“兄台顾着这条路穿过梆林,再走两三里路,便可到达玄妙观了。”

青衫人一拱手道:“多谢了,请问兄台,另有一座圆觉寺在什么地方?”

李金贵内心一动,道:“圆觉寺早已败落不堪,庙里连和尚都看不到一个,兄台为何问起这种地方来?”

青衫人淡淡一笑道:“圆觉寺上面虽然没有什么,但地下却好玩得很,那种地下奇观,只怕苦天之下也找不出几处。”

李金贵暗道:“看来这人身份来历大是不凡,是敌是友,实在难以预料!”

他不动声色的道:“在下也听说过,但却始终不敢相信。”

青衫人道:“其实在下只是听人传说,并未亲临其境,但我却相信那是真的,兄台如果有兴致,不妨和在下作个伴儿,一同前往开开眼界!”

李金贵道:“抱歉,在下还有急事等着要办,恕难奉陪。”

青衫人道:“还没请问兄台大名?”

李金贵道:“在下张玉富。”

青衫人抱拳道:“多谢指路,告辞了!”

谁知他刚走出几步,又回身道:“张兄,在下还有事情请教!”

李金贵道:“柳兄有话请讲!”

青衫人道:“张兄在什么地方遇见另外一个叫柳絮飞的?”

李金贵并不隐瞒,答道:“在下曾遇见那位柳兄两次,一次在圆觉寺外,一次在铁笔峰上。”

青衫人霎时脸色一变,显出惊愕之情,道:“什么?他曾去过圆觉寺?可曾进入地下宫室?”

李金贵内心风车般打了几转,道:“原来柳兄和另外一位柳兄也认识?”

青衫人耸了耸肩,带点自我解嘲的意味,道:“很难讲,从前的确队识,现在反而相见不相识了。张兄还没讲那位和在下同名同姓的人究竟进过圆觉寺地下宫室没有?”

李金贵摇头道:“当时不曾进入。”

青衫人神色恢复了镇定,道:“这样说,张兄在圆觉寺外,是和他第一次见面了?”

李金贵道:“不错,第二次见面,是蒙他拔刀相助过,所以在下对他至今还十分感激。”

青衫人对李金贵的话,听得似是十分留意,问道:“不知他帮兄台打的是什么人?”

李金贵道:“正是住在圆觉寺下面的人。”

青衫人仰起头来,像在自言自语道:“真想不到,他反而抢在我的前头了,下次见了面,一定要和他算帐!”

他默了一默,又道:“下次张兄见了他,最好能通知在下一声!”

李金贵一愣,道:“可是在下又如何能找得到柳兄?”

青衫人失笑道:“说的也是,那就不必了,既然他也来了南阳,彼此总有一天会碰面的。

只是我担心他不知天高地厚的胡来,好在有羊婆婆在一旁管着他,大概还不至于闹出什么大乱子来!”

李金贵道:“这样说来,你们两位柳兄是非常熟悉了,连他身边有位羊婆婆也知道。”

青衫人道:“羊婆婆的名气比他大得多,连在下也不能不听她的……”

他似是已觉出说得太露骨,微微一顿,道:“请恕在下不该说些不相干的话。张兄,来日方长,再会了!”

李金贵眼望青衫人的人影远去,自己仍怔怔地站在那里,原因是两位柳絮飞空竟是什么关系,令人实在难以思解。

而且青衫人要去玄妙观,又主动提到修罗门,似乎还深知修罗门的秘密,他们到底是什么来路呢?

他来不及多想,也无法多想,心里虽急着回家,白昼却又不便施展轻功。

到达南阳庄,他趁着四下无人,由边门进入家中。

这道边门,是李铁牛近日特地为他和白银凤开的。

在后园园墙的侧面,辟了一道小门,门是开在靠窄巷的一边,外面另有一堵围墙,所以进出很少被人发现。

白银凤正和牛金莲在天井里聊天,一见李金贵回来,便没好气的说:“送一个人怎么送这么久,你看,天都快黑了!”

李金贵道:“送佛送上西天,我总要亲自把他交给天昊道长才成。”

白银凤道:“即便交给天昊道长,也不需这么久啊!”

李金贵道:“天昊道长请吃饭,这顿饭总是要吃的吧!”

白银凤颦起蛾眉道:“出家人无酒无荤,吃顿饭要这么久?”

李金贵算是沉住了气,不慌不忙的道:“出家的是他们,我可没出家啊!”

“原来你是喝酒了!”

“我喝的不多,倒是那些道士们在天昊道长的带头下,也大大开了酒戒。”

“即便喝了酒,也不至于回来的这么晚?”

“可是我又要去见无极老魔和长春夫人。”

白银凤啊了一声道:“阿贵别再卖关子了,究竟怎么回事,快快对我说明!”

李金贵也不想再使白银凤纳闷,便把如何遇着刘翠娥,如何去见褚朴和齐漱玉,以及褚朴大发雷霆要找修罗门算帐的事,详细述说一遍。

连长春夫人有意他和刘翠娥成亲的事,也毫不隐瞒的和盘托出,说完后犹自大笑不已。

白银凤到这时不由对李金贵大为感激,白氏家族和修罗门是世仇大敌,李金贵居然能挑起太白门和修罗门的对立。

虽然修罗门怕不了太白门,但至少会弄得元气大伤,这对白氏家族,实在是天大喜讯。

她郑重其事的向李金贵道过谢后,又半开玩笑的说:“你真艳福不浅,到处都有人喜欢,竟然会被那女妖看上!”

李金贵笑道:“若不是她看走了眼,我又怎能让无极老魔和长春夫人上当。”

白银凤道:“今天晚上你要提前休息,明天一早别忘了出发时间。”

李金贵道:“这样重要的大事,我当然不能马虎。二小姐,这次行动,本来你也去最好,可惜你又绝对不能去。”

白银凤道:“明天你只负责带路,千万自己别出手。”

李金贵道:“那是自然,我只坐山观虎斗就够了,何况太白门的人都认为我根本没什么武功,他们也不可能派我上阵。”

白银凤转了转眸子道:“万一修罗门出来的是林煌和郑君武,他们都认识你,而且也知道你的武功,那又怎么办?”

若不是白银凤一语提醒,李金贵还真没顾虑到这一层。

他微一沉吟道:“不妨事,明天我自有办法应付。二小姐,刚才还忘记告诉你一件事,我在回来的路上,又遇见另外一个柳絮飞。”

白银凤一呆,道:“什么?柳絮飞还有两个?”

李金贵道:“他自称柳絮飞,向我问路到玄妙观去,而且又提到修罗门,这人究竟是做什么的,实在大有疑问。”

白银凤摇了摇头,道:“近来南阳府风云际会,有疑问的事实在大多了,还是不去想它的好。”

说话间,李铁牛已由田里回来,一见白银凤和李金贵都在院子里,放下农具,便忙不迭的道:“你们两位昨晚没回来,又让我一夜没睡好觉,你们究竟住在哪里?”

李金贵道:“昨晚就宿在隐仙谷。”

李铁牛猛咳了几声道:“我在南阳庄从小长到大,从没听说什么隐仙谷,莫非山上真有什么神仙?”

李金贵笑道:“在我们来说,那些人确像神仙,但在真正的神仙看来,他们可能还是人。”

李铁牛皱起浓眉道:“我是越听越糊涂了!”

白银凤也笑道:“李大哥,阿贵的意思,是说那些人超过了凡人,但总还是赶不上真正的神仙。

神仙是可以长生不老的,那些人大限一到,却仍难免一死,不过他们脱壳飞升之后,也可能真正变成神仙。”

李铁牛若有所悟的道:“我懂了,他们活着是人,死后便是神仙。”

李金贵点点头道:“铁牛哥说的最直接了当,比二小姐解释的还清楚。”

经过李金贵一奉承,李铁牛心里大乐,转头看了牛金莲一眼,道:“神仙不食人间烟火,咱们是人,肚子饿了就要吃饭。金莲,你快到厨房弄饭吧!”

牛金莲什么话也没说,匆匆进了厨房。

李铁牛吁了口气道:“二小姐,阿贵,这几天我一直猛练武功,已经很有进步了,可惜朱大叔到现在还没找回来,现在已经没有人指点我。”

白银凤道:“如果李大哥不嫌弃,我和阿贵可以陪你练功。”

李铁牛也学着武林人物,一抱拳道:“那最好不过,从前我总觉得不好意思向二位请教,自从那天夜里在二小姐府上见过二位的身手后,才发觉你们的武功并不比朱大叔差,可见师父和徒弟是不分年龄的,从今后二位都可以作我的师父。”

白银凤眠嘴一笑道:“李大哥大客气了,若谈到下田种地,你又是我们的师父。”

李铁牛咧嘴笑道:“二小姐真会说话,种田哪有拜师父的,而且像府上那种有钱的大户人家,根本用不着自己种田。”

白银凤道:“将来我也要学着种田,请你当师父。”

李铁牛更为得意,笑得几乎合不拢嘴道:“二小姐别开玩笑了,世上哪有有福不享,偏偏要拨辛苦的,如果换了我,情愿练功,也不下田。”

白银凤摇头道:“练功又有什么好处,也不能当饭吃。”

李铁牛道:“除了打架不吃亏,还可以脱……二小姐,你刚才说脱什么来的?”

白银凤道:“我是说脱壳飞升。”

李铁牛转动着一对大眼,道:“我懂了,就像蛇一样,脱一层皮就可以长大一些,那些武功高的人,脱一层皮就可以飞上天去。”

白银凤忍着笑道:“李大哥,人怎能像蛇一样脱一层皮呢!”

李铁牛又眨了眨眼道:“那是我听错了,你刚才一定是说的脱裤飞升……”

他皱起浓眉,微微一顿,继续说道:“不过我觉得奇怪,光着屁股飞上天去,那多不好意思,难道神仙都是不穿裤子的?”

白银凤只听得立刻胀红了脸。

李金贵却忍不住笑出声来。

李铁牛似乎毫不在意,道:“阿贵,你别笑,我说的是实话,有个故事,你可能听说过。”

李金贵道:“什么故事呢,铁牛哥不妨说出来给我们听听!”

李铁牛道:“从前有位老员外,风水先生说他家里不久便会出位皇帝,但必须老员外死后变成一条龙,他的子孙才能作皇帝。

所以老员外在临死前,吩咐家人在他死后,要把衣服统统脱光了,丢进后花园的大池塘里,等到七七四十九天的半夜子时,便可以变成一条龙飞上天去。”

李金贵听得十分入神,有点迫不及待的问道:“后来到底变成没有呢?”

李铁牛道:“老员外果然死了,但他的家人不忍心让他完全赤身露体,便给他留了一条裤子没脱,等到七七四十九天的半夜子时,全家人围在大池塘边观看老员外怎样变龙飞升。”

李金贵急急问道:“老员外变成龙没有?飞升了没有?”

李铁牛道:“你听我说,果然时间一到,那大池塘便水波翻腾,冒出一条张牙舞爪的金龙来。

但那条金龙只在水面挣扎翻滚,却无法飞升上天,就这样在水面打滚了将近一个时辰,最后竟然折腾得累死了!”

李金贵愣了半晌,道:“这是怎么回事?”

李铁牛叹口气道:“就因为他没脱裤子,所以下半身无法变成,当然也就不能飞升了!”

李金贵吁口气,道:“这倒是罕见罕闻的事。”

李铁牛道:“所以二小姐方才说脱裤飞升,是有根据的,不脱裤子,的确飞不上天去。

男人只要脸皮厚些还没关系,如果是女人,那就太不好意思了!”

李金贵见白银凤娇靥臊得像红柿子,忙道:“铁牛哥,别再说了,准备吃饭吧!”

李铁牛还是练习了几趟拳脚,才陪着白银凤和李金贵进入厨房。

目前白银凤几乎和李家是一家人了,所以开饭也改在厨房。

白银凤担心李金贵明日的行动,边吃边道:“阿贵,明天要千万小心,非到必要,自己不可出手,就连无极老魔和长春夫人,也要谨防他们对你生疑。”

李铁牛知道李金贵明天又有行动,虽想知道,却又不便多问。

白银凤再道:“明天由你带路,修罗门在山涧峭崖上的出入口,你必须找到才成,否则,无极老魔必定认为你在欺骗他。”

李金贵道:“我本想在由玄妙观回来时,顺便到那条山涧里探察探察,但又担心敌暗我明,若被对方事先发觉,反为不妙。”

白银凤道:“你说的也对,不过修罗门一向诡计多端,山涧峭壁上那道出入口,在没人出入时,很可能毫无痕述可寻,想找到不是一件易事。”

李金贵道:“这早在我意料之中,相信无极老魔和长春夫人心里也必有数,所以万一找不到,他们也不见得会责怪我。”

但白银凤还是不放心,又交代了不少话,才道:“饭后你就提前休息吧,明天千万别耽误下出发时间。”

牛金莲道:“阿贵弟回房只管放心睡觉,我每天天不亮就起来做饭,到时候我会提前去喊你。”

果然,次日不到五鼓,李金贵便被牛金莲叫醒,盥洗过后,牛金莲又把早餐特别送到他的房中。

李金贵趁着天色未明,匆匆往玄妙观赶去。

当他到达玄妙观时,才是日出不久。

褚朴、齐漱玉、刘翠娥三人,正在大厅用餐。

这对男女魔头对李金贵这样早就能赶来,颇感欣慰,同时更觉得这位年轻人非常有责任心,自然更加另眼看待。

刘翠娥拉着李金贵一起用餐。

李金贵摇头道:“我已在城里天不亮就用过了。”

刘翠娥有些不信道:“真的还是假的?现在都是一家人了,你可不能客气!”

长春夫人齐漱玉也道:“玉富,吃过了也不妨再吃些,待会儿出发之后,不一定什么时候回来,肚子不能饿着。”

李金贵见桌上全是山珍海味,不觉食欲大动,便老实不客气的入了席。

岂知他的这种表现,越发获得无极老魔褚朴的赏识,认为这位年轻人举止有分,颇知礼貌。

若换了别人,那有饿着肚子故作谦逊之理。

褚朴向窗外望了望天色,道:“咱们快些吃,他们大约就要来了。”

李金贵一怔,问道:“老仙翁,还有谁要来呢?”

褚朴道:“昨日你走后,正好蓝总峒主来访,老夫顺便把事情告诉了他,他听后决定也参与这次行动。”

李金贵道:“有了火云洞方面参加,老仙翁和夫人的实力就越发增强了。”

褚朴嘿嘿笑道:“他们倒并非帮我们,而是为了追查他儿子蓝云的下落,不过对老夫来说,无形中增加了声势,那倒是真的。”

李金贵心中暗喜,因为蓝天豪日前也是白氏家族的对头,若能在这次行动中使他元气大伤,对白氏家族也是一大帮助。

他想到这里,不动声色的再问道:“另外还有什么人参加呢?”

褚朴道:“本来这次行动,老夫不想惊动任何人,但玄妙观是地主,总要向他们打声招呼,所以,天昊道长也决定随同前往。”

李金贵道:“那三位观主呢?”

此刻的李金贵,是存着唯恐天下不乱的心理,若修罗门、太白门和玄妙观方面能在这次行动中同归于尽,岂不就天下太平了。

至少,白氏家族可免了将来再面临一次腥风血雨的危机。

褚朴顿了一顿,道:“天昊道长顾虑到若引起玄妙观和修罗门的正面冲突,后果堪虑,所以不愿三位观主参加。

他自己也不过是随同行动性质,到时候也并不打算亲自出手,玄妙观和修罗门近在咫尺,彼此全有戒心,他跟着前去,不过是了解一下修罗门的底细而已。”

碗盘刚刚撤去,天昊道长便走了进来。

他一见李金贵,便吃惊的问道:“张小兄弟,你怎么也在这里?”

褚朴抢着说道:“他本是北崆峒朱二掌门的弟子,因为朱二掌门下落不明,老夫就把他收留下来了。倘若朱二掌门再不回来,老夫已决定将他带回太白山去,列入门墙。”

天昊道长微一沉忖道:“这样也好,张小兄弟是个老实人,跟了老仙翁,将来必有大成。”

他矢口不提昨日李金贵护送赵恨地到玄妙现之事,可知是不愿意把这件事让太白门知道。

因为,此刻赵恨地已在玄妙观的消息,必须绝对加以封锁。

天昊道长再道:“张小兄弟,既然你也住在玄妙观,为什么不到贫道那里走走?”

又是褚朴代答道:“其实他是住在城里,刚才才来的。”

天昊道长忽然惊叫道:“褚仙翁,你可是真有眼光,张小兄弟后头上有块仙骨,这可是千载难求的习武好材料,想不到就被你遇上了!”

褚朴呵呵笑道:“其实老夫也是捡来的便宜,若朱二掌门还在,老夫总不能从他手里硬抢过来。”

天昊道长有意讨好无极老魔,咂了咂嘴道:“虽然说是这么说,但像张小兄弟这样的人才,在朱二掌门手里未免糟塌了,唯有交给堵仙翁调教,将来才能成为大器。”

褚朴乐不可支的道:“不敢当,老道长过奖了!”

正说着,金蛤蟆蓝天豪和银燕子胡丽仙已双双走了进来。

这次两人并未带随从手下,也不准备乘轿。

蓝天豪上次已在褚朴这里见过李金贵,知道今天是他带路,也知道朱云被人掳走,向众人打过招呼。

他便问道:“小兄弟,可曾找到令师没有?”

李金贵躬身一礼道:“承蓝老前辈关切,小的感激不尽,这次随各位前辈高人找到修罗门,正可查访家师的下落。”

蓝天豪颔首道:“你是找师父,本总峒主却是找儿子,目的完全相同。”

李金贵暗骂道:“这老王八蛋,竟然连我的便宜也要讨!”

蓝天豪并未落座,看了看天色道:“褚兄,行动是越早越好,现在就诙动身了吧?”

褚朴道:“既然人数已经到齐,就开始行动好了。”

李金贵立即望着褚朴一礼道:“老仙翁,晚辈上次曾随家师在圆觉寺附近遇见过修罗门的六令主郑君武,最好想办法别让他认出来!”

褚朴哦了一声道:“你说得对,必须改扮改扮。”

他说着望向天昊道长,道:“老道长,能否借一套道装给他穿穿?”

天昊道长忙道:“你要多少,多得很!”

褚朴笑道:“当然一套就够了。”

天昊道长拍拍李金贵肩膀道:“张小兄弟,到贫道那里换装去!”

说完话,拉着李金贵就奔出跨院。

褚朴、齐漱玉、刘翠娥、蓝天豪、胡丽仙等人随后也出了跨院。

只见门外站着一个峒人,手里提着一只竹笼,竹笼周围紧紧覆着黑布,很快的随在蓝天豪身后。

众人心里都有数,这峒人是蓝天豪的虫僮,不知道的,准会以为蓝天豪真风雅,连走路都在玩画眉鸟呢。

烈火尊者秦炎也站在门口。

刘翠娥冷声道:“现在真正用着你了,好好在家看门,千万不能偷懒!”

谁知秦炎却来到褚朴跟前,深深施了一礼道:“老仙翁,小的知道你们出去必定有事,请把小的也一起带去!”

这头陀现在已经变得聪明,他知道求刘翠娥定然要吃闭门羹,所以改求无极老魔。

褚朴皱起浓眉道:“你那火器火药百宝囊,若不被令师收去,今天就是不想去,老夫也要带你去,可惜现在你已派不上多大用场,还是好好在家看门的好。”

秦炎不由得暗暗骂起师父巫公明,简直是个老混蛋,收了百宝囊竟一直不肯发还,害得自己这些天来受尽窝囊气。

竟连朱老怪的徒弟都瞧他不起。

但他并不死心,依然厚着面皮哀求道:“老仙翁千万给小的一个方便,小的跟着去,多少也能帮忙做些事情。”

齐漱玉道:“老鬼,那就让他去吧!”

褚朴自然不敢再坚持,而且他也想到,秦炎并非他大白门的手下,他若老实不客气的硬要跟着去,谁也禁止不了。

说起来,这小头陀在他和齐漱玉、刘翠娥跟前,已经乖得不能再乖了,实在应该给他留点面子。

于是,捋着胡子颔首道:“去就去吧,最好只在一旁跟着,到了以后别轻举妄动。”

秦炎喜不自胜,并偷偷望了刘翠娥一眼,像在炫耀他究竟不是一位简单人物。

众人因为要等着天昊道长和李金贵,所以不能现在就走。

蓝天豪忽然蛤蟆嘴咧了几咧道:“秦小师父,你好象已经还俗了,怎的穿起俗家衣服来了?”

秦炎红着脸干笑道:“没什么,住在道观里,没有和尚念经的地方,换上俗装,比较方便些。”

蓝天豪道:“令师也真是,收了你的百宝囊,到现在也不发还,害得你简直没用武之地。”

秦炎十分激动的道:“蓝总峒主说得一点不错,酒家从前本来是个英雄,现在却道道地地变成了狗熊,有什么办法呢,我师父实在害人不浅!”

蓝天豪似是有意逗他,点点头道:“令师可能故意煞煞你的火气,这对你是一种磨练,不然凭你大名鼎鼎的烈火尊者,怎肯心甘情愿的为褚大掌门看家护院!”

秦炎忙道:“蓝总峒主别误会,洒家就是有百宝囊在身,也情愿为褚老仙翁看门护院,绝没有半句怨言!”

蓝天豪道:“那是为什么呢?你为什么不替本总峒主看门护院?”

