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集 皇位之争
作者:随轻风去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34016

第七集皇位之争

第一章神奇的庄园

连日来,许多地方大员、贵族纷纷进京,其目的不言而喻。在目前这种帝位无明确继承人的情况下,地方各省的效忠尤为重要。类似于目前这种情况,神英帝国不是没有先例。

当年四世皇帝亦是猝然驾崩,没有指定继承人,而后地方诸侯们汇聚到京城选举出了五世皇帝,这就是神英帝国史中著名的选帝事件。再后来,历经了两三代皇帝的集权,神英帝国地方诸侯的势力比一两百年前弱的多了,但他们的倾向还是具有一定影响力的,毕竟一个各省都不愿意接受的皇帝是很难对帝国进行统治的。

不过玉都城出乎费路西意料的平静无事,各人似乎都没有什么太多的举动,这让费路西心里很不舒服,他有一种完全被排斥到局外的感觉,他留在京城可不是为了当什么底细都不知道的观众的。

“怎么会这样呢?”费路西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不可能没有事情的,只是我不知道罢了。连玛恩大人都不肯接见我。”

这几天曾经两次拜访玛恩但均被拒之门外的费路西很没面子,又对德尔利说道:“我们都高估了我自己,照现在来看,我没什么必要留在京城。我在这里和一个普通民众没多大区别,还是趁早回海原吧。”

德尔利说:“大人,其实我们等待的不是机遇,而是机遇出现的可能性。机遇也许会有,也许没有,如果等待,还有等到的可能,如果不等待,那就一点可能也没有了。纵然或许会出现两手空空的情况,但依然应当有足够坚韧的耐性,这实在急躁不得啊。有些野兽捕猎的时候,可以潜伏在草丛中三日三夜不动……”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费路西中断了德尔利越来越啰嗦的说教。

“大人真的不用着急,皇帝陛下的棺材后天才会运到京城,大人起码要等到那时候吧。”

纪元1002年2月3日,八世皇帝的灵柩运回玉都。十万民众夹道迎接,从北门一直排到了无上之殿。万民夹道迎接皇帝的景象只有两种情况下才会出现,凯旋或者死亡。前年西征归来是第一种情况,这次则是另一个极端。

八世皇帝出京时多么意气风发,但回来的时候却寄身于棺材,天意茫茫又有谁可预料的到?

无上之殿是属于皇家的神殿,全称为至高无上天神之殿。按照传统规矩,皇帝的灵柩要在神殿里停留十五天,然后将会运到玉都城外东南二三十里处的皇家陵园下葬。无上之殿大门外黑压压站了一大片人,皇亲国戚、贵族老爷、朝廷大员还有功臣宿将们在这里等待皇帝的灵柩到来。

费路西也混进了这群人中,他穿着少将制服站在最后面——之所以没被赶出去,大概是因为大家都把他当成了警卫现场的军官一类人物。现场很安静,虽然费路西看不到前面诸人的脸,但也猜得出在场的众位大人们应该都是千篇一律的哭丧、哀悼的表情。

如果等一会儿皇帝的灵柩来了,保不住有些个善于表演的人会嚎啕大哭而后晕倒不起。这是每次国葬时有百分之八十的概率可能会上演的戏码,仿佛不如此就不足以表现出已故君王的英明伟大。费路西胡思乱想之际,忽然前面人头一阵涌动,八世皇帝陛下的灵柩来了。

远处出现一队人马,他们走的很安静,全然无一般队伍的喧闹。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队伍中间的马车上,这是一辆八匹马拉着的马车,这是一辆形状不同于一般的马车,这是一辆巨大但装饰朴素的马车,最重要的是,马车里躺着八世皇帝陛下。

费路西的前方人影幢幢,挡住了他的视线,他踮起脚尖伸长了脖子拼命的看,但根本看不见棺材,马车的四周还有帷幕遮挡着。费路西心里产生了一股非常不道德的冲动——冲上去劈开棺材看看皇帝陛下是不是真的躺在里面?

马车越走越近,费路西又看见马车后面立着一位强壮的武士。这就是守灵骑士,每位皇帝死后,都会有一位武技高强并拥有御赐骑士称号的侍卫与棺材寸步不离,直到正式入土下葬。然后守灵骑士宣誓效忠新皇,代表帝位的交替完成。这位守灵骑士虽然脸色灰暗一身风尘,但绝对没人敢稍有嘲笑。

接下来的仪式应该是帝位继承人上前迎棺,费路西心道:“下面,谁会上前去迎棺呢,大皇子还是二皇子?”

马车缓缓地停下,费路西的眼光不住的在人群第一排的两位皇子之间来回扫视。二皇子出列了,但是那边大皇子也出列了,两人几乎同时不分先后地走上前一步。他们彼此间并不相视,也没有说话,各自向前走去。一人一边,两人很配合的分别站到了父亲灵柩的左右。

没有想象中的争执啊,惟恐天下不乱的费路西失望地摇摇头,看那两位皇子很有默契的表现,说明他们肯定事先达成了什么协定,大概今天是不会有什么好戏看了。费路西无趣地离开了人群,走着走着,费路西忽然觉得自己今天看好戏的想法实在可笑,两位皇子要争夺皇位那是肯定的,但如果在父亲尸骨未寒的公开场合争权夺利将会给人以怎样的印象?这种敏感时候,两人恐怕都不愿意做有损于形象的事情吧,他们一定在事先就形成了某种默契。不过费路西自己一点风声都没听到,使得他不禁又怀疑自己留在京城到底是不是正确的选择。

大道两边的人群呈放射状散去,逐渐从拥挤变成密集、零散、萧疏。一部份人分流到了离北城区不远的安特科拉大街,这是一条商业街,也是费路西回去要经过的道路。这条大街比较吵闹,费路西迅速移动时忽然看到了一个认识的人——红菲小姐。费路西想起红菲小姐控告自己的事情,于是朝着红菲小姐走了过去。

红菲小姐并没有看见费路西,她正站在橱窗前面和旁边的男子说话,这位青年男子衣冠楚楚,看起来是个非富即贵的人物。女人身边的男人果然很敏感,费路西刚刚靠近这一对男女,红菲小姐身边的人就察觉到了背后有人来了,而且是个男人,他转头一看,脱口而出:“怎么又是你来纠缠红菲小姐?”

又是我?费路西玩味着这句话。

红菲小姐这时也注意到了,脸色抖动一下又恢复了常态,她对旁边的人说:“你认错人了,你那天见到的背影是洛卡子爵,不是这位撒多大人。”

那个男子张嘴要说话,红菲小姐又迅速地抢先介绍说:“这位是撒多·费路西大人,东南的都督。”又对费路西介绍说:“这位是代特尔先生。”

费路西无动于衷地听着红菲小姐的话,他注意到红菲小姐的确在掩饰什么。刚才这个叫代特尔的那句话显然是红菲小姐不愿意让费路西听到的,如果当时红菲小姐完全不在意,那他费路西也不会多想,本来认错人也是常有的事情,但是红菲小姐的刻意遮掩反而引起了费路西的疑心。

费路西把心中的疑问暂时压住,对红菲小姐说:“没想到红菲小姐真是一个仁慈善良的好人。”

“呵呵,撒多大人这话从何说起呀。”

费路西冷笑说:“红菲小姐竟然肯为了一个护卫来向我讨公道,由此可见红菲小姐的宅心仁厚。”

红菲小姐一脸的委屈之色,代特尔不耐烦地咳嗽几声,不满地看着费路西这个不速之客。红菲小姐为难地说:“此处说话多有不便,还是请大人有闲暇时来敝处一叙。”

费路西突然朝着代特尔道:“在下可否与这位先生单独说几句话?”

红菲小姐紧张的注视代特尔,这都被费路西看在眼里。代特尔略示意回覆说:“恕在下不能分身。”红菲小姐暗暗松一口气。

费路西没有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红菲小姐和代特尔。代特尔那句脱口而出的话看来很有内情,这个“又”字很妙啊,他确定自己以前从未见过这个代特尔先生。从红菲小姐的紧张来看,说不定还真有什么内幕。

对于外地贵族、官员纷纷进京,监国委员会的九位监国大人都是心有戒备的,他们都担心地方诸侯们会依照五世皇帝的模式提出“选帝方案”,从而削弱中央朝廷的地位和影响,这绝对是每一个监国都不愿意接受的。

尚书阁的尚书们尤其害怕,因为一直依靠八世皇帝提拔的他们对地方的影响力几乎为空白,他们更担心门阀派和经济派会利用两派的传统影响力拉拢地方势力打击尚书阁。于是尚书阁的瓦伦贝、科图卡、托库三人在监国委员会的碰头会上提出了一项限期命令所有外地贵族、官员回到原处的草案。

门阀派和经济派其实这个时候已经不把尚书阁的人放在眼里了,他们都认为尚书阁本来只是八世皇帝陛下扶植的,如今皇帝陛下归天了,尚书阁的裁撤也是迟早的事情。但是这次尚书阁三人提出的草案某些地方倒也符合这两派的心思,这两派都不希望看到地方势力对皇位的更替施加影响,因此分别以艾力侯爵和乌季诺里副宰相为首的两派没有全盘的唱反调。

但与尚书阁不同,无论门阀派还是经济派,都和地方势力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甚至某些时候就是一个利益整体。如果说尚书阁的人对地方势力只有打击的心思,那门阀派和经济派对地方势力的态度则是既要拉拢又要打击。在这个问题的立场上,门阀派和经济派惊人的一致。

对于三位尚书提出的草案,联合起来的门阀派和经济派自然占了上风,他们在保留草案原意的基础上做出了一些修改,最重要的妥协就是“限期返回原处”修改成了“限期离开京城”,其间的意味值得人们去思考。

八世皇帝的灵柩运回京城的第二天,监国委员会正式发布了一道通令,大意为:“时值天崩地裂之际,天下臣民当恪忠职守,以慰陛下在天之灵。近来诸多外地官员、贵族滞留京城而不归,虽其缅怀陛下之心可嘉,但不免怠误地方事务。故受命监国之本委员会令,以下各列人等须于2月7日前离开玉都城:

一、任职于外地之官吏。

二、驻所不在玉都城之军官。

三、在玉都城内无地产之贵族。

四、在玉都城内有地产但近三年居住时间不足二年之贵族。“

这道通令一发下来,群情哗然,但是面对强势的朝廷,地方势力暂时也无可奈何。

费路西很快就看到了这个通令。

“监国委员会的诸位大人们虽然彼此之间政见不一、争来斗去,但是在某些地方还是有共同处的。”费路西想道:“他们在维护监国委员会的权威上态度是一致的,因为这是他们得以合法操持朝政的工具。这道通令也不过是为了驱逐不确定性的影响,保持监国委员会对朝政的垄断罢了。”

然而,那些世袭的权贵们向来高傲难驯,他们会听从监国委员会这一道还不清楚合不合法的命令吗?即使他们不出城去,朝廷真能把这些家伙削爵免职?“不管别人怎么样,我总要出城啊。本来官司在身,不能再给人以口舌。”

费路西对德尔利说。

费路西又把通令看了几遍,总觉得其中有什么可疑的。当他的眼光落到了“离开玉都城”几个字上时,忽然就明白自己为什么觉得不对劲了。如果仅仅是出了城,到城外找个地方住,那又算什么?一般这种东西都是力求语义准确避免令人误解的,为什么这里如此模糊?按说这句话应该为“限2月7日前离京返回原处”才是,为何含糊不清的只说离开玉都呢?

他一抬头,看到碧心从外面走进来,招呼道:“喂,你的事情办完了没有?我可在城里呆不下去了。”

“还差几样,没有现货,过几天才有。”

“那我先出城了。玉都东南方向有个坎兹华特庄园,那是我的地产,旁边有个小码头,你办完事情后把船只开到那里。”费路西交待说。

2月6日,费路西出了东门转向南去,他的坎兹华特庄园就在那个方向。

一路上见到不少同病相怜的人纷纷出城而去,这些人也许会像费路西一样到城外找个地方暂时住着吧。

临近中午的时候,费路西到了自己的地盘。这一带都是大片大片的农田,多是附属于庄园的,也就是八世皇帝当初赐给费路西的地皮。一条叫坎兹华特的小河流经其间,这条河是神子河的支流。坎兹华特河的东边有一个小镇,小镇的对岸则是坎兹华特庄园。

费路西远远就看见了矗立在平地之中的坎兹华特庄园,黑黝黝的。拥有一座可以当别墅的庄园,应该是一件值得自豪的事情,但是费路西却对于自己的庄园实在很自卑,因为这座庄园实在太难看了。

别人的庄园费路西见过不少,不外乎宏伟壮丽、古色古香等类型,不然就是精致工巧、优雅宜人。而这座坎兹华特庄园用的石头颜色都非常沉闷,整个庄园的形状也非常不佳,看上去就一个字:“粗”。周围一圈墙壁既厚且高,上面甚至可以站两排人。庄园里的主建筑形式单调,几乎就是一列排开的房间的拼凑。费路西也搞不懂,里面要这么多看起来用作休息的房间干什么?

主建筑的屋顶上一个形象老土的尖塔戳向天空,怎么看怎么别扭。望着庄园,费路西叹口气,这么像是粗制滥造的庄园实在叫他丢脸,而要进行改造又没钱。费路西把不满发泄到了那顶尖塔上,竖得那么醒目,简直丢人现眼,明天就叫人拆了它。

“不过那尖塔还真像是碉堡里的那种瞭望台……”费路西心里说道,他忽然发现,从另一个角度看,自己这座庄园更像是一个堡垒。难道以前这里建造的就是一个堡垒么?真是奇怪,在这里建造堡垒会有什么大用?

坎兹华特庄园里还有一个比较特别的地方。走进主楼,就是一座大厅,这并不奇怪,几乎所有的主楼都是这样的。但是大厅内部有一个门又通往另一个大厅堂,这厅中厅的结构倒是很少见的。不知道当初设计这个厅中厅是为了什么,但费路西把这个大厅中的大厅变成了巨型卧室,收拾收拾后放了几套家具在里面,只因为这里进出方便省事,以前他也在这里睡过几天。

现在庄园的管事是拉万,这是德尔利建议并经过费路西点头的。

费路西正在吃午饭大餐的时候,拉万走过来报告说:“大人,有客来访。”“来者是谁?”

“那位大人自称特沃上将,还领着十几个随从。”

是欧维,费路西思量道:“他也算不能逗留京城的外官,不会是过来找我借地方住吧。”“请他到大厅。”费路西起身说。

费路西走进大厅,没等他开口,欧维上将先说道:“撒多将军,我现在可是有求于你了。”

听着欧维如此谦逊的话,费路西提高了警觉说:“大人有令,我自当尽力,何必用一个‘求’字呢。”

“那我就不客气了。我,和我这些随从们想借你的地方住几天。这点小小的要求应该不成问题吧,反正你这里宽敞得很。”

“这……”费路西很为难,因为欧维上将是二皇子的亲舅舅,在这个敏感的时候他住在自己这里,让别人知道了怎么想?难免会把自己和他划成一派。这种人为划定的条框下,费路西自己进退腾挪的余地就小了很多,会让费路西处于很被动的局面。更让费路西疑惑的是,堂堂的特沃家难道在玉都城附近一处地产都没有吗,欧维上将为什么非要来他这里住?虽然不太乐意,但面对欧维上将,也有诸多的原因让费路西不好拒绝。

“就这么定了。”欧维上将自作主张地说,也许在他看来,费路西没有什么理由拒绝。

费路西无言地挥挥手,候在门外的拉万带领欧维上将一行人上楼安排房间去了。费路西抬头看看楼上,这个四层主楼是有一百间可以当卧室的房间,加上两侧的配楼,整个庄园建筑不晓得可以容纳多少人居住。越看越像是堡垒了,这些房间大概都是当年的士兵豪华宿舍。

“大人,有客来访。”另一个看门的老头儿走进来报告说。

又有人来?费路西问道:“是谁啊。”

“来人拿着监国委员会玛恩大人的名片,自称是玛恩大人的侍从官。”

费路西前几日两次上门拜访玛恩,玛恩都没有接见,这费路西倒也理解,毕竟是非常时期。但玛恩这时候派人来干什么?“叫他进来。”

玛恩的侍从官是个叫莫理盖杜的人,费路西认识他,他今天也是奉命而来,捎带了一张玛恩写的便笺给费路西。便笺的内容也很简单,玛恩有位外地的朋友要在京城外暂住几天,玛恩想借费路西的几间屋子用来安顿这位朋友。

真见鬼,地方不是没有,相反,坎兹华特庄园里有的是房间。只是费路西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有什么特殊的原因,欧维上将、玛恩或者是玛恩的朋友竟然都看上了他这地方。

姑且算是巧合吧,费路西想着,对莫理盖杜说:“没问题,只是地方简陋,还请你们玛恩大人多多包涵。”

玛恩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说来也怪,两天之内竟然有一位公爵、四位侯爵、三位省经略大臣,各自通过自己的门路手段来找费路西借房子住。那东北的门布泰雷罗省埃尔比斯坦公爵与费路西素无来往,可这回从娜琪的爷爷方罗公爵那里拿了个条子亲自上门,真让费路西有受宠若惊之感。

还有以侯爵身份兼任欧勒理亚省经略大臣的萨奇格迪侯爵搬了一盒子金元朝费路西面前一摆,直言要租三间房屋,哪怕是配楼的下人房间也无所谓。若还是两三年前的穷小子,费路西当场就被这金光光闪闪的钱晃晕了。

一定事出有因!费路西知道,在没弄清楚原因之前最好不要轻举妄动。谨慎的费路西叮嘱了拉万几句,自己跑到了庄园屋顶的塔楼上躲避客人。

四野的景色在费路西眼里一览无余,西北望去是帝都,大约有三个钟头的路程。费路西本来已经死心了,但是他现在却隐隐约约的感到机遇光临了——众人来他这里决不是无的放矢。可是费路西始终想不透到底有什么内情,好似浑身痒痒不知道从哪里抓起。无可奈何的费路西站在空荡荡的塔楼顶上,愤懑地踢了窗台一脚。哗啦一声响,年久失修的窗台塌了半边,几片受力最大的砖头远远地飞了出去。

“啊……”费路西仿佛听到了一声惨叫。

“不会是砸到人了吧。”费路西惊讶地想,要是砸到一个登门来访的贵族或者官员可就不妙了,这些时间上门的都是此类人。

费路西下去走到大厅门口,看见几个庄丁抬着一具身体站在院子里。拉万过来对费路西说:“大人,刚才从天上掉下一块石头砸伤了庄园外面的这个少年人,还好伤势不重。”

“我只听说过天上掉馅饼,没听说还会掉石头的。”费路西装糊涂说:“这个少年人既然是在我这里被砸到的,那就做件好事把他抬到配楼里治一治吧。”

看着倒楣的少年被抬走,费路西松口气。

“哈哈,撒多大人近来安好?我们又见面了。”大门口处传来问候声。

费路西扭头看去,原来是温德沃夫警官。别又是来借房子的吧,这下费路西躲也躲不过去了。

“真是稀客呀。”费路西说:“我这里不是良宵美景的地方,你怎会有心情到我这里来,莫不是我又有什么案子犯了?”

“奉上司命,进驻坎兹华特庄园执勤。”温德沃夫一本正经地说:“这是有监国委员会盖印的公文,请大人过目,希望大人多多配合。”

坎兹华特庄园究竟有什么魔力?费路西忽然觉得庄园里的原本粗糙的一砖一石都透露出了诡异的气息。莫非已经失传了一千年的精神魔法再现人间?费路西不由呆呆站着一动不动。

费路西伸手拉住温德沃夫问道:“老实说:为什么派你来?”

“大人你明知故问啊。”温德沃夫迈步里面走去。

费路西把温德沃夫按在原地说:“你给我说清楚。”

温德沃夫轻笑一声道:“都这时候了大人你还装什么傻。这不是你的庄园?”

费路西手中暗暗用力,温德沃夫的骨头喀嚓喀嚓的一阵响动,“慢着慢着!”温德沃夫喊道:“你当真不知道?真是太好笑了。”看着费路西快抓狂的样子,温德沃夫不敢再卖关子,指着西北方说:“那里是京城吧。”

“没错。”温德沃夫换了一个方向,指着南方说:“那里是皇家陵园。”

“好像是吧。”

“皇帝陛下的灵柩需要从京城移到陵园,你这里是必经之路,明白了吧。你看到东边的河流和桥梁没有?而坎兹华特庄园就是过河前休整的地方。”温德沃夫继续说:“早些时间我也听说过,当年为了使国丧的送葬队伍有一个合适的休息场合,所以在京城到陵园路程的正中间过河处修了一个不伦不类的建筑,每次送葬依照惯例是要在这里休整一下的。谁想到皇帝陛下竟然把这儿赐给了你,因此这回得打扰你。而我,就是奉命打前站来监督情况的。”

费路西又发起呆来,没想到是这种情况。他在朝时间还是太短了,许多典故逸闻还都是一无所知,连他自己的庄园的历史都不清楚。

温德沃夫见费路西没再搭话,走进了大厅,才过几分钟又冲了出来,哆嗦着对费路西说:“你,你,你竟敢……”

“啊,你见鬼了?”费路西说。

“比见鬼还可怕!”温德沃夫拉着费路西冲进去:“那是你的卧室?”