秦炎干咳了几声道:“蓝总峒主手下的人很多,哪里还用得着洒家。”

蓝天豪道:“褚大掌门手下的人好像也不少。”

秦炎道:“褚老仙翁手下都是女的,女人看门总是不大方便。”

蓝天豪嘿嘿笑道:“那很好,本总峒主下次再来时,也全带女的,如果秦小师父不嫌弃,还可以让你挑一个做伴儿,日夜陪着你。”

秦炎只听得两眼一直,急急问道:“蓝总蛔主这话不是开玩笑吧?”

蓝天豪道:“本总峒主这么大年纪,还跟你们年轻的开什么玩笑。”

秦炎得意忘形的道:“那太好了!蓝总峒主最好能早些回去,再早些把人带来!”

蓝天豪似乎存心拿他开心,故意叹了口气道:“你们出家人真是太寂寞了,整年青灯古佛,半夜里被窝冷冷的,像我们苗疆就不一样。

我那火云洞旁边就有一座寺庙,里面一个和尚陪一个姑子,白天一同念经,晚上一起睡觉,就像夫妻一样,有不少还有孩子呢!”

秦炎只听得如醉如痴,直着嗓门叫道:“真有这种事?那洒家也要到那边当和尚去。奶奶的,咱们这个出家人是白当了!”

蓝天豪正要再讲,天昊道长和李金贵已经很快来到跟前。

李金贵经过改换道装,再戴上道冠,使得模样已几乎完全改变,连他自己方才照着镜子也觉得好笑。

四年前,他在玄妙观倒茶时,也穿过几天道装,想不到,四年后又有机会当起小道士来。

天昊道长为了给他方便,已决定把这身道装就送给他。

他在天昊道长处换衣时,也见到了赵恨地。

赵恨地对他真是亲热的很,一再要他没事时常常去玩,好笑的是赵恨地也换上了道装,乍一见面,几乎令他认不出来。

等李金贵换好后,两人不觉相视而笑,若不是天昊道长一再交代,赵恨地真想出门把他送出花园。

而赵恨地担心大舅吃了修罗门的亏,也一再要求天昊道长最好只作壁上观,不必帮着太白门和火云洞方面动手。

褚朴见人已到齐,便当先带路,由后门走出玄妙观,这是为了尽量避入耳目,同时由后门那条路到圆觉寺后的山涧也比较近些。

李金贵对太白门褚朴等自称是被修罗门的人掳走,本是编造的一番说词,他知道这事瞒不过天昊道长。

所以趁换衣服时,已偷偷向天昊道长说明,天昊道长自然同意配合他不使露出破绽。

圆觉寺后面的那条山涧,李金贵四年前在家时曾多次去过,只是修罗门新开凿的出入口设在何处,却必须临时搜寻。

李金贵并未走在前面,反正只有一条路,他只要在后面吆喝一声就够了。

刘翠娥撇开了师父师娘,紧紧的和李金贵走在一起。

反而是秦炎,随在褚朴和齐漱玉后面,像一位跟班。

此刻他的心情是十分的开朗,一直憧憬着和尚和尼姑白天一同念经,夜晚一同睡觉的情景。

但同时也难免埋怨,为什么一样的出家人,两样待遇。

大约半个多时辰以后,已到达那条山涧。

孪金贵忖度着修罗门的出入口,必定是开凿在靠近圆觉寺那边的崖壁上,所以也必定在对面才方便搜寻。

正好,他们此刻是站在对面。

众人停下脚步。

褚朴问道:“玉富,那洞口在什么地方?你指给老夫看看!”

李金贵皱着眉头道:“晚辈偷跑出来时虽是白天,但因当时过于慌张,所以详细位置记不清了,不过就在这附近是错不了的。”

褚朴凝目望去,这条山涧正是由铁笔峰方向的山脉延伸下来的,在现地只能看出一里左右,再向上因河道弯转曲折,无法尽窥形势。

不过,想在一里左右的崖壁上找出一个洞口,也并非易事。

蓝天豪瞅了半响道:“褚兄,修罗门诡计多端,若他们在洞口外面再加一些遮掩,只怕不太好找。”

褚朴想了想道:“看来不会离开这一里内范围,现在不妨分头侦察,由蓝兄向后走半里,老夫和内人等向前走半里,要慢慢走,仔细看,然后再走回来会合,只要有所发现,随时联络。”

蓝天豪颔首道:“还是褚兄高明,这样最好。”

说罢便带着银燕子胡丽仙和蛊僮沿着崖边向后走去。

褚朴也率先走向前面,齐漱玉,刘翠娥、李金贵,秦炎紧随身后。

只有天昊道长,仍留在原处。

楮朴直走到前面半里外转角处,仍毫无发现,不由回身问道:“玉富,你确实记清楚没有?”

李金贵道:“就在这附近是绝对错不了,只是修罗门若在洞口略加掩饰,就很不容易找到了。”

褚朴再向对面崖壁看去,几乎都有四五丈高,而且很多地方都布满葛藤和杂草,想发现一处曾加掩饰的洞口,的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李金贵则始终坚信洞口必在这片崖壁上,除非赵恨地说的是假话,但赵恨地又绝对没有必要说假话。

褚朴只得把前队改作后队,再沿着原路搜察回去。

当他们回到原处,蓝天豪夫妇也回来了。

褚朴问道:“蓝兄可曾发现什么?”

蓝天豪摇头道:“兄弟若有发现,早就通知褚兄了。”

褚朴吁口气道:“莫不成要空跑一趟!”

忽听站在原地的天昊道长道:“褚仙翁、蓝总峒主,你们看对面离地两丈左右崖壁上满是葛藤那位置,是否可能是处洞口?”

褚朴和蓝天豪齐齐向那位置看去,只觉和其他地方并没什么两样,天昊道长为什么会发现有疑,难免都感到奇怪。

但天昊道长却坚持那地方必是洞口,特别用手指了又指道:“贫道的看法不会错,褚仙翁不妨派人过去实地看看!”

褚朴虽无法深信,却也不便一口否定,他认为天昊道长姑妄言之,自己也不妨姑妄试之。

略一犹豫,瞧向秦炎道:“秦小师父,出发时你曾说要帮忙做些事情,现在就有劳你了。”

秦炎吃了一惊道:“老仙翁要小的做什么?”

褚朴道:“刚才老道长的话你已听到,现在就劳驾你到对面崖壁上那满生葛藤之处,实地察看一下,是不是处洞口!”

秦炎顿时瞠目结舌,猛搔着脑袋道:“那地方小的……小的……小的……”

褚朴不动声色的道:“不管大的小的,只要能上去看看,就算大功一件。方才蓝总峒主曾答应下次要带女的陪你,现在你若能做好这件事,回去之后,老夫就可以马上找个丫环陪你解闷。”

这句话对秦炎来说,力量比天还大。

蓝天豪虽已答应在先,但却不知要苦等多少时间,面现在则是马上兑现,那崖壁纵然离地足有两丈多高,即便摔破脑袋也要去试试。

士为知己者死,既然褚老仙翁对他如此知己,摔死也在所不惜。

可惜他这份豪壮之气,转瞬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因为要爬上对面崖壁,必须先由这边下去。

而他探头向下一看,马上就汗毛直竖,打了个冷颤,一颗心也凉了半截。

脚下离涧底足有三四丈高,崖壁照样也直立如削。

偏偏下面又全是嵯峨乱石,跳下去不粉身碎骨才怪,到那时,即便老仙翁答应把刘翠娥给他又有何用?

好在他远远望见数十丈外崖壁坡度较大,可以慢慢滑下去,便急步向前奔去。

褚朴立刻叫道:“秦小师父,你想到哪里去?”

秦炎止步回身道:“小的想从那边下去。”

褚朴冷笑道:“老夫的时间不多,不想看你绕圈子!”

秦炎呆了一呆,身不由己的愣在那里。

还是长春夫人齐漱玉对他客气,笑了一笑道:“老鬼,你就别难为他了!”

接着转头吩咐道:“秦小师父,只管走你的,我们等着你。”

秦炎如奉圣旨,撒腿向前跑去,到了坡度缓和的崖壁处,连滚带爬,总算安全坠下崖底。

然后又折转回来,趟了一段溪水,才到达对面崖壁下。

现在他真是傻眼了,两丈多高的峭壁,如何爬得上去。

好在不久他就心中暗喜,只因上面垂下来一条葛藤,那葛藤离地面约有八九尺高,他只要跃起三四尺便可以攀住。

这种高度,他的轻功还不成问题。

于是双脚猛地一跺,跃身而起,果然抓住了葛藤。

不过,那葛藤只有手指粗细,不易吊起他的全身重量,必须双脚蹬住崖壁,小心谨慎的向上攀升。

第十九回弹轰地宫此刻,虽然距目标不过丈许左右,在秦炎来说,却是一段最长的距离。

好在他心里想着上去之后,老仙翁就有一个美丽的丫环送给他,这种诱惑力实在无限大,即便上去之后,再摔下来也值得。

有志者事竟成,不大一会工夫,他已离目标不过三、四尺了。

谁知就在这时,对面崖顶上的刘翠娥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竟高声叫道:“黑驴,你要小心!”

这一叫不打紧,秦炎心里一慌,脚下一滑,那条葛藤竟然被拉断,只听他“噢”的一声惨叫,立即摔落下来。

长春夫人齐漱玉有些过意不去,跟着吩咐道:“娥儿,快过去看看!”

刘翠娥的轻功已有相当火候,吸了一口真气,双臂一张,像只蝴蝶般飘下崖底,走到秦炎跟前。

秦炎犹自在地上咬牙咧嘴的呼痛,不过他全身并无伤痕,只是跌了一下而已。

刘翠娥来了一次大行动,俯下身去,将秦炎扶了起来,柔声问道:“黑驴,摔伤了没有?”

这在秦炎来说,刘翠娥的确算得上大发慈悲,来了一次空前的大行动。

在这刹那,他连骨头也酥了,说话都不成语调,一迭连声的答道:“没关系,跌得还蛮舒服的!”

他说的并非假话,皮肉是受了点苦,内心的舒服却远胜过掉跌的疼痛。

刘翠娥忍住笑,再道:“既然没跌坏,那就想办法再上去!”

秦炎两眼一阵急眨道:“藤蔓已经断了,洒家怎能再上得去?”

刘翠娥道:“施展轻功,一跃就上去了,别忘了我师父刚才说过了,只要能上去,马上就有你的好处。”

这句话使得秦炎又来了一阵冲动,一咬牙,猛地直窜而起。

可惜他只窜了一丈左右,便又摔了下来。

但他仍不死心,连窜了好几次,竟是越窜越低。

对面崖上的褚朴,早已等得不耐烦,叫道:“娥儿,你仔细观察观察,看那地方是否有洞口痕迹?”

刘翠娥又向后退了几步,仔细端详了半响,道:“师父,看不出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只听天昊道长道:“刘姑娘最好上去看看,贫道看的不会错,那里准是洞口无疑。”

褚朴等人对天昊道长口气如此坚定,看法如此坚持,难免有些思解不透。

其实这并非天昊道长眼力特别独到,而是他已成竹在胸,有所根据,只是不肯明言而已。

原来,他是昨晚就得到褚朴要对修罗门采取行动的消息,所以要赵恨地连夜绘出洞口附近的形势图,又经赵恨地详细解说。

方才褚朴和蓝天豪分头侦察时,他又偷偷把图形拿出来对照了一遍,所以才敢断定那位置必是洞口无疑。

刘翠娥听了天昊道长的话,仍是半信半疑,站在原地犹豫不决。

褚朴为了给天昊道长面子,只好吩咐道:“娥儿,不论那里是否洞口,你只管上去看看!”

刘翠娥不再犹豫,单足微一点地,腾身面起,直冲起两丈高,然后抓住葛藤,在崖壁上停下身来。

她拨开葛藤,里面仍是崖壁,根本没有什么洞口。

褚朴叫道:“看到了什么没有?”

刘翠娥道:“师父,什么也没有,里面根本还是崖壁。”

褚朴道:“既然看不到什么东西,那就下来吧!”

刘翠娥刚要跃身而下。

却听天昊道长朗声道:“刘姑娘,且慢下来,最好再仔细瞧瞧,看有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刘翠娥只好再拨开葛藤看去。

这一次,果然被她发现可疑的痕迹。

只见那崖壁上竟有一圈细微的裂痕,而且圈内和圈外的石质有所不同,很可能那圈内的崖壁是可以移动的。

她有了这种发现,立刻叫道:“师父,这崖臂上有一圈裂痕,很像洞门形状!”

褚朴神色一变,当即喝道:“快给我下来!”

褚朴是想到若这时石门忽然启开,向刘翠娥施狠招,刘翠娥势必当场遭殃。

刘翠娥虽不知褚朴用意,却也很快的跃了下来。

褚朴望向天昊道长,道:“老道长,果然被你料定了,褚某对老道长的眼力,实在佩服!”

天昊道长道:“现在要怎么办,就该褚仙翁处置了!”

褚朴道:“当然,第一步必须打开洞门!”

蓝天豪道:“他们把洞门关得好好的,机关可能又在里面,不知褚兄如何打开?”

褚朴微一沉吟道:“褚某只好试试,能不能打开,并没有绝对把握。”

天昊道长蹙起白眉道:“即便有办法把洞门打开,但也不便攻进去,他们里面足有几百人,又有机关埋伏,进去之后,岂不像投入龙潭虎穴。”

蓝天豪冷哼一声道:“只要褚大掌门有办法打开洞门,蓝某就有办法攻进去!”

褚朴道:“蓝兄敢是要打头阵?”

蓝天豪冷笑道:“天昊道长说得对,人进去只有送死,但各位别忘记,蓝某今天特地带来一大笼神虫,只要把蛊放进去,不出三天,修罗门的地下宫室,便会变成一片毒区。

尤其蓝某的各种神虫,最喜欢钻隙蹈穴,在地下穴道里繁殖最快,不须一兵一卒,便可消灭了修罗门!”

褚朴只听得心头大动,忙道:“那咱们现在就下去!”

说着,当先飞下崖底。

其余众人,也都跟着飞身跃下。

李金贵为了隐藏身手,只好绕道到崖壁坡度斜缓处走了过去。

那提着竹笼的虫憧,也随着李金贵一起下坡。

秦炎见众人都已到来,咧开嘴巴高声道:“若酒家有火药火器百宝囊在身,今天就用不着劳动各位前辈了。

只要丢几枚天雷弹,震也要把洞门震开了,然后再丢进几枚磷火梭,不烧死他几十个人才怪!”

刘翠娥叱道:“你说那些废话做什么呢?”

秦炎叹口气道:“怪只怪我师父,做事大大不该,害得洒家英雄无用武之地不打紧,也误了今天的大事!”

秦炎的话刚刚说完,突见对面崖顶上一条人影,悼掠空苍鹰般飞落下来。

这人的身法快得令人目不暇接,直到落地站定之后,才看清他是一位身披灰袍,面貌清癯,双颊微带暗红,浓眉大眼的带发头陀。

秦炎一见这位老头陀,立刻双膝跪倒,拜伏在地,恭声叫道:“师父,您老人家终于来了!”

原来,这头陀竟是祁连山接云寺掌门人圣火尊者巫公明。

巫公明微微一惊道:“你是什么人?”

秦炎连头也不敢抬,嗫嚅着答道:“弟子秦炎,你老人家怎么连弟子也不认识了?”

巫公明用手拨起秦炎的脸,犹自愣愣的道:“你怎么换了这身打扮?”

褚朴连忙代答道:“秦小师父住在玄妙观,为了方便,所以才临时换上装。”

巫公明对天昊道长和南北两大魔头,本已认识,见过礼后问道:“褚大掌门和蓝总峒主怎的会在南阳出现,今天到这里来又有什么贵干?”

褚朴随即把这些人目前都住在玄妙观,今天是来找修罗门理论的事约略的讲述了一遍。

巫公明向崖壁上凝视了一阵道:“如果那里真是洞门,老衲自信可以用火器震开,不过本门和修罗门素无怨隙,若率先出手,只怕有些不便。”

秦炎连忙抢着嚷道:“师父,褚老仙翁待弟子恩重如山,这些天来,弟子全仗他老人家热心照顾,吃的喝的自己从没操心,这个忙您是应该帮的!”

巫公明哼了一声道:“你身上也有火药火器,为什么刚才不动手?”

秦炎抓耳挠腮的道:“弟子……弟子……”

巫公明这才发觉秦炎的百宝囊已经不见了,怔了怔,喝道:“你的火药火器呢?”

秦炎直着嗓门道:“师父,你老人家怎么还问弟子?百宝囊不是前些天在玄妙观被您收走了么?”

巫公明呆了一呆,立即喝道:“畜生,为师是离开祁连山,今天才到南阳府来,怎么会在玄妙观收走你的百宝囊?”

秦炎越发愣住,张口结舌的道:“那天明明是师父到过玄妙观,而且还有很多人在场!”

褚朴看出情形不对,忙道:“巫大师,这样看令徒必定是受骗了!”

巫公明紧锁双眉道:“不可能吧?是谁能改扮成老衲的模样?即便能骗过别人,又怎能骗过秦炎这畜生?他可是老衲一手由小带大的。”

秦炎的确是自幼为巫公明一手带大的,秦炎的父亲秦飞,原是巫公明的生死知交,不想却被仇家所害。

当巫公明赶到时,秦飞已是奄奄一息,临终时把年仅五岁的秦炎托付给他,因之,巫公明对秦炎特别有种钟爱之情,但管教也极为严厉。

可惜秦炎并非练武的好材料,所以除了学会使用火药火器之外,其他的武功却都稀松平常,好在秦炎对他也像对待父亲一样。

他这次下山东来,就是因为秦炎久不回去,放心不下,知道他必在南阳府一带,所以才亲自前来找寻。

只听褚朴道:“巫大师,可不可能是修罗门的巧手天魔郑君武易容改扮成你,这人易容手法的高明,除了当年的千面公子莫大鹏外,目前武林中恐怕找不出第二个人来了!”

巫公明默了一默,颇首道:“很有可能。”

褚朴说过话之后,立刻就又联想到,面前这位巫公明,是否仍是巧手天魔郑君武改扮成的?

这种怀疑,并不过分,因之,不禁提高警觉,暗加戒备。

秦炎却是如梦初醒,知道上次是上了别人的当,不过那人能改扮得如此毫无破绽,又实在不可思议。

巫公明见秦炎竟上了别人的当,被骗走百宝囊,长长吁一口气道:“你这小子半年来都在外面逛荡什么?害得为师的放心不下才出来到处找你!”

秦炎打了个哆嗦,又偷偷看了刘翠娥一眼,呐呐的道:“都得感谢褚老仙翁和夫人待弟子很好,有吃有喝又有招待,所以弟子就留下了。”

巫公明骂道:“好个乐不思蜀的畜生,难道你回到祁连山接云寺就没吃没喝没招待。告诉你,咱们接云寺旁边新盖了一座尼姑庵,你回去看看,风景已经大大不同了!”

秦炎啊了一声,又是两眼发直,急急问道:“你老人家这话可是真的?”

巫公明道:“为师骗你这畜生做什么。”

秦炎道:“可是弟子离开接云寺才不过半年,当时并没看到破土兴工?”

巫公明道:“你走后第二天就开工了,现在围墙还没盖好,几十个姑子们进进出出,站在咱们接云寺门口都能看见,有时她们寺里还借咱们的大殿念经呢!”

秦炎只听得几乎连气也透不过来,迫不及待的问道:“她们都很年轻吧?”

巫公明道:“新盖的尼姑庵,姑子们当然都很年轻,有的才十五六岁,最大的也不到三十岁,而且长的都很好看!”

巫公明这番话,其实都是故意骗秦炎的。

因为他看着秦炎从小长到大,知道他最看不开的就是色戒,方才他提到褚朴时,眼睛却在偷看刘翠娥。

巫巫公明一搭眼也看出刘翠娥是个风骚冶荡的女子,他担心就这样把秦炎强行带回祁连山,秦炎难免不大情愿。

所以才编了一套假话使秦炎动心,同时巫公明本人也生性豁达,一向不拘小节,编造出这番话,并不认为是犯了僧家忌讳。

秦炎这时则是心花怒放,乐不可支,得意忘形的向蓝天豪道:“蓝老爷子,你们那里和尚和姑子在一起念经,一起睡觉,现在也算不得什么稀奇了,我们那边也有!”

蓝天豪搐起朝天鼻道:“很好,不过你们到现在才赶上我们,已经落后了好几年,总是比不上我们开化。”

秦炎道:“小僧明白了,你们那边是已经开化了,我们是正在开化中。”

由于巫公明的到来,使得秦炎无形中身份提高了不少。

他在两大魔头前。已不再自称小的,别人对他也不得不另暇相看,即便刘翠娥,这时也绝不可能再叫他黑驴。

褚朴见巫公明不愿动用火器砸开洞门,同时又疑心他是巧手天鹰郑君武所改扮,便已决定由自己动手。

他扫掠众人一眼道:“诸位请退后些!”

蓝天豪知道诸朴是要打开洞门,但却猜不透他究竟要使用什么方法。

众人依言向后退出数丈,视线全集中在褚朴一人身上。

齐漱玉撇了撇嘴道:“老鬼,你要玩什么把戏?”

褚朴道:“当然是要设法把洞门打开。”

齐漱玉道:“我看你有什么本事!”

褚朴本来还有些犹豫,经齐漱玉一激,蓦地腾身而起,待拔起两丈左右高度,再折射向前平飞面出。

看看距离崖壁两三尺时,猛然吐气开声,双掌向前平椎。

只听轰然一声大震,有如天崩地裂。

崖壁上顿时石屑横飞,尘土弥漫,连站在数丈外的天吴道长等人,也都感到脚下震动不已。

这双掌齐出的威力,当真是惊世骇俗,又岂是开碑裂石,熔土断金所可形容。

待褚朴落下多时,那飞沙扬尘才渐渐消去。

但见崖壁上一块高约六尺宽可五尺的岩石,已向后凹进足有半尺多深,葛藤也全被击散。

众人到这时才明白修罗门所以能不被人发觉,实在是有其原因。

就以这道崖壁上的石门而言,又有谁能看出破绽?即便有人认为可疑,又有谁能像褚朴一样将它霹开?

在这同时,众人又不得不深服天吴道长的眼力,他居然能断定这里就是洞门。

蓝天豪端详了一下,朗声道:“褚兄这双掌齐出的功力,令蓝某实在开了眼界,不过洞门还是不会打开,无法放蛊进去。”

褚朴略一喘息,再度腾身而起,像先前一样,又推出两掌。

这次他落地之后,紧跟着复又升起,两次共是推出四掌。

待石屑尘土落尽之后,那石门已经倒了去,显出一个大洞来。

褚朴双掌互搓了几下道:“现在该瞧蓝兄的下!”

蓝天豪瞧了虫僮一眼道:“拿来!”

那蛊僮应声把蒙着黑布的竹笼双手递上。

蓝天豪接过竹笼,刚要打开笼盏。

却听银燕子胡丽仙道;“慢着!别这样莽撞!”

蓝天豪一怔,道:“夫人,可是想到了什么?”

胡丽仙道:“你若放进虫去,害死了修罗门所有的人都不要紧,倘若咱们的儿子真在里面,岂不是也要跟着他们同归于尽?”

一语提醒了蓝天豪,他略一沉吟道:“夫人说得对,暂时还不能放虫,必须查清楚了再说。”

褚朴费尽干生之力才打开石门,见蓝天豪又不肯放虫,不由冷哼一声道:“里面不出来人,不知蓝兄如何查清楚?”

蓝天豪不便在这时和褚朴起争执,歉然笑道;“待兄弟喊叫几声,看有没有人出来。”

秦炎抢着说道:“待小僧替蓝总峒主喊叫!”

他此时精神最旺,立刻干咳几声,扫清嗓门,高喊道:“修罗门的王八蛋,有腿有胳膊下的给我滚出几个来!”

巫公明喝道:“秦炎,你这是怎样说话?”

(此处缺一页)在场,告诉你便没有顾虑的必要了!”

秦炎急急问道:“到底是谁?师父快告诉弟子,弟子用这两枚天雷神火弹跟他拼了!”

巫公明不动声色的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秦炎环顾了众人一眼,难道弟子的仇人就在这里面?

别看秦炎见了女人拉不动腿,但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这时即便仇人是刘翠娥,他照样投掷火器不误。

不过这种假定是不可能的,因为刘翠娥比他还要年轻几岁,他父亲被入害死时,她可能才刚刚出生。

由于巫公明尚不曾说出杀害秦飞的人是谁,使得褚朴和蓝天豪都不禁面面相觑,都以为对方就是秦炎的仇家。

秦炎虽然武功不济,但他手里紧握着两枚威力惊人的天雷神火弹,万一当场投掷起来,每个人都要遭殃。

天昊道长唯恐伤及无辜,忙道:“巫大师就告诉他仇人是谁便了,那两枚火器爆开了不是玩的!”

巫公明凝着脸色缓缓说道:“你这不孝的畜生听着,修罗门就是你杀父的仇人!”

这时众人总算松了一口气,但对巫公明卖关于竟卖到这种地步,却不免又大大摇头。

只见秦炎一咬牙,一枚天雷神火弹直向那崖壁上的洞口内掷去。

一声焦雷般巨响暴震,洞口内顿时硝烟骤起,石屑横飞。

天雷神火弹本来就威力惊人,再加上爆炸在洞穴内,威力更是倍增,站在沟涧内的众人,都为之心神激荡不已。

第一枚爆炸声刚过后,秦炎随即又将第二枚扔了出去。

这些天来,秦炎一直表现得窝窝囊囊,但此刻他的胆量似乎比谁都大,像换了个人似的。

他两枚天雷神火弹扔出之后,仍然余怒不息,又仲手向巫公明要火器。

巫公明拍拍他的肩膀,吁了口气道:“用不着太冲动,报仇要慢慢来,修罗门不是几枚天雷神火弹可以消灭得了的。”

巫公明的话声刚完,洞口内已探出一个头来,赫然是神算天魔林煌。

林煌向下面瞥了几眼,皮笑肉不笑的道:“难得,难得,这么多大名鼎鼎的高人都来了,修罗门的大门是为各位开的,各位要进来就进来,为什么不分青红皂白就来这一套?不知修罗门哪里开罪了各位?”

蓝天豪首先暴吼道:“姓林的,还本总峒主的儿子来!”

林煌脸肉抽搐了几下道:“蓝总峒主这话从哪里说起?找儿子为什么找到修罗门来了?”

蓝天豪两眼鼓得像牛蛋,沉声道:“四年前,你们明明在玄妙观掳走了我的儿子,还敢不承认?”

林煌不慌不忙的道:“你是听谁说的?”

蓝天豪道:“很多人亲眼看到,你敢抵赖?”

林煌两眼眨了几眨,道:“谁看到了,你说!”

蓝天豪道:“天昊老道长就在这里,难道还是假的?”

林煌嘿嘿一笑道:“失礼,失礼,大舅爷也来了,老夫想问问大舅爷,你可是亲眼看到了?”

天昊道长干咳一声,道:“林施主,出家人不打诳语,你们掳走了蓝总峒主的公子,就该承认才是!”

林煌冷哼一声道:“想不到大舅爷也帮着姓蓝的向修罗门栽脏!”

天昊道长打个稽首道:“贫道不敢随便诬陷好人,林施主还是承认的好,蓝总峒主夫妇思子心切,能让他们全家团圆,也算替贵门积下一件功德。”

林煌又哼了一声道:“蓝总峒主,令郎当初来过本门不假,但却被本门的叛徒劫走,这叛徒就是埋伏在本门十年之久的白家二丫头,所以你应当到白家大院找令郎才对。”

蓝天豪道:“老夫早已到过白家,白家根本没有人。”

林煌道;“没人归没人,掳走令郎的却是他们干的。”

只听秦炎吼道:“蓝老爷子跟那老王八蛋罗嗦什么,待洒家再给他一枚天雷神火弹尝尝!”

说着就要睥向巫公明取弹。

林煌两眼急速的眨了几眨,道:“这位年轻的朋友是谁,怎么一开口就骂人?”

秦炎指手划脚的骂道:“洒家就骂了你这老兔崽子,你敢怎么样?”

谁知林煌并不动怒,哦了一声道:“原来是祁连山的秦小尊者,怎么忽然改头换面了?莫非诵经拜佛不习惯,想进入花花世界鬼混一番?”

秦炎喝道:“老兔崽子,少跟西家耍嘴皮,洒家今天不烧了你们的窝,就跟着你姓!”

林煌嘿嘿笑道:“多谢了,老夫虽然没有儿子,也不希望秦小尊者来继承香火,你还是回家在你祖宗灵前多烧几炷香才是正理。”

秦炎被骂得七窍生烟,连肺都气炸了半边,猛地跳起了三尺道:“老狗娘养的,洒家正要找你算帐,你还敢骂洒家!”

林煌淡然一笑道:“老夫跟你不赊不欠,有什么帐好算?”

林煌摇了摇头,带点无奈的神色道:“说了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老夫是一概不知。”

秦炎道:“当年你们做的好事!”

林煌笑道:“修罗门一向本来就是做好事的,秦小尊者这话说得很对。”

秦炎手指着林煌鼻子骂道:“老狗娘养的,放你娘的狗屁!”

林煌怔了一怔,目光瞄向巫公明道:“巫大师,令徒今天是不是吃错了什么药?他嚷嚷了半天,老夫竟然一句也听不懂?”

秦炎不等师父答话,抢着吼道:“那是你耳朵里长了鸟毛!”

林煌道:“耳朵里能长鸟毛,那倒十分好玩,秦小师父必定早已长过?”

秦炎胸中热血直冲,面色铁青,咬牙切齿的道:“老混蛋,洒家今天就要拔了你的鸟毛!”

林煌笑道:“老夫反正不打算再要儿子,拔不拔全是一样,不过老夫到现在才明白,秦小尊者不愿诵经拜佛,原来是要改行拔鸟毛!”

这倒难以埋怨林煌一直在嘻笑怒骂,而是秦炎到现在还不曾说出到修罗门寻仇的真正原因。

巫公明此刻实在无法再忍,冷笑着朗声道:“林施主用不着再装疯卖傻了,秦炎的父亲天山一剑秦飞二十几年前死在谁手里,你总该明白?”

林煌愣了一下道:“巫大师此话怎讲?天山一剑秦飞死在谁手里,为什么问起老夫来?”

巫公明两太阳穴抽搐了一阵道:“若林施主再这样下去,老衲就没有什么可顾虑的了!”

林煌笑道:“巫大师应该先顾虑顾虑你自己才对。”

巫公明不再答话,迅快的掏出一枚天雷神火弹,交给秦炎道:“扔!”

岂料,林煌毫不着慌,呵呵笑道:“小小雷火弹,老夫看得多了,要扔只管扔!”

巫公明担心他接住之后,再扔回来,吩咐道:“先把插销拔出来再扔!”

秦炎对投搞火器,最是熟练不过。

他拔去弹尾上的插销,拿捏好时间,那就是扔进洞口后即刻爆炸,根本不容对方有回掷机会,接着一插手扔了出去。

只听轰然一声巨震,洞口霎时浓烟弥漫,石屑横飞。

当再度看清洞口时,已是一片静寂。

谁都可以想得到,林煌即便跑得再快,也不可能躲过雷火弹的袭击,但一向老奸巨滑的林煌就这样丧了命,却总是令人怀疑。

秦炎哼了一声道:“老王八蛋是死定了,可是不能攻到里面去,洒家这不共戴天之仇,还是无法报得。”

巫公明道:“咱们只有守在这里,出来一个炸一个。”

秦炎点点头道:“师父说得对,咱们就守上三天三夜,饿死那些王八蛋!”

巫公明道:“你懂什么,修罗门的地下宫室,存粮如山,就是一年半载不出来人,照样饿不死。”

秦炎咽下一口唾沫道:“那该怎么办?”

巫公明道;“急也没有用,必须慢慢想办法,实对你说,想消灭修罗门,不是你我两人办得到的。”

秦炎报仇心切,望向褚朴和蓝天豪道:“你们两位老前辈千万要帮忙!”

褚朴笑道:“老夫本来就是找修罗门来的,何劳秦小师父要求。”

秦炎顿丁一顿道:“那么老仙翁刚才为什么不讲话?”

褚朴道:“话都被你讲了,老的那还有开口的机会。”

巫公明蹬了秦炎一眼道:“听到设有?以后要少讲多做,别人不会拿你当哑巴。”

秦炎苦笑道:“可是,弟子刚才不多讲几句,那老王八蛋怎知弟子是要报仇来的?”

巫公明哼了一声道:“你刚才讲了半天,又讲明白了什么?他根本没听出你是要报仇的。”

秦炎摸了摸头,尴尬无比的干咳几声道:“好像是,弟子刚才说了不少废话。”

巫公明道:“你知道就好,有志不在多言,说十句赶不上人家一句,除了惹人讨厌,还有什么!”

秦炎暗道:“怪不得刘姑娘对我讨厌,原来毛病出在我的废话太多,下决定要好好把握机会。一句话就打动她的心。”

刘翠娥似乎已经和他两心相通。

他的心念刚完,便凑了过来道:“秦小师父,令师说得对,你要好好想办法,我们都会帮你。”

秦炎内心大是安慰,不觉又暗自忖道:“洒家今天真是交了好运,连她也对我这么客气,将来有一天报了大仇,再能得到她,就这样过一生,那该多好。”

刘翠娥轻轻碰了他一下,低声道:“你怎么不说话?”

这一碰,在秦炎来说,真像过了电,只好开口道:“不是洒家不想说话,而是师父刚才说过,有志不在多言,言多必失,惹人讨厌。

洒家不愿让人讨厌,所以还是不讲的好,讲多了都是废话,废话是没有用的,要一句话当十句话,十句话当百句话,百句话当千句话,千句话当……”

刘翠娥简直要笑出声来,这小头陀不但还是句句废话,而且废话比以前更多。

她不想笑又要笑,只好捂住了嘴,却依然吃吃的笑个不停。

秦炎愣了下道:“你笑什么?”

刘翠娥勉强止住笑道:“你刚才说千句话要当万句话,不知你哪里来的这么多的话?”

秦炎道:“你听说过于言万语没有,若没有说一万句话的,哪来的干言万语?”

刘翠娥不觉又掩口笑了起来。

秦炎也跟着赵发得意,因为他和刘翠娥相处将近半年,从来就没看见她对自己笑过,此刻一笑再笑,哪能不笑得他心花怒放。

尤其在他心目中,刘翠娥笑得是那么美,那么动人,那么风情万种,那么荡魂摇魄,他只要看着她笑,即便三天不吃饭,也绝不会觉得饿。

他正在出神之际,却听蓝天豪道:“怎么这样久没有动静?”

褚朴道:“秦小师父的雷火弹厉害,他们哪里还敢有动静。”

蓝天豪眨着铜铃般的两眼道:“林煌是修罗门的三令主,算是他们的第四号人物了,他死了修罗门怎能不管?”

他默了一默,又道:“那可能是把尸首拖里面去了!”

秦炎哼了一声道:“被雷火弹炸死,根本没有尸首。”

忽听洞口内传来一阵冷冷笑声道:“老夫如果连尸首都没有了,怎么还能说话!”

众人不由齐齐一惊,这分明是林煌的声音,否则不可能有人学得这么像。

秦炎呆了一呆道:“姓林的老混蛋,如果真是你,就该露出脸来给大家看看!”

“老夫什么世面都见过,还怕见你们么?”

一语未毕,洞口内果然出现了林煌。

谁能相信,他竟全身不见毫发伤痕,连衣服都是整整齐齐的。

秦炎简直被弄得满头雾水,喊道:“老混蛋,你真没死?”

林煌道:“还没听见你这小子哭,老夫怎么就会死?”

秦炎脸上青筋暴起,急急转过身来道:“师父,再给弟子一颗雷火弹,非炸死这老混蛋不可!”

巫公明叱道:“好好给我退在一旁,就是把为师身上所有的火器都交给你,也炸不死他。”

秦炎两跟发直的问道:“这是什么原因,莫非他钢筋铁骨?”

巫公明冷笑道:“你仔细看看,这洞口进去不到五尺,便拐向左边,左边不到几尺,必定又有拐角,你怎能炸得到他?”

秦炎这才明白过来,却依然两眼发直的道:“那该怎么办呢?”

巫公明不动声色的道:“现在只有看火云洞蓝施主的了,他那神虫是活的,遇隙就钻,里面拐弯再多,也挡不住他。”

蓝天豪望向虫僮道:“拿来!”

虫僮恭恭敬敬的把竹笼递上。

蓝天豪接过竹笼,打开笼门,探手抓起一把,再望向林煌道:“姓林的,看来今天蓝某若不出手,你是永远不肯招供的!”

林煌脸色一变,冷笑道:“蓝总峒主不怕后悔,只管放虫!”

蓝天豪刚要出手。

突听银燕子失声叫道:“慢着!”

蓝天豪正在不解胡丽仙为何出言相阻。

突见洞口伸出一个头来,赫然是失踪四年多,正在设法找寻的爱子火云魔童蓝云。

在这刹那,他真不知是惊是喜,竟呆在当场,半晌说不出话来。

好在他方才及时收住手势,否则第一个遭殃的便是自己的儿子。

火云魔童蓝云还是四年前的老样子,看来仍像个半大不小的脸,只是昔日圆圆的脸,如今消瘦了些。

他很快便站在洞口,望着下面激动无比的叫道:“爹!娘!你们好,孩儿这四年多,好想念你们!”

蓝天豪也激动的叫道:“想念我们为什么不回家?”

胡丽仙几乎流出了眼泪,厮喊着道:“云儿,这四年多来,娘跟你爹想得你好苦,到处找你,不然怎会迢迢千里由苗疆来到南阳,好在今天终于找到你了!”

蓝云霎时也流出眼泪道:“爹!娘!孩儿何尝不想回家,可是他们不放,又有什么办法呢!

孩儿现在只是笼中之鸟,网中之鱼,四年多来,从没见过天日,今天还是第一次能站在洞口,看到外面的景色。”

胡丽仙见此刻林煌并未露面,只有蓝云一人站在洞口,不由急急喊道:“孩子,你的轻功不错,为什么不跳下来?”

蓝云抬袖拭泪道:“孩儿不能跳!”

胡丽仙下意识的觉出不妙,颤声叫道:“莫非他们把你弄残废了?”

蓝云满面痛苦之色摇摇头道:“孩儿皮肉并未受苦,一切都好好的。”

胡丽仙道:“那你为什么不能跳?”

蓝云低头望向脚下,道:“因为孩儿脚上锁着铁链,后面有人拉着。”

蓝天豪气急败坏的吼道:“林煌那老王八蛋在不在后面?”

蓝云怯怯的向左边望了一眼道;“二令主他老人家在后面。”

蓝天豪暴跳如雷的叫道:“姓林的,快给我滚出来!”

洞口霎时多了林煌,他皮笑肉不笑的道:“蓝总峒主什么事急成这样子,看见儿子是好事,不该这样凶。

老夫可是经过大风大浪的过来人,当然不在乎,但吓坏了你那宝则儿子可不是闹着玩的。”

蓝天豪咬牙切齿的道:“你们为什么掳走老夫的儿子不放?”

林煌打个哈哈道:“你儿子在这里有吃有喝有住,你应当感谢修罗门才对,干吗知恩不报反要发脾气?”

蓝天豪斗嘴如何斗得过林煌,被激得只顾连连呛咳,下面的话,再也说不出来。

久未开口的褚朴,到这时才慢条斯理的问道:“林令主,责门的郑令主可还在么?”

他这问话是有意而发。

因为他怀疑眼前的蓝云是巧手天魔郑君武扮的,只有郑君武出现,才能证明蓝云是真的。

林煌哪能觉察不出褚朴的用意,淡淡一笑道:“郑令主无灾无病,怎能不在。”

褚朴道:“那就请他出来,大家见见!”

林煌回身望向左侧道:“老六,外面很热闹,你何必老躲在里面!”

话声甫毕,洞口内又多了巧手天魔郑君武。

第二十回无获而归这时林煌、郑君武和蓝云同时出现在洞口,蓝云的真假之谜,也不解自破。

郑君武的目光扫向崖下,笑道:“今天的确很热闹,太白山和火云洞的人马全到了,三哥,你怎么不早通知兄弟一声?”

林煌道:“我哪有你舒服,大白天还在床上睡得像条猪,连被人家炸开大门都不知道,雷火弹也没惊醒你!”

郑君武嘿嘿笑道:“三哥,咱们这地下宫室,可不分晚上白天,现在兄弟不是来了!”

林煌道:“这各路人马今天都是来拽咱们算帐,有的要替父报仇,有的要找儿子,有的还没说明来意,反正一个个全不怀好意。”

郑君武抬手拍拍蓝云的肩膀道:“小子,干常天天嚷着想你爹想你娘,现在他们来了,为什么不好好话家常?”

蓝云脸肉一阵抽搐,道:“六令主,小的求您,就把小的当着是个屁,放了吧!”

郑君武笑道:“你明明是个人,怎么忽然变成屁了?如果你们讲话不方便,最好把他们请到地下宫室来,我们一定好好招待。”

蓝云道:“您只要把小的放了,小的自己会招待,不用你们费心。”

郑君武摇头道:“什么话,这里是修罗门,当然要由修罗门招待。”

蓝天豪一跺脚,咆哮着道:“姓郑的,别说废话了,快还我儿子来!”

郑君武笑道:“蓝总峒土最好稍安勿躁,这是本门修罗帝君想把他留下,在下实在作不了主。

你不妨请进洞来面见帝君,亲自向他要求,看在你们夫妇千里迢迢前来的份上,说不定他会答应。”

此刻的蓝天豪和胡丽仙,只有干着急,却无计可施。

他最大的凭借就是放虫,但放虫势必先伤到自己的儿子,若冲进洞去,那却又是自投罗网。

同时又不敢过分刺激对方,以免儿子受苦。

把柄抓在人家手里,他除了英雄无用武之地外,只能徒叹无奈。

郑君武又笑了几声道:“蓝总峒主只管放心,令郎留在这里,比在火云洞更为安全,本门绝不会亏待他就是。”

蓝天豪急得握了握拳头道:“你们把他扣留下,究竟是何居心?”

郑君武道:“你想要回令郎,有个最好的办法,只是蓝总峒主不知肯不肯答应?”

蓝天豪心中一动,急急问道:“你们有什么条件,只管开出来,凡是蓝某做得到的,无不从命,即便拿出一万两黄金来赎,也办得到。”

郑君武道:“本门现在还不缺钱化,即便十万两黄金,也没放在我们帝君眼里。”

蓝天豪脸上抽动了几下道:“那你们要蓝某答应什么呢,莫非想要蓝某章脑袋来换?”