费路西轻蔑地说:“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虽然这个厅中之厅面积大了点,你也不必这样惊讶吧。”

“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那是灵堂!”温德沃夫叫道:“就是皇室的停棺之所!多少代皇帝皇后皇子的灵柩等曾经在那里停过,你竟然在那里睡觉?”

“听起来很不吉利。”费路西重重地拍一下温德沃夫的肩膀说:“不过也没什么,你说的是以前。现在这是我的地方,我在哪儿睡觉都没事。”

“你还是小心点吧,不要找麻烦,趁早把东西搬走。”温德沃夫督促说:“预计这次皇帝陛下的棺材还是要在这里停一停的。”

费路西漫不经心的“哦”了一声,心里打起了自己的主意。

能够接待皇家,对臣民来说当然是一件荣耀的事情。可是风光的背后,有多少辛苦,费路西从来没有想过,直到某人到坎兹华特为止。这人的职位是宫廷副总管,用一个词来形容外表就是其胖如猪,他来坎兹华特庄园的任务就是安排接待事宜。

“啊!”刚一到庄园的宫廷副总管发出了尖利的叫声,跟在身后的费路西厌恶的直皱眉头。“你是怎么搞的嘛!”副总管斥责道:“这庭院多久没有打扫了?简直就是野地荒原嘛,难道就这样接待皇后皇子?”费路西一言不发,管事拉万点头哈腰道:“大人莫急,立刻就派人收拾。”

“楼梯怎么如此脏?还有那地面,怎么那么多尘土?多久没有打扫了?!”

“大厅的墙壁太空旷了,准备一些大型挂毯或者油画,要宗教风格的。”

“这些木质沙发太硬!都铺上垫子,要北方大陆产的那种羊毛织垫,特别厚的。”

“厕所味道太重了,回头你们多弄些香料撒进去,每个厕所都不能漏过。”

“厨房里全都是青菜?!不行,记得提前一天多买些肉去,各样都来一百斤备着。还有各色水果,一样也不许少!”

“怎么搞的?谁摆的鲜花?立刻拿掉!”

走马观花转了一圈的宫廷副总管打个哈欠回到为他准备好的房间午睡去了,留下费路西和拉万面面相觑。

拉万小心地问道:“大人,你有多少钱?”

费路西一摊手道:“只有几十个金元。”

拉万为难地说:“庄园的账目我看了,也是没钱,钱都让德尔利花完了。”

若是在海原,这些开销虽然花费不少,但对于费路西来说不在话下。但是目前的情况让费路西颇感窘迫:“德尔利这家伙年年花这么多钱,也不知道都有什么用了。”费路西埋怨道。费路西忽然想到碧心这次出门带了一大笔钱购物,等她过来后也许就有钱了。

第二章错综复杂的皇位争夺战

碧心在第二天就来到了庄园,载满货物的船只停在了东面的河边码头上。

那里面都是什么东西费路西不关心,费路西关心的是碧心还有多少钱。当费路西厚着脸皮向碧心要钱时,遭到了这个冰块小姐鄙夷的目光,滋味复杂的很。

鄙夷归鄙夷,碧心还是拿出了自己剩余的钱,数目有一百二十四金元。这是一笔不小的款子,但是与费路西目前的需要相比,无异于杯水车薪。

“天哪,你不是带了五千金元的汇票么?怎么就这么点了?”

碧心一扬眉,冷冷地说:“钱不是你的,你管那么多。”

费路西对碧心只有摇头,走出去想别的办法了。

如果德尔利花钱的胃口不是那么大,现在也不至于这般捉襟见肘,费路西不禁又埋怨起德尔利来。就在这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主人列为浪费分子的德尔利来了。

德尔利照例先诉苦一番:“大人啊,现在各城门管的严严的,出来一趟可真不容易,属下为了到此见大人一面,简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使尽……”

还算德尔利聪明,他发现费路西的表情不是很友好,立刻停住了废话,说开正题。“目前京城的局势犹如一张渔网般纵横交错,从横的层面看,主要还是两个老牌派别门阀派和经济派争斗,另外一个尚书阁也在监国委员会里占了三个位置,但是没有陛下的支援时,估计他们只能当配角。从纵的层面看,朝廷和外省权贵为了权与利也产生许多矛盾,但这些外省人中也有不同的派别倾向。所以说局面纵横交错,彼此纠缠不清。”费路西嘲笑道:“有点新鲜的没有?这些东西是个人都知道了。”德尔利继续说:“有两点情况值得注意,其一是特雷迪亚侯爵。”

“他是谁?”

“特雷迪亚侯爵全名哈林·特雷迪亚·艾登,是八世皇帝陛下的弟弟,二十年前与陛下争夺帝位的就是他。八世陛下登基后,哈林·特雷迪亚·艾登被封为特雷迪亚侯爵打发到了外省,皇帝陛下还曾经下令道:特雷迪亚侯爵无召命不得进京。”

“原来是这样一个人啊,他这次来了?”

“不错,据可靠的消息,特雷迪亚侯爵已经到京了,这显然违背了已故陛下的旨意。”

费路西想了想说:“他即使来了又能怎样?一个过气的人物而已。陛下虽然没有指定继承人,但是肯定是两皇子中的一个。特雷迪亚侯爵尽管是血缘最近的皇亲之一,但根本没有机会去继承皇位。”

“大人,你听属下把话说完。”德尔利说:“特雷迪亚侯爵是突然出现在京城里的,事先毫无征兆。”

“这个没什么吧。陛下归天,他这个做弟弟的回来也是人之常情,不值得大惊小怪啊。”

“他回来并不奇怪,奇怪的是他回来的方式。特雷迪亚侯爵是一个特殊人物,他若要回来无论如何也应该先征得朝廷的同意,然而他却是不声不响忽然就出现在京城里了。”

费路西猛然悟出了其中的玄机:“他这是在试探!”费路西说:“试探朝廷和官员贵族们对他的态度。至于他为什么要试探,那就不言而喻了。而且,这也是变相放出了一个信号,就像是你把一块臭肉扔在屋子里,肯定会把苍蝇招进来。”

“大人说的不错,特雷迪亚侯爵的确要多加注意。”

“不用了吧,我还是怀疑他的号召力,这样一个离开京城多年的破落贵族几乎除了皇家血统一无所有,有谁会傻的把他当宝看。我想他也就是看看风头,然后看到风向不对,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费路西不在意地说:然而他立刻又想起了什么,问道:“德尔利你刚才说京城城门对于进出盘查得很严?”

“是啊,像属下这样一般的平民还好。而贵族、官员们几乎只准出不准进,如果有特别事情需要来回出入的话还得去申请。”

“那特雷迪亚侯爵是如何进城的?守城的官兵们即使略有疏忽,但不会轻易把这样敏感的人漏进去吧,这也许就是一条大罪。”

德尔利说:“大人心细,这正是我所说的第二件值得注意的事情。属下也觉得此事蹊跷,特意仔细的调查了一下城门卫兵的情况,发现各个城门的卫兵几乎都是同时换防的。后来属下把调查范围扩大,更是发现城里不少驻防部队都换过了,具体时间也是惊人的接近,这说明背后一定有一个人指挥这一切,而且也从侧面证明了特雷迪亚侯爵进京至少是经过这个人默许的或者支持的。”

费路西皱皱眉头说:“我怎么觉得你的分析很武断?现在是非常时期,军队换防实属正常现象,朝廷也肯定愿意换上能让自己放心的部队,你的怀疑又从何而来?”

“大人,京畿地区有四个军团,分别镇守四个方向。而这四个军团每次又只能派一支万人队驻扎在京城里面,隔三月一换。众所周知,京城军队的换防有严格的时间和人员限制。而这次,不但时间上不合常理,而且军队的部署也有违常规,比如把中央第二军团某部派到了中央第三军团的辖地,所以这一定是按照对某个人的忠诚度安排的。如果是朝廷,断然不会这样。”

“难道这些都没有引起惊动吗?”

“属下先是起了疑心,然后刻意调查才注意到这些。别人未必会往这方面想,可能就马虎过去了,况且换防很秘密,基本都是黑夜进行的。”

费路西沉默了一会儿,说:“帝国几代皇帝一直推行军政分开政策,军人不得干政,朝臣不得掌兵,彼此独立各成体系。这样固然使得皇帝的宝座得到最大限度的安全感,也使得政治中的暴力因素减少,但也不可避免的带来新的问题。如今皇帝陛下仓促归天,什么后事都没有安排好,那又有谁能暂时代替陛下去掌控军队呢。军队一如既往的自成体系,朝廷和军队之间的资讯还是一如既往的不畅通,所以你能注意到的事情偏偏朝廷就没察觉,这除了可能是主观上的麻痹,也可能是因为他们视野中存在的盲点。”

“大人分析的极是。”

费路西又说道:“现在看来,特雷迪亚侯爵进京的事情可以靠边了,关于军队的异动才是最重要的情况,特雷迪亚侯爵充其量也就是一个线索。这种权力争夺战乌七八糟,我们还是冷眼旁观吧,好像谁上台对我来说没什么差别。”

德尔利心里想,大人你现在口头说冷眼旁观也只是迫于自己的局限而已,要是出现了能动手的机会,你的动作肯定比谁都快。

神英帝国玉都城内外的情况似乎混乱的无以复加,真要分析起来千头万绪。除了门阀派和经济派这一对老冤家,还有朝廷当权势力与地方势力的矛盾,混水摸鱼的尚书阁,蠢蠢欲动的军队……在神英帝国这一块大招牌下,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都打自己的算盘。监国委员会每日一次的碰头会继续进行,但监国们的心思恐怕都不在这里了。

“大家有事就说,没事走人。”今天的主持人乌季诺里副宰相有气没力地说。他还急着去见大皇子。

“我有事。”阿克希萨尔公爵说:“特雷迪亚侯爵忽然出现在京城,想要参加出殡。”

特雷迪亚侯爵来干什么,谁会相信他会哀悼这个死去的兄长?乌季诺里想道。乌季诺里出于对门阀派的逆反心理,凡是那几位公爵提出的东西,他一般都要反对。

但乌季诺里还没有发言,尚书阁的瓦伦贝却先说话了:“特雷迪亚侯爵说什么也是陛下的兄弟,陛下归天,做兄弟的来哀悼一下也是人之常情,我们不能太过于不讲人情了。”

乌季诺里很奇怪与阿克希萨尔不属一派的瓦伦贝如此痛快就同意了,狐疑地想到,不会是这两派之间有了什么交易吧?“既然你们都同意,那我就不说什么了。”乌季诺里含糊道。

外面阳光灿烂,春风乍暖,乌季诺里走出会议室时,心情为之一松,但现在不是放松的时候。乌季诺里匆匆上了马车,朝大皇子的寝宫行去。

大皇子的寝宫在皇宫偏西的地方,乌季诺里早就是这里的熟客,门官没有通报就直接领着乌季诺里进去了。乌季诺里远远的就听见一阵阵的惨叫声,这一定又是大皇子在惩罚犯了错的仆人。

乌季诺里在外厅喝茶等候,不多一会儿见大皇子提着条带血迹的皮鞭走出来。乌季诺里把茶杯放下说:“殿下御下过严了。”

大皇子哼一声说:“这些奴仆们骨头贱的很,不打就发痒。”

乌季诺里懒得再说这些,直入正题道:“我们已经与莱维元帅打过交道了。”这莱维元帅身兼军令、军务两个首席大臣,是当前兵权最重的人。

大皇子略显紧张的问:“结果如何?”

“莱维元帅说:愿意效忠殿下。”

大皇子长出一口气,说:“看来大事可定。”

乌季诺里说:“可是我总觉得不这么简单,莱维元帅答应的很干脆,但我们这边又没什么可吸引他的地方。”

大皇子笑道:“我的副宰相大人,你太多疑了,什么事情都要在心里怀疑一遍。就拿莱维元帅来说:他所能作的也就是在我和弟弟之间选一个,非此即彼。我们这里没什么吸引他的,难道弟弟那边有吸引他的东西吗?他站到哪边都是正常的,我想这回他看好我们成功而已。”

乌季诺里一想大皇子说得也不错,从莱维元帅的立场看,哪边的确都差不多,倒向经济派这边也是完全合理的。

两人又谈了一会儿话,乌季诺里起身告辞。就在乌季诺里即将走出门口的时候,身后忽然又传来大皇子的声音:“副宰相大人,你是不是还有什么计划瞒着我?”

乌季诺里惊讶地转过身来,不知道说什么好。

大皇子用右手对着自己的脖子比划了一个割喉的动作,配上他那残忍的微笑,令人不寒而栗。乌季诺里明白大皇子指的是什么,他本想瞒着大皇子,他认为这样有好处,不过现在看来大皇子已经知道了。

“这个……既然殿下已经知道了……”乌季诺里开始解释说。

“不!我并不知道,我仅仅是猜测而已。你也不用告诉我,我将会从头到尾什么都不知道,发生的一切都与我无关。”大皇子说。

“是。”乌季诺里应声道。

乌季诺里知道自己的前程已经和大皇子绑在一起了,至于大皇子能否压倒二皇子登基他也没有把握,那些门阀贵族的势力根深蒂固。所以,乌季诺里开始筹划暗杀二皇子的事宜,如果一切顺利大皇子能够继承帝位,暗杀计划就可以作废了。万一二皇子占了上风,那么乌季诺里宁可冒着被滔滔舆论质疑也要下手暗杀,一定要阻止二皇子称帝。

另一位监国委员会成员,与乌季诺里同一派的玛恩大人回到府里。他看起来很是心绪不宁,府里的人都知道,大人已经这样好几天了。但是玛恩心里想的什么从来没有与谁说过,就连最接近他的夫人和侍从官也一样。

应该说玛恩处于矛盾之中,因为他风闻自己的同党乌季诺里有暗杀二皇子的计划。玛恩固然不愿意看到二皇子登基,但也反对用暗杀一类的手段。可是乌季诺里并没有告诉玛恩有暗杀计划,玛恩也没有证据,仅仅是在经济派高层人物的小圈子内听到的传言而已,这样玛恩也不好直接去找乌季诺里当面戳破。

玛恩忽然想起了正在坎兹华特庄园的费路西,于是玛恩找来自己的侍从宫莫理盖杜,指示说:“你去坎兹华特庄园,把撒多·费路西请过来;拿上我的手令,免得城门不放行。”

莫理盖杜几天之内第二次来到了坎兹华特庄园,他到达时,费路西正在和拉万商量金钱的问题。

当费路西听到玛恩主动请他过去时,兴奋地握紧莫理盖杜的手说:“你真是及时雨啊,愿天神永远保佑你。”可以找玛恩借钱了,费路西想。

莫理盖杜尴尬道:“在下是大地之神的信徒。”

费路西急切地说:“一样一样,我们赶快走吧。”

城门果然盘查得很严格,若没有玛恩的手令,费路西还不一定能进得城来。大约晚饭时分,费路西进入玛恩府第,见到了玛恩。

“你过来了啊,正好一起进餐。”玛恩说。

玛恩家里的仆人们摆好了酒食,就退出餐厅,只留下玛恩和费路西两人。

“请。”玛恩礼貌地做手势。

费路西的庄园里生活条件并不好,啃了几天青菜。如今见到这一顿丰盛的晚饭,不禁食指大动。他和玛恩也是老熟人了,以前又不是没在玛恩家吃过,所以费路西就不客气的大吃起来。

玛恩看着费路西毫不见外的举止,脸上不知不觉的露出一丝微笑。

费路西抬头喝一口酒,用餐巾纸擦擦嘴说:“玛恩大人为什么突然想起请我吃饭了?”

玛恩开口道:“当初你也算是一个超级高手,现在你的武技没有丢下吧。”

“哈哈,你说笑啊,我这是天生的能力,没那么容易就失去的。”费路西心里很奇怪玛恩为什么会扯起这个。

“那就好。”玛恩说。

费路西突然汗毛一竖,说:“难道你要我去当杀手?”

玛恩做出怒色道:“我是那种人吗?”

“那你问起这个干什么?”

“我是为了你好。你也知道,坎兹华特庄园是什么样的地方。前年陛下西征归来,论功行赏的时候,发现手头里没有什么合适的土地可以赐给你了,但陛下又是一个极要面子的人,断然不肯让别人笑话皇家拿不出土地封赏功臣,于是陛下就把这有着特殊作用的坎兹华特庄园赏给了你。”

“原来如此。”费路西总算明白了陛下怎么给他这个地方:“这又如何?”

玛恩用警告的语气说:“如果,我是说如果出殡的两位皇子在你那里出了什么问题,你绝对难辞其咎,所以你一定要注意保护二位皇子的安全。”

费路西愣了一下,慢慢地把手中的酒杯放下,对玛恩说:“大人你莫非听到了什么风声吗?难道有人会……”

“你不要乱猜。”玛恩否认说:“我只是提醒你一下,免得你乐极生悲。”

费路西趁机道:“我现在就很悲了,迎接皇室是要花钱的,可我手头里紧得很。”

“这好说,我可以借给你。”玛恩慷慨地说:“一万金元应该够了吧。”

“好极了。”费路西的心定下来了,他此行的最大目的已经达到。

这时候费路西才发现,玛恩的情绪不是很正常,有什么心事似的,再联想起刚才不知所云的警告,费路西仿佛猜出了什么。

“大人你看起来似乎有心事啊,为什么不说出来呢。”

“我没什么。”

“你无缘无故地把我叫过来,就是为了提醒我小心戒备?”费路西说:“难道是大人的同党们有些不能让别人知道的危险的计划?大人你既不苟同又无可奈何,所以如此心绪不宁啊。”

“胡说!”玛恩脸变了色:“这种事情岂能当儿戏般乱猜?构陷大臣罪可至死!”

费路西起身说:“好好,算我失言了,在下就此告辞。不过走之前我还要问一句,大人你到底为什么把我叫过来。”

玛恩斥责道:“你这个笨蛋,简直不识好人心。你才当了几年官员,怎么变得比狐狸还多疑?如果皇子在你那里出了事故,你就完蛋了。假如出现了凶手不明的情况,也许你就会被当作替罪羊,这决不是开玩笑。我不忍心看到你这样下场,提醒提醒你而已。”

费路西笑了,笑得高深莫测:“大人对在下的关爱让在下感激不尽,若不是大人的栽培,在下恐怕还在浪迹京城,在下心中永远铭记大人的恩德。”

这一番来的莫名其妙的谢词让玛恩听得挺难受,但他没说话,看费路西还会说什么。

费路西话音一转,似乎说开了不相干的事情:“假如我看我们那里几个省的经略大臣不顺眼,你会支持我吗?”

“啊,这个,应该会吧。”

“记得去年北伐刚回来时,我曾经旁敲侧击的试探过大人,大人你的回答语气虽然不明朗,但可以说是近乎否定的,但时至今日,大人竟然又表示支持了啊。如果大人重友情,为何去年含糊其辞?如果大人讲公义,为何今日又说支持?”

费路西走到玛恩身边,继续说:“大人的态度看似前后矛盾,实际上并不矛盾,他们有一个同样的本质。我为什么说起这些呢?今天大人请我来,恐怕背后也有这个本质吧。不过我说这些并不是要刁难大人你,我的意思大人你应该明白。”

玛恩惟有苦笑以对。去年费路西北伐归来的时候,玛恩并不认为费路西能在东南站稳脚跟,如果盲目支持费路西争权,万一费路西失败了,他自己很可能搞得引火烧身。因此面对费路西的试探,玛恩采取了模糊态度。但现在不同了,费路西已经抓住时机立定了脚,初步建立了自己的威信,支持他风险小就得多。虽然前后不一致,但不能完全责怪玛恩功利,对此费路西也是很理解的,有句话道:人在朝廷,身不由己。

“撒多·费路西,我虽然比你大二十多岁,但一直都拿你当朋友看,今天也是。难道你不相信么?”

费路西与玛恩对视一会儿,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完全相信。我也永远把大人你当作朋友。”

玛恩再次苦笑,他知道,费路西再也不是当年为了几十个金元而卖命的自由佣兵了,再也不是胆敢违抗皇命擅自出走的少年了,再也不是能与他玛恩谈笑无忌,亲切无间的晚辈后生了。还是朋友,不过是窗户纸被捅破后的另一种的朋友了。

“为什么每个人都会如此呢。”玛恩喃喃道。

玛恩这辈子第一个朋友就是八世皇帝陛下,这段少年时最纯真的友情后来也变成了另一种友情,其他这样的人物还有很多。玛恩想了半天,却没想到自身的局限,难道他担心费路西是百分之一百的出于友情么?恐怕玛恩大人的大脑也会不自觉的为自己所处的立场自私了那么一下。但是这种不自觉,连玛恩自己都没有感觉到。只要玛恩还和官场连在一起,他永远都认不清自己的局势。

天色已晚,玛恩邀请费路西留宿,但费路西却拒绝了。费路西拿着玛恩借给的一万金元汇票,出了玛恩府。费路西骑着马慢慢悠悠地在大街上走,夜这么深了,实在没有必要赶几十里路回庄园去,费路西决定到德尔利那里睡一晚

玛恩府第这一带是上层人物云集的地区,放在平时,现在正是灯火楼台、笙歌热舞的时间,只因为目前处于国丧期间,方才安静不少。至少现在的安静有助于费路西思考,虽然费路西在玛恩面前一付满不在乎的样子,实际上已经暗暗的留了心。

“玛恩绝非凭空的担心,他已经知道一点内幕了。”费路西想道:“大概真会有人去搞暗杀。那究竟是何时,何地,何人指使何人去刺杀何人?玛恩估计也不很清楚,从玛恩这家伙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的情况来看,很可能是他的同党人要搞鬼,否则他也不至于这般犹犹豫豫的想说又不愿意泄露。而且以玛恩的为人肯定不会赞同本派人搞暗杀的,所以才左右为难。对了,经济派的头头是乌季诺里副宰相,多半是他在策划,对象当然是门阀派支持的二皇子。”

费路西似乎很冷血的在分析,至少他并没有替谁的性命担心,他对双方都没有太大的好感,甚至有点讨厌二皇子,因为娜琪当初差点由于政治因素嫁给他。如果一定要说担心的话,费路西唯一担心的是他自己,假如皇子真的在坎兹华特庄园被刺杀,那么费路西绝对是吃不了兜着走。

想到这点,费路西不禁有点惴惴:“唉,这种事情防不胜防,到时候再说了,也许根本不会在庄园下手。”他自我安慰道,他又觉得自己真是有些无聊啊,在京城呆了这么多天,一直就是一个局外人么,真不知道自己还呆下去干什么?看皇子的登基、别人升官发财?