郑君武哈哈一笑道:“蓝总峒主言重了,事情很简单,你只要替本门消灭了白氏家族就成。”

蓝天豪面有难色道:“蓝某已经到过白家大院,可惜并没看到真正的白家的人。”

郑君武冷哼一声道:“白家的人一个也没少,只是并不一定住在白家大院。”

蓝天豪道:“若真遇上白家的人,老实说,凭蓝某夫妇之力,很难一举将他们消灭,即以贵门来说,不下数百人之众,照样也不容易对付得了。”

郑君武笑道:“你只要施用放虫之术,把白家大院变成一片毒区就成了,至于消灭白氏家族,那是我们修罗门的事。”

这几句话,最感震惊的,该是李金贵,到这时他才明白修罗门扣押蓝云的用意,原来是借刀杀人之计。

这阴谋实在恶毒至极,他偷偷望向蓝天豪,看他如何回答。

蓝天豪略一沉吟道:“这件事蓝某当然做得到,不过,事成之后,你们如何交出我的儿子?”

郑君武道:“修罗门的人,绝少离开地下宫室,当然我们没办法把令郎送到玄妙观去。”

蓝天豪道:“那该怎么办?”

郑君武道:“到那时还请蓝总峒主再来一趟,我们就在这里交人。”

蓝天豪道:“就这么办,一言为定,可是到时候若贵门不肯交人,又当如何?”

郑君武哈哈笑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能替本门完成这样一件大事,即便有十个儿子留在这里,本门也照交不误。”

蓝天豪干咳一声道:“蓝某能讨回一个儿子就够了,十个儿子,下辈子再说罢!”

郑君武似乎觉出自己说话太多,不便再抢林煌的锋头,侧脸道:“三哥,蓝总峒主方面的事,双方就这么说定了,你还有什么意见?”

林煌道:“今天是四方面的人马,声势汹汹而来,现在仅仅谈拢了一方面,另外三方面还是不明来意。”

秦炎立即吼道:“老混蛋,洒家是为报父仇而来,早就跟你讲了,还装的什么糊涂!”

他这时除了吼叫,已不能再使用火器,若炸死蓝云,蓝天豪势必和他师徒拼了,自己岂能两面树敌。

林煌仍不发怒,摆了摆手道:“秦小师父的事最好放在后面讲,太白山褚大掌门还在等着呢!”

秦炎眼里几乎要喷出火来,跳着脚道:“洒家是为报仇而来,为什么要放在后面讲?”

林煌道:“你这小子罗嗦,跟你讲三天三夜也讲不完,老夫没那么多闲工夫!”

秦炎脸孔胀得血红,高叫道:“洒家今天非报仇不可!”

林煌笑道:“报仇不是用嘴巴报的,你不服气,只管上来,老夫候着你!”

这一来秦炎终于傻眼了,别说上不去,就是上得去,也只有送死,连褚朴和蓝天豪都不敢上去,要上去哪还轮得到他。

巫公明见爱徒窘在当场,只好拍拍他的肩膀道:“傻小子,你的事不妨等一等,有师父在,总要让他给咱们一个交代。”

林煌见秦炎已安静下来,才嘿嘿笑着问褚朴道:“褚掌门人,尊驾是看热闹的?还是有事而来?”

褚朴冷笑道:“老夫闲着没事干什么不好,何苦跑到贵宝地看热闹!”

林煌哦了一声道:“那是有事面来了,不知有什么贵事?”

褚朴整了整脸色道:“尊驾用不着装糊涂,修罗门前些天派人到玄妙观袭击老夫住处,究竟是何居心?”

林煌愣了一愣道:“这话从何说起?本门和贵派素无怨尤,怎会派人袭击褚大掌门?”

他这话倒是不假,修罗门的确没对太白门采取任何行动,褚朴不过是受了李金贵的骗而已。

褚朴冷笑道:“尊驾承认不承认是一回事,做没做又是一回事,老夫岂能让你三言两语就打发走!”

刘翠娥紧跟着叱道:“姓林的,你说彼此素无怨尤,四年前你们修罗门在玄妙观追杀本姑娘和秦小师父,又是为了什么?”

林煌淡淡笑道:“刘姑娘好记性,四年前不过是为了一点小误会,事情已经过去,何必再提!”

褚朴喝道:“四年前的事可以不提,但你派人袭击老夫的事,又岂能善罢干休!”

林煌顿了一顿道:“这事有什么证据?”

褚朴道:“朱二掌门的弟子被你们掳走一天多,若不是他逃出来察报老夫,老大今天也不会来了!”

这时李金贵已有些沉不住气,他真不知林煌要如何回答,设若褚朴对自己起了疑心,难免马上就要大祸临身。

因之,他已暗暗注意戒备,因为他明白,自己万万不是无极老魔的敌手,何况对方又有齐漱玉和刘翠娥,连秦炎到那时也必将成为对方的帮手。

同时他更想到,自己吃了亏是小事,暴露了身份影响到找寻父母和白氏家族复仇的大局,才是更重要的。

林煌被褚朴的话直弄得如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呆了一呆道:“本门什么时候掳过来二掌门的徒弟来?褚大掌门今天为何专说些捉风捕影的话?”

褚朴哼了一声道:“实对你说,朱二掌门的弟子,现在已被老夫收归门墙,上次你们偷袭本门,他出面迎敌。

但却被你们当场掳走,拘押在洞穴中一天多,总算他命不该绝,趁机偷偷逃脱回去,难道尊驾还敢不承认?”

林煌摇头笑道:“想不到褚大掌门竟成一位编造故事无中生有的高手,如果本门真把朱二掌门的弟子掳进地下宫室,他即便插了双翅也飞脱不掉!”

褚朴两眼转了几转道:“难道你非逼老夫找出证据来?”

林煌道:“那最好不过,褚大掌门只要把朱二掌门的弟子找来,林某不妨与他当面对质。”

褚朴立刻转过头去,望向了李金贵。

李金贵心神猛地一震,暗叫一声糟糕,表面却还要极力装出无动于衷的安祥模样。

林煌紧盯着褚朴,问道:“褚大掌门看什么,是否他已经来了?”

褚朴回过头来,哼了一声道:“早知尊驾要对质,老夫就该把他带来。”

李金贵顿时如获大赦,放下心中一块石头,但他却不明白,褚朴为什么不把他指出来。

他哪里知道褚朴也有他自己的顾虑,那就是李金贵此刻身着道装,而且紧跟随在天昊道长身边。

若硬指他是朱云的弟子,等于说明了是自欺欺人,反而落给对方一个无事找事的把柄,林煌一向嘴不饶人,自己岂不要被弄得灰头土脸。

林煌倒也爽快,笑了一笑道:“既然人不会来,那就日后再说吧。”

他甩甩头,聊以解嘲的又道:“是从何说起?修罗门几时曾掳过朱老怪的弟子!”

褚朴到这时感到是有理说不清之感,只好哑子吃黄莲般不再理论。

齐漱玉实在看不过去,冷声说道:“老鬼,难道这就算了?”

褚朴道:“当然不能算,等下次把朱二掌门的弟子带来再说。”

齐漱玉目注李金贵,刚要开腔,却被褚朴以眼色制止。

她一向心窍玲珑剔透,当然明白褚朴的用意,只好住口不言。

林煌再转问天昊道:“大舅爷,你是出家人,三清弟子讲究的清净无为,为什么也跟着来趟这次混水?”

天昊道长本是随南北两大魔头来暗中观察修罗门情势的,原不打算和修罗门任何人有接触的。

但现在对方问到了自己,却又不能不开口应付,好在他心念一转,立刻想到何不试探一下修罗门对赵恨地叛离之后的反应。

于是轻咳了一声道:“贫道的确是无事而来,只是想顺便探望一下我那四年多不见的外甥赵恨地。”

林煌何等机智老辣,他对修罗门的这道洞门,居然能被面前这些人识破,一开始就惊疑不已。

他早就想到可能是赵恨地走漏的消息,同时也想到赵恨地很可能人在玄妙观,若人在玄妙观,自然是藏匿在天昊道长那里。

不过到目前为止,这在他还只是一项假设而已。

因为那天当他和郑君武被一个老太婆和一个俊美少年追下山后,山上还有白银凤和另外一个不知名的年轻人。

赵恨地必定落在这两人手里,那就不可能逃到玄妙观了。

即便白银凤和那不知名的少年放了他,他也该回到修罗门,他四年前不愿随天昊道长回到茅山,难道四年后会改变了主意?

林煌心念像风车般打着转,他决定向天昊道长来番试探,想到这里,嘿嘿一笑道:“大舅爷,真是不凑巧,恨地今天不能见客。”

天昊道长照样也城府深沉,岂是易与之辈,故作一惊道:“他为什么不能见客?贫道是他的亲舅舅,关系非比寻常!”

林煌叹口气道:“这还用大舅爷说,说起来林某和大舅爷也算亲戚,自然希望你们甥舅能见次面,只可惜他前几天被人打伤了,而且伤得很重,躺在床上,无法行动。”

天昊道长暗自好笑,但表面却装作愕然失措,神色一变道:“有这种事?是被什么人打的?”

林煌道:“其中一人是白家的二丫头,另一个到现在还没查出身份。”

这些事天昊道长已听赵恨地说过,同时他也知道那没查出身份的年轻人就是张玉富,不过目前他对白家倒十分有好感。

因为他已隐约得知赵恨地似乎正在暗恋着白家的二小姐,站在作舅舅的立场,当然希望能设法成全外甥。

因之,他对白氏家族,无形中已有些袒护,不觉顿了顿道:“林施主这话,贫道实在无法全信。”

林煌两眼眨动了几下道:“林某说的句句实话,大舅爷凭那一点不信?”

天昊道长道:“据贫道所知,白氏家族四年来从未有人见过,怎能那么巧,白家的二小姐会单单让林施主碰上?”

林煌本来说的是真话,却不被天昊道长采信,心里一急,大声道:“岂止林某一人见过,我们老六也见过!”

天昊道长笑道:“你们二位同是修罗门的令主,当然要说一样的话,贫道岂能仅仅听过二位单方面的话就深信不疑!”

林煌只气得有些真火攻心,暗道:“想不到这老牛鼻子竟如此固执不化,实在可恶至极!”

心里想着,不觉两太阳穴抽搐了几下道:“实对你说,林某方才说的那个不明身份的年轻人,正是朱二掌门的弟子!”

此语一出,最感震惊的当然莫过于李金贵。

他心里有数,这必是郑君武告诉林煌的。

因为他第一次在铁笔峰归元大阵洞口遇见郑君武时,正是假冒朱云的徒弟,而且朱云也正在场。

眼下被林煌一语道破,自己立刻要变成众矢之的,他又如何不惊。

好在众人这时可能顾虑到林煌是别有用心,目光并未投向李金贵。

而李金贵也因改成道装打扮,又故意躲在天昊道长身后,使得林煌和郑君武都不易认出。

天昊道长呵呵笑道:“今天任凭林施主口似悬河,舌翻莲花,你的话贫道都无法采信!”

林煌只气得牙根发痒,脸肉一阵抽搐道:“你是否连外甥也不想看了?”

天昊道长道:“贫道今天来就是要看外甥,别的事都是假的,只有看恨地才是真的。”

林煌冷笑道:“那只—个办法,请大舅爷到地下宫室来,恨地见了你,心里一高兴,也许他的伤势马上就会好。”

天昊道长笑道:“看来林施主是把贫道当成扁鹊华佗了,若贫道有那种本领,冒死也要进去见他一见。”

林煌不动声色道:“这样说,大舅爷是不想进来了?看来你们甥舅之间也谈不到多大亲情,只是说话好听而已。”

天昊道长被林煌一激,心想若不作作样子,可能显出破绽,同时他也知道必会有人阻止,自可借机下台。

想到这里,哼了一声道:“就凭林施主这句话,贫道也必须进去看看恨地!”

作作势刚要腾身而起,果然刘翠娥跟上来一把拉住道:“老道长,您干吗聪明人做糊涂事?若真的进去,那等于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天昊道长道:“贫道就作一次肉包子试试,反正看到外甥,死了也值得!”

刘翠娥紧拉不放道:“老道长,肉包子怎么能试,试一次就完了!”

天昊道长道:“刘姑娘别拉,贫道若不进去,怎能见到外甥,而且又落得人家说我没有甥舅之情!”

李金贵这时也趁势由身后拉住天昊道长衣服。

天昊道长仍在故意挣脱。

刘翠娥急得叫道:“老道长,您再挣就把衣服挣坏了!”

天昊道长道:“即便挣掉衣服贫道也非进去不可!”

这情景逼得褚朴看不过去,走上几步,横拦在天昊道长身前道:“老道长,你要冷静点,别中了他们的圈套,你个人有去无回不打紧,玄妙观的大局又由谁来主持?”

天昊道长终于装作稍为冷静下来道:“可是贫道若不进去就见不到外甥,贫道目前只剩下这么一个亲人了!”

褚朴道:“你不妨仔细想想,进去最多只能见上一面,一旦他们把你害死,令外甥就永远见不到你了,你现在不进去,留得一条命在,将来见面的机会多得很。

听说令外甥是修罗门的剑主,而且深受金浩那老魔头的喜爱,他们总不能连令外甥也杀掉吧!”

忽听林煌打个哈哈道:“褚大掌门何苦说的这么难听,大舅爷进来后,我们自当奉为贵宾,以礼相待,什么肉包子打拘,实在是笑话中的笑话!”

褚朴不屑的道:“算啦,你们修罗门那一样是真的,除了天昊老道长会上你们的当,别人早就把你们一碗凉水看到底了!”

天昊道长见戏已作得差不多了,长长吁了口气道:“好吧!贫道今天只好不看外甥了!”

此刻的林煌,也实在莫可奈何,摇了摇头道:“这是从何说起!”

褚朴拱拱手道:“林令主,既然不知从何说起,那就只有下次找机会再说了!”

蓝天豪道:“褚兄,难道咱们就这样空手回去?”

褚朴笑道:“不这样回去又要怎么样?”

蓝天豪掀着朝天鼻道:“可是蓝某的儿子……”

褚朴道:“人家不放,你又抢不回来,你说该怎么样?”

蓝天豪抬头望向洞口,蓝云仍在林煌和郑君武中间,脸上满是焦惧慌急之色。

蓝云听出众人马上就要高去,急得大叫道:“爹!娘!你们别走,要走就该带着孩儿一起走!”

接着又转动着脑袋望向林煌和郑君武像疯狂般的嚎叫着道:“二位令主,你们把小的当着是屁,放了吧!”

蓝天豪只看得心如刀绞,咬牙切齿的大声喊道:“姓林的,姓郑的,你们到底放不放我儿子?”

林煌笑道:“蓝总峒主真是贵人多忘事,刚才你已和我们老六约定好,只要把白家大院放了虫,我们马上就交出你的儿子。”

蓝天豪咬了咬牙,猛一跺脚,望着胡丽仙道:“咱们走!”

崖壁上又传来蓝云猪嚎般的哭叫声。

蓝天豪和胡面仙情不自禁又回过头来。

林煌微笑着挥挥手道:“放虫白家大院的事越快越好,早一天完成,你们父子母子就可早一天团聚,再会了!”

等蓝天豪走了几步再回头时,洞口内早巳不见了人影。

蓝天豪叹着气,摇了摇头道:“诸位还不走么?”

褚朴冷哼了一声道:“不走又等着做什么?”

于是,原班人马,只多了个巫公明,全都垂头丧气的离开山涧,踏向归途。

巫公明边走边道:“今天各位可说全白来了一道!”

褚朴冷声道:“咱们的确是白来了,但人家蓝总峒主却大有收获!”

蓝天豪一怔道:“兄弟连儿子都没带回来,哪里来的收获?”

褚朴道:“至少你知道了令郎的下落,而且还见过一面。”

蓝天豪道:“这样的见法,见了不如不见,能把儿子带回来才是真的。”

褚朴笑道:“你只要把白家大院布上虫去,儿子不就马上到手了。”

蓝天豪道:“兄弟回去就马上办!”

李金贵心下大急,但却不能开口说什么。

忽听天昊道长道:“蓝总峒主,你真要毁了白家大院么?”

蓝天豪道:“为了儿子,蓝某当然不能不那样做!”

天昊道长摇头道:“依贫道看,蓝总峒主最好还是多考虑考虑。”

蓝天豪没好气的道:“不那样做,蓝某就没有儿子,还有什么可考虑的?”

天昊道长整了整脸色道:“据贫道所知,白氏家族的人,仍然全在,只是暂时离开了白家大院而已,你毁了白家大院,他们岂肯干休。

白仪方居士武功已登峰造极,又有法术护身,说句蓝总峒主别介意的话,你是惹不起他们的,又何必多结一个冤家!”

蓝天豪何尝没考虑到这一层,但他不毁白家大院,就得不到儿子,此刻他实在已顾虑不得那么多了。

他不觉哼了一声道:“蓝某得到儿子后,马于就连夜返回苗疆,不相信白氏家族会追到苗疆去。

就是去了,那边是蓝某的地盘,只要布好虫区,他们就难越雷池一步,就不定会让他们落得尸骨不存。老道长一定听说过强龙不压地头蛇这句话吧?”

天昊道长依然摇着头道:“贫道是奉劝蓝总峒主别毁了白家大院的好,因为你不能不顾虑其中有变!”

蓝天豪果真脸色一变道:“老道长这话蓝某不懂?”

天昊道长道:“修罗门一向狡诈多端,言面无信,如果蓝总峒主如约毁了白家大院,他们仍不交出令郎,又当如何?”

蓝天豪心神一震,低下头去,半晌不再言语。

这时李金贵对天昊道长,心下不但大为感激,而且也感动不已。

他真想不到玄妙观方面还有这样的太好人,若白家大院能免于灾难,那全是拜他所赐了。

其实天昊道长此刻所以要帮白氏家族的忙,目的不外为了他外甥赵恨地,他要达成赵恨地和白家二小姐相爱的心愿,自然要从不使白家大院受损着手。

谁知胡丽仙见蓝天豪已陷入犹豫之境,立刻粉面含嗔,道:“怎么?你是不想打算要儿子了?”

蓝天豪苦笑道:“我是想到天昊老道长的话有理,若毁了白家大院仍得不到儿子,岂不呈又多了一个仇家?”

胡丽仙叱道:“我看你也要变成老混蛋了,不管修罗门是否言而有信,毁了白家人院总还有点希望,若连白家大院都不肯毁,那不是寡妇死了儿子,什么指望都没有了么?”

蓝天豪哦了一声道:“还是夫人说得对,白家大院一定要毁的。”

蓝天豪忽然又改变主意,不但使李金贵再度大起惊慌,只迎得天昊道长也连连摇头,但却又不便再表示什么。

这时已来到一条岔路,一边是往玄妙现的,一边是往南阳府城的。

巫公明停下脚步道:“秦炎,现在你该随为师到城里去了,这些天了,多谢褚掌门人对他的照顾。”

褚朴愣下一下道:“巫大师是要带秦小师父走?”

巫公明道:“老衲这次下山,主要就是寻找秦炎,现在既然找到了,今晚先在城里住一夜,明天就准备上路回祁连山了。”

褚朴忙道:“那为什么不到玄妙观住—夜,褚某住的那所跨院空房多得很,同时巫大师总该给褚某一个为你接风洗尘的机会。”

巫公明只好瞧了秦炎一眼道:“你是否还想回玄妙观?”

秦炎自然不想离开玄妙观,同时他也想到若师父也住在玄妙观,无形中会使自己的身价大增。

他这些天来一直住在无尘院的门房,现在便可名正言顺的住到跨院里面了。

纵然仍得不到刘翠娥的青睐,至少可以把那八九个常在跨院中来来往往美丽的丫环瞧个够,这是何等一件乐事。

他心念转动,忽然想到一个有力借口,忙道:“师父,并非弟子不想早回祁连山,而是眼下大仇未报,只有住在玄妙观,报仇才是最方便。”

褚朴颔首道:“秦小师父说得有理,巫大师不能不为他报仇着想。”

无极老魔所以希望巫公明师徒住在玄妙观,也是私心使然。

因为他想到要对付修罗门,必须先增强己方力量,尤其巫公明以火药火器闻名于世,有他相助,在自己来说,等于如虎添翼。

而巫公明在这同时,也觉出应该留在玄妙观。

因为此刻住在玄妙观的各门各派,都是要对付修罗门的,等于联合作战,若将来单独找修罗门决斗,不但力量大减,也绝无致胜之理。

因之,双方都在打自己的如意算盘,由于利害一致,其结果必然是不谋而合。

巫公明想到这里,点了点头道:“既然承蒙掌门人不弃相留,老衲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秦炎内心大为兴奋,偷瞄了刘翠娥一眼,似乎已在暗示着他现在的确已经身价不同了。

李金贵刚要向褚朴告辞,却听刘翠娥道:“玉富,难怪你不想住在玄妙观,原来这些天是和白家的二丫头混在一起?”

李金贵万万想不到刘翠娥会有此一问,暗吃一惊道:“刘姑娘这话从何说起?”

刘翠娥道:“方才林煌明明说过,你还敢不承认?”

李金贵笑道:“不错,他说和白家二小姐在一起的那年轻人是家师的弟子,并没有说是我!”

刘翠娥呆了一呆道:“难道你不是朱老怪的弟子?”

李金贵道:“你一定知道,家师的弟子并不只我一个。”

刘翠娥几乎要出声叫出来,立即想起上次和秦炎在圆觉寺遇见朱云时,有个很像李金贵的年轻人随着他。

而且那人身手奇高,迫得秦炎连火器都发不出,不过张玉富曾说过他已回转北崆峒去了,为何又能和白家二丫头混在一起呢?

她眨了眨眸子,愣愣的道:“我知道令师还有一名弟子,长得很像李金贵,可是你曾说他已经回北崆峒去了,怎么这样快又回到南阳府来了?”

李金贵想了想道:“那可能是他离开南阳府不久,又有事向家师请示,他找不到家师,必定要找我,我得赶紧回城去等他。”

刘翠娥略一沉吟道:“不对吧,看样子林煌在一两天前就见到他了,你怎么到现在还没碰上他呢?”

李金贵忙道:“那可能是他回来后找不到家师,忙着去找人了。”

却听褚朴道:“听说你那师兄武功很高,找到他后,就和他一起到玄妙观来,老夫决定把你们两个一起收归门下。”

李金贵躬身说道:“晚辈先代敝师兄谢谢老仙翁了!”

齐漱玉斜睨了褚朴一眼道:“一收就是两个,倒也公平的很,娥儿和玉富是一对儿,玉富他师兄正好可以配霞儿!”

褚朴连连颇首道:“还是夫人心眼快,我倒没想到这一层呢!”

巫公明哈哈笑道:“原来褚掌门人和夫人是在为两位女弟子找女婿,这杯喜酒老衲是喝定了。”

刘翠娥只听得红晕飞颊,不胜娇羞,赶紧低下头去。

秦炎也低下头去,但他却在暗中嘀咕,埋怨师父这话实在令他伤心,竟连自己弟子的心事都摸不清。

不但不帮他达成心愿,反来刺激他,未免太不够意思了。

忽听刘翠娥问道:“玉富,为什么你们师兄弟二人,他的武功那么好,你却赶不上人家呢?”

李金贵歉然笑道:“连五个手指头都不能一样齐,何况人跟人呢,你如果嫌我武功低,就跟我师兄交往吧!”

刘翠娥气得一跺脚道:“看你说得那样难听,你师兄要留给我师姐,我怎能跟师姐争风吃醋!”

齐漱玉立即冷叱道:“娥儿,说话难听的是你,我刚才不过随便说说,你便拿着鸡毛当令箭了。

连玉富他师兄的影子都没见到,什么争风吃醋的,那么大的姑娘了,说这种话也不害臊!”

刘翠娥果真臊得脸蛋儿像红柿子,狠狠瞅了李金贵一眼,不再说话。

李金贵趁机说道:“老仙翁,夫人,为了早日找到师兄,晚辈这就回城了!”

褚朴犹豫了下道:“去吧!不管有没有消息,要尽早回来见我!”

李金贵又和天昊道长、蓝天豪、巫公明等人打了招呼,才转向另一条路。

巫公明到这时才知道随在天昊道长身后的小道士,竟是朱云的弟子。

李金贵自己一个人走在返回南阳庄的路上,不觉哑然失笑。

因为他此刻穿的是一身道装,心想干脆就这样回去,反而可以大模大样的从正门回家了。

只是不知白银凤和牛金莲乍一见面时,将有何种表情,那一定是很滑稽可笑的。

此刻最使他焦虑难安的,便是蓝天豪即将对白家大院放虫的事,他必须尽快告知白银凤,以便商议对策。

但他心里有数,仅凭他和白银凤两人,是绝对无法阻止得了蓝天豪的行动。

就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李金贵回头望去,不觉大大一愣,追上来的人,竟是祁连山小头陀秦炎。

他内心闪电般打了几转,心想即便有事追来,也该是刘翠娥,怎么会是秦炎呢?莫非这小头陀想杀我,以便除去眼中之钉,这倒不能不防。

于是故意止步回身,眼看着秦炎来到跟前,抱拳一礼道:“秦小师父,可是找在下有事么?”

秦炎笑道:“洒家也要进城去,所以追上来和你这小子作个伴儿。”

他居然当面把李金贵称做“小子”,可见他一直没把李金贵放在眼里,事实上这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因为他从未得见易容后的李金贵施展过武功,而李金贵又一直自谦只会几手三脚猫把式。

另一方面,他如今来了师父巫公明,无形中也身价大增,而此刻又无刘翠娥在场,正可趁此机会出出多日来的闷气。

第二十一回女侠现身李金贵早料知秦炎的心理,干脆也就装作情愿低声下气,不过他弄不清楚对方为什么要到城里去,莫非是故意找麻烦?

若自己真是到城里去,有他一路同行也无所谓,但自己真正的目的是要回南阳庄,如何能把秦炎带回家去?

因之,此刻最重要的,该是如何设法把他摆脱掉,而为了不露破绽,又不便施展武功。

他顿下一顿,问道:“秦小师父,为什么也要到城里去?”

秦炎冷笑道:“奶奶的,你可以到城里去,难道洒家就不可以?”

李金贵无奈的摇了摇头道:“秦小师父莫非吃错了什么药,说话干吗这样冲,彼此无怨无仇,何必这样子?”

秦炎哼了一声道:“说的可倒好听,洒家跟你这小子怨仇大了!”

李金贵故作一愣道:“这话从何说起?”

秦炎道:“洒家本来和刘姑娘好好的,若不是你这小子从中做梗,洒家那会到今天连她的边儿都沾不到,可见你这小子真是罪大恶极,把洒家害惨了!”

李金贵两眼眨了几眨道:“这个能怨我,在下并没故意在她面前讨好,也从没在她面前说过秦小师父的坏话,她不理你,与我什么相干?”

秦炎叱道:“没有你这小子分辩的!洒家一直弄不清楚,究竟那—点赶不上你,你除了面孔比洒家白些,根本就是个绣花枕头,她喜欢上你,真是瞎了眼!”

李金贵道:“这还用秦小师父说,连我也这么想,你除了武功比我高,又会施放火药火器,这样的人才,刘姑娘居然看不上,至少她的眼光大有问题。”

这几句话,只乐得秦炎直在眉开眼笑,他干咳了一声道:“张玉富,到现在洒家才明白你占便宜是占在嘴上,你可知道洒家曾准备把你怎样?”

李金贵摇摇头道:“我也不是别人肚里的蛔虫,怎知秦小师父想要做什么?”

秦炎嘿嘿笑道:“实对你说,洒家是想把你好好教训一顿,一直把你打到跪地求饶为止。

若你还敢反抗,洒家可能就狠下心来要了你的命,或者干脆把你活埋掉,让她永远看不到你,这样一来,就没人再跟洒家争了!”

李金贵打个冷颤道:“好险!真没想到出家人的心会这样狠!”

秦炎笑道:“这倒并非洒家心太狠,而是出于迫不得已。现在只有你我两人,有你没有我,有我没有你,谁让咱们两个为的是同一个女人!”

李金贵哦了一声道:“莫非秦小师父还是要杀我?”

秦炎哼了一声道:“谁让你这小子嘴巴甜,说得洒家心肠一软,竟然下不得手了。”

李金贵忙道:“多谢秦小师父活命之恩,大恩大德,在下日后定要设法报答。”

秦炎道:“那倒用不着,你只要答应洒家一个条件就够了。”

李金贵道:“秦小师父有什么条件?”

秦炎道:“条件很简单,今后不得再和刘姑娘见面。”

李金贵道:“可是我还有事情向褚老仙翁禀报,怎能不遇上她?”

秦炎冷笑道:“褚老爷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不必禀报了,如果非禀报不可,就写张字条派人送去也是一样。”

李金贵摇摇头道:“可是我派什么人给褚老仙翁送信呢?”

秦炎想了想道:“万一找不到人,我可以代劳,洒家明天傍晚就在这里等你。”

李金贵道:“多谢秦小师父,不过你万一等不着,就不必再等了。”

秦炎芒然问道:“那是为什么?”

李金贵道:“因为我明天不一定有事,没事还写的什么条子?”

秦炎点点头道:“也有道理,那么洒家就每天傍晚来等一次,反正这里离玄妙观不远,散散步也是好的。”

两人且谈且走,李金贵却一直想不出办法如何把秦炎支开。

他默了一默,搭讪着说:“秦小师父方才赞美在下嘴巴甜,我看你在刘姑娘面前嘴巴更甜,口口声声的叫她姑奶奶,她不肯理你,究竟是什么原因?”

秦炎皱起浓眉道:“洒家也一直思解不透,很可能彼此生辰八字不合,一下地就命中相克。经你这么一提,下次洒家倒要请算命先生算算,以便知道毛病究竟出在哪里?”

他语气稍歇,继续说道:“说起来洒家也不能怨你,因为洒家已经和她相处了好几个月,你不过最近才插进一脚,而她没遇到你时,照样也不理我,只是没有现在这样越来越严重罢了。”

李金贵灵机一动,忙道:“那是过去的事了,现在令师也下山来到玄妙观,你的身价就大大不同了,她那敢再瞧不起你,说不定很快就会赢得她的芳心。”

秦炎猛地一拍脑袋道:“你说的有理,方才在山涧里我师父一到,她马上就跟洒家有说有笑,连黑驴也不叫了,简直像换了个人。”

李金贵笑道:“说的是嘛,一转眼就改变的这么快,等到明天,她可能就请你到她闺房里坐了。”

秦炎两眼一直,接着就手舞足蹈起来,大有乐不可支之概,笑得半天合不拢嘴,若不是有耳朵挡着,嘴巴可能要裂到脑后面去。

他笑着道:“张小兄弟,你可能已进过她的闺房,里面到底什么样子?”

李金贵未说话先发出一声赞叹,道:“那就不用提了,简直和深宫里的公主一样,满屋子全是粉红色的,还没进门先闻到香味,至于里面的布置……”

秦炎连忙摆手制止他说下去,道:“别说了,她让洒家进去后来一场惊喜,奶奶的,这次洒家—定能如愿以偿了!”

李金贵暗道:“这样和他胡扯不是办法,我总不能连家都不问,陪他一起进城……”

这时路左正有一片密林,李金贵也终于想出了办法,他转头道:“秦小师父,不好意思,耽误你的时间,你请先走吧!”

秦炎不解的问道:“你要做什么?”

李金贵道:“我实在敝不住了,要到树林里方便方便!”

秦炎道:“是大方便还是小方便?”

李金贵道:“自然是大方便。”

秦炎道:“大方便也费不了多大时间,快去,洒家等你。”

李金贵皱着眉头道:“实在不敢耽误秦小师父的时间,我从小养成的习惯,大方便比一般人慢得多,至少够你吃一顿饭的。”

秦炎愣了半响,忽然骂道:“好小子,你敢讨洒家的便宜?”

李金贵怔了怔道:“我什么时候讨你的便宜来?”

秦炎瞪着一对牛眼道:“你大解,洒家吃饭,这不是讨便宜是什么?”

李金贵笑道:“秦小师父太多心了,怪不得刘姑娘不喜欢你,我是说大解太慢,和你吃一顿饭的时间差不多,好话经不住三寻思,你专往歪的地方想,难怪会怀疑是我故意骂你!”

秦炎若有所悟的道:“原来是这样,那是洒家错怪你了,不过以后说话别再大喘气!”

李金贵道:“我现在就要到树林去了,秦小师父能等就等,不能等就自己先走,我不会怪你的。”

秦炎道:“洒家当然要等,你总不能解上一天不回来。”

李金贵进入树林,又穿过一道土岗,很快便脱离秦炎的视线。

他本打算就此溜掉,但又想到为了寻找父母和朱云,以及协助白家对付修罗门,必须仍和褚朴等人周旋,将来磋上秦炎不好交代。

于是他决定再度来个改头换面,恢复原形,便匆匆将道装脱下、又揭去面具,包在一起塞进草丛中。

身上还有几粒朱云赠送的变音药,取出一粒,然后绕道到秦炎身后,大摇大摆的前进。

秦炎听到身后有人,猛一回头,不觉大吃一惊,险些叫出声来,这不正是张玉富的师兄么?

而且这人是多么像四年前的李金贵。

他在圆觉寺外是吃过这人大亏的,知道张玉富的这位师兄,身手高不可测,好在他想到张玉富就在林内大解,必可化敌为友。

李金贵故意看也不看秦炎一眼,刚要擦身而过,秦炎却先开了腔道:“你……你不是北崆峒朱二掌门的弟子么?”

李金贵停下脚来,定了定神,哦了一声道:“小师父看来很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秦炎干笑道:“您是贵人多忘事,上次您和令师在圆觉寺外,咱们不是……”

李金贵立刻想了起来道:“原来是祁连山的秦小师父,那次你和太白山的刘姑娘在一起,那位刘姑娘长得很美,对不对?”

秦炎咧嘴笑道:“对!对!简直美如天仙,不然洒家怎会和她在一起!”

李金贵道:“秦小师父真是艳福不浅。”

秦炎不管对方把这种字眼用在出家人身上是否恰当,竟乐陶陶的连连点头道:“不浅,不浅,比长江的水还深!”

李金贵暗忍着笑,道:“上次多有得罪,秦小师父请别见怪。”

秦炎道:“洒家明白,那完全是一场误会,因为咱们都是一家人。”

李金贵皱了皱眉道:“在下并未出家,怎会和秦小师父是一家人?”

秦炎道:“因为洒家和令师弟认识,而且彼此感情很好。”

李金贵立刻泛出惊喜之色,急急问道:“你见过我师弟玉富?他在哪里?”

秦炎这时反而卖起关子来,慢吞吞的道:“你请在这里等一会,他大概很快就要来的。”

李金贵有些不耐烦的道:“他究竟在哪里?在下这几天找他找得好苦,实不相瞒,在下前些天奉家师之命回北崆峒去,不想离开南阳府后,又想起一件事回来请示,谁知家师和师弟都不见了。”

秦炎道:“这事洒家知道,令师在几天前已经失踪了,令师弟也是在到处找他,他这几天,有时住在城里,有时住在玄妙观里,听说有时还和白家的二小姐在—起,所以你才不容易碰到他。”

李金贵怔了怔道:“原来如此,那么秦小师父现在要到哪里去呢?”

秦炎道:“洒家是因为家师来了,他老人家原先住在城里客栈,现在已被一些好友请到玄妙观,所以吩咐洒家到城里客栈把他的几件遗物取来。”

李金贵先是一惊,接着又暗自好笑,这小头陀居然把他师父放在客栈里的“东西”称做“遗物”。

但他只作不曾留意,搭讪着问道:“你还没讲在下那张师弟在哪里?”

秦炎道:“洒家现在就是和他一起进城的。”

李金贵道:“他的人呢?”

秦炎向树林一指道:“就在树林里面!”

李金贵不解的道:“他跑到树林里去做什么呢?”

秦炎笑道:“他出恭去了。”

李金贵摇摇头道:“糟糕,我那张师弟出恭一次至少要半天时间,比一般人吃顿饭还要久。”

秦炎眨着两眼道:“他方才自己也说过,他为什么要这样?”

李金贵道:“谁知道呢,他从小就有这种毛病,治也治不好,改也改不掉,这种病现在少见。”

秦炎道:“大概时间也差不多了,待洒家喊一喊他。”

说着振起叫驴般的嗓门高声叫道:“张小兄弟!张小兄弟!快些把恭出完,你师兄来了!”

一连叫了十几声,却不见回响。

却见李金贵脸色一变道:“糟糕!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秦炎也两眼猛眨的道:“是啊!他即便恭没出完,也该回答一声才好,怎么不吭不答呢?”

李金贵立刻向树林奔去,一边叫道:“走!秦小师父,快过去看看!”

他不等秦炎跟上,闪电般几个纵跃,已奔到土岗后的草丛边,伸手把那包着面具的道装取出,再等秦炎来到跟前,才满面惊诧之色问道:“秦小师父,地上怎会有一套衣服?”

秦炎呆了一呆道:“不好,这套衣服正是张小兄弟穿的,怎会放在这里?”

李金贵一皱眉头道:“不对,这好像是件道士穿的衣服。”

秦炎道:“令师弟穿的正是道袍!”

李金贵啊了一声道:“什么?我那师弟已经出家了?”

秦炎道:“其实没什么,他今天为了行动方便,所以临时向玄妙观的天昊老道长借了件道袍和一顶道士帽。”

李金贵越发吃惊道:“他把道袍撇在这里,人又不见,定是被人掳走了,来人一定走得不远,咱们得赶快去追!”

秦炎也觉出不妙,忙道:“要不要洒家帮忙?”

李金贵道:“秦小师父若肯帮忙,那是最好不过。”

秦炎道:“咱们现在是自己人了,用不着客气。”

李金贵道:“这树林太大,必须分头追才成。”

秦炎道:“洒家听你吩咐。”

李金贵往玄妙观方向一指道:“很好,就请秦小师父往那边追,我往相反的方向追!”

秦炎明知自己越追越远,总不好意思要求换换方向,只得应了一声,放腿奔去。

只听身后传来李金贵的声音道:“不管追不追得上,咱们还在这里见面,不见不散!”

李金贵见秦炎去远,也展起轻功,向回家的路上奔去,直奔出一里多路,才放缓脚步。

他并未再穿道装,只是重把面具戴上,以免在路上碰到村里熟人。

他这面具,都是进入家门之后先行取下,不过李铁牛夫妇也都见过,久了即便忘记取下,也不以为怪。

这时午时已过,白银凤和牛金莲都在家里,厨房里还特地为他留着午饭。

白银凤为了急于知道南北两大魔头和修罗门相会的经过,一见面就紧盯着问长问短。

李金贵约略说过之后,脸色开始凝重,叹口气道:“蓝天豪为了要回儿子,已答应修罗门要把府上放虫毁掉,二小姐务必要拿定主意。”

白银凤顿时花容失色,六神无主,猛搓着双手道:“阿贵,事到如今,我实在没有主意了,以我们两人之力,即便明着对付蓝天豪夫妇,也不见得是他们对手,何况舍下范围又那么大,他随使在哪个角落下手,我们都无法防避。”

李金贵情不自禁又想起朱云,若这时有朱云在,凭他丰富的经验阅历,一定会拿出个主意。

又想起上次蓝天豪率众夜袭白家大院时,那位神秘的白衣蒙而人仗义相助,这次他会不会再度施以援手呢?……

白银凤见李金贵沉思不语,长长吁一口气,问道:“你可是想出了什么主意?”

李金贵语气沉凝的道:“我是想到上次那位白衣蒙面的前辈,如果他能再度出现,事情就好办了。”

白银凤蹙眉苦笑道:“人家也不是专为帮忙我们白家活着的,何况他也不可能知道蓝天豪又要对我家采取行动。”

李金贵却有些一厢情愿的想法,他略一沉吟道:“那也不一定,上次蓝天豪的行动照样很秘密,他又是如何知道的呢?”

白银凤道:“上次他雇了戏班子在村东头唱戏,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必有蹊跷,这次他只要带个虫僮来就够了,用不着再唱戏。”

李金贵道:“他这次的行动,照样也事先泄了密,褚朴夫妇、天昊老道长、巫公明师徒都已经知道了。”

他语气稍歇,接道:“为了阻止蓝天豪的这次行动,天昊老道长今天曾帮府上说过不少好话,可惜蓝天豪执意不听,谁也没有办法。”

白银凤一愣道:“天昊老道为什么要帮我们白家呢?”

李金贵顿了顿道:“也许他也有他的私心,因为他可能已知道了赵恨地对你私相爱慕,为了成全他外甥,自然不愿府上被毁。”

白银凤娇靥立时泛起两朵红云,带着嗔意道:“赵恨地实在太可恶,这种事情怎可随便对人讲!”

李金贵道:“二小姐不该责备他,不妨设身处地想想,天昊道长是他目前唯一的亲人,而他对你又一往情深,他在情感无处发泄时,不向天昊道长倾诉又说给谁听呢?”

白银凤似乎也觉出李金贵是情理之言,不觉垂下粉颈,不再言语。

李金贵为探知白银凤心事,默了一默,搭讪着问道:“说真的,赵恨地既然对二小姐如此痴情,难道二小姐就真个一直不理不睬么?”

白银凤缓缓抬起头来,白了李金贵一跟道:“阿贵,咱们大事还没商量完,你忽然提起这个做什么?”

李金贵轻咳一声道:“其实我这话也是由大事上引出来的,总之,我觉得赵恨地不失是个心地善良的年轻人。至于天昊道长,比玄妙观那三名观主,也实在好得太多了。”

白银凤蹙起黛眉道:“这些话最好以后再谈,现在商议大事要紧。”

李金贵沉吟了一阵道:“不管如何,我们今晚必须住到府上大院去。”

白银凤道:“住进去很简单,但又能发生多大作用呢!”

李金贵道:“有多大作用在其次,至少你是尽力了。”

白银凤人为感激的点点头道:“好!我们今晚就过去住,连你为我们白家的事都肯这样尽心尽力,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牛金莲在一旁虽然对他两的话听不全懂,却知道必定又有人来袭白家大院。

她望了望天色道:“阿贵兄弟,你还没吃午饭吧?我给你留在厨房里。”

白银凤这才觉出不该让李金贵空着肚子陪自己讲话,也道:“你去用饭吧,时间还早,休息一下我们再商议。”

牛金莲在李金贵进入厨房后,也进入厨房开始做晚饭。

李金贵边吃边问道:“嫂子,怎么这样早就煮晚饭?”

牛金莲道:“我知道你和二小姐今晚又要住进白家大院去,所以应该早些吃晚饭,免得天黑了送去不方便,不过晚上我会再煮些点心或是面,要铁牛送过去给你们消夜。”

李金贵十分感动的道:“又要麻烦嫂子,实在不好意思!”