不对,事情会这么简单么?费路西忽然从另一个角度发现了不对头的地方,如果二皇子被暗杀,经济派和大皇子将会首当其冲的被怀疑,这对他们有什么好处么?当前帝位争夺战并没有出现一边倒的形势啊,门阀派和经济派双方有必要这么铤而走险吗?

剪不断,理还乱,到目前为止,各种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的资讯、正确的或者错误的分析与推测塞满了费路西的脑袋,但是却不能有机的组合起来。费路西越想头绪越乱,不得不暂时抛开了这些事情,专心看起街景来。

“撒多大人请留步!”忽然有人叫唤费路西。

费路西顺着声音看过去,只见一个似乎不认识但又看着眼熟的人站在那里,穿着中校军服那人走到费路西马前,躬身说:“在下克雷森,乃是莱维元帅的侍从官。”

怪不得看着眼熟,原来费路西北伐的时候见过这个人:“你找我有什么事情?”

“在下等候多时了,莱维元帅请大人过府一叙。”

“莱维元帅找我?”费路西很没想到,他和元帅并不很熟。而且他也很奇怪克雷森中校怎么会恰好能在这里等到他呢?不过既然是元帅召见,他不好扫元帅的面子,那莱维元帅可是东南四省都督费路西的上司的上司。

当费路西跟着克雷森中校来到元帅府时,莱维元帅正在会客室跟一个老头聊天,这个老头虽然皱纹多了点,但是一双眼睛炯炯有神。旁边还坐着一个三十出头的将军。

“属下参见大人,有劳大人久等了。”费路西上前见礼道。

“坐下说话吧。”莱维元帅很和蔼地说:“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帝国皇家文学院的著名学者阿加德兹教授。这位是帝国海军提督卡斐将军。”

卡斐提督?!费路西不友好的视线射向对方,心里考虑着怎么应付。难道莱维元帅这是要帮卡斐来对付自己?费路西警惕的坐在一边,脸上已经笼罩了一层寒霜,如果真的出现这种场面,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扛得住元帅。

“你们之间好像有点误会啊。”元帅看看费路西又看看卡斐:“我来给你们调解一下。”

卡斐突然站起来说:“天色已晚,在下告辞了。”说罢就匆匆地走了。

费路西看着卡斐离去的背影,心里不免一松,他这一走自己轻松不少。

莱维元帅对费路西苦笑道:“卡斐将军出身名门,是拉古迪尼亚公爵家的大公子,难免气盛了点。”

“元帅大人有必要讲解么,这本是我们之间的事情,属下很奇怪大人为什么忽然这么做。”费路西试探地问道。

“啊……这个……”莱维元帅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不提这个了,刚才教授给我们讲解一些东西那,很精彩的,你也一起听听吧。”

阿加德兹点点头说:“刚才我说到……”

看着莱维元帅的态度,费路西心里顿时雪亮。难怪卡斐这家伙无所顾忌,原来是有了莱维元帅这个大靠山,军事法庭那边之所以敢跟自己过不去,八成也是莱维元帅的默许。只是不知道莱维元帅现在有什么图谋,突然就要做和事老了。

费路西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心不在焉地听着教授讲课,莱维元帅叫他来听课干什么?过了一会儿,费路西却逐渐的被阿加德兹教授的发言吸引了。

“刚才莱维大人提到了君王的权力的问题。为何君王会有绝对的权力?为何臣民会服从于君王?这要从以下几方面解释。其一,国家的本源是人们为了摆脱原始的自然状态相互订立契约而建立的,关于这一论点我刚才论述过了,现在不再多说。重点在于,既然人们已经立约,把权力转让给君王,那作为臣民自然就有无条件的遵守契约而服从君王的义务,君王因为人们的授予权力从而上升为全体臣民人格的代表者,是所有订立契约的人们意志和力量的体现者。

其二,关于授予君王权力的契约是人们彼此之间相互订立的。注意,这个契约是人们之间订立的,而不是君王与人们订立的,君王并不属于订约的一方。因此可以推断,对于君王不存在违约的问题,这就是君王所具有无限权力的理论上的依据。

其三,君王的权力不但大于每个臣民的个人,而且还大于所有臣民之总和。“

这真是新奇的理论啊,费路西心里感叹道,似乎很对他的胃口,如果再多一点叛逆性就好了,然而阿加德兹教授下面的发言却让费路西吃惊的张大了嘴巴。

“契约的订立,代表人们承认自己有服从君王统治的义务。但是当统治者不再是统治者,也就是君王丧失了保护臣民的能力时,这种义务便不复存在。统治权力好比是一国之灵魂,如果灵魂和躯壳分离,则身体就不再受其指挥。到那时候臣民可解除原有契约,重新制定新的契约。”

这……不是宣布造反有理么?用帝国官方的标准看,绝对算得上异端邪说。而且费路西发现,阿加德兹教授演讲了半天,压根就没提到神的作用,这种做派也实属罕见。莱维元帅作为帝国股肱之臣,怎么会把这样的“妖人”请到府上演说呢?虽然费路西内心很有共鸣的感觉,但是不明真相之前,他不敢流露出自己内心的想法,这里要是没有外人就好了,他就可以拉着奇特的教授谈个三天三夜。

莱维元帅仿佛刚刚回过味来,问费路西说:“撒多将军觉得教授讲得如何?”

费路西摸不清元帅的意图,强忍着心中的共鸣之感说:“教授说的东西,在下完全听不懂,让元帅见笑了。”

“撒多将军没说真话。”元帅说。又看了费路西一眼,道:“刚才教授说:统治权力乃是一个国家的灵魂,一旦稍有闪失会造成大动荡,尤其是内外有难的时刻。”费路西只有连声附和。

莱维元帅继续说:“撒多将军,你远在外省,恐怕不很清楚天下事。你可知道,帝国的财政已经到了难以为续的地步。近十几年来,帝国的财政一直就处于不很宽裕的情况,而陛下发动的北伐战争更使得国库空虚,恐怕一二十年以内都翻不了身。你可知道,帝国各地去年一年之内发生了数十起小规模的暴动,这在帝国历史上也是少有的现象。

你可知道,帝国的田土分配已经处于饱和状态,甚至出现了大量农民无地可耕的局面,而没有土地的空头贵族数目也逐年增加。你可知道,官商对矿产、道路的垄断状态使得帝国工商业堵塞不通,迟滞不前,各地商会怨声载道。内忧如此,还有外患。

你看那北方,虽然摩兰王国元气大伤,但是他们请来的斯逢族骑兵始终没有撤走,这些野蛮人仍然留在摩兰境内,他们对帝国虎视眈眈,很可能会成为我们的一大患。

你再看看南方,这是你熟悉的地方。南方八国贼心从未死过,他们对你的东南数省心馋不已而屡屡肇事,这点你肯定深有体会。而他们的实力也不可小觑,你知道吗,虽然海神同盟八国加起来只有帝国四分之一大小,但是他们的国库收入数目竟然接近帝国的一半,如此的财力岂能不让我们担心?还有西方的宿敌高沙,西南的约昆我就不多说了。“

元帅说的这些东西费路西都略有耳闻,但是如今在元帅言里用如此严重的语气说出来,心里感受自然不一样。这时候费路西忘记了元帅的军人身份,而在帝国军人一向是不必关心政事的。“大人忧国忧民,属下感动。”

“如今我更担心的是帝位争夺的问题。两个皇子殿下谁赢谁输暂且不提,以那两个皇子的情况看,不论谁日后登基,必然会导致权力的分散和混乱,这绝非帝国之福。”

费路西听在耳朵里,觉得莱维元帅的话越来越让人不可思议。这是元帅的心里话还是故意在试探他?如果是心里话,元帅为什么要跟他说这些?如果是试探,那又为什么要试探他?不禁心里又警惕起来,事实上今天晚上元帅到底有什么打算他都还没弄清楚。

“那元帅大人又有什么想法呢?”费路西问道。

莱维元帅忽然神态变得豪情万丈的说:“其实这个时候真是大好男儿建功立业、青史标名的时机。”

“元帅说得不错。”阿加德兹教授开口说:“所谓历史,就是从一切都无指向一切都毁灭的向量,只是这个过程近乎无限的长。它的本质是不断前行的,但它的表象是不断循环重复的。而这表象循环的终点和起点都是变革时期,每一次变革都是上一个循环的终点和下一个循环的起点。我大胆断言一下,目前的历史又到了变革时期,这样的时期往往是出英雄伟人的年代,但愿大人们切莫错过机会。”

仿佛一页页的历史画卷在费路西的面前掀开,他内心深处的激情被激发了,一股隐藏的东西在心里燃烧起来。

莱维元帅见火候已到,说:“我请撒多将军过来,只是想要我们能够同心协力,一起干一番事业。”

“什么事业?”

“哈哈哈哈,当然是大事业。不管是门阀派还是经济派,你与他们根本就不是同路人吧。过于孤立可不是好事情,我们都是军人,大约只有我们才是志同道合的人。来吧,撒多你加入我这里和我一起干。你看看现在的朝廷,除了勾心斗角争权夺利还会干什么?他们简直都是帝国的蛀虫!再让他们做下去,帝国迟早会衰败在他们这帮人手里,每一个有责任感的人都不会乐意看到这样吧。为了帝国,不能让这种状态持续下去了,我们必须建立一个公正而有效率的政府,这是我们的责任。你愿意和我一起为了这个目标而奋斗吗?”

费路西逐渐确定莱维元帅不是试探他。试探只存在于对等的双方之间,而他和莱维元帅的地位是不平等的,所以元帅实在无必要对他进行什么试探。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哪个派别的人物这样倾力拉拢他,面对莱维元帅费路西不禁产生了一种类似于知遇的感觉。

“在下自当遵从元帅大人的命令。”费路西脱口表态说。

莱维元帅满意的拍拍费路西的肩膀说:“你先回去吧。现在没有什么要你去做,但是以后肯定会有你的事情的,到时候撒多将军务必尽心啊。”

费路西从元帅府出来的时候,头脑好像有一醒的感觉,有点后悔自己的作为。真奇怪啊,刚才怎么会如此的冲动呢?他自我检讨着,是不是太冒失了?费路西恍然领悟到,那个阿加德兹教授的一大通发言决不是无的放矢,那是为了引起自己的兴趣,从而激发自己的内心的共鸣,元帅的一些看似毫无目的的话其实都是深有含义的。总而言之,自己的确被刚才的他们刻意制造的氛围感染了,从而做出了这些举动。

这个莱维元帅心机不简单啊,费路西想道,刚才最大的失策莫过于没有问清元帅的今后的计划和打算,就连元帅有什么样的野心都不清楚,自己以后会很被动的。

费路西一向认为自己没有太大的弱点,不曾想今天被元帅给煽动了。其实不管是门阀派还是经济派的首脑们并不看重费路西,更别说尚书阁,即使是玛恩大人这样与费路西私交极好的人在公事上也不例外。而莱维元帅今天这般的推心置腹,难怪会使得费路西为此冲动了一下,这种冲动不是当事人的话很难理解的。

但是不能否认的是,元帅的某些话还是有道理的,当前朝廷的确很差劲,人员臃肿,动作迟钝,效率低下,很多人说是蛀虫一点也不为过,这一切都是皇帝陛下那让大臣之间互相制衡的策略所产生的结果。莱维元帅的雄心是实现高效率的专权,但那又该专在谁的手里?

第三章皇子遇刺

2月18日终于到来了,这天是八世皇帝陛下入土的日子。天阴沉沉的,一丝与初春不太和谐的冷风飘摇在玉都城,仿佛天神也在为皇帝陛下感到惋惜。坎兹华特庄园的早晨十分吵闹,庄园里的仆人全部出动,为神圣陛下之棺材的驾临进行最后的准备工作。

从宫廷来的副总管耀武扬威的指手画脚,拉万陪着笑脸跟在副总管的后面,而主人费路西则趴在阳台的栏杆上巡视众人。

当一切重归于沉寂之时,费路西看看时间,京城那边的人马大概已经出发了。

“如果他们不打算在这里休息,准备一口气到达皇家陵园,那可全白忙乎了。”他心里道。

费路西爬上塔楼的顶端,俯视着远方的大地。如果送葬队伍过来了,庄园里第一个发现的人肯定是他。不知为什么,费路西有股心神不宁的感觉,这对于他来说是很少有的。一阵阴风吹进塔楼,旋了一下又出去了,同时仿佛有一滴水打在了费路西的脸上。下雨了?费路西抬头向天上望去,天空还是灰蒙蒙的,但从飘动的云层里开始落下雨滴,那雨滴的密度有逐渐加大的趋势。

远方出现了一排铁骑,那是皇家近卫军的骑兵。

“来了。”费路西心里说:这些骑兵肯定是走在前面开路的。骑兵越走越近,后面的队伍也渐渐的落入了费路西的眼帘。有百余辆装饰朴素的马车组成了一列浩浩荡荡的车队,车队里间杂着成百上千名骑马或者步行的人。那素白的大旗最密集的地方大概就是陛下的棺车。在队伍的两旁,约一两里的距离,各有一支军队扈从。不愧是皇家出殡,声势不同凡响。

队伍越来越近,雨也越下越大,费路西的心情越来越……

缓缓前进的队伍走到庄园附近时停了下来,几个人拐进通向庄园的岔道。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费路西自言自语道,迈步走下去。

坎兹华特庄园的大门缓缓打开,一群人迎了出来,冒着小雨排列在两边。

费路西低头站在左边的第一位,八世皇帝的棺车缓缓地从他面前驶过,机械摩擦之声清晰可闻,传入费路西的耳朵别有一番滋味。皇帝之后,是特沃皇后,两个皇子,列位公侯,监国大臣……

费路西的眼皮不曾抬起,下垂的眼珠似乎始终注视着几步外的地面,但是这不代表他没注意从他面前走过的人们——特沃皇后步子沉稳,循规蹈矩,一举一动皆有大家风范;大皇子行动匆匆,但是限于人群整体的速度却不能迅速走动,一定很难受啊;二皇子步伐轻浮,左顾右盼,费路西还注意到他曾经呆了一下,不住地向一个方向看着。

费路西顺着二皇子的眼光望去,却发现了冷艳的碧心小姐站在二皇子视线的终点那里。

“此人见色而忘形,不堪大用。”费路西心里不屑的评价着二皇子:“哼哼,还看上了那个冰块女?看你有几条命。”等到最后几个监国委员会的大臣从费路西面前过去后,他抬起头转身跟在后面走进了庄园。

原本后面还有一部份人的,费路西应该继续站在一边迎接,但他却甩下这些人径自进去了。费路西尚不觉得自己这样有什么不妥,他向来不太看重繁文缛节。不过在别人看来,这真是骄傲无礼的举动。

费路西走进庄园,看到一群护卫、宫女、侍从之流的人呆在外厅,他略一示意便向里面走去。内厅里皇后在中间坐着,其余的人列在她的两边,京城里有权势的重臣几乎都来了——因为在这种情况下,谁要留在空虚的京城里,本身就是一件会惹上“作乱嫌疑”的事情——特沃,欧维和另几个住在庄园的“房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

费路西按部就班地走到皇后面前行礼,大礼完毕时却不知道嘴巴里该说些什么好——他很少有这种经验,况且这也不是可以无顾忌的随便说话的时候。

特沃皇后那明亮的眼珠一扫,仿佛看出了费路西的尴尬,她对身边的欧维说:“想必撒多大人还不全认识这些大人们,你为撒多大人介绍一下吧。”

“是。”欧维应声道,转头指着费路西可能不认识的人一一为费路西介绍起来。

费路西颇为感激地看了皇后一眼。

欧维指到最边上的一个人介绍道:“这位是特雷迪亚侯爵……”

他也过来了啊,费路西惊讶地想到,不禁朝这个十五年前被陛下放逐到外省的皇亲多看了几眼,特雷迪亚侯爵向费路西礼貌地点头示意。

侯爵给费路西的第一印象很不错,这人看起来是一位很绅士的中年贵族,如果时光倒退二十年,他一定是翩翩佳公子型的人物。剩下的不外乎是这位公爵那位大人的,很快就介绍完了。费路西也不好大喇喇的一直站在皇后的正前方,悄悄地挪到了边上,站在了玛恩的身边。

只听皇后蹙眉说:“今日为陛下出殡,不曾想天降泪雨,如今该如何是好?”

监国九委员之一的阿克希萨尔公爵上前道:“陛下山崩,神亦哭之,我等下臣岂能图一时之安逸而避雨不出?此绝非人臣之道,在下斗胆建议在此小憩片刻后继续上路前行,陛下天躯一刻不安,在下的心一刻不宁。”

阿克希萨尔的话引起了数人的附和,包括费路西在内,费路西也是盼望着出殡队伍早些离去,免得在庄园里多生事端而惹火烧身。

但偏偏就是有人反对阿克希萨尔公爵的建议,而且也是一位监国大人,尚书阁的首席尚书瓦伦贝突然说道:“让陛下的圣棺栉风沐雨,总不是我们臣子应当作的,况且也不该让尊贵的皇后冒雨出行。在下认为阿克希萨尔公爵的建议并不合理。”

费路西心理暗骂瓦伦贝,真是瞎抬杠,就算不是同党官员也不必处处对着干吧?简直没有一点风度,费路西鄙夷地想。

眼看一贯的僵局就要再次出现,对此大家都已经习以为常了,场面出奇的安静。这个时候,二皇子站了出来,对着自己的亲生母亲说:“母后,我觉得瓦伦贝大人的话有些道理,陛下一向关爱臣民,想来在天之灵也不愿意让母后淋雨吧。”

阿克希萨尔公爵绝对没有想到他一直扶持的二皇子竟然公开跟他唱反调,当即狠狠地瞪了二皇子一眼。众人也都感到意外,实在想不出二皇子有什么理由要这么说?

皇后见自己的儿子发话,决定道:“这样……当前时间近午了,诸位且先在这里午休,待到午后看看天气再作定夺。”说完又冲着费路西道:“撒多大人,诸位大人们的房间都准备好了吗?”

“在下焉敢迟慢,早已准备妥当了。”

二皇子来到三楼,分配给他的房间就在这一层,特沃皇后、大皇子、欧维上将和几个老公爵都在这一层休息。这是一个很朴素的房间,但打扫的还算干净,二皇子进去后在侍从的帮助下脱掉外衣,脑子里又浮起了适才在庄园门口见到的那个漂亮女子,真是美丽呀,让人着迷。

“去,把撒多大人叫过来。”二皇子对侍从说。

费路西也在三楼,他亲自坐镇楼梯口附近以策安全,本来费路西也曾去拜托碧心这个超级魔法师来共同坐镇,但是吃了闭门羹,只好独自来了。费路西很不解二皇子为什么召见他,不过不解归不解,费路西仍然来到二皇子的房间。侍从官打开了门,道:“大人自己进去吧。”

哗啦啦!就当费路西一只脚刚刚迈进去的时候,一声响动传到了他的耳朵里,费路西那敏锐的听觉立刻分辨出中间有玻璃的碎裂声,他下意识地向窗户看去,果然看见一道人影从窗外的雨幕中笔直的冲进屋子。

费路西还看清了,人影的尖端是一把闪着妖异的颜色的利剑,这是一把淬毒的剑,剑尖所指之处正是二皇子。不容多想,费路西发力冲上前去,虽然快的有如离弦之箭,但看起来还是会慢一步,毕竟刺客是先动的。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二皇子作了一个十分怪异的动作,他猛然向后一躺,平平地摔了一个四仰八叉,十分的狼狈不堪。虽然难看,但是躲过了刺客的第一击。那刺客由于惯性连人带剑直直地从躺在地上的二皇子上方掠了过去,并没有碰到二皇子。

不过二皇子的危机马上又来了,刺客落脚的地点离二皇子仅仅只有几步的距离,只要一转身就能刺中二皇子。但刺客今天注定要失败了,刚才一击不中,耽误的时间足够让碰巧遇上这起刺杀的费路西冲过来。

事实上费路西早在刺客快落地时隔着数米的距离就尽力劈出了一掌,这一掌击出的真气结结实实地打中了刺客,那刺客刚刚落地站立不稳之际挨上这威猛无匹的一掌,身体顿时飞了出去,重重地撞到墙上又掉到地上,浑身鲜血直流。

他还没有死,费路西感觉到刺客还有气息,可是等费路西踩住对方的胸部时,他忽然断了气。费路西再一看,这名刺客的脸已经变成了绿色,他原来服毒自杀了。

“算你死的快。”费路西恨恨地收回脚,不成功就成仁,这往往是刺客奉行的准则。可是这个刺客看着很眼熟,费路西又仔细地辨认了一下刺客已经发绿的脸,突然发现他不就是那个被砖头砸伤的少年么?这家伙肯定是早有预谋的,费路西想道,如果不是自己碰巧来了,二皇子恐怕难逃此劫。

二皇子的侍卫们也纷纷冲了进来,扶起了二皇子。那二皇子虽然没什么武技,但也接受过应付刺杀的训练,刚才那千钧一发之际的向后平躺就是训练的动作,结果争取了一秒钟的时间,保住了自己的性命。

“撒多大人,这个绿脸人是谁?你认得么?”二皇子气呼呼地问。

“这个……”费路西说:“在下也不认识。”

“一定是我那个没人性的哥哥派来的!”二皇子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大皇子。

费路西谨慎地说:“在下不敢妄言。”

这时候二皇子的侍卫统领在二皇子耳边说了几句话,听得二皇子不住点头。

“好,你带人守在门口,不管谁来打探消息,一概不准泄露情况,尤其是关于我的是死是活的问题。”然后又对费路西下令道:“我现在不便出去,麻烦你替我去向母后通报一下情况。”

费路西顿感头疼,单独面对皇后一直是他竭力避免的事情,他实在不想去。二皇子看费路西面有难色,奇怪地问:“你有什么为难的地方吗?”