牛金莲道:“自己人还说这些话,我知道你们到了那边,可能连觉都不能睡,又要动刀动枪的跟人拼命,我给你们准备吃的又算得了什么。”

李金贵还是有些过意不去,道:“多谢嫂子!今晚的消夜,不敢再麻烦铁牛哥去送,我自会回来拿的。”

牛金莲道:“我想铁牛一定会抢着去的,他夸说这几天武功又大有进步,说不定晚上还要去帮忙打架呢。”

李金贵道:“上次铁牛哥确实帮了大忙,他用石头打倒不少苗疆峒人,只是这次对方并非打架来的,铁牛哥用不着再去,在家好好休息明天下田要紧。”

牛金莲点点头道:“也好,我会劝他不要过去的。但这些天来,练武比下田的劲儿还要大,牛脾气一来,非去不可,我也拿他没办法。”

李金贵道:“不管如何,嫂子今晚只管好好休息,不必害怕,这次对方只为到白家大院下毒,不会到我们家来的。”

李金贵吃完饭,本来要找白银凤继续商议大事,谁知白银凤闲夜间有事,却进房休息去了。李金贵便也上床小睡了一会儿。一觉醒来,已近黄昏,李铁牛也由田里回来。

李铁牛拴好牛,放好农具,竟然不顾疲累,在院子里练起拳脚来。

牛金莲走过来道:“别练了,马上就要开饭!”

李铁牛愣愣地问道:“为什么今天晚饭这么早?阿贵回来了没有?”

李金贵闻声来到天井道:“小弟早就回来了!”

李铁牛边练拳脚边问道:“刚才金莲说要提前吃饭,莫非你和二小姐晚上有事?”

李金贵道:“今晚的确有事,有人要到白家大院放虫下毒。”

李铁牛闻言一惊,立刻停下拳脚,急急问道:“是否又是上次那姓蓝的老王八蛋?”

李金贵道:“除了他还有第二个会放虫下毒的?”

“好极了!”李铁牛大声道:“今晚少不得又要赶上一场热闹,这次我要用石头多砸上几个!”

只听牛金莲撇撇嘴道:“人家白家大院要被放毒,你还说好极了,这要让二小姐听到,不骂你才怪!”

李铁牛摸着脑袋道:“你想到哪里去了,我是一番好意,人家二小姐那会像你这样小心眼!”

正说话间,白银凤已由房中走了出来。

牛金莲道:“既然人数到齐了,大家就到厨房用饭吧,忙晚上的大事要紧。”

饭桌上,李铁牛一直问长问短,李金贵也把蓝天豪受修罗门协迫,以放虫为条件换回儿子的事说了一遍。

李铁牛不住跺着脚道:“这姓蓝的老王八蛋,实在可恶!”

李金贵道:“这也不能全怨姓蓝的,他为了领回儿子,哪顾得了许多。”

李铁牛猛摇其头道:“他那狗儿子值几个钱?白家人院值多少钱?到底是他的儿子值钱还是白家大院值钱?只怕他一百个儿子,也抵不上白家大院值钱,他连这笔帐都算不过来,还当的什么总峒主?”

李金贵忍不住笑出声来,连白银凤也不禁掩口而笑。

李铁牛茫然差问道:“白家大院马上要被人放虫下毒了,你们两位怎么反而笑起来?”

李金贵勉强止住笑声道:“铁牛哥,你要知道人是无价的,在蓝天豪心目中,他的儿子比什么都重要,即便毁了整个南阳府,他也肯做得出来,白家大院虽贵,却并不归他所有。”

李铁牛道:“他儿子既然是无价的,为了个一钱不值的龟儿子,便毁了人家白家大院,这姓蓝的到底还算不算人?”

李金贵虽仍觉好笑,却无法再笑,叹口气道:“他既然非毁白家大院不可,谁也阻止不了。不过,今晚铁牛哥不必再去了,别耽误明天下田。”

李铁牛握了握拳头道:“我非去不可,这次定要用石头砸死那老狗娘养的,即便动手打架,我的武功也比上次高出很多了!”

李金贵摇头道:“这不是仅凭武功可以制胜的,铁牛哥别忘了上次你和朱云大哥曾中过虫毒,若不是那位白衣蒙面前辈赠药相救,只怕早就没有命了。”

李铁牛哦了一声道:“是啊,那位蒙面前辈,今晚是不是还要来?”

李金贵道:“我们当然盼望他来,但他来的可能性却实在太小了。”

李铁牛咧了咧嘴道:“这样说咱们今晚只有挨打的份,根本阻止不了人家放虫?”

李金贵长长叹息一声道:“我们只有尽人事而听天命,至于能否阻止得了对方放虫,实在难以预料。”

李铁牛也觉出事态严重,垂下头道:“姓蓝的已经决定在今晚来么?”

李金贵道:“姓蓝的为了救回儿子,在他来说,行动自然是越快越好,我们虽不知他什么时候来,却必须提早准备。说句不中听的话,若他把时间延后,反而要使得我们夜夜不得安枕!”

白银凤放下碗筷道:“饭已用过,我们该过去了!”

这次白银凤和李金贵是由围墙后侧进入白家大院的。

为了夜间照明,他们特地带了一包蜡烛和一盏灯笼。

李铁牛原本坚持要随同一起来,经过白银凤和李金贵苦苦相劝,才算暂时把他阻止住。

两人先打着灯笼在院内各处巡视了一遍,觉出并无任何异样。

他们还特地把灯笼上方盖上一块木板,不使光芒上射。

其实白家围墙高有两丈,仪是打着灯笼在里面行走,外面的人也是不易觉察的。

由于白家大院范围太大,连花园假山各处巡视一遍下来,足足耗去了将近半个时辰。

然后他们来到白银凤原先的绣房,暂作休息。

白银凤道:“阿贵,咱们不能一夜不睡,不如轮流休息的好,我休息上半夜,你休息下半夜。”

李金贵知道白银凤这样决定是对他的—种体恤,因为上半夜不睡觉对人的影响不大,下半夜不睡觉才是最辛苦难熬的。

他身为男子汉,岂能让一个女孩儿家比自己多受罪,于是沉忖了一下道:“二小姐,府上的院落实在太大了,仅凭一个人负责巡视,势必顾此失被,若巡视到南边,对方刚好在北边放虫,又该怎么办?”

白银凤眨着一对清澈似水的眸子道:“你的意思是我们两人都不休息,各自分头巡视?”

李金贵道:“我认为巡视不如监视,找一处较高的地方,四面都看得到,只要坐在那里注意了望就成了。”

白银凤想了想道:“那只有再到假山了。”

李金贵道:“假山也不够高,无法看到四面围墙,何况旁边不远处的那座大楼,就把视线遮去一半。”

白银凤道:“那我们就到大楼上,不是很好么?”

李金贵道:“府上的那座大楼,四年前修罗门的郑水明进袭时,已被震塌了将近一半,不知还能不能上得去?”

白银凤道:“爆炸后我上去看过,楼梯还都完整无缺,只是塌了一角,顶楼四面都有窗户,在上面监视,最好不过,刚才若不是你提起,我真还没想起呢。”

李金贵道:“那就请二小姐带路,现在就去。”

他说着,首先从床上抱起一条锦桩。

白银凤一愣道:“你拿被子做什么?”

李金贵道:“现在已是深秋了,夜晚楼上一定很冷,我怕二小姐受凉,所以才想起拿条被子去。”

他虽然仅是轻描淡写的两句话,但却听得白银凤大为感动,也深深为妹妹玉凤庆幸,妹妹将来能把终身托付与他,总算没有选错人。

只是,自己的终身,是否能遇到一个像他一样体贴多情又敦厚朴实的人呢?……

说真的,若非妹妹玉凤已把终身付托与他,这些天来,他早就成为自己的心上人了。

她并未答话,提着灯笼走在前面,绕过假山,很快便到达大楼门口。

楼顶倾塌下来的残砖碎瓦,仍堆散在大楼一侧,似乎四年来从未有人动过。

围墙的荒草,高可及膝,秋虫鸣声,此起彼落,一片凄凉景象。

进入大门,地面积尘盈寸,壁角蛛网遍布,但楼还是完整无缺。

这座大楼,共高三楼,顶楼原是白氏家族当年夏季纳凉饮茶用的,另外也可在这里眺览山色风光,上面陈设了不少桌椅。

白银凤在二楼便吹熄了灯笼,上到顶楼,由于顶楼塌了一大片,也露出一大片天色,虽然月亮尚未露面,但满天星斗,两人的眼力又异于常人,对楼上一切,仍然看得很清楚。

李金贵抱着一床锦被,竟然无处可放。

原因是不论地板上和桌椅上的积尘太厚,好在刚才在楼梯口看到一把扫帚,便把锦被交给白银凤,自己找来扫帚打扫灰尘,又找到一只鸡毛掸将桌椅上灰尘掸干净,然后并起两张八仙桌,放上锦被。

顶楼上虽塌掉一角,但剩下的面积还是很大,足可容纳二三十人在上面聚会谈天。

四面果然都有窗,而且自从四年前被震开以后,一直无人关闭。

李金贵迅快的在四面窗口试看过,视界均无障碍。

他吁了口气道:“二小姐,你如果累,就到桌上休息吧,监视的责任,一切有我。”

白银凤自然不肯让李金贵一人辛苦,何况白家大院是她自己的家,真正该负责的是她自己,别人只是帮忙而已。

她略一沉吟道:“既然如此,上半夜我们都不必睡了,蓝天豪到这里来,总是以上半夜的可能性最大。”

于是,两人各守着一边窗口,大约一更过后,月亮已渐渐升起,居高临下,看得越发清晰。

不过南北两边的围墙距大楼足有三十丈开外,若不聚精会神注意,很难发现是否有人影移动。

尤其对方这次来的只是少数几人,必须格外留心。

夜已深,身处顶楼,又四面开着窗户,难免渐感寒意袭人。

忽听李金贵叫道:“那边好像有人来了!”

白银凤吃了一惊,急急来到李金贵同一窗口,果然一个人影,正在围墙顶上蠕动。

李金贵低声道:“好像只有一个人?”

白银凤道:“放虫不是打架,一个人就够了。”

说话间,那人影已落进围墙之内。

李金贵道:“二小姐,请在楼上继续监视,我下去看看。”

白银凤道:“千万小心!需要帮忙时赶快通知我。”

李金贵不再说话,施展出“巧燕出林”轻功,闪电般穿窗而出,待落下地去,已跃出五六丈远,但却不闻半点声息。

等他接连几个纵跃,掠近围墙时,那人正提着一个食盒迎面而来。

李金贵不觉哑然失笑,原因是这时他已看清来人是李铁牛。

“铁牛哥,你怎么又来了?”

李铁牛本来为来人的身法惊得有些不知所措,直到听出李金贵说话,才松了口气道:“阿贵,你把我吓了一大跳!”

李金贵来到跟前道:“铁牛哥还不是把小弟照样吓了一大跳!”

李铁牛道:“我是替你们二位送消夜来了,现在可有什么动静?”

李金贵转过身道:“铁牛哥请跟着我走!”

李铁牛想起上次夜里送饭来时,先是在白玉凤的房里,然后又到了假山上,边走边问道:“你们是在三小姐绣房里还是在假山上?”

李金贵道:“那里也不是,这次是在白家大楼上。”

李铁牛道:“还好先被你发现了,不然我还真找不到呢。”

来到楼下,楼上的白银凤早听出是李铁牛的声音,只是为了隐秘,不便出声说话而已。

大楼虽已破败,但在李铁牛来说,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登上高楼,往日他在围墙外看到这座有三层房子高的巍峨建筑,曾梦想着自己将来也能有机会登临其上。

现在居然实现了梦想,但在感觉上却也不过如此。

到了楼上,白银凤连忙迎了上来道:“李大哥又送饭来,实在叫人过意不去。”

李铁牛把食盒放在桌上,揭开盖来,还热气腾腾的呢。

他把碗筷取出,叫道:“二小姐和阿贵兄弟快来趁热吃,夜深了,天气冷,吃饱了身上会暖和些。”

牛金莲对这顿消夜准备的花样还真不少,除了鸡丝面外,另有一盘面桃,一盘包子和半只炸鸡,两条黄花鱼,还有一壶热茶。

当两人匆匆用过后,果然身上已开始暖呼呼的,驱散了原有的寒意。

只听李铁牛道:“我明白了,你们二位先在楼上落脚,不外是居高临下便于监视,这种事我还做得来,就留在这里帮忙好了。”

这在白银凤和李金贵正是求之不得。

李金贵见多了一个人,再劝白银凤在桌上休息休息。

白银凤一来过意不去,那有自己家里的事让别人辛苦自己反而逍遥事外之理?二来两个大男人在旁自己女孩儿家睡在桌上,也实在不太雅观。

因之,她决定大家齐心协力,共渡一个晚上,好在人多除了可以加强监视网外,也不再寂寞。

不知过了多久,忽听楼下发出细琐轻响,很像是脚步声音。

白银凤等三人,久久监视不见动静,本来已有些困意,突然听到这声音,不觉全都悚然一震。

白家大院早已无人居住,此时此地,怎会有脚步声音,难道有鬼?

但传说中鬼走路是没有声音的。如果说是听觉作祟,又不可能三个人的耳朵同时出毛病?

剩下的只有一个可能了,那就是蓝天豪派遣的放虫人来了,然而,放虫怎会到楼上来呢?

他们倒真希望是放虫人来了,因为他们可以在对方猝不及防之下,一举人虫俱获,使蓝天豪的计划完全落空。

由于声音像在楼下门口,反而使得楼上的三人视线无法达到。

此刻白银凤、李金贵都已不约而同离开窗下,蹑手蹑脚的来到楼梯门靠壁处。

李金贵本想下楼察看,却被白银凤摇手制止,因为此刻楼上绝不能发出任何声音,否则惊走对方,岂不等于煮熟的鸭子又让它飞了。

偏偏那声音在他们聚集在楼梯口壁角下时,已不再发出。

三人足足默等了一盏热茶的工夫,仍无任何动静。

李铁牛终于忍不住低声道:“我们刚才该不是疑神疑鬼吧?”

李金贵道:“明明脚步声,绝不会错。”

李金贵道:“既然没错,他不上来,我们就该下去看看,老待在楼上不是办法,万一对方正在放虫,咱们待会儿,只怕连楼都下不去了。”

李金贵道:“我下去看看!”

他脚步尚未移动,早被白银凤一把拉住道:“慢着,说不定这正是对方诱敌之计,下去反而着了他们的道儿。”

李金贵不以为然,道:“人已经来到楼下了,他就是不诱,我们也要下去,铁牛哥说得对,再不行动,待会儿只怕连下楼都不容易了。四年前这座大楼是被修罗门炸毁,万一此刻楼下的人正在引爆大楼,那我们顷刻之间,便都要尸骨无存了。”

一语提醒了白银凤,但她仍有些犹豫,极力保持镇定道:“是否刚才我们都发生了某种错觉,弄得草木皆兵,凤声鹤唳呢?如果真是有人,他是如何接近过来的?又为什么脚步声忽然中止了呢?”

李铁牛摇头道:“二小姐,刚才确实是脚步声,绝不是什么错觉,我敢打赌!”

白银凤道:“李大哥,这时候还打的什么赌,我们再等—会儿,若仍没有声音,那就证明刚才的确是听错了。”

方才二人说话的声音都很低,他们相信即便楼下有人,也不会听到。

大约过了半盏热茶的光景,楼下竟又传来细琐的响声。这次由于三人都在凝神谛听,已可断定是有人在走动。

而且声音是发自楼下底层,证明来人已经进入大楼。

这时李金贵反而决定不再下楼了,因为他预料来人很可能会走到顶楼来,那时在对方猝不及防之下,不难将他一举成擒。

果然,底下已传来脚步踏上楼梯“格登格登”的声音。

李金贵、李铁牛,白银凤都在极力屏住呼吸,视线紧盯着楼梯下方,内心却在怦怦跳个不停。

那人显然已达到二楼,接着,转下个弯,再踏上顶楼楼梯。

在这刹那,白银凤等三人巳看清来人的满头皤然白发,和白发下面削瘦干瘪的面庞。

李金贵正要拔剑准备来人到达楼梯口时猝然出手,蓦听白银凤失声尖叫道:“金姥!原来是你?”

李金贵顿时倒抽一口冷气,不觉呆在当场,大有毛骨悚然之感。

那人却不慌不忙的道:“二小姐,我早就知道是你了,还有阿贵也来了,另有一位是隔壁的铁牛,对不对?”

白银凤不觉热泪盈眶,急急奔下去拥住金花女侠金琼华,然后携着她走上顶楼。

其实此刻白银凤虽明知面前是金花女侠金琼华,内心却并未稍灭惊骇错愕之情。

李金贵则更是如坠五里雾中。

白银凤将金琼华扶在椅上坐下,又倒了一杯茶,方才怔怔地问道:“金姥,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金琼华凝望着白银凤,再瞧瞧李金贵和李铁牛,长长吁了口气道:“我—直住在大院里,到这里来,有什么稀奇?不过四年多来,上楼还是第一次。”

白银凤眨着一对明亮的眸子道:“你老人家四年前不是已经?……”

金琼华摇摇头道:“我没有死,我现在是活生生的人,不是鬼,你们都用不着疑神疑鬼,更用不着害怕。”

白银凤道:“可是你的伤势是怎样好的?”

金琼华淡淡一笑道:“还不是多亏了你师父南海无相神尼,她先用南海无尘神水洗净了我的伤口,稳住了伤势,使我一口真气,得以凝聚不散,然后回到铁笔峰无名谷,请来了巨剑神君程无忌大侠……”

白银凤脑际闪电般回忆起四年前的往事,那时她只在这里住了一夜,便被师父带到隐仙谷。

而师父却又邀巨剑神君程无忌离开了隐仙谷,直到两天后才回来带她到南海普陀山去。

莫非这段时间,正是在为金姥疗治伤势?……”

金琼华继续说道:“巨剑神君程无忌大侠用一种独门秘制的龙凤丹云仙露,滴在伤口上,然后再敷上采自天山的九转真阳参粉,大约不到半个月,我就完全复原了。”

李金贵道:“你老人家所说的巨剑神君程无忌老前辈,可就是收了修罗门九剑主葛仙童做弟子的那位?”

金琼华点点头道:“不错,正是他,他在携同葛仙童返回仙霞岛时,还特地来这里住了一晚,那时我已好得差不多了。”

白银凤想起家人不知去向,忙道:“金姥,我家里的人都到哪里去了?”

金琼华叹了口气道:“二小姐,我知道你这些天来,一直在思念家人,他们目前都很平安,而且仍在南阳府。”

白银凤迫不及待的问道:“他们究竟在南阳府什么地方呢?”

金琼华道:“在卧龙岗,不过那地方十分隐秘,你是无法找到的。”

白银凤道:“那么明天你就带我马上去,好么?”

金琼华苦笑道:“那地方我也不曾去过,去了照样也找不到,而且我也不能去。”

白银凤被弄得满头雾水,茫然问道:“你为什么不能去呢?”

金琼华道:“因为我是奉令尊之命,必须固守在白家大院,不得擅离一步。”

白银凤黛眉紧锁的道:“你—个人永不离开这里一步,那又如何生活?”

金琼华道:“令尊每隔半月,就会派人在深夜送来米粮等生活所需,所以我的日常度用,一直供应无缺。”

白银凤依然谜团难解,摇摇头叹口气道:“我爹为什么要把全家人搬走,单单留下你呢?”

金琼华道:“因为令尊要练成少阳真功,必须坐关三年,而这三年之中,不能有任何外来打扰,若仍住在这里,万一修罗门仍来进袭,难免弄得功败垂成。

另外你姑姑白嫦娥,也要修练少阳真解上的彩霞晕天神功,每十天必有三天关期。他们隐居卧龙岗,不受外来任何打扰,修习的上乘武功,必可如期完成。至于我,是留下看守大院的。”

白银凤吁了口气道:“我家的人搬到卧龙岗有多久了?”

金琼华仰起头来,计算着时间道:“那是三年前的初冬,再过两月左右,就满三年了。

所以二小姐不用着急,两月之后,他们就要回来,那时你就可以和全家人团聚了。”

白银凤还是带些茫然的问道:“金姥,这将近三年,你是住在哪间屋子里?我和阿贵最近都来过好几次,怎么一直没碰到你?”

金琼华笑道:“你们都见到过我,怎说没碰上呢?”

李金贵呆了一呆,抢着问道:“难道在荷池里的那人,真是你老人家?”

金琼华道:“当然是我,我和你第一次见面还说过很多话,怎会不是我呢?”

李金贵瞠目结舌的问道:“可是你怎么能生活在水底里呢?”

金琼华笑道:“说穿了实在没有什么稀奇的,我就住在荷池旁假山下的石室里,因为那附近当年老主人白剑青曾留下很多禁制,足可保护我的安全。”

李金贵道:“你还没说怎么每次见到您都是在荷池里呢?”

金琼华轻咳一声,笑道:“那荷池离石室不过两三丈远,石室下面,早就有一条地道可以直通荷池内壁,我从荷池沉下后,立刻便由内壁回到了石室,这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李金贵依然不解的道:“可是你的衣服不是全湿了么,天冷的时候,岂不被冻坏了?”

金琼华微微一笑道:“我全身一滴水也沾不上,因为老主人曾留下一件用软水晶制成的宝衣,穿在身上,完全透明,又能滴水不进。

老主人临到卧龙岗时,把它交给了我,当我在石室听到外面有什么动静时,不便开门出来察看,就穿起水晶宝衣,进入荷池,敌明我暗。

如果我不开口说话,谁也难以发现,即便发现,对方只会以为是鬼被吓跑,绝不相信竟是个人。”

李金贵骇然而悟,摇着头道:“这真太神奇了,若你老人家今晚不说出来,我和二小姐一辈子也猜不透!”

只听白银凤问道:“金姥,你既然知道我和阿贵都是自己人,为什么当时不肯说破呢?”

金琼华道:“因为我必须让这座白家大院继续保持它的神秘性,若我当时说破,你和阿贵可能就会住进来,如此你们经常进进出出,很难不被外人发觉可疑,那就失去我守在这里的原意了。”

白银凤顿了一顿道:“那么今晚你为什么要出来和我们相见呢?”

金琼华道:“今晚你们忽然登上大楼,而且带着被子,我知道必定是应付什么大事。几经考虑,才决定出来相助你们一臂之力,至少也要帮你们出出主意。”

白银凤道:“上次夜里苗疆的蓝天豪和胡丽仙夜袭大院,我和阿贵以及北崆峒的朱前辈守在假山抵抗,你可知道?”

金琼华道:“那样的大事,我怎会不知道,只是当时不便出来罢了。”

白银凤神色凝重的道:“金姥,告诉你,今晚蓝天豪又要来放虫,我和李大哥、阿贵三人所以要守在楼上,目的便是为了监视来人的行动。”

金琼华脸色一变道:“蓝天豪上次来,是为了找他儿子蓝云,既然找不到,就该算了,为什么又要来放虫呢?”

李金贵道:“他儿子蓝云目前已知是落在修罗门手里,今天上午蓝天豪亲自找到修罗门,而且还和蓝云见了面,但修罗门却不肯放回蓝云。”

金琼华脸色一变道:“为什么呢?你怎么知道蓝天豪亲眼见过蓝云?”

李金贵道:“当时我也在场。”

金琼华啊了一声道:“阿贵,你怎么能和他们混在一起?”

李金贵随即把自己易容打进太白门以及目前和玄妙观、蓝天豪等的关系约略说了一遍,然后又道:“修罗门和蓝天豪谈好的条件,那就是蓝天豪必须放虫毁了白家大院,才能领回儿子,蓝天豪为了儿子,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金琼华只听得脸色一紧道:“阿贵,你可看清修罗门手里的蓝云,是不是真的?”

李金贵愣了愣道:“那怎么会假,连蓝天豪和胡丽仙都和他相认了,怎可能是假的呢?”

金琼华哼了一声道:“蓝天豪和胡丽仙都上当了,修罗门的手段实在高明,竟能使得这对男女魔头连亲生的儿子都认不出!”

李金贵张口结舌的道:“你老人家怎知落在修罗门的蓝云不是真的?”

金琼华冷笑道:“因为蓝云根本不在修罗门。”

李金贵眨着两眼道:“他在哪里呢?”

金琼华缓缓说道:“在卧龙岗,和白氏家族在一起,而且目前已成了白家的一员。”

白银凤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呼吸急促的抢着问道:“金姥,这是怎么回事,听说他在二十年前,一直暗恋着我姑姑,莫非姑姑和他真的?……”

金琼华笑道:“看你想到哪里去了,你姑姑怎会看上了他。而是他在四年前被你押到这里后,你爹对他十分宽大,曾决定放他回去。

谁知他竟向你爹一再表明心迹,不愿再回苗疆,情愿留在白氏家族内作一名下人奴仆。

你爹放他几次回去,他都隔了两三日又自动回来。

最后一次,竟当场跪地对天发誓,并且剁去两个手指,誓言若不收留他,他就自绝在假山荷池旁。”

白银凤中气一窒道:“他还是为了我姑姑?”

金琼华道:“当然他免不了有这种想法,但你爹担心,他若当真自绝在白家,日后势必又多了蓝天豪这一个仇家,就只有答应把他留下来,只是暗中提防他的行动。”

白银凤蹙着黛眉道:“可曾发现他有什么不轨的行动?”

金琼华摇摇头道:“说也奇怪,蓝云竟真的洗面革心,安分守己,对你姑姑丝毫不敢有失礼之处。

尤其对你爹爹忠心耿耿,家里的粗活,他什么都肯做,一个人能抵好几个下人用,在那一年多里,实在替白家做了不少事情。”

白银凤愣愣的道:“奇怪,好人变坏容易,坏人变好总是令人不大相信。”

金琼华道:“当你爹决定全家秘密搬到卧龙岗后,也把他带了去。在这将近三年里,据来送米粮的人说,他依然规规矩矩在做下人的事,从不离开隐居的地方一步。

所以蓝天豪居然在修罗门看到儿子,那当然是上了修罗门的当,巧手天魔郑君武的易容术名闻天下,那个假蓝云无疑是由他找人易容而成的。”

白银凤叹了口气道:“不管如何,蓝天豪今晚来放虫是必然的,即便我们跟他当面解释,他也绝对不会相信。”

金琼华道:“他看到蓝云,当然不会相信,而我们偏偏又无法在今晚把蓝云找了来。何况,为了守住白家的神秘性,连解释都不能解释。”

白银凤语气沉凝的道:“蓝天豪的虫术,江湖中谈虎色变,在我们无力阻止之下,这座大院眼看就要整个被毁。金姥,你看究竟该怎么办?”

金琼华满面焦虑之色,低下头来,忽然哦了一声道:“上次那位白衣蒙面大侠有办法,你们为什么不去找他?”

白银凤道:“我们连他的姓名都不知道,到那里去找他的人?”

金琼华也感一愣道:“上次你们好像在假山上谈了很久,怎么连他姓甚名谁人在哪里都不知道?”

白银凤两手一摊道:“我们问他,他不肯讲又有什么办法,金姥,莫非你认识他?”

金琼华道:“我怎么会认识他,不过那天夜里,我曾在石室窗隙偷偷向外观看,只觉那人的武功,实在高得出奇,在我一生中,似乎从未见过那样惊世骇俗的身手,就连你爹,也未必及得上他。”

白银凤不胜期盼的道:“若今晚那位前辈能来多好!”

金琼华黯然—叹道:“世上那有这么巧的事。”

白银凤虽感怅然若失,却似乎仍存在着一线希望,像自言自语般道:“可是上次他为什么又赶得那么巧呢?”

金琼华道:“他只赶巧了一次,不可能再有第二次。”

白银凤道:“那么‘无独有偶’这句话,又该如何解释呢?金姥,这些天来我一直在想,那位大侠必定和我们白家有什么渊源,不然他怎会平白无故的帮着我们呢。”

金琼华道:“我也这么想,前天晚上,你爹又派了人来,我已对来人把这件事说了,同时也告诉了你和阿贵已回来了的消息。”

忽听李金贵叫道:“你们看,那白衣蒙面大侠真的来了!”

白银凤看也不看,没好气的道:“阿贵,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开玩笑。”

李金贵正色道:“你不看怎知我是开玩笑!”

白银凤见李金贵一本正经,而且两眼瞬也不瞬的直望着假山方向,不觉心神一震,急急也顺势望去。

敢情是真出现了奇迹,只见假山上果然站着一个白衣蒙面人,在夜风中衣角飘曳,隐隐透着一种神圣不可侵犯的气概。

这时金琼华和李铁牛也都情不自禁的挤向了窗口。

金琼华低声道;“果然是他,这一下咱们有救了。”

白银凤不知是激动还是感动,急急说道:“我们是否要出去和他会合一处?”

李金贵道:“你们几位请在这里继续监视,由我下去见他。”

金琼华道:“也好,我们在这里尽量不发出声音就是。”

李金贵立即穿窗而出,轻飘飘的落在地上,不闻半点声息,然后向假山走去。

白衣蒙面人不等他走近,朗声问道:“来人可是李家小兄弟?”

李金贵并不惊奇,因为上次对方早已知道他的身份,随即原地躬身一礼道:“晚辈李金贵拜见前辈!”

说话间已飞身跃上假山。

白衣蒙面人道:“小兄弟可是从大楼上下来?上面还有些什么人?”

李金贵心头一震,原来对方早已知道楼上另外还有人,也就不敢隐瞒,照实禀报了一番。

白衣蒙面人微微一嗔道:“今晚蓝天豪前来放虫,你们在高楼上只能监视而已,却阻止不了他的行动。”

李金贵躬身又是一礼道:“前辈说的是,我们只能尽人事听天命而已。所幸天怜白家,前辈又能及时赶来,必定又能再度挽救白家一次浩劫大难!”

白衣蒙面人歉然一笑道:“区区也不过是尽力而已。”

李金贵肃容说道:“有前辈仗仪相助,正是苍天不灭白家,前辈可算是白氏家族的唯一大恩人了!”

他的话刚刚说完,突听白衣蒙面人低声喝道:“快快藏起来!”

当李金贵和白衣蒙面人刚在山石后隐好身形,已由围墙外飘进一男一女两条人影,正是蓝天豪和胡丽仙。

他们落脚之处,正在荷池之旁,离围墙足有五六丈远,由围墙外一跃之下能达到如此距离,实在令人骇异不已。

尤其蓝天豪,腿短身长,肥得像只猪,轻功能练到如此境地,简直是件难以想象的事。

只听胡丽仙道:“你准备把金线虫放在什么地方?”

蓝天豪道:“我上次来就暗中察看过,在假山下面石室旁那块空地,很适合虫物滋生繁殖。

只要放上一袋,不出三个月,便可扩散满整个白家大院,到那时这所大院,就将成为寸草不生的废墟一片了。”

胡丽仙摇头道:“可是修罗门要等三个月后再交出儿子,那又该怎么办?”

蓝天豪冷笑道:“修罗门自然有人知道金线虫的厉害。只要放上一处,很快便可扩展到全部,不信可以带他们来看看,这片空地,三天之后,必定草木连根翻出,而且土质变成灰暗色。”

胡丽仙道:“那就由你吧!”

蓝天豪道:“我明白夫人的意思,是想把整座白家大院,一次将虫放满,但我们所带虫类有限。白家大院范围又太大,实在难以做到,其实这只是生效时间长短而已,放在一处和全部放并无多大分别。”

蓝天豪说着,人已过了拱桥,又向附近打量了几眼,才缓缓从宽大的罩袍内取出一只装满金线虫的黑袋。

这时李金贵早已有些沉不住气。情不自禁拉了一下白衣蒙面人衣襟。

白衣蒙面人却连头也没转,看来异样安静。

蓝天豪打开袋口,那成群结队的金线虫,顿时像飞蝗般蜂涌而出,在初升的月色照射下,全光闪闪,飞舞漫空。

它们并不飞远,只在数丈范围内,盘旋萦绕,然后越飞越低,最后全部散落地面,地面上也跟着发出吱吱之声。

蓝天豪将黑袋放回怀中,退回拱桥,笑道:“夫人,大事已成,咱们也该走了!”

胡丽仙道:“什么时候再到修罗门讨还儿子?”

蓝天豪道:“等地面起了变化,至少要三天时间,咱们的儿子回来,总要在三天以后了。”

胡丽仙吁了口气道:“说真的,我恨不得儿子马上回到身边。”

蓝天豪无奈的耸了耸肩道:“四年岁都过来了,你又何必在乎三天。”

胡丽仙转过身道:“好吧!三天后我只管向你要儿子就是!”

蓝天豪干咳了一声道:“你向我要,我还不是要向修罗门要。”

胡丽仙本来要走,这时却又回过头来道:“白家大院怎么始终连个人也投有?上次那好几个也不见了?”

蓝天豪笑道:“听说白氏家族早已不在这里,上次那几个只是碰得巧而已,那能每次都碰上。”

胡丽仙道:“是否白家的人都已被修罗门杀尽了?”

蓝天豪摇摇头道:“不可能,若白氏家族已被修罗门袭杀一尽,又何必逼我们来白家大院放虫?何况今天林煌还说曾在最近见过白家的二丫头。”

胡丽仙冷笑道:“你要当心将来白家向咱们火云洞寻仇!”

蓝天豪哈哈笑道:“咱们得到儿子,马上就回苗疆,强龙不压地头蛇,有什么好担心的?夫人,大功告成,你我该回玄妙观好好休息了。”

胡丽仙不再搭腔,双肩一晃,人已掠出围墙。

蓝天豪随后人影也消逝不见。

第二十二回偶遇红颜白衣蒙面人缓缓站起身来道:“李小兄弟,现在才是清理现场的时间到了。”

他说着也从腰间取下一只黑袋,单脚微微一点,人已平飞而出,手中黑袋,也随之撒出一片白色粉末。

令人大感震惊的是他竟能在方才蓝天豪的放虫地带,身形盘旋飞跃而不下坠,直到将一袋白色粉末撒完,才双脚一蹬,折转方向,又飞回假山上来。

这等已达随心所欲的轻功,当真惊世骇俗,比传说中的“七禽身法”“潜龙升天”“八步登云”等无上神功,似乎更胜一筹。

就在这时,石室周近的地面上,响起一阵噼噼啪啪像爆米花般的声音。

那声音此起彼落,历久不绝。

李金贵心知方才白衣蒙面人撒出去的粉末是“销虫散”,而爆裂声音又正是金线虫被炸开时所发出。

白衣蒙面人将黑袋丢在—旁,道:“告诉他们,大家尽可放心,蓝天豪所放之虫,—个也生存不了,全数被陈某杀死。”

李金贵心头怦然一动,到这时他才得知白衣蒙面人原来姓陈。

他不便乘机追问,顿了一顿道:“前辈为什么不在蓝天豪放虫前出手阻止?”

白衣蒙面人摇摇头道:“我若人在他放虫前出面阻止,蓝天豪下次必定再来,那就防不胜防了。”

李金贵这才明白自己刚才的慌张是多余的,心下对白衣蒙面人更加敬服。

他长长吁了口气道:“前辈对白氏家族仗义相助之情,实在令人感佩!”

白衣蒙面人道:“李小兄弟为白氏家族舍身效命,岂不照样也难能可贵。”

李金贵道:“晚辈和白家是邻居,目前白家大院无人照看,出面相助,原是义不容辞之事。

而前辈和白家并无任何关系,仗义赐予援手,又不肯留下姓名,这才是令人最为敬仰钦佩之处。”

白衣蒙面人道:“事情已完,我该走了。”

忽听金琼华的声音道:“大驾慢走,请容我们白家的人当面拜谢。”

原来金琼华、白银凤、李铁牛已由楼上下来,此刻正走在荷池边。

李金贵忙道:“前辈,说话的这位是金花女侠金琼华前辈,第二位是白家二小姐银凤姑娘,走在最后的是晚辈的族兄李铁牛,他们两位上次您都见过。”

白衣蒙面人稍稍犹豫下一下,只好在李金贵的陪同下,走下假山。

这时金琼华等三人已过了拱桥,金琼华老远就深施一礼道:“大驾就请到石室内容我们白家的人拜见吧!”

进入石室,金琼华燃起灯火。

这里原是白仪方闭关打坐之处,自白家搬走后,便成了金琼华的住处。

石室共分内外两间,内室是金琼华的卧室,外室较大,靠着墙摆着一几一桌,另放着不少椅子。

金琼华将白衣蒙面人请至上座,并亲自沏上茶,然后下首相陪。

李金贵和李铁牛,也都在旁坐下。

白银凤却近前几步,望着白衣蒙面人盈盈拜丁下去,她声调激动的道:“晚辈白银凤拜谢前辈对我们白家仗仪相助之情,大恩大德,白氏家族永生难忘!”

白衣蒙面人抬起右手,微微一抬道:“二姑娘请起!”

白银凤顿感一股柔和的气劲,托得她不想站起也得站起,在她一生所接触的高人中,似乎只有师父无相神尼具有这等无上内功。

只听金琼华长长叹息一声道:“说起来也是白氏家族家门不幸,数十年来连遭大难,才落到今天这种地步。

大驾该算是白家目前的唯一救星了,遗憾的是老身到现在还无法得知大驾的身份来历,上姓高名?”

白衣蒙面人道:“萍水相逢,拔刀相助,本属一件平常事,又何必留下姓名?”

金琼华干瘪瘦削的脸上,满是恳求之色。

她肃容说道:“老身奉命看守白家大院,连得大驾两度相助,此恩此德,日后总该向主人白仪方禀报。大驾若不示知姓名,老身难免要受到主人责怪!”

李金贵抢着说道:“金姥,前辈姓陈!”

金琼华哦了一声道:“你怎么知道?”

李金贵道:“前辈方才已在无意中透露出来了。”

金琼华仰起脸来,像在回忆往事般的道:“我一直认为陈大侠可能和白家有过渊源,但在回忆中却实在记不起家主人和哪位姓陈的高人有过来往……”

李金贵凝望着白衣蒙面人的蒙面黑纱,虽然无法透视他的面貌,却只感黑纱后面那对炯炯目光似乎已穿纱而出。

他轻咳一声,搭讪着问道:“晚辈最感不解的,是前辈如何能对蓝天豪进袭白家大院的行动,两次都了若指掌?”

黑纱后透出朗朗笑声道:“李小兄弟对蓝天豪的行动,又如何能了如指掌呢?”

李金贵躬身说道:“不敢相瞒,晚辈是易容后混进了玄妙观,很多事情都是亲身探悉的。”

白衣蒙面人道:“李小兄弟可以混进玄妙观,难道陈某就不可以混进玄妙观?”

李金贵心神一震道:“目前在玄妙观的各路高人,晚辈全见过,似乎并没有见过前辈?”

白衣蒙面人笑道:“你已在玄妙观见过陈某多次了,为何说不曾见过?”

他说着抬手扯下了黑纱。

在这刹那,李金贵险些叫出声来。

原来此人竟是在玄妙观所见的那位中年儒士。

在他记忆中,曾两次见到这人,而且都是和朱云扮作师徒时。

第一次是在玄妙观的龙门大厅内,第二次则是随同南北两大魔头等人前往铁笔峰勘察宝矿时,也有他在内。

不过在回忆中,此人一直沉默寡言,绝少开口说话,似乎连朱云都不曾交谈过,而见多识广的朱云,也不清楚他的身份来历。

李金贵到这时满腹疑云,才迎刃而解,此人既是住在玄妙观,当然对蓝天豪的行动了若指掌。

陈布衣笑道:“陈某并非三清弟子,如何能一直住在玄妙观?”

李金贵自知失言,歉然一笑道:“不知陈前辈是从何处来到玄妙观?”

陈布衣道:“陈某原住在泰山青云峰,不过来到南阳,已经整整三年了。李小兄弟可曾去过卧龙岗?”

李金贵失声叫道:“晚辈这次由长虹岛回来,听说卧龙岗上住着一位隐士高人,莫非就是陈前辈?”

陈布衣谦逊一笑道:“不敢挡,陈某在卧成岗,只是隐居,却称不上隐士,只是普通人,那里当得起高人二字。”

李金贵道:“陈前辈为何最近又寄住在玄妙观?”

陈布衣淡然一笑道:“玄妙观的三个杂毛,不知听谁说的陈某善观地理风水,他们为了开采铁笔峰的宝矿,亲到卧龙岗,面邀我参加行动,所以我也就老实不客气的到了玄妙现。”

李金贵想起那东瀛人山本大力已被捉进隐仙谷,以致迫得玄妙观路各人马的采矿行动停顿下来,便决定试探一下陈布衣是否知情。

想到这里,不由搭讪着问道:“玄妙观的道长们和南北两大魔头对铁笔峰那座宝矿已经勘察了很久,为什么现在反而迟迟不见行动呢?”

陈布衣手拂长髯,微微一笑道:“他们担心开矿时触到地下火眼,所以必须等那位东瀛人山本大力用仪器测好后才能进行,偏偏那位东瀛人进城之后,便一占不返。”

李金贵暗道:“可见这位陈前辈也并非无所不知,他也有料想不到之处。”于是不动声色的问道:“前辈可知道那位东瀛人为什么一去不返么?”

陈布衣淡然一笑道:“当然是出了意外,据我预料,此人目前必定仍在南阳,绝不可能返回东瀛。”

李金贵道:“果然被前辈料中,这人目前正在铁笔峰隐仙谷。”

陈布衣微微一惊道:“李小兄弟怎么知道?”

李金贵只得把数日前和白银凤到过隐仙谷的事,告知了陈布衣。

陈布衣颔首道:“这样最好,陈某也早有意把他诱进隐仙谷,交与丁中齐。”

李金贵哦了一声道:“陈前辈英非认识晚辈的丁师兄?也到过隐仙谷?”

陈布衣摇头道:“只是闻名而已,至于隐仙谷,虽未去过,却可以找到带路之人。”

李金贵道:“前辈可是认识一位叫罗小鹤的年轻人?”

陈布衣道:“没见过,不过听说这人在城内卧龙酒馆当过跑堂,可有这么回事?”

李金贵愣了楞道:“这事陈前辈又如何知道的呢?”

陈布衣道:“因为卧龙酒馆的刘掌柜和我很熟,偶而曾提起过这名字。”

李金贵立刻想起一次和朱云到卧龙酒馆时,罗小鹤曾说过他们的掌柜听命于卧龙岗上的一位高人,莫非指的就是陈布衣?

果真如此,陈布衣在南阳府,必定是财势惊人的了。而实际上也绝非什么隐士,说不定正在暗中筹划一桩罕见的空前行动。

忽听金琼华问道:“实不相瞒,我家主人目前也带着家人住在卧龙岗,陈大侠既然住在卧龙岗,必定和我家主人认识了?”

陈布衣默了一默道:“既然同在卧龙岗,难免有碰面的时候,不过他在闭关,彼此难得有机会交谈。陈某这次应邀混进玄妙观,也等于暗中相助贵主人,所以今晚的事,金女侠和二姑娘用不着言谢,要谢就等将来贵主人一起谢了。”

只见白银凤站起身来,裣衽一礼道:“前辈可否带晚辈到卧龙岗和家人见上一面?晚辈自从拜别家师,由普陀山返回南阳后,到今晚才知道家人住在卧龙岗,但却不知在卧龙岗什么地方?”

陈布衣面现为难之色,摇了摇头道:“不是我不愿带二姑娘到卧龙岗与府上的人见面,实在依目前情势,二姑娘还是暂时别去的好。

据说令尊最近就闭关期满,那时你们全家自会返回白家大院,至于你的近况,我自会负责通知府上。”

白银凤心知无法勉强,只好说道:“那就多谢前辈了!”