“没有,在下这就去。”费路西无奈的告辞了二皇子。

那个侍卫统领在二皇子耳边说了些什么?费路西边走边想,大概是引蛇出洞一类的话吧。想着想着,费路西来到了皇后的房间门前,通报之后被侍女领了进去。

皇后正端坐在一张高背椅上和人闲聊,费路西上前行礼道:“在下有紧急机密的事情报告。”

旁边的人闻言知趣地退出了房间,关紧了大门。

皇后表情复杂地对费路西说:“想不到撒多大人会主动来见我啊。”仿佛有嘲笑费路西以前没胆量的意味。

费路西不敢直视:“如果你知道了你儿子遇刺还会不会这么乱扯。”他想道,嘴上说:“二皇子殿下方才遇刺……”

“啊!”特沃皇后不禁惊呼。

“二殿下安然无恙,皇后但请宽心。”费路西连忙说:“小臣奉殿下之命特来汇报。”

“哦。”皇后下意识的轻拍胸脯:“知道是谁做的吗?”

费路西回答说:“小臣不知道,凶手已经自杀身亡。”

皇后注视费路西问道:“大人武力无双,莫非是你救了小儿的命?”

“殿下吉人天相,自有真神庇佑,小臣不过顺手之劳而已。”

皇后忽然夸奖费路西说:“我记得撒多大人是一个聪明的人啊。”而后语气一转道:“难道大人真的看不出来凶手是谁指使的吗?”

费路西明白皇后想要他表达些什么,但是费路西并不去接这个碴,只是说道:“恕小臣愚昧得很,在下实在看不出来。”

“哼,这种事情除了大殿下还有谁能做得出来?你难道真不知道?”皇后见费路西一味装傻,就直接挑明了说。

费路西沉默不语。

“你为什么不说话?”皇后问道。

费路西苦笑道:“天家之内事,小臣不敢多言。”

“好一个不敢多言哪,但我偏要你多言。”皇后说:“你是目击者,又是这个地方的主人,你去查一查最合适了。我要命令你去调查,我想你一定查的到什么吧。”

费路西心里叫苦不迭,皇后这摆明了是叫他想办法去指控大皇子,甚至……不惜去造伪证。对于并不愿意死心塌地的投靠某一方,只想左右逢源的费路西来说,这是百分之一百的苦差事,搞不好就把双方都得罪了。更何况这是皇家的家务事,一个不小心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其实,他也不认为大皇子会这么干,现在根本没这个必要,还没到鱼死网破的地步。

皇后轻轻地说:“大人似乎不太愿意啊。”停顿一下继续说道:“我记得还有一段关于大人的魔法影像在我这里保存着呢。”

费路西脸色一变说:“皇后的意思我听不明白。”

特沃皇后有点后悔,刚才一时忘记了费路西是吃软不吃硬的人,实在不该用要挟的手段。

“我知道一个传闻。”费路西用怜悯的目光看着皇后说:“皇后好像是帝国头号叛徒翰姆的女儿呀。”

“胡说!怎么可能?”

费路西接着说道:“怎么不可能?那个翰姆曾对我说他女儿的腰间有一颗红痣,这个秘密几乎没人知道。”

皇后惊疑不定,差点就伸手去捂住自己的腰部,脸上也泛起了红晕。

费路西其实并不知道皇后的腰间有没有红痣,刚才纯属故意出言惊吓,藉此察言观色也猜出了十之八九。

“嘿嘿,其实我也不知道这些乱七八糟的传闻是真是假,但是真的也好,假的也好,只要一传出去,总会起到作用的,这情况下真假倒是无所谓了。最好不要传出去,否则我想人们不会接受一个大叛徒的外孙做皇帝吧。”

费路西的话具有极大的杀伤力,皇后本来一直认为自己是特沃家的女儿,她也不清楚费路西这是胡编的谎言还是真正的事实,但是看费路西煞有介事的侃侃而谈,她不禁产生了莫名的害怕。不明不白、似假还真的流言蜚语绝对不能出现在这关键时刻。更何况,她的腰间的确有一颗红痣。如果让天下人都来注意自己的身体,那又是何等的奇耻大辱?当年翰姆对费路西说起他女儿时,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女儿是什么身份。如果他知道了,那还会不会对费路西说呢?

费路西又很恭敬的说:“皇后放心,在下一向与人为善,绝不是胡乱狂吠的小人。只是万望皇后不要逼小臣去作自己所不愿意做的事情。”

“大人当真不愿意帮忙么?大人可否知道,一旦我的儿子能藉此压倒大殿下而登基,大人就是一大功臣,荣华富贵唾手可得。”

“虽然俗话说富贵险中求,但在下并不是热衷这些的人。”费路西边向外走去边说,不过估计这句违心的话没什么人相信,包括他自己。之所以这么说只是因为费路西现在并不信任眼前的皇后。

皇后看着费路西的背影,这是费路西第二次给她难堪了,但是为什么她就是恨不起来费路西呢?

费路西出门来到走廊上,叹一口气,不知道今天在皇后面前说穿了秘密是不是正确的做法。他想起了这样一句话:如果你知道了别人的秘密,那么你不是他的同党就是他的对头,否则你就不应该知道这个秘密。

二皇子的房间门口附近已经聚集了许多人,但是被侍卫挡了驾,而这里面什么消息也不透露出来。人们议论纷纷,很多人都想起了一个“死”字。正常情况下,如果被刺杀的人安然无恙的话,必定会早早现身安抚人心,而到目前为止,二皇子还没有露面,不免让不知真相的人有些不祥的感觉。

费路西冷眼旁观,心里对二皇子的弱智般的策略嗤之以鼻,事情哪有这么简单?这个二皇子当真只是个深宫里长大的少年人啊,思想比较简单。

“大人。”温德沃夫警官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费路西身边:“你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费路西目光没有离开人群,但回答说道:“不是二皇子遇刺么。”

“结果呢?”

费路西笑笑说:“你还记得你来到这里的时候碰上一个被从天上掉下的石头砸伤的少年人么,凶手就是他。”

“是他?!”温德沃夫很惊讶。

“你在庄园好多天了,而且你也正是负责这个的,你可曾看出他有什么可疑的举动吗,或者说他还有什么同伙?”

温德沃夫想了想,吞吞吐吐地说:“这个……我只觉得他和拉万管事很接近。当然,这只是我的个人感觉。”

“哦,对了,当初也是拉万做主把这个少年留下来的。”

温德沃夫说:“大人不要太多心吧,拉万管事大概也是看那少年孤苦伶仃的十分可怜就留下了他。”

“不是我多心。”费路西转过头来说:“你可以站在那个少年的立场考虑一下问题。有人预谋在这里刺杀二殿下,这是可以肯定的事实。既然想做这件事情,首先杀手需要混进我的庄园。而杀手,也就是那个少年那天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就来了,想必他当时大概有混进来的把握。为什么他会有这个把握,最大的可能性就是我们庄园内部有人接应他进去。而接应他的人会是谁就需要我们自己猜一猜了。至于他被砸伤,那只能算是一个突发的意外事件,他也就趁此顺水推舟的混进来了,而且一混进来就因为有人帮忙而留下不走了。”

“可是大人你没有直接证据表明有内线。”

“我要是有证据还会在这里跟你废话?”

费路西又想起了那天进城后被莱维元帅的侍从官克雷森中校叫住的事情,克雷森中校为什么会那么碰巧遇到他?难道也是庄园里有人泄漏了自己的行踪?如果协助那个绿脸少年混进来的人和泄露自己行踪的人是同一个人,而且假设这个内线听命于某个大人物,那就可以从逻辑上反推回来:是这个大人物指挥内线进行各种活动的,包括帮助刺客混进庄园。更进一步的说:刺客就是那个幕后的大人物派来的。而这个大人物必然与当时知道费路西行踪的克雷森中校有着最密切的关系,很显然,他就是莱维元帅!想起那天晚上元帅的话,费路西越想越可疑,只是猜不透元帅的动机。

费路西回到自己的房间,在门外遇到了碧心。难得碧心也会关心外事,她问费路西说:“那个该死的二皇子到底死了没有?”

“呵呵,这可是机密。”费路西炫耀说:“来,我悄悄告诉你。”他凑到离碧心很近的地方低声说:“没死。”

“哼。”碧心说:“恶人长命。”费路西开玩笑说:“不就是多看了你几眼嘛,至于你这么诅咒他。”

“你懂什么,我的直觉告诉我他要打我的主意。”

费路西不服地说:“我知道你精神力量强大,但我就不信你能看透别人的心理想法。”

“那当然不可能,顶多也就是无限的接近于这个水平。不过关于精神力和直觉这种东西你这个魔法白痴是不会明白的,我相信我猜测的八九不离十。”

费路西“嘿嘿”一笑说:“这是女人的直觉,跟魔法精神力有什么关系?女人在这方面一向都很敏感,我惊讶的是你竟然还保留着这种直觉能力,还能记得自己是女人。”

话音刚落,费路西顿时感到一股杀气,寒冷的感觉开始笼罩全身,他立刻跳出十步外,连忙道:“开玩笑的,开玩笑的!别动手啊。你看你的脸都变得跟那个刺客一样绿了。”

“脸……绿?”碧心收回了自己的魔法能量,问道:“那刺客脸变绿了?是不是开始深绿,后来变成浅绿了?”

“是的,这家伙挺果断,一击不中就服毒自杀了。”

碧心忽然很有兴趣地说:“尸体在哪里?你搬过来,我看看。”

“你为什么对这个有兴趣?”

“那未必是服毒自杀,很可能是传说中的一种假死魔法。因为这种魔法用处不大,所以据说已经失传四百多年了,没想到会在这里出现。”

“假死?”费路西一时间接受不了,竟然是魔法,还是据说已经失传的魔法,难怪碧心对这个有兴趣,想来能让碧心感兴趣的东西也只有魔法了。

“你能弄活吗?”

“我看过这方面的书,如果真的是假死魔法,几分钟内我就可以救活他。但要真的是服毒自杀,我就没办法了。”

“你等着!我就把尸体搬过来!”费路西飞快的不见了人影。

二皇子还傻乎乎的在那里引蛇出洞,费路西也不管他,叫了几名手下找了个大麻袋把绿脸人尸体装起,搬到了他的卧室内部的一个密室里。

碧心走到尸体前面,拿着一根棍子拨拉了几下尸体,不知道研究什么,反正费路西看不懂。随后嘴里叽哩咕噜的念了几句咒语,静立了一会儿,只见碧心手里的棍子已经变成通体雪白的冰棍了,碧心手持冰棍连连对着尸体猛戳,最后把棍子的顶端抵在尸体头部的天灵盖上,又过了一会儿,只听见尸体大叫:“冷啊!”一个打滚坐了起来,费路西心中大喜。

“喂!”费路西出声,把刺客的眼光吸引过来。

刺客疑惑地看着周围,再看看费路西,怎么和预想的不一样。“这……是什么地方?你又是谁?”

“你不必知道!”费路西说:“现在是我在审问你!你没资格问我任何问题。”

刺客终于确定了情况不对头,跳了起来。费路西冷笑一声,他同时举起了右手。刺客也是习武之人,他感受得到费路西抬起的右手所蕴含的力量。但在刺客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之前,他的身体就产生了剧烈的振动,然后猛然下沉。再等刺客的思维恢复正常时,他发现自己已经倒在了地上。

刺客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下意识地伸出了手掌,凶狠地盯着费路西。怒发冲冠的刺客冲向费路西,这一式极其凶猛,大有一往无回的气魄,换个武技一般的人至少也得手忙脚乱一番,但是他的对手是费路西,帝国传说中号称无敌的费路西。

费路西侧身轻松闪过刺客的冲击,右手挥出一记上勾拳,这看似最简单不过的一招,在费路西手里却有着惊人的威力。那刺客扑空后,凭经验知道费路西闪过了,本想顺势横扫,但是只见到银光一闪他的身体已经飘起来了。

费路西的上勾拳毫不留情地把刺客卷到了半空中,狠狠地撞到屋顶,以那刺客的能力根本不能与费路西的力量对抗。随后刺客的身子又结结实实地摔到了地上,动弹不得。这刺客功力本也没这么差劲,但是刚从假死中苏醒过来没有恢复,竟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回答我的问题!谁派你来的?”费路西问。

刺客还没说话,碧心却冒了出来:“回答我!假死后你现在还剩有几成功力?”刺客彻底被这一对男女搞糊涂了。

“碧心小姐,不要捣乱。”

“撒多先生,不要妨碍我研究。”

费路西恨恨地瞪着碧心。经过一番交涉,费路西终于以回到海原后多拨出经费给魔法协会为代价取得了讯问优先权。

“我……是乌季诺里大人派来的。”刺客嗫嚅地回答费路西说。

乌季诺里,目前经济派的领袖人物,支持大皇子。这跟费路西的推论有出入,费路西本来挺怀疑莱维元帅的。是刺客说谎还是他推断错误?还有一种解释就是莱维元帅和经济派已经形成同盟了,这样也是可以理解的,莱维元帅说到底也是军人,需要有政治上的代理者,而经济派则需要军队势力来对抗门阀派。

费路西皱眉想了想,发现了一些破绽,又问道:“既然能被派来刺杀皇子,说明你应该是顶尖的杀手。一个顶尖的杀手为什么连不成功就赴死的胆量都没有,而采取假死的法子,这不像是高级杀手的作风,很难让我理解啊,你故意假死有什么目的?”

刺客沉默不语。

“哼,你以为不说话我就猜不出来了吗?假死的目的不外乎是贪生怕死,或者留下自己的活口去指证别人。如果贪生怕死这一点可以排除,那我就可以肯定是你的幕后指使者要你利用假死保住你自己的命,从而在关键时刻活过来搅局。你的第一个回答说:是乌季诺里大人派你来的,我几乎可以确定这是你事先捏造好的台词,你假死的目的大概就是为了在某个时刻说这些东西!”费路西嘲笑刺客说:“现在你已经没有询问价值了,虽然你只回答了我一个问题,而且还说了谎。我先出去,看看究竟是哪一位高人对你最关心。”

刺客愕然看着费路西走出去。

第四章费路西的觉悟

克雷森中校躲在一个僻静的角落里远远的对费路西做个手势,示意费路西过来。

费路西走过去,克雷森中校看看左右没人,问道:“里面什么情况?”费路西想了想,如实回答说:“刺杀未遂,刺客死了,殿下平安。”“刺客失败了啊。”克雷森的语气怪怪的。

“是啊,我碰巧遇到了,救下了二殿下。”

中校失口说:“哎呀,大人不该多事。”

“你这是什么意思?”

克雷森立刻顾左右而言它。

费路西起了疑心,说:“请阁下带我去见元帅大人。”

克雷森还想拿捏一下,但是被费路西的眼神刺的心里难受。他也曾奉命调查过费路西的性格、行为——当然是奉莱维元帅的命令,知道眼前这个家伙行事非同常人,自己只会徒惹难堪,只好领着费路西朝楼下莱维元帅的房间走去。

费路西当头问道:“元帅大人可知道上面发生了刺杀事件?”

莱维元帅说:“当然知道了。”

“元帅大人可知道殿下幸免于难?”

莱维元帅用询问的眼神看了看克雷森中校,克雷森上前说:“因为撒多大人挺身相救……”

费路西冷冷地说:“忽然间在下觉得这跟元帅大人有关系呢。”

“你为何会作此想?那一点像是我做的?”

费路西一摆手说:“这个先不提,在下只知道,在这里进行刺杀活动无异于拆我的台。假如殿下死在我这里,在下也难逃池鱼之殃。”

“你大可放心,有我为你开脱,绝对无事。”

怎么今天每个人的话好像都不可信,费路西想。

“在下希望得到明确的答覆,这个刺客究竟与元帅大人有没有关系?”

莱维元帅问道:“刺客是不是一个绿脸人?”

“没错。”

莱维元帅沉默了一下,缓缓地说:“这是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其中的内情一言难尽。但我可以说,这个刺客不是我指使的。”

“那么大人应该知情了?”费路西追问道。

面对费路西咄咄逼问,莱维元帅终于有些不悦了,敷衍说:“撒多将军不必知道这么多吧,难道信不过我么?”

费路西说:“那元帅大人是什么意思?我家里有杀人事件,却让我装傻。而大人你给的担保又何等的虚无缥缈?大不了我把我所知道的和我的一些猜测全部公布出来,让众人自己判断。不要忘记,这是在我家!”

当年牺牲之前的巴齐曾经说过一句话,费路西可以当一个好上司,却绝对不是一个好下属。莱维元帅说什么也是费路西上面的人,却被费路西这样穷追猛问,这个费路西简直没有一点身为下面人的自觉。

莱维元帅有些后悔当初把费路西拉上自己这条船了,本意是有别的用处,而且是大用处。另外,他的确有自己的一系列计划,这是不能引人注意的,如果让费路西在中间一通胡搅,闹得大家都注意自己,那还搞什么。

天知道这个费路西到底是为什么疑神疑鬼地就怀疑起他了,自己并没有透露半点风声给他啊,就算他听到了一些风声,也该去怀疑大殿下、乌季诺里他们才对,难道费路西真有什么神通掌握了一些东西?

费路西看莱维元帅有些松动,又说:“刺客已经在我手里了,好像还是个大活人……”

这句话才真正的让莱维元帅震动,这个秘密竟然让费路西识破了,而且费路西已经抢先抓走了刺客。看来敷衍是敷衍不过去了,面对费路西,莱维元帅有种无可奈何的感觉,甩不开,杀不掉。

“你何必一定要知道这么多,其实你知道了也没什么用处,况且秘密知道的人越少保险系数越高。”莱维元帅低声说:“关于我的计划,主要有以下几点:故意接近经济派,假意与之结盟。煽动他们刺杀二皇子殿下,协助他们进行准备,并且在小范围内放出一些经济派打算刺杀二皇子风声。二,除掉二皇子,故意制造指向大皇子殿下的证据。三,阻止大皇子登基,这应该不难,因为大家都知道他暗杀了自己的弟弟……”

难怪会传出经济派和大皇子暗杀二殿下的风声,费路西问道:“这个绿脸刺客今天刺杀二殿下,究竟是谁的指使?”

“他是乌季诺里副宰相的人,本没有接到暗杀的指令。但是被我收买了,所以今天才会下手,这样可以更让大家去认定是大殿下那边的人干的。”

费路西又发问说:“如果要制造政治压力迫使大殿下放弃皇位,那需要很强的政治能量,大人办得到吗?”

“这没问题,尚书阁的人是我们的真正盟友,因为他们的势力最弱,更依赖于我们,我们不用担心他们反咬一口。此外,如果要打倒大殿下,想必门阀派的人会很乐意帮助的。还有军队,这次随同送葬队伍出动的军队除了皇家近卫军,其余的二万人都是由我负责选拔,所以挑来的官兵都是自己人率领的,随时可以发动。”

“哦,那第四呢?”

“第四,扶持特雷迪亚侯爵登基。当两位殿下都不存在登基的可能性时,特雷迪亚侯爵就当仁不让的是第一继承人。我说的这一切都计划在回到城里之前完成。”

听完莱维元帅的秘密计划,费路西一下子明白了很多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莱维元帅的计划简单地说:就是拉拢三大派中最弱的尚书阁势力,假意结盟经济派,想办法挑起经济派和门阀派的纷争而渔翁得利。

“现在出了问题。”费路西说:“我好像不该去救二殿下,如果责怪的话只能怪大人不早点告诉我这些计划。”

莱维元帅很严肃地说:“不是不告诉你,是你根本就不应该知道这些。现在你知道了,那随之而来的就是义务和危险。这不是让你随便听听就完,你既然知道了内情,那就彻底是我这边的人了,如果你心生不轨,我自有办法对付的。”

费路西说:“其实在下还要感谢大人,现在我觉得当演员比当观众有意思。既然二皇子这次没有死掉,那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办?”

“目前不宜再行动,待我思考一下。”

“在下也需要思考一下。”费路西走之前说。

这场春雨下的并不久,过了中午就停了,于是国葬队伍重新上路。在上路之前,皇后特意当众嘉奖了费路西,并且许诺说回城之后另有重奖。而且作为对他救护殿下的奖励,费路西被准许随从队伍前往皇陵参加皇家葬礼。

至于刺杀案,就责成几个警官去查了。费路西同情地看着温德沃夫,刺客被他藏起来以备后用,温德沃夫恐怕查一辈子也查不出什么来了。这家伙铁定又要多一次失败纪录,降职的厄运又会徘徊不去。

队伍浩浩荡荡地重新出发,向着东南方向而去。路上雨停初晴,空气清新,凉风拂过费路西的脸,他看看四周广阔的原野,再眺望远处的士兵,心中一动,来到莱维元帅的身边。悄声说:“大人,现在是个好机会。”

莱维元帅看看周围,问道:“你说什么机会?”

“现在这支队伍孤悬野外,别无援军,而且人心不齐。这些直接贴身保护的近卫军数量又不是很多,周围一派平川也无险可守,这是个下手的好机会。大人可指挥东、西两侧的部队在此刻发动政变,以武力决定皇位的归属。如果等这些人到了行宫而有所依恃,一般的部队只能宫外驻扎,那时候动手就困难的太多了。”

元帅皱眉看着费路西,怎么费路西的心情比他还急迫,热衷得好像太过头了。毕竟还是年轻人,沉不住气啊。“不妥,两位殿下至今仍是众人心目中的第一皇位继承人,现在师出无名。更何况陛下还未入土,贸然动手只会理亏气短,对举国上下臣民之间不好交代。还会给了潜在的敌人以口实,很可能为激起以后新的纷争埋下伏笔,这违背了我们的初衷,对今后帝国的发展没有好处。弄不好会引起帝国动荡的事情,我们不能去做。”

费路西口若悬河般的煽动莱维元帅:“元帅大人,你贵为两军部首席大臣,政治并不是你的强处,唯有武力才是你可以取胜的根据。你的计划一直都是以政治手段为主与众人周旋,你想图谋用最小的代价获得想要的结果,这无异于舍近求远啊。比政治,那绵延数百年的门阀势力和经济派势力无不强势,如果大人觉得用武力作后盾,外加那个什么尚书阁的人在前台声援就可以摆平一切,这是大错特错了。武力不仅仅是后盾,必要时还要用出来才能发挥他的作用。”

“你的想法太天真,不必再多言。我忠告你一句,过于心急只会坏事。”

意见被无情拒绝的费路西悻悻地走开了。“这个老元帅不愧是干后勤军务出身的,做事唯图谨慎求全。难道年纪大了的人都缺乏去冒险的胆量吗?”

不过费路西发现,元帅和他有本质的不同,如果说费路西纯粹为了自己,那老元帅好像是真的有为国为民的精神……两种目的完全不同的人能在一条道路上走下去吗?

莱维元帅对离开的费路西摇摇头,这个年轻人野心勃勃不甘蛰伏,他的身上又具有相当多很优秀的因素:个人力量强大无匹、思维缜密、果敢而有冒险精神、完全独立不依赖于他人的人格……最重要的是他年轻,大约还有不可限量的上升空间。更值得注意的是,他似乎漠视一切常规。

“他不会成为我这种人,他可能会变成不可驾驭的祸害。”莱维产生了这样的预感:“现在到底是我指挥他还是他在利用我?”

天知道费路西刚才是真心的建议还是试探,大约半真半假的可能性更大一点。费路西和莱维元帅心态不同,有句话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而费路西就是这个说的人,他所建议的政变、杀人等等在他那里也仅限于说说,并不要他自己动手,所以才显得费路西大胆。

从莱维元帅的角度去看,一切都需要自己去做,出了差错负责任的也是他,所以难免会瞻前顾后、踌躇再三。

由于刚才那场阵雨的耽搁,队伍直到天黑后才到达皇陵旁边的行宫。这座行宫装饰十分的简朴,但是很大。一干人等今夜在此休息,而国葬将会在明天举行。

队伍散后,众权贵各自向自己的房间走去,这都是早就安排好的。唯有费路西无处可去,因为他是临时插进队伍过来的,事先没有给他安排。费路西尴尬的呆在院落里,还好这种尴尬没有持续多久。

“皇后召见撒多·费路西大人共进晚餐。”一个太监过来说。这也是对有功之臣的礼遇。

皇后坐在餐桌的顶端,左边是她的儿子二皇子殿下,右边是她的弟弟特沃·欧维上将,这看起来更像是一场家宴。费路西坐下后,菜一道道的上来,大家边吃边谈,逐渐谈起了东南的风土人情。

“听撒多大人介绍,东南真是一个很不错的地方,有时间可以去那里看看。”皇后说,脸上露出向往的神情。

费路西咽下一口食物说:“皇后光临乃是我们的荣幸,小臣必当竭力欢迎。”

“呵呵,任何时候吗?”

“当然,皇后无论何时驾临,这都是无上荣光。”

皇后瞟了一眼二皇子,说:“如果以御弟的母亲的身份去呢。”

费路西脑子转了好一会儿还弄清楚这句话的意思,御弟的母亲?那二皇子是御弟了,换言之,只有在大皇子登基的情况下二皇子才有可能成为御弟。那皇后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这是为自己儿子可能的失败找后路啊,恰好欧维上将也在南方镇守多年、手握重兵。假如二皇子争位失败后跑到南方,就很可能要打内战了。

费路西奇怪地笑笑说:“在下欢迎的很。”

费路西在莱维元帅那边信誓旦旦,在这边拉拉扯扯,就像花心的男人处处留情一般。政治嘛,也就这么一回事,每个人都心知肚明,游戏也就是这么玩的。只要大家不撕破脸,什么话都好说。

天色已晚,作为灵堂的大殿里仍然灯火通明亮如白昼。费路西从灵堂前面走过时,透过宽阔的落地窗户看到了里面一个孤独的人影,费路西知道那是守灵骑士。

今夜祭拜一次八世皇帝陛下吧,这是最后一个晚上了,费路西想道。他走进大殿,只见那守灵骑士虽然脸色疲惫不堪,但依然挺拔傲立,费路西也感觉得到对方所拥有的强大实力。

“是撒多大人吗?”

费路西吓了一跳,想不到守灵骑士会主动找他说话,之前他从没见过守灵骑士张嘴说话。“呃,我是。”

“听说大人从未遇到过敌手,我技痒不已,待日后可否切磋一二?”

“这没问题,我随时奉陪阁下。”费路西说:“阁下认得我?”

守灵骑士微微一笑说:“北伐之时,在下随御驾鞍前马后,得缘识得大人,已经不知道多少次看到过你了,而你倒是没注意过在下,不过你却不太像是当初的你了。”

“此话怎讲?”

“你没有了当初的锐气。我还清清楚楚地记得那次你据理力争,惹得陛下天颜大怒,手掷玉玺砸伤你的事情,现在你还会这样去做吗?”

费路西说:“在下年少冲动,让阁下见笑了。”

“我侍卫陛下十余年,冷眼旁观世态人情,其间见过的大小权贵多如过江之鲫,但是很少有给我留下印象的,你可知道为什么?因为这些人没有自己独特的灵魂,在某种意义上看起来都差不多,千篇一律的东西岂能给人以深刻的印象?”

“灵魂指的是什么?”

“灵魂,指的是人的信念、准则这一类的东西,它具有很大的不确定性,因而我也无法精确的告诉你这是什么。有句话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如果普遍情况是这样的,那一个个的逐利之徒在我面前又有什么不同呢,所以我说这等人没有自己的灵魂。假如一个人,以‘利’为判断一切的原则,以‘利’为决定其行为的准则,他必然陷入为了利益而利益的小圈子,导致的结果是目光短浅,缺乏大胸襟、大气魄,这样能成大事才怪。

你翻翻史书,看看古往今来的英雄人物,他们又是如何拥有自己的灵魂的,不说品格高尚的英雄,即使是人品逊色的枭雄人物,也不会是被‘利’牵着鼻子走的人。欲图大业者,切忌陷入狭隘的利益之中不能自拔,当登高望远,以更宽广的眼光观察一切。这样的人,只会用行为去追逐利益,但不会让利益统治自己的思想,因为他的思想里有他自己的灵魂。

我为什么说这些?如果说当初的大人虽然有很多不妥当的地方,但也能让我印象深刻,而现在,你往那些权贵们中间一站,我还能分辨出你吗?你与他们那些人有什么不同之处?如果丧失了自我,你还能有什么?“

一番话说的费路西犹如醍醐贯顶。“多谢阁下指点,在下受教了。”

费路西神游体外般的离开了大殿,他反思自己这些日子以来的所作所为,当真有种“陷入狭隘的利益之中而不可自拔”的意思,自己有没有想过自己究竟在干什么?自己的目的又是什么?细细回想起他自己的所作所为,费路西忽然间觉得,原来那都只是小聪明,原来自己一直都只是在耍小聪明。啊,就像是练武走火入魔了的样子。这也许是一种盲从的心理,从未仔细想过他需要不需要去争取什么。他殚精竭虑的周旋于众人之间,一得一失总是牵动着他的神经,可是他又能得到什么具有相应价值的东西?一步登天那只有故事中才会有。

“你真是可怜啊。”费路西对自己说:“傻瓜般的往元帅身边挤,白痴般的建议半途政变,弱智般的胡乱与皇后周旋,愚蠢的像没头苍蝇一样乱撞。”

费路西猛然又返回身去,重新来到大殿找那位守灵骑士问道:“那究竟如何去拥有属于自己的灵魂?”

“这需要你自己去探索,其实芸芸众生,绝大多数人都不曾拥有过自己独特的灵魂。”

费路西又道:“刚才忘记问阁下高姓大名了。”

“陛下曾经赐号夜阳骑士。”

费路西再次离开。

不过几分钟后,夜阳骑士又看见了费路西站在他面前。“怎么又来了?”

“在下没地方睡觉,只好来这里陪阁下过夜了。”费路西说。

2月19日清晨,送葬大军再次出动,他们这次直接到了目的地——被青山绿水所包围环绕的帝国皇家陵园。神英王国、帝国的两代国王,四代皇帝,以及不计其数的太后、皇后、皇妃、皇子均被安葬在这里,如今又迎来了第八位帝王。

八世皇帝的陵墓早已建好,那巨大的墓冢完全衬托出了人的渺小,不过在费路西眼里这是一个很怪异的造型。一个一人多高的墓道出口正对着前来送葬的人群,里面想必一定堆积了数目繁多的金银珠玉。十几个人扛起八世皇帝的棺材缓缓地走进墓道里,皇后、皇子跟在后面进去,而其他的人都只能在外面等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进去的人都出来了。只听轰隆一声,一块千万斤的巨石落下,牢牢的堵住了墓道口。从此,八世皇帝就算是历史人物了,改称八世先皇,可是这九世皇帝却难为了,守灵骑士夜阳都不知道该向谁按照传统举行效忠仪式。

举行了一套繁琐的仪式后,送葬的众人都回到了行宫。八世皇帝一下葬,那么谁做新皇帝的事情就不能再拖下去了,一干人等聚集在大殿中。皇后上座,皇子两边,下面是监国委员会九人,其他的公侯权贵都靠外圈坐。

这是一场沉闷的局面,门阀派的人知道经济派的底细,经济派的人也知道门阀派的底细,他们甚至吵架都懒得吵了,肯定无果而终的。就在没人说话的时候,监国委员会中有一人站了起来,大家看去却是尚书阁首席尚书瓦伦贝,顿时都竖起了耳朵仔细听着,虽然尚书阁相对很弱,但是在门阀派和经济派相持不下的时候,尚书阁的意见恐怕分量不轻。

“我推举特雷迪亚侯爵继承大统。”

此言一出,大殿内的人除了费路西、莱维元帅等几个知情的人,基本都惊讶不已,嗡嗡的议论声回响在每一个角落。

费路西身份较低,站的位置最靠外,这倒有利于观察全场。他忽然明白了莱维元帅和尚书阁的打算,门阀派和经济派是一对互不相让的对头,他们肯定不接受对方的人选登基,如果有人出来提出一个折衷的人选,那两派或许就会考虑同意了,因为这毕竟比对头的人登基好。至于能不能成功,全看提出折衷人选的人的政治活动能力如何了。军队第一人莱维元帅加上占有监国委员会三分之一席位的尚书阁,这个阵容还是很可观的。

瓦伦贝尚书审时度势,看看情况差不多了,打算继续演说,却有人抢在了他前面。

“各位大人听在下一言。”费路西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大殿中间,他刻意运起真气发声,使得自己的声音盖住了一切杂音,从而霸占了发言权,其他人也只好听费路西说话。

“唯有陛下才有权指定皇位继承人,但此次陛下归天匆匆,没有示下继承者名号,只能另想他法。各位大人不要忘记,皇位是全帝国的皇位,当由全国的高贵人士在皇子中选择优秀人才推举出来,当年不是没有先例。我们几个人在这里坐井观天,企图包办帝位,岂不让人笑掉大牙?”

费路西的发言招来的是一片冷视,这里绝大多数都是久居京城的人,怎么肯甘心把对帝位的影响能力分给外省人。可以说没几个人会支持费路西的意见,但是也不好直接反驳,所以唯有冷场。

里面不多的几个外省贵族也不想在这时候出风头,也没有公开声援费路西。只是把瓦伦贝气的鼻子都歪了,酝酿了半天的说词经费路西这一打岔,早就没那气氛了。

“乱搞什么?”瓦伦贝尚书心里嘀咕着:“根本就是乏善可陈的陈腔滥调!”

“在下一番胡言乱语,徒惹诸位大人笑话了。这里大概已无在下这样糊涂人说话的地方,在下也只好就此告辞了。”费路西说罢径自离开了行宫。

莱维元帅迷惑不解,一夜之间费路西怎么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费路西自由自在地走在野外,现在的他轻松无比,什么帝位争夺战,都让他见鬼去吧。

首先,自己对这件事并没有关键性的影响力。第二,不管谁登基,对自己的日子好坏也并没有决定性的影响。自己忙乎了这么多天,现在想起来根本没什么用处。而自己当时却偏偏沉迷于此而执迷不悟,这是典型的自不量力,大概是因为当时自己投机取巧的心理太重了,总是妄想碰上好运气而一步登天。

分析起来,也许是因为费路西本来就是因为好运气而从一介平民爬上来的,这种幸运经历不免对他的心理造成了一定影响。但是人不会总是有好运气的,费路西庆幸自己及早醒悟了过来,没有陷入泥沼不能自拔。

“就是现在,行宫里的那群人除了一些真正有影响力的人,其余还不都是跑龙套的。”费路西想到:“人,还是踏实一点好。”

一辆马车从后面赶上来,车窗打开,露出一张老脸:“撒多大人可否上车陪我这个老头子聊聊天。”

费路西侧头一看,却是娜琪的爷爷方罗老公爵。这可是非同寻常的家伙,他的面子费路西不能不给,于是他就上了公爵的马车。

费路西坐稳后奇怪地说道:“公爵大人不在行宫商议国家大事,跑出来做甚?”

老公爵摸摸胡子说:“你不也跑出来了吗,可惜我的借口没你高明。想来想去还是你聪明,发表一通‘高见’后拍拍屁股走人了,大家都以为你是因为自己的意见得不到一个人的赞同而负气离开。这么好的主意我就没想到,弄得大家都以为我方罗胆小怕事而走人的。”

公爵口气和蔼可亲,无形间就拉近了与费路西的距离。

“哈哈,还是公爵大人高明,在下这点伎俩瞒不住公爵大人的法眼。不过大人你分量重如山岳,这等情况正是大人发挥作用的时候,大人为什么离开了呢。”

“重于山岳?你是在嘲笑我体重很重吗?”

费路西从未与方罗公爵这么近距离面对面地说话,却没想到老公爵竟会如此打趣他。“啊,在下怎么敢嘲笑大人,在下只是想说大人地位重要。”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公爵终于有点正经态度了:“本来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何必一定要强求到手,有失才有得啊。可惜大部份人根本醒悟不到这一点,徒生许多争端。如果大家都有你我这般的决心,哪还会有如此多的波折。从此以后,帝国多事矣。”

“待到新皇登基,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公爵斜视费路西道:“你别装蒜了,你能讲出刚才那一通话难道还看不出状况?外省和朝廷之间的关系估计要出问题的。”

费路西忽然想起了什么,从怀里掏了半天,拿出一封皱巴巴的信件。“这是娜琪小姐给公爵大人写的信,在下事务繁忙,一直未有空送上门,今天正好给了大人吧。”

方罗公爵接过去,把信件仔细的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这封信的内容主要是为费路西被军事法庭质询的事说情,虽然他心里隐隐有些失望,但面上不动声色。

“呵呵呵呵,有意思。”方罗笑了笑说:“这是一封迟到的信件,正常情况下早就该送过来了,怎么现在才到呢。你这个小伙子自尊心还真强啊。”

“在下斗胆问一句,信里都写了什么?”

方罗公爵恨恨地说:“写什么?当然写的你,难道还写我这个老头子。我的孙女说你惹上了军事法庭,叫我帮你摆平。没想到你大概是因为面子的原因,迟迟不拿出来找我求助,真是辜负了娜琪的好意。”

“在下觉得并不需要劳烦大人。”

“娜琪她过得好么?”

费路西说:“娜琪小姐在海原郡帮助在下处理政务,在下受益良多,绝不敢稍有亏待。”

“若不是她的父亲当初一念之差,否则我怎么会舍得娜琪远离身边白白便宜了你。”

两人一路上闲聊,不知不觉过去两个钟头。在太阳就快落山的时间,坎兹华特庄园到了,费路西告别老公爵下了车。回到庄园里,见到碧心说:“碧心小姐,准备走吧,明天启程回海原去。”

“早该走了,在这里太无聊。”

“是啊,很无聊。”费路西赞同说:“京城虽好,不是久留之地。”

费路西走之前当然还有些事情要办。

拉万被费路西叫到房间里,看到费路西的神色,拉万知道自己暴露了。

“我对不起大人。”

“我想知道是什么原因?”

“他们许诺把我的儿女送进高级学院深造,我不愿意让我的儿女失去这个机会。”

费路西说:“看来不是因为我做人有什么失败的地方,你走吧,别在我面前再出现。”费路西的心里说不出什么感觉,这是他的众多手下中第一个“对不起”他的,人心委实难测。

奉命查案的温德沃夫也在等费路西,他找费路西索要“尸体”。

“我真的没有什么尸体。”

“你胡说什么,我有无数的证人知道是你搬走了刺客尸体,你把它藏到那里了?”