这时李金贵猛地忆起上次夜间和朱云在玄妙观后土岗上有人传书示警之事。便搭讪着问道:“晚辈有一事不明,请在前辈台前请教。

多日前,有一次深夜,晚辈随同北崆峒朱大侠暗探玄妙观,在土岗上有人传书示警,那人神龙见首不见尾,莫非就是前辈?”

陈布衣道:“不错,陈某留下的那四句话,李小兄弟可都明白了没有?”

李金贵想了想道:“当时本来不能全解,但经过这多天,总能明白的差不多了?”

陈布衣道:“那些话是我仓促之间,信笔写成,譬如‘铁峰遭劫’之事,目前似乎已成为过去了。”

他说着站起身来道:“夜色已深,我该告辞了!”

李金贵问道:“前辈回卧龙岗还是回玄妙观?”

陈布衣道:“自然要回玄妙观。”

李金贵道:“这么晚了,前辈的行动,是否会引起玄妙观方面的疑心?”

陈布衣笑道:“陈某自有处置,不劳各位担心。”

送走陈布衣,金琼华道:“二小姐,本来现在你该住回自己家里,但为了行动方便,还是暂时住在阿贵家的好。”

李铁牛忙道:“就请二小姐仍住在我们那里好了,反正府上的人就快回来,而且她也可以随时来看金姥。”

白银凤道:“只要李大哥不嫌打搅,住在府上,的确行动方便很多。”

李铁牛道:“二小姐,咱们本来就是邻居,能请到你上我们家作客,真是我们祖上烧了高香,你还客气什么,何况将来阿贵和府上的三小姐成了亲,咱们还是亲戚呢。”

他这一说不打紧,李金贵的脸色,马上变得像红柿子。

金琼华道:“大约快三更了,我也不便留你们久坐,明天铁牛兄弟还要下田,各位这就回去吧!”

白银凤等别过金琼华,回到李金贵家里,次日很迟才起床,只有李铁牛,依然黎明即起,并未耽误下田时间。

李金贵和白银凤用过早餐,刚走出厨房,便听外面有人敲门。

他们两人不便应门,便各自躲回自己房间。

牛金莲打开大门,只见门外站着一人个年轻人,先是一怔,接着想起这人正是前些天李金贵带回家住过一晚的罗小鹤。

罗小鹤也认识牛金莲,忙道:“李大嫂,阿贵和二小姐可在家?”

李金贵在房内听出是罗小鹤的声音,迅快的来到天井抢着应道:“小鹤兄,你怎么来了?”

罗小鹤匆匆进入天井,道:“阿贵,快找来二小姐,马上一起走!”

李金贵愣了愣道:“究竟怎么回事,你总演说明白,走到哪里去呢?”

罗小鹤道:“丁大师兄在村外树林里等着你们两位。”

李金贵哦了一声道:“原来丁大师兄也来了,他为什么不进来?”

罗小鹤摇摇头笑道:“阿贵,你怎么变成猪脑了,你和二小姐目前行动还不能公开,丁大师兄那样身高丈二的大个子,若进了你家,只怕马上就传遍了全村,那你还在这待得住么?”

李金贵歉然笑道:“你的话有理,丁大师兄可是找我和二小姐有要紧的事?”

罗小鹤笑道:“你不是整天到晚想念玉凤姑娘么,现在终于有机会见面了。丁大师兄奉抱玉老仙长之命,要到卧龙岗面见白居士,他决定顺便带你和二小姐同往。”

李金贵在这刹那,简直乐得要跳起来,这在他真是一件意外的大喜讯,他几乎怀疑是否在做梦。

他立即说道:“我马上通知二小姐,而且要进屋换件衣服。”

罗小鹤忍不住笑嘻嘻的说:“是该换件衣服,新女婿见老丈人嘛,哪能不穿得像样些。”

不等李金贵通报,白银凤已走出房来。

她听到这消息,望着罗小鹤裣衽一礼道:“罗兄,这就走么?”

罗小鹤急急还了一礼道:“当然要马上走,人家丁大师兄在树林里等着呢!”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李金贵已穿了一件新衣出来,并且也戴上了面具。

牛金莲也为两人高兴,问道:“二小姐和阿贵兄弟,什么时候回来?”

罗小鹤抢着答道:“阿贵可能今晚回来,至于二小姐,也许就和家人正式团聚了。”

他顿了一顿,再补充道:“不过,阿贵说不定也会留在那边。李大嫂,我们这就走了。”

李金贵道:“等铁牛哥回来,嫂子千万要告诉他,小弟尽可能今晚赶回来。”

三人由后门穿出围墙,罗小鹤在前带路,离开南阳庄约半里路外,便是一片松林,只见一个身形如铁塔般的大汉,由松林走了出来。

他,正是六丁神斧丁中齐。

这时李金贵已取下面具,赶忙和白银凤上前见礼。

丁中齐大手一挥道:“走吧!”

李金贵道:“大师兄要到卧龙岗面见白居士,必定有什么重大事吧?”

丁中齐道:“小师弟跟着走就好了,别多问,这是家师交下的机密大事,只能让白居士一人知道。”

李金贵不便再问,只有跟着走路的份。

丁中齐虽未加紧赶路,但因他的步子太大,跨一步超过一般人两步,弄得白银凤、李金贵、罗小鹤三人,简直跟不上,却又不便施展轻功。

相信这时有人看到四人的行进姿态,一定觉得十分好笑。

丁中齐为了避免招人耳目,特别不经南阳府城,绕道来到卧龙岗下。

李金贵边走边问道:“上次在隐仙谷,小弟曾记得大师兄说过并不清楚白居士和家人搬到卧龙岗什么地方,现在怎么又知道了?”

丁中齐哼了一声道:“阿贵,你好像抓住大师兄的小辫子了,不知道可以问,鼻子下面要嘴做什么?”

李金贵道:“可是上次小弟和朱云前辈要到卧龙岗访问一位隐士,一路都没问出来。”

丁中齐笑道:“问路要问对了人,如果问的不对,问一千个一万个又有何用。”

他说着从腰问取出一张绘就的地形图来,道:“实对你说,两天前白居士曾派人到隐仙谷,我请他画了一张图形,上面标明白居士住在哪里,所以今天还是要按着图形慢慢找,并不是一下子就可找到的。”

在李金贵心中,不管是否还要慢慢找,总之已经来到卧龙岗了,马上就要见到日夜萦念的三姑娘白玉凤。此时他只感体内热血已在沸腾,更憧憬着两人相见刹那,该是一番如何场面。

四年多不见,她是瘦了?胖了?是否又长高了?是否变得比以前更美丽了?

他不由摇摇头,暗道:“她不可能比以前更美,因为她已经是天下最美的姑娘了,只要她能丝毫不变就够了!”

想到这里,情不自禁的问道:“大师兄,您看那图上离这里还有多远?”

丁中齐道:“卧龙岗后面山势连绵,即连走上一天也走不完。白居士住的地方,离诸葛武侯故居还有一大段路呢。你别急,大师兄今天总能把你带到就是。”

李金贵想起上次和朱云只在卧龙岗诸葛胜迹附近转了一圈,并未往远处走,难怪无法访到那位隐士。

果然,越过卧龙岗上诸葛遗迹后,丁中齐仍寻路前进。

这里山势仍不甚高,只是顺着斜缓的坡度,起起伏伏而已,但景色却愈见秀丽。

李金贵心里着急,再问道:“丁师兄,您可对照过地图,还有多远?”

丁中齐道:“你只管跟着走吧,什么时候到了就算到了!”

李金贵暗自嘀咕道:“你这不等于废话么!”

就在这时,一个全身黑衣的女子,在十余丈外迎面面来。

罗小鹤道:“阿贵,你别急,我们可以问问过来的这位大婶。”

说话间,那女子已渐渐走近。

只见她虽已进入中年,但面目却十分姣好,尤其眉梢眼角间,有股说不出的灵秀之气,不难想象到她当年必定是位绝色美女。

虽然如此,她神色间却不带丝毫表情,对迎面而来的丁中齐等四人,看也不看一眼,只是凝着脸色走自己的路。

但这时丁中齐的神色却起了很大变化,他情不自禁停下脚步,视线僵直的盯在那中年女子的脸上,嘴角在不住蠕动,却又强忍着不发出声音。

直到中年女子擦身而过许久,还是呆呆地僵在那里。

他这种从未有过的神色表情,使得李金贵和白银凤不禁也为之怔住。

但罗小鹤却顿有所悟,他猛然记起一年前在隐仙谷那段时间里,某晚丁中齐喝得酩酊大醉,一个人躺在床上,竟然大哭起来,是他进去说好说歹说才劝他睡下。

谁知他在梦中却发起呓语来,似乎在呼叫着一个女人的名字,不久便醒来抱头痛哭起来。

罗小鹤当时特地为他烧了一壶热茶,殷勤服侍,极力劝慰,使得丁中齐在情感无处发泄之下,终于向他透露了一段三十年前的往事。

原来丁中齐自幼父母双亡,因为家贫,便随着叔叔以打柴为生,当他十六岁时,人已长得又高又壮。

有一次挑着干柴到镇上卖,卖到一位陆员外家,无意中遇到一个身穿花布衫,札着一条长辫子美如天仙般的小姑娘,两个人曾因一时慌张而撞个满怀。

谁知从那以后,丁中齐就像着了魔般,内心永远挥不开去那位小姑娘的影子。

以后,他几乎天天把干柴卖到陆员外家,和那小姑娘也偶面见过,并打听出她的名字叫湘灵子,是陆家小姐身边最宠爱的一个丫环。

令他惊心的事终于来了,那在他真像是一声晴天霹厉,三个月后,陆府小姐嫁给洛阳宋御史的少爷,而湘灵子则作了陪嫁丫环。

从此,丁中齐便再也看不到他那朝思暮想的湘灵子了。

不久,他的叔父因病去世,他忍受不了内心的痛苦,便失魂落魄的离家出走,爬上黄山绝顶始信峰,准备跳下万丈深谷,了此残生。

也就在那时,他遇上了当时在黄山天玄观的抱玉真人,而被抱玉真人收为记名弟子,学得一身绝世武功。

七年后,他下山行道,一夜之间,力破太行连云寨十八个分寨,将太行群匪一举歼灭,威名震动大江南北。

因之,当洛阳大豪江北望获悉丁中齐将驾临洛阳,遂以大礼迎之入府,并设宴松鹤楼,广邀黑白两道群雄,为他洗尘接风。

当晚,丁中齐喝得酩酊大醉。

江北望将他招待在洛阳最大的客栈“安乡老栈”,并给他招来洛阳当时最红的名妓春梦姑娘陪宿。

当春梦姑娘到达丁中齐的上房时,丁中齐正烂醉如泥,是以她也仅和衣睡在他的身边而已。

但是,当天亮后,丁中齐醒来时,他却发现身旁躺着的正是他相思数年无法忘怀的湘灵姑娘。

这时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疑是梦中与湘灵相遇。

可是等到他发觉自己并非梦幻,而那个曾在他心目中是一尊“神”的湘灵,如今已成为荐人枕席,朱唇任人品尝的妓女时,那种欢欣至极的情绪,立即便转变为极度的痛苦。

当时他的心碎成片片,而春梦姑娘却已不认识他是何人,正在大感错愕之间。

丁中齐已大吼一声,推开春梦,抓起那柄寒天神斧,冲出房去。而他竟是不经大门,出房之后,一连撞破八堵墙离开了“安乡老栈”。

后来洛阳大豪江北望虽在洛水边找回了丁中齐,却不知丁中齐因何故有此举动,而丁中齐也坚不吐实。

至于春梦姑娘以后是否知道这位怪异的巨人就是六七年前常到陆员外家送柴的又高又壮的年轻人,那就不得而知了。

丁中齐临别洛阳时,除了将从太行山寨得到的几大箱金银珠宅,统统交给了洛阳大豪江北望用来救济灾民外,他又留下一部分为春梦赎身,不过,他却不曾再和春梦见面。

这已是三十年前的事了,罗小鹤怎会联想不到,莫非刚才迎面而过的那中年女子,就是湘灵?……

他近前摇了摇丁中齐的手臂道:“丁师兄,你好像在想什么?”

丁中齐定了定神,有如梦中惊醒,哦了一声,两眼却仍义呆呆的望向那中年女子的背影。

那中年女子却头也不回,人约走出十余丈后,向左面的—条岔路上转去,不大一会工夫,便被一道土坡遮住身影。

罗小鹤心知不能失去这次机会,急急说道:“丁师兄,你们在这里等着,让我追过去看看如何?”

这在丁中齐内心正是求之不得的事,他点了点头道:“你去吧,我等你!”

说着,便在路旁一块大石上坐了下来。

白银凤和李金贵虽弄不清原因,却也猜得出事情必定不大寻常,便也静静的陪坐一旁,只是看了丁中齐那种表情,谁都不愿多问。

罗小鹤飞快的奔向那条岔路,不大一会工夫,便又望见那中年女子的背影。

他为人一向机伶,知道这时不宜近前查询,必须保持适当距离,在后暗暗跟踪,看她究竟会走到什么地方去。

中年女子果然并未发觉身后有人,继续向前行去。

罗小鹤内心不由起了嘀咕,暗道:“她若这样一直走下去,我总不能一直跟下去,我个人倒无所谓,丁师兄他们三个哪能久等……”

他心念刚刚转完,中年女子已转入另一条路,这条路似乎是指向一处山壁,预料中必定很快便到了尽头。

果然,穿过一片杂树林,远远就望见山壁边的几棵巨槐下有几间粉墙绿瓦的房舍,房舍前是一圈高与人齐的竹篱。

中年女子进入篱门,再进入房舍的正屋。

罗小鹤随后也进入竹篱,可能是他脚下井未发出任何声息,而中年女子也未回头,所以他一路跟来,并未被发觉。

这房舍是三合院形式,正是五间,左右各有两间厢房。

中年女子进入正屋,那里像是一间出家人的禅堂,陈设极为简单,靠墙放了一张几案,几案前是一张木桌,旁边放了一个圆凳。

引入注目的是几案上有—具牌位,罗小鹤因隔得太远,自然看不清上面写的是什么。

牌位前有个香炉,再就是供着两碟鲜果。

中年女子燃上三支香,插入香炉,双手合十,闭目合睛,口中念念有词,神态异样恭谨。

半响,才坐下圆凳,像是祝祷什么。

站在篱笆内的罗小鹤,看得大气也不敢喘,而他实在又不能再等,犹豫一阵,只好走到门前,轻轻咳嗽了一声。

中年女子蓦然警觉,睁开眼来,带着惊异神色问道:“年轻人,怎么走到这里来了?”

罗小鹤躬身行了一礼道:“我是走远路的,口渴了想跟大婶求杯水喝!”

中年女子讶然问道:“这条路只通我这‘净心雇’,年轻人是要到哪里去?”

罗小鹤干咳了两声道:“我刚才老远就看到了大婶,所以才跟到这里来了。”

他顿了顿,又道:“大婶说这里叫‘净心庵’,莫非大婶是位出家人?”

中年女子摇摇头道:“我并未正式出家,只是把这里取名‘净心庵’罢了。”

罗小鹤本非口渴求茶,搭讪着再问道:“大婶这里还有些什么人?”

中年女子道:“只有我一个人,人多了还净的什么心?”

罗小鹤皱了皱眉道:“大婶一个人住在山上,不觉得有什么不方便么?”

中年女子平静一笑道:“我已经习惯了,卧龙岗上有位老师太,她有时会来陪陪我,我有时也到她那里陪她拜佛诵经。”

她语气微微一顿道:“只顾得说话,还忘了替你取茶去,你就在这里等着,我马上便来。”

她说着向另外一间房内走去,一边回头又道:“对不起,不便招待你到里面坐,这里是我诵经的净室,一向不方便外人进入。”

罗小鹤本来不打算进去,经她这么一嘱咐,反而越发引起好奇之心,尤其几案上的那具牌位,正是他欲解之谜。

于是,他趁中年女子进入另一间房后,蹑手蹑脚迅快的溜了进去。

一看之下,果然不出所料,上面赫然写着“丁中齐大义士长生禄位”十个字,左下角是“愧心人薛湘灵立”七个小字。

他迅快的再退回门外,不由一阵心神猛震,情不自禁的暗暗说道:“阿贵见了白家三小姐是一番感人场面,只怕丁师兄见了薛湘灵的场面更要感人十倍……”

他心神尚未平复,中年女子已捧着一杯茶水走了出来。

罗小鹤正好有些口渴,接过来一饮面尽,递还茶杯道:“多谢大婶!”

中年女子接过空杯道:“你该走了。”

罗小鹤连忙又施了一礼道:“不瞒大婶,我是到卧龙岗寻访一个人,可惜始终投找到,大婶既然住在这里,也许知道他?”

中年女子歉然一笑道:“我虽然住在这里多年,却绝少和任何人来往,年轻人向我打听人,实在是问道于盲。”

罗小鹤忙道:“我打听的这人和一般人不一样,大婶只要见过他一次,就永远不会忘记!”

中年女子蹙眉道:“世界上那有这种人,除非他是个怪物!”

罗小鹤忙道:“他的确像个怪物,但却是个实实在在的好人,他身高丈二,比普通人要高出两三个头。大婶,你如果看到这种人,不能忘记他吗?”

中年女子神色微微一变道:“你说的这人叫什么名字?”

罗小鹤这时反而沉住了气,不动声色道:“他的名字不提也罢,因为大婶不可能认识这样一个人,而且也没有认识的必要!”

中年女子凝着脸色道:“不管我认不认识,你只管把他的名字说出来!”

罗小鹤缓缓说道:“他叫丁中齐!”

中年女子突然身子一颤,呆了一呆,却立刻嗔目叱道:“你是否方才到净室里去过?看到那牌位上写的字?”

罗小鹤这才躬身深施一礼,肃容说道:“大婶,你和丁中齐大侠三十年前的往事,我全知道,就用不着再隐瞒了。

今天也算是一段难得的巧遇,你供着他的长生禄位,自然一直是在怀念着他,难道你不想知道他的近况?”

中年女子不知是惊是喜,在这刹那,显见她已激动得不能自持,但她却不得不镇定着。

半晌,才—字一句的问道:“你是什么人?是怎么认识他的?和他是什么关系?”

罗小鹤道:“我叫罗小鹤,若论关系,勉强可以称一声大师兄!”

中年女子迫不及待的问道:“他……他在什么地方?”

罗小鹤道:“大婶,刚才已经见过了!”

薛湘灵双眼急剧的眨动了几下道:“我什么时候见过他了?”

罗小鹤道:“方才在路上有四个人和大婶迎面而过,其中一人就是丁师兄,他的身量出人头地,难道大婶未曾发现?”

薛湘灵摇头道:“不错,确有几个人,和我迎面而过,但我却没注意到那些人是什么样子。”

她说的不假,她刚才在路上一直目不邪视,面丁中齐又正好走在道路的偏低处,显得他并不比一般人高出多少,连罗小鹤在内也并未看到。

所以当罗小鹤向他讨水解渴时,她并未觉出此人有什么眼熟。

罗小鹤道:“现在丁大师兄仍在路边等着,因为他已认出大婶就是当年的湘灵姑娘,所以派我跟踪而来。大婶,现在你和他终于又得相遇了!”

薛湘灵脸色沉凝,过度的惊喜,反面使她将思绪陷入往事的回忆中。

许久,才长长吁口气道:“罗小兄弟,不要叫我大婶,因为我至今还不曾嫁过人,虽然在洛阳时我曾……”

罗小鹤道:“那我就称你薛姑姑吧。薛姑姑,丁大师兄为了你,也是终身未娶,但我看得出,他无时无刻不在怀念着你,只是一直把深情埋在心底,不愿让人看出而已。”

薛湘灵默了一默道:“你可否把他这些年来的近况,告诉我知道?”

罗小鹤简要的说过一遍,又道:“他现在是奉命到这附近见一位白大居士,然后再回隐仙谷复命,时间不多,薛姑姑要不要我通知他马上前来相见?”

薛湘灵低下头去,轻喟一声道:“真不知道我还有何面目见他,在他面前,我又如何能不自惭形秽。”

罗小鹤正色道:“薛姑姑,过去的事,不应再提,我想那时你一定是身不由己,只能说是造化弄人,丁大师兄又何尝不能体谅你此刻的心境。”

薛湘灵无限感慨的道:“好吧!不过我不愿耽误他的大事,等他回程时再顺便来一趟好了!”

罗小鹤别过薛湘灵,匆匆赶回原处,丁中齐等三人依然还在那里。

李金贵急急问道:“追上了没有?”

罗小鹤边喘边道:“大师兄,她果然是你那位湘灵姑娘!”

丁中齐身躯颤动了一下,却又低下头去,叹息一声道:“她还好么,可是一个人住在附近?”

罗小鹤道:“从那条岔路再向右转,穿过一片树林在几棵大槐树下,有几间房子,叫做‘净心庵’,她就一个人住在那里,正屋里还供着你的长生禄位呢!”

丁中齐哦了一声道:“她出家了?”

罗小鹤摇头道:“她不曾出家,但却诵经念佛,那还不全是为了你。”

白银凤和李金贵都听得大为错愕,视线不约而同的集中在丁中齐的脸上,因为他们已猜出丁中齐和那中年女子必有一段哀艳动人的往事。

他们再也想不到,一向豪迈粗犷的丁中齐,在生命中也发生过缠绵悸侧的儿女私情。

这时的丁中齐,果真有着羞涩之感,他极力避开白银凤和李金贵的视线,低头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