“那不是尸体。”费路西说:“那是活人。”

温德沃夫兴奋地说:“活人!那太好了。”费路西警告说:“我可以把人给你,但是你要做好心理准备。”“什么心理准备?”“你可能会影响历史。”

温德沃夫愣住了:“你别吓我,哪有这么严重。”

“真的。”费路西拍拍温德沃夫肩膀说:“劝你不要插手这件事,把案子给别人破,听不听由你。”

温德沃夫心里不以为然,费路西这是吓唬谁啊。

第五章政变进行时

次日,刚从政争泥沼里解脱出来的费路西心情舒爽,他和碧心清晨就离开庄园,来到坎兹华特河的码头边,他们的船只在那里停留多日了。

还没有上船,费路西就闻到一股令人作呕的怪味。“这是什么味道?你都干了些什么啊。”费路西皱眉责问船夫。

“大人,这不能怪在下,船上的东西都是这位小姐买来放在那里的。”船夫解释说。

费路西把目光移向碧心,等待对方的回答。

“都是魔法试验的原材料,贝丝夫人指定要买的。”

费路西抱怨说:“这么难闻的东西还怎么让我们坐船?要坐十来天的。”

“你的忍耐力好差,典型的缺乏精神修为。”碧心说着,走进船去。

费路西在外面干瞪眼,只能再想办法了。两分钟后碧心忽然又迅速的重新出现在费路西面前:“我看还是另外找一条船。”

原来你的忍耐力也不过如此,费路西想。此刻一股模糊而嘈杂的声音突然间传进了费路西的耳朵,非常熟悉。费路西仔细的分辨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那是从东南方向传来的。碧心虽没听到声音,但也察觉到了异样的频率振动,奇怪的向东南望去。那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又过了一段时间,费路西耳边的声音逐渐变得清晰起来。听出来了,那是大军奔袭所特有的杂乱声,主要是马蹄声,费路西在战争中无数次听到过这种声音。费路西迅速地判断出,有数目不明的军队从东南方朝这里扑过来。

“啊,出事了!”费路西不禁脱口而出,声音夹杂着些许的兴奋,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不走了,我们回去看热闹。”

费路西猜想的不错,确实发生了大事。

纪元1002年2月19日夜晚,神英帝国军令部首席大臣、兼任军务部首席大臣莱维元帅伙同尚书阁首席尚书瓦伦贝、尚书科图卡、尚书托库在陵园行宫发动军事政变,推举已故八世先皇的弟弟特雷迪亚侯爵登基为帝。

这个夜晚发生的事情十分诡秘,真相只有不多的人心里明白。

当时,听从莱维元帅的两万中央大军团士兵均驻扎在行宫附近的临时兵营里。直接镇守行宫内外的是皇家近卫军的士兵,数目大约在八千左右。那行宫防御工事完善,相当于一座城堡,进攻行宫对于并没有带来重型攻城武器的两万政变军来说,无疑是很艰巨的事情。

是什么使得莱维元帅决定发动呢?这里有一个内幕,因为当初莱维元帅曾经假意答应与经济派结盟,所以经济派的领袖乌季诺里和大皇子殿下一直都把莱维元帅当成了自己人。

在那个夜晚,第一个企图发动武力解决问题的是大皇子和他的支持者,他们下令给莱维元帅召集军队,打算藉此击倒二皇子势力后登上皇位。莱维元帅的确照办了,但令大皇子和乌季诺里没有想到的是,莱维元帅根本就不是他们的支持者。

莱维元帅的如意算盘是:先与大皇子虚以委蛇,并以大皇子和经济派为内应打进行宫。然后以刀剑作威胁迫使两位皇子放弃帝位继承权,最后把特雷迪亚侯爵捧上皇位。

但他也失算了,他所依赖的那两万军队的军官中有大皇子的亲信,这个军官觉察到事情不妙,在莱维元帅的大军还没有出动时,提前给大皇子通风报信。所以莱维元帅、尚书阁尚书们、特雷迪亚侯爵悄悄出宫来到兵营,然后率领军队到达行宫大门外时,迎接他们的不是内应,而是皇家近卫军的抵抗。两万政变军和依靠行宫的八千近卫军激战半夜,谁也没有取得决定性的胜利。近卫军苦于自己人数的劣势,而政变军面对高墙深池准备不足,一时间也无可奈何。

陵园行宫有一个秘密出口,是为了预防意外事件准备的,还没有被政变军所发现。于是被困在行宫里的权贵们商定,由一位皇子奉领一部份近卫军从这个秘密出口冲出去,一方面到京城附近各兵营求援,一方面吸引部份政变军,减轻行宫的防守压力。还有一层更深的意思,那就是分散风险,万一某位皇子出了差错,还有另一位皇子稳定大局。

两位皇子谁出去谁留守,这个时候没时间让他们双方互相争论了,大家一致决定抽签。结果大皇子抽到了出击的签,不知道是他的幸运还是不幸。费路西所听到的行军声,就跟此有关。

费路西回去又爬上了坎兹华特庄园的塔楼,观察远方的动静。他的视野里出现了一支军队,只见远方大片大片的人影闪动,沿着大路朝着庄园的方向而来。马嘶人叫的声音在费路西的耳朵里愈加响亮,还伴随着急促的马蹄声、脚步声。

人影再近一些时,费路西看清了这支军队的标记,从他们的军装衣甲可以看出,他们是皇家近卫军。看到皇家近卫军如此狼狈的逃窜,谁都猜得出来一定发生了大变故。

这支军队当头而行的是一个年轻的大队长,那好像是费路西熟识的哈格。

正当费路西沉思入神时,近卫军已经到了庄园的外面。

“哦,神哪,为何如此的关照我,难道又要把我拖进漩涡之中?”费路西非常自作多情地对自己说。

看样子他们要进庄园了,费路西匆匆下楼向大门口而去。等费路西到了楼下,近卫军的官兵已经大批大批地闯进来了,同时急忙地开始布置防守,他们完全没有征询费路西这个主人的意见,费路西也很无奈。

费路西在人群中发现了正在指挥的哈格,走过去大声地问:“哈格,这是怎么回事?”

“费路西,事态紧急,借你的地方用用。”哈格正忙着,没工夫详细的回答费路西。

费路西不满意这个回答:“我要知道昨天夜晚发生了什么?”

哈格目光仍然注视着别处:“回头再跟你说。”

“让我来说明。”费路西背后有人插嘴说。

费路西转头看去,原来是大皇子殿下:“殿下也来了?小臣有失远迎,恕罪恕罪。”费路西与大皇子很少接触,嘴上不敢怠慢了。他又仔细得看看周围,很奇怪的是二皇子、皇后、一干大臣等都不见踪影。

“撒多大人有什么疑问可尽管来问我。”大皇子非常主动地说。

“在下昨日离开了行宫后,对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呢。”

大皇子简练地说:“事情很简单,有人发动政变,企图拥戴特雷迪亚侯爵登基。”

“是谁如此大胆?”

“请大人猜一猜看。”大皇子话里有话地说。

为什么让我猜?费路西不受大皇子的牵引,径自说:“小臣猜不出来。”

“莱维元帅,尚书阁那几个。”大皇子慢慢地说,一面观察费路西的表情。

“啊?!怎么会这样?”费路西做出非常不能置信、大惊失色的表情,把自己的演技发挥到了极致。

其实如果是这些个人发动政变,那倒在费路西的预料之中,并不意外。但费路西想起昨天的情况,莱维元帅似乎并没有匆忙发动军事政变的计划,为何突然就出了这些事呢,看来昨天他从行宫离开以后发生了一些让莱维元帅改变了想法的事故。还有一种可能,莱维元帅根本就早有计划,只是瞒住了他,这也不是没可能。

“在下斗胆一问,为何不见皇后和二皇子殿下呢?”

几句话间,外面已经杀声震天,另一方的部队也赶到这里了。这个时候,皇家近卫军士兵还没有全部进入庄园,尚在庄园大门外面的近卫军士兵就地与尾追而来的敌人开始了近身搏斗。费路西也看出来了,战斗将会围绕着大门展开,近卫军士兵要拼命死守大门,而另一方要竭力突破大门。

忽然有一枝箭射了进来并且掉到费路西和大皇子附近,大皇子的侍卫马上力劝大皇子进主楼去避一避。费路西也做戏道:“殿下千金贵体,不当在此亲冒箭矢,还请殿下进楼避敌。”

“既然撒多大人相劝,那我就进去。早听说大人骁勇善战,这些乱贼就有劳大人费力。”大皇子顺嘴就给费路西加上了抗敌的担子,说完后就进主楼躲避去了。

大门处被密密麻麻的士兵堵得水泄不通,费路西爬到了外墙上面,看到了庄园外面的景象,那数千人马持续的向狭隘的大门发动一轮又一轮的攻击,他们没有什么攻城破墙的器械,所以只能采取这种方式攻门。

如果大门被攻破,战斗也不会就此结束,剩余的近卫军仍然可以据守主楼抵抗,只是苦了费路西,他的财产要遭受不少损失。事后一定要索取国家赔偿,费路西想。

咦!高墙外下面有人朝他招手,费路西定睛看去,认出那是莱维元帅的侍从官克雷森中校,他招手做什么?克雷森中校显然是把费路西当作了自己人,暗示要费路西搞些动作帮助政变军。

领会了对方的意图,那费路西可犯难了。如果他早晨不那么好奇,上船走人,现在就不会处于这种两难境地。这一回来把费路西推到了风口浪尖上,还想靠无所作为蒙混过去不太可能了,再这样的话,费路西恐怕会被所有方面的人视为敌人而排斥。他该帮助哪一边?

纪元1002年2月20日,坎兹华特庄园的墙头上,费路西面临自从出生以来最大的赌局。

哈格大队长大喊大叫着指挥防御,嗓子都快冒烟了。不知过了多久,大门外的政变军暂停了攻势,退后重新集结准备新的进攻。哈格暂时松一口气,他偶一抬头,却看见了站在墙头发呆的费路西,他顿时产生了像是吃饭时被噎住了一样的感觉。

“费路西!你给我下来帮忙!”哈格冲着墙头大吼。

费路西慢条斯理的下来,节奏缓慢得和此时的情景完全不合拍。

“你们要在我这里打到什么时候?”费路西用事不关己的口气问道。

“援军到来为止。”哈格说:“方才我们一路上已经派出了十几个人脱离队伍向各方求援去了,因为敌人追得实在紧,所以我们就来到你这儿据守待援。”

“噢,看来还有的打,我出去了。”

“好的……什么?!你要出去?你出去干什么,为什么不留下来帮忙?”哈格厉声质问道:“难道你打算去投奔莱维那边做乱臣贼子?”费路西顾左右而言它:“大家都是成年人,不要说得这般难听么。”

“撒多·费路西!皇家对你有无数恩德,今日的你难道都忘记了吗!”

“嘘,这么大声音干什么。”费路西声音变得很小:“我去当卧底。”

哈格惊愕地看着费路西,不明白费路西异想天开的想什么。

费路西开了一个并不好笑的玩笑:“我不跟你多说了,以你的智商,很难理解我的作为。”走之前又说道:“你呀,就老老实实在这里当你的皇家打手顺便等着我的好消息。记住,如果顶不住了就暂时投降,千万不要干出自杀殉国的事。要知道,事情总是会有挽回的机会。”

哈格目送费路西走出大门去,此刻两军都在休整,否则费路西想出去可要大费一番周折。哈格虽然是一个直肠子的人,想问题不会拐弯抹角,但是他并不笨。即使这样,他仍然看不出费路西的此刻的心思,也不知道费路西刚才的话值不值得相信。

在这种危险关头,每个人都是可以被怀疑的,很难能找到能够信任的人。

哈格对费路西也一样,谁知道费路西这一去后是敌是友。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无论如何哈格也拦不住费路西,所以有自知之明的哈格干脆就放费路西出去了,免得万一在这里撕破脸面后发生对大皇子不利的事情,那费路西的武力不是一般的恐怖。

克雷森中校奉元帅命率领数千军马追杀那支从陵园行宫里跑出来的队伍,他并不知道自己追杀的这支队伍里都有什么重要人物。

“大人,有个人从里面出来了!”旁边一个军官指着坎兹华特庄园大门对克雷森中校说。

“是费路西大人出来了。”克雷森大喜道,但他的眼光上下巡视一遍,发现费路西两手空空,而且费路西背后的近卫军官兵没有任何变化,所以又变得有点失望。

“你是不是很失望啊。”费路西对克雷森说。

“不敢不敢,在下只是没想到大人突然出来了。对了,庄园里面都是些什么人?这个大人应该知道吧。”

“又让你失望了,我不知道。我也是刚从别的地方回来,只看到一部份人进去里面的主楼,并未看清是谁。而且主楼也被封锁了,我进不去。”

“这么说来还是有大人物在里面。”克雷森说:“对了,元帅大人曾经关照过我,如果遇到了大人你,要请你迅速过去。”

这正合费路西的心意,费路西就是想去莱维元帅那里。“我这就去,借我一匹好马。”

陵园行宫外,莱维元帅心急如焚。从昨天夜晚到现在为止,已经连续攻打行宫六七个小时了,仍然没有打进宫去。从战术角度讲,打进宫有两种方法,一是破门而入,二是越墙而人。这两种打法莱维元帅都进行了,但到现在还是没有结果。

那皇家近卫军的素质明显比中央军团的官兵们强,他们虽然人数少,但是依靠行宫工事倒也挡住了政变军潮水般的进攻,政变军的战绩也仅限于把宫外的近卫军挤压进了宫里。

莱维元帅一开始并没有想直接攻打城墙,因为起初政变军为了避嫌没有携带攻城武器过来,但后来他看到宫门的战斗呈现拉锯状态而久久不能取胜,也不得不赶鸭子上架般的派兵去爬城墙。

可是困在行宫里的大人们对这招早有防备,这些大人们都有自己的侍卫,他们抽调了相当数量武技高强的侍卫堵在墙头上,政变军士兵上来一个被杀一个,始终无法取得立足之地,也无法形成人数优势打倒这些高手,更别说翻越城墙过去了。而莱维元帅这边有武技的人上去了也不是那些高手的对手——这些高手可都是被选拔来保卫皇亲国戚的人。

莱维元帅知道,时间不属于他,越拖下去越是不利。一旦有保皇子的强援到来,他就面临背腹受敌的局面。他必须要赶在前面进入宫里,制造既成事实,到时候就不怕任何援军了。现在的胶着局势则是让元帅难受的,他已经无力再发动更强的攻势了。

表面还十分镇静的他汗水不断从脑门处渗出来,却顾不上擦一擦,失败的阴影开始在他心中徘徊不去。在这个丧气的时刻,元帅想起了费路西,也想起了从坎兹华特到行宫的路上费路西那似乎贸然的建议。如果当时采纳了费路西的建议在半路上就发动政变,那还会有现在的僵局吗?

“如果费路西在这里就好了。”莱维元帅叹道:“凭他的实力完全可以冲上墙头杀开一个缺口或者破一处宫门而入,这样僵局就会被打破了。”

费路西从坎兹华特庄园策马狂奔而去,他在马背上也没有闲着,脑子精确的计算着时间。凌晨两点钟政变军对行宫发动攻击,大皇子早晨六点从行宫跑出来,七点十分到达坎兹华特,顺便在六点到七点这段时间里,派出了一二十名骑兵向附近军营求援。

费路西早就研究过京城附近的地图,估计这些求援的骑兵以全速冲刺的速度到达附近的一些兵营需要花费一到两个小时不等。也就是说:求援的骑兵大概在八点钟左右会到达各处兵营。如果运气好,有机动力最强的骑兵部队前往陵园行宫支援,那么最快九点半,最慢十点半就可以有第一批援军来到行宫,后继步兵部队大约要慢两三个小时。

以费路西的判断,只要援军一到,莱维元帅必败无疑。他们身为作乱者,气势上,心理上本就略逊一筹。如果一切顺利还好,一旦遇到危机,顷刻间就会众叛亲离、土崩瓦解。但还有两种可能性:一,行宫守军撑不到援军到来,莱维元帅能抢在前面把特雷迪亚侯爵送上皇位,正式成为神英帝国的皇帝。二,附近的兵营被莱维元帅所控制,不会发兵去保皇子,甚至与莱维元帅同流。

费路西看看表,现在是八点十五分,照目前的速度,他会在九点钟左右到达陵园行宫,他会比速度最快的援军早到几十分钟、或者一个小时。计算完毕的费路西忽然减慢了前进速度。

“不着急啊,再慢个半小时正合适。”费路西心里说:“但是行宫的将士们千万要顶住,别偏偏就在这一会儿垮了。”这非常令人奇怪,现在怎么说也该是抓紧时间才对,费路西为什么反其道而行呢?

九点二十分,费路西赶到了陵园行宫外。他观察了一下大军阵势,朝政变军的核心本阵处走过去,但是被一些哨兵挡住了。费路西报上自己的名字,自有人飞快地向里面去通报。

莱维元帅和几个军官正在围在一起商议事情,另一边是特雷迪亚侯爵和瓦伦贝尚书也在说些什么。一个侍从快步走过来对元帅说:“大人,撒多·费路西将军来了。”

“快,把他叫进来!”莱维元帅喜道。

侍从转身就要去,但是突然有人大声阻止了他:“慢着!”这是瓦伦贝尚书发话。瓦伦贝走到莱维元帅身前说:“人心难测,此人未必可靠,我们还是不要见他好,免得惹祸上身。”

莱维元帅点点头道:“差点疏忽了,此人若是有异心,放他过来当真是万分危险,我们这里没有人能和他匹敌,但是不用他又可惜了。”

莱维元帅指示侍从说:“你去告诉撒多·费路西,当前军情紧急,实在无暇见面。请他立刻到纳西格上校那里办一件火急的事情,如果事情做好了,他就是第一功臣。”

“是。”侍从应声而去。

费路西很失望,但是事情还不算完,他面上不动声色地按照指示来到前沿阵地。

纳西格上校郁闷地站在城墙外边几十步的地方,面对行宫的高墙望而兴叹,他参军以来从未打过如此窝囊的攻城战。手头里除了简单的梯子外没有任何工具器材,甚至连弓箭手都没有,据说是为了防止有人远端暗杀国葬队伍里的要人。对方的高手们站在城墙上面,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而他的士兵只能一个个上去送死。

发愁的纳西格忽然看见元帅的侍从领着一位气质非凡的年轻人走过来,那侍从走到纳西格面前介绍说:“这位是撒多·费路西将军,元帅大人请他过来帮助你。”说完侍从就回去了,留下了费路西。

纳西格早就听说过费路西的大名,但此刻还是惊讶于费路西的年轻,不禁张口问道:“大人是黑血团哪个部份的?”

“你说什么?”费路西不知道对方在说什么。

“哦,没什么,在下失言了。”纳西格说,看来是他自己想当然了:“我们不说闲话了,大人你看看那城墙上的武者,不知道大人有把握战胜他们吗?”

费路西已经知道莱维元帅让自己干什么来了,莱维元帅想利用他的超强武力突破目前的僵局,为政变军打通胜利的道路。

“人可不少啊,那都是侍卫高官显贵们的人,想必武技也很强大。”费路西感慨说。

纳西格给费路西打气道:“大人英勇之名天下皆知,难道还惧怕这几个人吗?我们这边还有一些武者,我想他们可以配合大人去战斗,所以不会让大人孤身犯险。”

“笑话,我怎么会怕他们,我又怕过谁来着?”费路西自信满满地说。

“那就请……”纳西格连忙说。

费路西却不合时宜的打了个哈欠:“啊……呜……”他像是刚想起什么,又对纳西格说:“忘记说了,我每次全力战斗前都是要进行一些准备活动,比如运息调气,排除心灵杂念之类的事情。”

“那……要花多长时间?”

“说不准,这要看身体状况,也许一刻钟,也许一小时。”

纳西格差点被气晕过去,在这火烧眉毛的时刻费路西却说出这番话,怎么看也是戏弄他啊。

费路西却不管那么多了,煞有介事的闭眼盘坐在地上进行准备。纳西格真想上前劈他一刀,但按照军纪这是要处死的行为,纳西格的理智克制住了自己。不过也真奇怪,造反作乱的事情都干出来了,纳西格上校怎么还会在乎这种军纪,只能解释为他气糊涂了。

“看什么看?给我上!”他大声斥责自己的部下。

费路西偷偷看表,时间是九点五十五分。恐怕这个时候能猜得出费路西到底在想什么的人并不多。多年以后,人们都说他当时是在寻找机会。事实上,费路西直到现在为止并没有真正做出决断。他拖延时间其实是一种等待,那他在等待什么?

费路西在等待一个不确定因素的明朗化。如果没有其他的情况和因素存在,只有行宫内外的这些政变军和近卫军,费路西就可以大胆断定政变军迟早会取得胜利,毕竟数量优势在政变军一方,况且莱维元帅和他手下的一干军官也不是没本事的人。

而困守行宫的近卫军那边没有什么最优秀的军事人才,毕竟近卫军的主要任务是守卫而不是进攻,所以近卫军能出奇制胜的概率实在太小,目前也只能依靠优于对方的士气和工事支撑。

现在求援使者被派出去了,镇压作乱的援军随时会到来,这是此次内战的第一大不确定因素。对费路西来说:之所以说是不确定性,那是因为他不清楚离这里最近的那些中央大军团部队究竟被莱维元帅掌控了多少。

直到今天早晨费路西才认识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或者说因为经验不足而导致的忽略。这些日来他所做的一直是追踪莱维元帅的行动和计划,他的视线始终没有脱离过这个范畴,但是他却忘记了去注意根本的一点,那就是莱维元帅手里究竟有多少牌或者说莱维元帅真正掌握了多少实力?忘记了知己知彼这句话导致费路西当前无法做出能让他自己满意的判断,想来想去只能等待了。

附近这些部队会前来保皇子还是作壁上观?甚至帮助莱维元帅?这事关双方力量的对比,能够直接决定结果,所以费路西不敢大意。十点半,将是一道界线,费路西的态度将会在这一刻决定。

为什么是十点半,费路西自有他的道理。

按照费路西前面的计算,如果有保皇子的援军到来,正常情况下最早一批会应该出现在十点半之前。假设到了十点半,还没有保皇子的援军出现,那就可说明莱维元帅对附近中央大军团部队的影响力至少也是很大,费路西选择哪一方就不言而喻了。

尽管费路西内心深处并不希望元帅的政变成功,但是形势比人强,那种时候费路西也顾不得许多了。设若十点半之前,有保皇子的援军来到行宫附近,则是另一种情势,费路西就会毅然采取另一种行动。

费路西的判断方法应该说还是有很大的漏洞,但是目前他没有更好的能判断形势的办法,只能用此方法一搏,其他就交给诸神处理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十点零三分……十点零九分……费路西第三次看表时是十点十五分。这一刻费路西感到了政变军大阵一轮骚动,他马上站起身子对纳西格上校问:“发生什么事情了?”

纳西格上校望着远方,迟疑了一下,扭头对自己的侍从喝道:“快去打探情况,速速回报!”

“是!”上校的侍从应声道,然而随之骑马扬尘而去的却是费路西:“喂!那是我的马!”这位侍从在费路西身后大叫,可惜费路西听不见了。

政变军里一片骚动,许多官兵们纷纷调转了武器,有一部份部队开始朝着与行宫大门相反的方向行动。从这些迹象能看得出来,一定是保皇子的援军来到了。

仍然保持原样不变的只有莱维元帅的近卫队和正在与行宫守军进行拉锯战的两三支前沿部队。莱维元帅的近卫队约有数百人,分四个方向围成一个方阵,再往里面一层则是由元帅和几位大人的贴身侍卫们组成的防御层,重要人物当然在最里面。

面对这支戒备森严的近卫部队,连费路西这样的高手也不想去硬闯。但不论如何也要想办法进入圈子里,费路西坚信,只要能进去对于他就等于胜利。

第六章九世皇帝

绕了一圈,费路西横下一条心拔出了佩剑,用力刺向胯下的马。剧痛之下,马儿疯狂地向前冲去,前方就是近卫队方阵。

莱维元帅的近卫队也是训练有素的,看到一匹不要命冲过来的马,他们并没有慌张,当头的几个人稍一闪避,顷刻间就有数件兵器插进了马身,也有专人挥刀砍掉了马腿。

在这一切对于马而言很悲惨的事情发生之前,费路西早脱离了马镫,踩着马背腾空而起,稳稳当当地落到了圈子内。剑,还在费路西手上,瞬间的一闪,费路西的人影向场中央的莱维元帅冲去。那贴身侍卫们岂能容忍费路西,反应最快的三四人手持兵器冲向费路西和莱维元帅之间,堵住了费路西的去路。

费路西明白这不是谦虚的时候,他运起了百分之百的真力,在金光闪耀之下,费路西整个人仿佛化成了一个巨大的拳头。所有挡在他前面的人刹那间先后被费路西的强大真力击中,纷纷被甩到一边去了。再回头,费路西的手中剑已经搭在了莱维元帅的脖子上。

“不要动!”费路西以主人翁的姿态说。

处于利剑威胁之下的莱维元帅质问道:“费路西!你为何如此?我并没有得罪你。”

费路西简练地说:“第一,我认为你快失败了。第二,我不希望你上台,也不希望现在的朝廷有什么改变。”费路西说的都是大实话,他今天才发现自己其实有很龌龊的心思,那就是宁愿有一个菜市场般的朝廷存在,也不愿看到莱维元帅有可能建立高效、专权的新政府。

“我懂了。”莱维元帅的眼睛闪着让费路西捉摸不透的光芒,费路西甚至不敢与他对视。忽然莱维元帅用最高音对着前方一干手下们说:“我死后,由约夫姆少将代替我指挥一切!现在我命令你们杀掉费路西!不必管我。”

马上就有几个侍卫怒吼着冲上来。对此费路西大吃一惊,原以为只要抓住了莱维元帅当人质就可以控制局面,万万没想到对方会不顾元帅的生死,就连元帅本人也把生死置之度外了。

虽然费路西刚才使用一次百分之百力量消耗了相当一部份体能,但是对付一些普通武者还是绰绰有余的。不过现在情况不同,费路西还要分心兼顾莱维元帅,一时间费路西被逼的狼狈不堪。

“再这样下去可不妙。”费路西心里嘀咕着。

他当机立断,放开了莱维元帅,专心对付起眼前的对手。费路西毕竟是费路西,即使以一对多,依靠游斗几个来回后仍能占了上风。正打斗间,费路西眼角一瞥,看到莱维元帅准备上马走人。他着急起来,如果让元帅走了,那费路西岂不就白费一番功夫?

“煮熟的鸭子不能让它飞了,什么仁义道德都滚一边去吧!”心里大急的费路西默念道,毅然拼尽全力甩手把自己的剑朝着元帅掷去,只见一道寒光疾速向正在上马的莱维元帅射去,嘶嘶的破空之声不禁让人寒毛悚立,那是追魂夺命的死亡之音啊,雷电之威也不过如此。

“啊……”元帅发出惨叫声,费路西的剑穿透了他的后背和胸前,元帅在众目睽睽之下重重地栽倒在地上,数百人一下都愣在当场。

费路西长长地呼吸一口气,恢复了常态,下一个目标是特雷迪亚侯爵。他目光扫视一遍人群,发现特雷迪亚侯爵和几个参与作乱的尚书已经转移到了圈子外面,那近卫队数百人和十余个不知道主人是谁的贴身侍卫团团围住了费路西,而已数次消耗不少体力的费路西现在只能赤手空拳面对敌人了。

面对这多人,费路西也有点发虚。就算他能杀掉一个两个,或者十个八个,甚至几十个,那还是重重包围,何况他的真力“极限”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到了。

“你们注定要失败!趁此逃命去吧!”费路西喊道,他想攻心为上。

还真有人逃跑了,是特雷迪亚侯爵和几位大人们。近卫队官兵和侍卫不退反进,发疯般的朝着费路西一涌而上。

费路西心里直骂娘,该跑的不跑,不该跑的却逃走了,他还想抓特雷迪亚侯爵立功哪。不过这些普通的官兵确实比那些什么侯爵、尚书、大人们有骨气多了,但现在这种血性却成了费路西的大麻烦。

费路西无奈之下,使出了很久没用的光甲术护身,否则这一刀那一枪的他迟早要挨上几下,挨多了就是重伤,重伤多了就是死亡。外人只见费路西上下白光笼罩、刀枪不入,在人堆里左冲右突、以一当百,真是强人也。其实费路西有苦自知,这光甲术是极其消耗真力的招术,他自己也撑不到多少分钟。

“你们这群炮灰!还在这里干什么!你们的上司都跑掉了!你们的行为毫无意义!”费路西一边动手一边不断地叫着,把能想到的词都啰嗦出来,极力用贬低语气打击对方的心理。可是费路西的对手根本不吃他这一套,任凭费路西喊破了喉咙,仍然是围着照打不误。

费路西苦苦支撑着,周身的白光也越来越弱了。但上天不绝费路西,忽然出现了一股骑兵向这边冲过来,那大概是刚到的保皇子的援军,围着费路西的这群人一看有大军到来,顿时作鸟兽散。

从苦战中脱离出来的费路西身子一松,坐到了地上喘着粗气。“一群笨蛋!早让你们跑一个也不走,现在可知道逃了。”费路西心中暗骂。他又发现莱维元帅的尸体还躺在十几步外的地面上,费路西摇摇晃晃站起来,走到元帅尸体处又坐下去,伸手攥紧了插在元帅背后的长剑。

他的用意就是要让大家都看到,犯上作乱的贼子莱维是他杀死的,他跑这么一趟过来不就是为此么。

冲过来的这批骑兵是属于中央第一军团的,北伐的时候他们也曾作过费路西的部下,这时候有不少人都认识费路西。

“这不是撒多大人吗。”一个少校跳下马上前见礼道:“大人何故如此呀?”

费路西作出精疲力尽的样子说:“莱维这个老贼兴兵作乱,社稷危在旦夕,我不得不冒死潜入敌营刺杀此贼。托天神的保佑,侥幸斩杀了贼首,但是刚才深陷其中不能脱身。你们若晚来一步,我就只好以身殉国了,此种活命大恩我会记住的。你们不必管我,追杀作乱之军要紧。”

那少校转头对身后几个人说:“你们几个,留在这跟随撒多大人,事后自己回军营去。”又对费路西说:“那么在下就告辞了。”

纪元1002年2月20日,特雷迪亚侯爵、军令部首席大臣兼任军务部首席大臣莱维元帅、尚书阁互相勾结发动的军事政变只经历了一天即被平定。

乱党首领份子莱维元帅被撒多·费路西少将刺杀,特雷迪亚侯爵自杀身亡,尚书阁首席尚书瓦伦贝被生擒,尚书阁尚书科图卡、托库死于乱军之中。

据统计,此次政变以军人为主体,参与政变的少校级别以上军官多达四十六人,均为中央大军团和军令、军务部属下官兵。政变的主战场发生在陵园行宫,但是不代表京城里风平浪静,那天京城里也有一部份军队出现了似乎是自作主张的异动,显然这些都是配合城外乱臣们的行动,事后这部份军队的军官均被扣押起来。

2月21日,两位皇子和皇后以及一干送葬的大臣都回到了京城里。

费路西救一次二皇子、斩杀莱维,是个有功之臣。不过功臣遇到了麻烦,参与政变而被生擒的瓦伦贝尚书受审讯的时候,曾经点名指责费路西背信弃义,并声称费路西原本是莱维元帅一伙的,只是后来见大事不妙才刺杀元帅藉此邀功。

这口供一出来,惊动不少人。但是马上有另一个为保卫皇子立下汗马功劳的功臣、皇家近卫军的大队长哈格站出来作证说:“费路西前往敌营是忍辱负重的卧底行为,并非有心投靠。”哈格的名誉一向极佳,有他作证,这个也渐渐平息了。何况还有经济派的大人们也不是那么干净,他们差点就成了乱党的内应,自己心里有鬼,那还顾得上追究别人。门阀派的人看在费路西救过二皇子的份上,也没有深究。

而后费路西的日子很清闲,无非四处串门子。经过政变事件,面对过共同的敌人后,门阀派和经济派不像以前那样剑拔弩张般的对立,但是在皇位的问题上还是一个僵局。但大家心里都明白,皇位不能再空了。只要还空着一天,就会多一分出乱子的危险,野心家永远不会灭绝的。

这天,以皇后的名义在天凡宫召开了一次朝会,费路西作为外官很破例的被召去参加。费路西已经很久没有进过皇宫了,他上次进宫还是北伐之前觐见八世皇帝时的事情。

此番进宫,费路西见那天凡宫一如既往的金碧辉煌。从前他到这里的时候总是快步匆匆,很少去留意皇宫的景观,而且他还经常在心里抱怨从宫门到大殿的道路太长,用脚走来走去很耽误时间。但今日不知为何有了游览的雅兴,从宫门进去后一路上把各种细节看了个遍,仿佛一砖一瓦都在他的眼睛里过了一遍。费路西不知不觉间就走到了大殿外,他自己都很奇怪,以前他不是这样的啊。

朝会的内容不外乎还是皇位的问题,皇后撂下了话,今天不讨论出个结果来谁也不准离开大殿。为了表示决心,大殿的门都被紧紧地关上了。

费路西瞧瞧前面并立的两位皇子,心里感叹道:“这哥俩挺可怜的。”

有个大臣突然站出来,提出了他的建议,那就是——抽签。立刻有一大堆人斥责这位大臣的“抽签方案”为胡闹,弄得这位大臣几乎下不了台,但是斥责半天,也拿不出什么别的办法。

这位大臣的位置离费路西很近,费路西那敏锐的耳朵听到他嘟囔着:“左右就这两个殿下,谁上还不都一样……”听到这句话,费路西脑子里灵光一现,再看看并排的那两个皇子:心里有了主意。

“诸位大人听我一言。”费路西站到场中央高声说:“两位殿下的优秀不分轩轾,即使睿智如先皇般的人物都难以挑选出一个来,那我们这点智慧又如何能与先皇相提并论呢?所以在下的意见是——不用挑选了,两位殿下共同登基,共同执政!”

场内一片沉默,费路西的意见超出大家的想象范围,一时间无法反应。俗话说“天无二日、民无二主”,谁能想到同时两个皇帝并列执政的念头呢,也就只有异想天开的费路西才会冒出这种前无古人的想法。

“好!赞同!”一声高呼打破了沉寂。费路西望去,是方罗老公爵。众人仿佛找到了标竿,纷纷附议赞同,持续了一个月的皇位之争就这样以一个意外的结局而告终。

另,据某人的回忆录记载,新体制的开山鼻祖撒多·费路西当夜睡觉前曾对他的手下德尔利说过这样的一句话:“双帝并立,这样无比狗屁的方案都能成为一种现实,那还有什么不可能的?”只是德尔利当时还不明白费路西为什么用“无比狗屁”这个词来形容他自己的提出的方案。

3月1日是个好日子,神英帝国的新皇帝在这一天登基,帝号九世。比较特殊的是,九世皇帝有两个,分别称九世左皇、九世右皇。

登基大典冗长而拖沓,似乎越拖拉才能越显得重要,不知道这种习惯是什么时候有的。单单在天凡宫大殿需要举行的仪式就有新皇帝领受三大教神官祝福、发表即位宣言、接受百官朝贺、论功行赏加官晋爵……等等,这还不算要出宫举行的一系列仪式。

自恃功高的费路西耐不得大殿内的枯燥,偷偷跑了出来跟正在外面率领近卫军护卫典礼的哈格大队长聊天。

里面开始论功行赏的时候,礼仪官念到费路西的名字,却不见有人上前应答。一个太监急匆匆走出来,看到悠闲的费路西,过来埋怨道:“哎哟,撒多大人,里面该你了,快进去吧,不要惹得两位陛下不高兴。”

费路西闻言进殿,无数道不满的目光投向了他,那意思分明是:本来仪式就够浪费时间了,你还要多耽误这一会儿。不过对于费路西擅自出去,大家都只有理解和羡慕的份,他们总有种种顾虑不敢像费路西这样肆意妄为。

礼仪官见费路西站好位置后照本宣科念道:“撒多·费路西救驾在先,杀敌在后……特赐一级伯爵……”

费路西等他念完,谢恩道:“小臣微末功劳得此大封,当尽心竭力誓死以报陛下之恩德。”然后重新站到一边去。

关于朝政,下面比较重要的皇命还有:监国委员会维持原制不变,只是改为六人;裁撤尚书阁,所有尚书一律罢职;改组两军部,任命法明顿将军担任军令部首席大臣,军务部首席大臣由原副大臣替补。

从这一天起,双帝并立的体制在神英帝国正式建立起来,运行状况如何还待检验。

新封伯爵费路西终归要回东南去,但是那艘载满各种杂物因而充满异味的官船他是不愿意坐了。不管身份如何变化,出身民间的费路西总是个有平民色彩的人,他和碧心仍然打算坐客船回去。

他们跋涉到玉都城北门码头,上了一条大型客船,要了两个房间。接下来的路程费路西已经非常熟悉了,先是沿着神子河向东两三天,然后出海南下,大约再过四五天就会到达海原了。

费路西上船的时候,他所留下的一份奏章也送到了几个监国大人的手上。

那是费路西口述,德尔利誊写,费了半个晚上弄出来的,这份临时凑出的奏章实在给了几位监国委员一个大大的难题。

行程畅通无阻,船只顺利的出了海。对于海景,费路西早就看腻了,他常躲在房间里呼呼大睡。这个早晨,费路西一如既往的大睡特睡,但是他的睡眠却被人打断了。

忍受着冰冷的刺痛,费路西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但见眼前有一个美女。

“这是桃花运啊,一睁眼就见美人。”脑子还没进入正常思维的费路西下意识地想。一秒钟后费路西发现,这不是碧心吗?!再联想起冰冷的刺痛感,费路西终于搞明白了状况,原来是碧心闯进了他的房间用不人道的手段叫醒了他。

“你干什么?”费路西不满地说。

碧心指一指甲板:“你出去看看。”

费路西来到甲板上,那里已经站了不少人。费路西环视四周,都是一望无尽的大海,没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啊,碧心到底在搞什么?

带着咸味的海风吹过来,费路西更加清醒,总算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他们坐的船应该是出海后沿着陆地南下,所以正常情况下应当是三面见海,而西边可以看到陆地。可是现在四面都是大海,船只开到哪里来了?费路西还看到后面有艘船如影相随的跟着他所处的这艘船,难道这船被劫持了?

这时候驾驶台上响起几声好似破锣的声音,把甲板上人的目光都吸引过去了。

费路西看见一个赤发彪形大汉站在上头,听他扯着嗓门大喊:“我等乃是海盗公爵阿提卡大人的属下!现在这条船已经被我们控制,原有船夫被扔到海里喂鲨鱼了。你们听着,只要你们老老实实,自会放一条生路给你们。如果有人自恃有几下子武技,那就打沉了船让你们全部喂鱼!”

阿提卡是最臭名昭著的海盗头子,费路西听到这个名字后首先想起的是在海原城遇到过的阿兰娅,据说她是阿提卡的妹妹。假如当初交好于她,或许现在还会有机会套套近乎,费路西懊悔地想。

在海面上,费路西有力无处使,如果这些匪人真要打沉船,那大家就一起淹死吧。跟在后面的那艘船不会是吃素的,如果他们装备有投石机,这艘客船就只有挨砸的份了。为什么总是有这么多无奈的事情。

“很奇怪,从来没听说过阿提卡的人会在近海作案,这是他们的规矩,但为什么会来劫持我们这条船?”费路西听到旁边不远处的一个旅客小声地说。

那赤发大汉又喊道:“都回船舱去,不准乱说乱动!”

甲板上的人闻言也只好纷纷进船舱,费路西不情愿地跟在人群后面走进去。船只继续向东开去,离大陆越来越远。费路西心里也只能干着急,不知道这伙人要把这艘船弄到什么地方去。他开始怀念起那条散发着怪味的船了。

唉,当初干嘛那么挑剔,如果坐那艘船就不会有这种麻烦事了。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大约几个钟头。

“咚!”

一声闷响传进了费路西的耳朵,同时他感到了船体的轻微震动,似乎有什么东西砸到船上了。费路西走到船舱门口,朝外看去,发现前方两边出现了另外两只船,船上各挂着一面黑旗。又遇到了另外的海盗!

“咚!”从对面的黑旗船上又打来一发石弹,砸到了船舱的壁板上。那黑旗船连续发射了数发石弹,看这边毫无反应,于是大胆的接近过来。

两艘黑旗船一左一右把费路西所在的客船夹住了,几个身手灵活的喽啰抓紧系在桅杆上绳索荡秋千一般的从黑旗船上荡了过来,落到这边甲板上,动作轻灵优美,费路西差点就忘记了自己的处境出口喝采一番。

那几个荡过来的海盗喽啰立刻靠紧了船舷,原先劫持了费路西这艘船的几个大汉冲了出来,与这几个喽啰厮打在一起。此刻一条长长的木板又从黑旗船上伸了出来,像一座小桥架在了两船之间,原来事先荡过来的几个喽啰是为了保护架木板。

不多时,二十来个海盗从黑旗船顺着木板冲了上来,这边又从驾驶台上出去几个人,包括方才大喊的那个红发大汉。很明显,从黑旗船上过来的海盗在人数上占绝对优势,里面有个短衣长裤、头上歪歪的戴着一顶船长帽的人看起来是这伙的头目。

这个头目抑扬顿挫地说:“我们乃是海盗公爵阿提卡大人的属下……”

听在费路西耳朵里,真是很耳熟的台词,几个钟头前就有人说过。再看那位红发大汉,他的脸已经变了色。费路西把两边一对比,显然是黑旗船那边的海盗更加专业,他明白谁是冒充的了。

“哈哈哈哈。”费路西突然而来的笑声打断了戴着船长帽的头目的自我介绍。

甲板上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费路西,都是一样的不友善。

“真是笑死人了。”费路西大声说:“你们两边的人都自称是阿提卡的属下。”

“还有谁?”头目闻言问道。

费路西一指红发大汉说:“几个钟头以前,这位老兄自称阿提卡的属下劫持了这条客船,如今你们也自称阿提卡的属下跑过来抢劫,难道不好笑么。”

红发大汉狠狠地瞪了多嘴多舌的费路西一眼,而那头目也目露凶光地看着红发大汉。

这时,一个喽啰从船后面走过来,对头目说:“头儿,我看过了,这分明是一条近海客船,不知道为什么在这里出现了。”

头目冷哼一声道:“我们阿提卡大人的属下从不在近海抢劫,你们这几个小毛贼竟敢假冒我家大人之名行事,看来不死不行了。”说罢一挥手,从黑旗船过来的人各持武器团团围住了以红发大汉为首的那几个人。

“杀!”

双方立刻混战在一起,费路西仍然站在船舱口旁观。看了一会儿,大出费路西所意料的是以红发大汉为首的那些冒牌海盗竟然占了上风,从黑旗船过来的那些正牌海盗虽然人数众多,却连连损失人手,就这不多的时间里已经死伤五六个了。

这时候,一直跟着费路西这条客船的那条与红发大汉一伙的船已经和另一条黑旗船互相对攻,大石块在两船间飞来飞去,闷响声不绝于耳。

费路西逐渐看出了门道,原来那红发大汉和他的伙伴组成了三个战斗小组,彼此依赖彼此支援。他们的打法在费路西眼里非常眼熟,那是神英帝国军队教条规定的步兵战术!这些冒牌海盗究竟是什么人?

费路西这条船甲板上的打斗还在继续进行中,那边海面两条用投石机对攻的船已经分出胜负了,跟红发大汉一伙的那条船似乎准备不足,打了一会儿就顶不住了,他们抛下费路西这条客船上的几个同伙逃之天天。红发大汉和他的同伙眼看着友军跑了,心里一着急,动作混乱起来。

费路西看时机已到,徒手闯进了混战中,电光火石之间他劈了红发大汉一掌,顺手抓起那大汉狠狠地砸到某个角落里,随即费路西又跳出了混战圈子。

双方都忙于对敌,没工夫阻拦费路西,他们就是想拦也拦不住。

这红发大汉奋力厮杀了半天,早就快到了真力的“极限”,又冷不防被费路西连劈带扔的,已经昏厥过去。费路西的目的可不是让他昏过去,费路西需要一个能清醒回答问题的人。对于如何使昏过去的人醒过来,费路西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喂,别装死,给我醒过来!”费路西抓起大汉的头发摇了摇,又“轻轻”的掴了对方几巴掌,还是不醒。

“啊……”费路西的后面有人惨叫,随即是尸体重重地摔在费路西附近的声音,还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兵器掉落声,恰恰掉在了费路西几步外的地方。费路西灵机一动,拣起那把刀,准备刺红发大汉一刀从而让他因为剧痛醒过来。

不早不晚,红发大汉恰好在费路西准备下手的那一刻睁开了眼睛,他睁开双眼后看到的第一件事物就是有一把明晃晃的钢刀慢慢地朝自己伸过来,红发大汉下意识地脱口喝道:“我是帝国海军上尉,你敢杀我!”

原来是海军的人啊,费路西有点明白了。哪有这么巧的事情偏偏就让他碰上了,这些海军的人多半就是冲着他来的吧。这恐怕又是那个卡斐提督搞的鬼,这个小人真是卑劣到了极点,费路西恨恨地想到。

从黑旗船过来的海盗们已经取得了打斗的胜利,他们听到红发大汉的话都围了过来。

“你太多事了,你以为我们需要你帮助么。”海盗头目对费路西说。

费路西说:“你以为我是帮助你们么,他们一开始是冲着我来的,倒是你们多事了。”

那头目刚才看到费路西的身手,心里有些忌惮。

又一个海盗喽啰从木板上小跑过来,对头目说:“船长说这条客船没什么油水,弟兄们撤了吧。”说完又对费路西说:“我们船长叫你过去。”

“为什么?”

“我们船长叫你过去你就过去,哪有这么多为什么!”对方毫不客气地斥责费路西。

费路西抬头看看黑旗船上的投石机,忍气吞声地踏上木板。

两艘海盗船上的黑旗都已经降下来了,这也是海盗们奇怪的传统。费路西上了其中一艘,这海盗船大概也就是一般的中等货船大小。虽然它的内部结构别有洞天,但仅从外形上看与普通的货船相比并无特殊的地方,所以它才具有很大的欺骗性,往往可以靠近目标船只后趁对方不备而突然攻击,更可以不引人注目的进出港口。

费路西在别人的带领下,在一片诧异的目光中来到了船长室,船长室的正中间坐着一个女人。

“啊,是阿兰娅小姐啊,你是船长?”费路西口气不明地说。她还是乱蓬蓬的长发,还是紧身的皮衣,与几个月前没什么变化,费路西一眼就认出来了。

“嗨,帅哥,我们又见面了。”阿兰娅说。就连她的语气还是一样的轻佻。

嗨,美女,我们又见面了,这样的烂话费路西可说不出口,他现在除了报以虎落平阳的苦笑,其他还能说什么。

“我混到这个样子还要多谢你啊,你在海原城里多威风,逼得小女子我走投无路,只好要了条破船出来讨海。”

费路西摇摇头,这个阿兰娅纯属胡说八道,他什么时候逼得她走投无路了?她是不是有被迫害妄想症啊。不过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费路西也不去争辩,随便她怎么胡诌了。

这时旁边一个三十余岁的大副对阿兰娅说:“船长,听你的口气这是个官方人?这样的话让他留在船上不合适。”

费路西没好气道:“我还不想留在这呢,喂,阿兰娅小姐,你请我来难道就是为了炫耀一番吗,现在我可以走了吧。”

又一个喽啰走进来,躬身说:“船长,那条船突然自己跑了,追不追?”

跑了?!费路西吃惊不小,连忙冲到甲板上眺望,果然看见自己来时乘坐的那条客船渐行渐远。“回来!”费路西大声吼道,但那边大概听不见了。

费路西转身,看见阿兰娅也出来了,正用同情的眼神看着自己,那眼睛中包含的资讯是:“来求我呀。”费路西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出来。

“算了,反正那条船大概也没有什么油水,不管他了。”阿兰娅下令说。

那大副又冒了出来。“船长,船上的资源是有限的,从来不养多余的人。”

阿兰娅笑吟吟地说:“你看他像是吃白食的人嘛,这位大人以一当百不敢说,但至少当个二三十没问题吧,这等于为我们节省了多少人力,这个帐难道你算不出来?”

费路西冷言道:“如果我豁出去大闹一番,大家都活不成。”

“哟,我好怕呀。”阿兰娅拿腔捏调地尖叫:“你千万可不要豁出去,你不要命了你的家人怎么办,你的官职怎么办,你在神英帝国混到今天的地位也不容易吧,你都舍得扔了不要?我们倒是没什么放不下的,既然出了海干这种买卖,生死早就听天由命了。”

大副对费路西说:“船长愿意留下你,我就不多说什么了。但不管你以前是做什么的,既然同在一条船,就应该明白同舟共济的道理。大海不比陆地,危险随时都有,唯有同船人齐心协力大家才能活着,由不得你胡闹。”听起来大副更像是在教训费路西。

等到大副训完话,阿兰娅又凑上来说:“来,我们做个交易。本船供应你粮食和水,这些都能救你的命,而你在本船做一段时间的水手,另外我对你还有一些别的要求。”

“这段时间是多久?”

阿兰娅又笑了:“你还怕我们把你在船上扣一辈子啊,我们也是人,也需要进港补给和修葺。到时候就随你而去了,我想到那个时候拦你也拦不住。”

“那你说的别的要求又是什么?”

“这点你放心,我不会有太过分的要求,等你走的时候再说好了。”

第七章海盗生涯

于是这样,堂堂的神英帝国都督、少将、郡首还有伯爵撒多·费路西不得不屈尊在一艘海盗船上当了一个水手,可谓是造化弄人。

那些海军的官兵的确是奉命化妆劫持了费路西原先乘坐的那条客船,打算驾驶到远离大陆的海域再把船弄沉了,这样任费路西有多么超级的实力,但在大海里还是得喂鱼,这个计划不能不说是狠毒。但人算不如天算,这帮假海盗偏偏遇上了真海盗,沉船的诡计才未得逞。

费路西不知道是运气好还是运气差,又遇上了阿兰娅小姐,阴错阳差的跟自己的客船错过,只有暂时借这艘海盗船栖身了,否则大海茫茫费路西也无处可去。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海军那个贱人!费路西心里咒骂着。

海盗的历史是其实也就是海上贸易的历史,没有海上的运输贸易,何来的海盗?回溯宝晶世界西大陆的历史,纪元335年绝对是一个里程碑,这一年,某炼金术士偶然间发现了晶石能源的利用方法。又经历了数十年,以晶石作能源的船被发明,相对于以前的船只不但速度有了质的提高,而且船只的续航能力也得到极大飞跃。

此后进入了疯狂的探险年代,无数的冒险家前仆后继的乘船进入大海的深处,为的是理想中的财富与领土。这些先驱们的理想百分之九十九的都破灭了,但是他们却不是徒劳无功,他们打通了从西方大陆到遥远的东方大陆的航线,从此两大陆的贸易不必再以北方大陆为仲介。同时先驱们也摸清了环绕西大陆的海域的情况,西大陆各国之间的海上运输也由此而兴旺。

随着海上贸易的繁荣,海盗势力也粉墨登场。这些被称作海上黑暗势力的人有着其严密的组织性,他们的活动具有神秘的色彩,外人根本就不了解这些人和组织的行为方式,只能从一些只言片字的传闻中去猜测。

阿兰娅的这艘旗舰名叫“海上公主号”,另外一艘护卫舰叫“流浪号”。费路西听她的口气似乎这两艘船都是从阿兰娅的哥哥、海盗公爵阿提卡那里要来的。这个阿提卡到底有多少艘船?费路西心里疑问顿生,他又是怎么进行控制的。

“一、偷同伙财物者要被遗弃到荒岛;

二、日常事务每人都有平等的表决权,船长有权作最后之裁决;

三、严禁在船上赌博;

四、晚上九点准时熄灯;

五、要时常擦洗自己刀剑;

六、不许船长以外的妇女、儿童上船,强奸妇女者死;

七、临阵逃脱者死;

八、严禁私斗,但可以在有公证人情况下决斗,杀害同伴的人要和死者绑在一起扔到海里;

九、在战斗中残废者可以暂时留在船上,并领取五十金元生活费用;

十、分战利品时,船长得四分之一战利品,大副得八分之一,其余由所有水手均分,操舵手、测量员可多领取一倍份额。“

这个名字叫做图保的大副逐条念出本船的纪律,费路西饶有兴趣地听着,没想到印象里松松垮垮的海盗也会有这般严格的纪律。当他听到第六条时,不禁哈哈的笑了起来,大概是这条纪律原意是“不许妇女上船”,只因为阿兰娅小姐当了船长,所以才改成了“不许船长以外的妇女上船”。

这笑声刺痛了图保大副心里最敏感的地方,在一个女船长手下真没面子啊,每次上岸后与同行见面时,图保大副都要被同行耻笑。

费路西现在不存在生存的危险了,随遇而安的他也只能尽量得让自己的心情好起来,苦恼是没有用的。

“刚从京城里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劳心费力的环境脱离出来,在海上散散心也不错的。”费路西心里对自己说。

在暗蓝色的海上,海水在欢快地泼溅,

我们的心是自由的,我们的思想无边,

迢遥的,尽风能吹到、海波起沫的地方,

量一量我们的版图,看一看我们的家乡!

这全是我们的帝国,它的权力到处通行!

我们的旗帜就是王旗,谁碰到都得服从。

我们过着粗犷的生涯,在风暴动荡里从劳作到休息,

什么样的日子都有乐趣。

噢,谁能体会出?可不是你,娇养的奴仆!

你的灵魂对着起伏的波浪就会叫苦;

更不是你,安乐和荒淫的虚荣的主人!

睡眠不能抚慰你——欢乐也不使你开心。

谁知道那乐趣,除非他的心受过折磨,

而又在广阔的海洋上骄矜地舞蹈过,

那狂喜的感觉——那脉搏畅快的欢跳,

可不只有“无路之路”的游荡者才能知道?

是这个使我们去追寻那迎头的斗争,

是这个把别人看作危险的变为欢情;

凡是懦夫躲避的,我们反而热烈地寻找,

那使衰弱的人晕绝的,我们反而感到——

感到在我们鼓胀的胸中最深的地方,

它的希望在苏醒,它的精灵在翱翔。

我们不怕死——假如敌人和我们死在一堆,

只不过,死似乎比安歇更为乏味;

来吧,随它高兴——我们攫取了生中之生——

如果死了——谁管它由于刀剑还是疾病?

让那种爬行的人不断跟“衰老”缠绵,

粘在自己的卧榻上,苦度着一年又一年;

让他们摇着麻痹的头,喘着艰难的呼吸,

我们呀,不要病床,宁可是清新的草地。

当他们一喘一喘地跌出他的灵魂,

我们的只痛一下,一下子跳出肉身。

让他的尸首去夸耀它的陋穴和骨灰瓮,

那憎恨他一生的人会给他的墓镶金:

我们的却伴着眼泪,不多、但有真情,

当海波覆盖和收殓我们的死人。

对于我们,甚至宴会也带来深心的痛惜,

在红色的酒杯中旋起我们的记忆;

呵,在危险的日子那简短的墓志铭,

当胜利的伙伴们终于把财物平分,

谁不落泪,当回忆暗淡了每人的前额:

现在,那倒下的勇士该会怎样地欢欣!

——摘自《拜伦穴海盗生涯》

费路西被告知他的房间在第十七号舱室,当他挤进狭窄的过道,藉着幽暗的光线找到门上写着“十七”的舱室时,心中已经泛起了莫名的不舒服的感觉。他试探性地轻轻推门,门开了,一股熏人的汗味与霉味迎面扑来,费路西不禁倒退一步。

他朝里面看去,只见一个不大的房间里摆了一张大通铺,枕头七零八落地扔在上面,五六个人或坐或躺,齐齐瞪大了眼睛观察着费路西这个不速之客。

这种狭小、拥挤、潮湿、脏乱、空气劣质的房间就是水手们的卧室?费路西呆不下去了,又爬回甲板上,他宁可在甲板上站着也不愿意回到那间屋子。

“海上公主号”并没有因为费路西的到来而有什么变化,依然按照自己的轨迹运行着,每个人继续做着自己应做的工作。

百无聊赖的费路西已经在甲板上站了三个钟头了,腥咸的海风持续不断的拂过他的脸庞,高空的太阳毫无遮挡的暴射着他。费路西觉得自己皮肤又干又紧,仿佛被紧紧地绷住一样,他的嘴唇已经开始出现了裂口,眼睛酸痒交加,眼泪都快流出来了,那太阳更是晒得他有些眩晕——他这才在甲板上站了二个钟头。

“喏,这是你的饭。”有个火头喽啰好心把一个铜制小饭桶送到甲板上费路西那里。

费路西真有些饿了,打开小饭桶,一条烂鱼呈现在费路西面前,甫一闻那味道费路西就没有胃口了,外加几棵绿油油的菜叶,不知道已经保存了多久因而看不出是什么植物的叶子,下面是主食——充满了霉味的大米。

“文学来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快陷入暴走状态的费路西嘴里冷不防冒出这样一句话:“那些混蛋作家一定没有亲身体验过海盗生活!他们只是闭门造车臆想出一大堆的海盗小说!靠,写的浪漫无比,激情万丈,全都是胡言乱语。”

想到这里他开始佩服起这些海盗们了,在这种的环境下苦忍不去,够坚韧啊。难道就没有好一点的待遇吗?费路西不由得朝船长室望去,如果他去求一求那位小姐,或许就有可能舒服一点。但是,费路西不愿意去求她。

前方的天边出现了一艘大货船,挂着海神同盟的旗帜,与海上公主号对面航行过来。越驶距离越近,这边的海盗还没有动静,可能是等待时机。

不多时,对方到了左前方数百步之处了,费路西想着这边应该调整角度迎上前去了吧,但是仿佛舵手没看到那艘船似的,仍然按照原来的线路航行。

转眼间那艘货船已经到了海上公主号正左方向,并且距离越来越远了,可是这边的海盗们还是没有任何举动,看得费路西非常不明白。

最后货船已经消失在海上公主号后面,自始至终,与费路西同处一船的海盗们一如安分守己的良民般。海上公主号没有动手,另外一艘流浪者号也没有动手,早就听说海盗的破规矩特别多,这又是什么规矩啊。

这日再也没有碰到别的船只,入夜时甲板上热闹起来。

“弟兄们安静啊,向边上靠一靠!把中间空出来!”一个矮个子,他的穿着表示出他与普通海盗不一样的地方,估计是书记或者测量员一类的人。

已在甲板上的人听了都很自觉的站到边上去,腾出了中间一片空地。“托斯尼特又给别人当公证人了。”有人小声嘀咕说,恰好让费路西听见。

托斯尼特伸出手来,晃晃手里的东西:“这是一个漂亮的黄金徽章,但是有两个人有资格得到它,不幸的是这两个人都不肯放弃这个徽章,这可……”

“决斗!”有人提前高呼,打断了托斯尼特的开场白,看来大家对托斯尼特的套话都异常熟悉了。

“对,对,是决斗。”托斯尼特没有丝毫不悦,继续说:“请双方入场吧。”

两人一个叫蒙德尔,一个叫洛麦依。

“我在此作证,这场决斗是一场生死战,双方都已立下绝命书。无论哪一方因为公平的决斗而身亡,另一方均不用负责。”托斯尼特说道。

为了这一件小饰物就以生死相搏,值得吗?费路西对此无法理解,海盗们究竟是一群什么样的人?也可能因为他们以前有别的恩怨,这件黄金徽章只是借口吧。

双方都拔出了自己的刀,全神贯注地注视着对方。

“开始!”托尼斯特用力一挥手臂。

这两人的水准几乎不分伯仲,两条人影在甲板上你来我往,夹杂着亮晶晶的刀片乱飞。周围的观众不管看的尽兴不尽兴的都齐声喝采加油,唯一不礼貌的就是费路西。

费路西转身倚在船舷上,发现海里有一些闪闪发光的鱼儿,闪光的鱼游荡在大海中宛如天空中眨眼的星星。

“不来海上焉能看到这种奇观啊。”费路西自言自语说:“这些鱼可比那边的打架有趣多了。”

决斗结束了,蒙德尔取得了胜利。

“让一下让一下。”几个人推开了看海的费路西,不知道要干什么。但费路西马上就明白了,有两个人抬着失败者的尸体,来到船边,奋力把手中的尸体丢到了海里。听到“扑通”声,大概也溅起了浪花。

费路西拍拍脑袋想道:“他叫什么名字?刚才还听到就忘记了。一个人就这样被自己人杀死丢到海里了吗,连他的名字都将被遗忘,他是从哪个地方来的也不会有人记起,他的家乡也会渐渐把他忘记。但是反过来想,这种决定问题的方式虽然残忍但还不失公平,比帝国里那些搞阴谋的大人们似乎还要光明一点。”

费路西在海盗船的第一天过去了,至少还有点新鲜感,但日子仍在进行之中,费路西的新鲜感又能维持多久呢?他只盼望着这艘船的能源、食物、淡水早些用完,这样就可以返回陆地了。

远处又出现了一只船,那是一条挂着神英帝国旗帜的船只,看到这个,孤悬海外的费路西倍感亲切:“快逃吧,别让这条船追上了。”费路西开始为对方祝福起来,但是他们并不知道这艘船是海盗船,仍然持续接近海上公主号。

费路西记得昨天海盗们曾经放过一艘海神同盟的船,今天会不会又放过这艘船呢。

“噢!运气不错,不是船队。”有人说。

“嘟……”低沉的号角的响起,再蠢的人也能猜出这意味着什么了。费路西的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这些海盗就要在他的眼皮底下去抢劫属于他的祖国的船。而费路西,身为帝国的军官,却不能去阻止,也许还要提供直接或间接的帮助。

产生些许羞耻心的费路西正在甲板上发呆,驾驶台上面传来一声吼:“甲板上那个笨蛋!你给我回船舱!”这声音是图保大副的,他还怕费路西没注意到喊声,特意顺手抓起一个空罐子扔下去,掉到了费路西身边。

费路西爬上驾驶台,阿兰娅和大副都在那里。

“我们要去撞击对方,你站在甲板上很危险。”阿兰娅解释说。

图保大副没有理睬费路西,他忙于进行指挥:“减速!以普通速度的三分之二前进!”

“为什么用撞击战术?”费路西不明白。

“因为对方的船属于体积较小,速度较快的类型,你待会儿看看就明白了。”阿兰娅简略地回答说。她的眼睛一直在盯着前方的海面,但对于这个回答费路西还不是很懂。

海上公主号减速后缓缓的前行,但另外一艘流浪者号则突然加速超越了旗舰。那已被锁定的“猎物”仍然保持较快的速度航行,离海上公主号越来越近,他们已经看见了前方的海上公主号,按照惯例开始向右转舵,以避开正面迎来的船只,而海上公主号继续缓慢的向前行进。

图保大副一动不动地紧盯着“猎物”,两手紧紧地握住了栏杆,好似蹲在草丛里随时会迅猛出击的猛兽一般,他要凭借自己的经验选择一个最佳时机。

当他观察到两船距离、对方转舵的角度都进入最佳状态时,猛喝道:“加速!全速前进!目标就是那艘船!”海上公主号顷刻间马力开到最大,用所能达到的最快速度向猎物冲刺而去。

“猎物”发现了向自己冲过来的舰船,它拼命的转弯企图避开撞过来的敌人,但由于这艘船的初始速度较快,因而它的转动是十分笨拙和困难的。正如图保大副所料:“猎物”的转身才完成一半,海上公主号就已经冲到跟前了。

看出点名堂的费路西对阿兰娅说:“哦,原来是这样,速度……”

突然一声巨响,两艘船已经撞上了,双方都承受了巨大的震动。毫无经验的费路西站立不稳,重重地倒了下去,没有倒在地上,而是倒在了阿兰娅的身上。阿兰娅的双手同大副一样也早就紧紧地握住栏杆,因此根本腾不出手来把费路西挡住,只得任凭费路西扑向自己。船儿剧烈的晃动,别无依靠的费路西下意识地抱紧了阿兰娅的身子,才维持住自己站立着。

“啊。”当费路西能够自主站立时尴尬地离开了阿兰娅的身体:“实在对不起啊。”

阿兰娅表情古怪还带着一点坏坏的笑容:“我一直以为你是正人君子,原来你和你那个好色的哥哥还是一样的。”

此刻提起图欧德,让费路西很不爽。不识趣的图保大副插进来吼道:“还愣着干什么?战斗去!”

费路西再次来到甲板上,海盗喽啰们都从舱间涌出来了。那乌鸦嘴似的木板已经稳当地架在了两船之间,两小队的人开始向对面的船发起了冲锋。

“你发什么呆?快上!”不知道人群里谁嚷嚷一声推了费路西一把,费路西顺势就站到了木板上面。自己要过去吗?

“快走啊!”后面又有人喊了。

费路西移动脚步,跑到了木板的另一头,也就是“猎物”的甲板上。

费路西并不参与正在那里进行的群体打斗,藏身到一个角落静观。看来“猎物”们并不甘心束手就擒,反抗得异常顽强。

足足花费了半个时辰,海盗们才肃清了甲板上的反抗者,他们自己也损失了一些人手。费路西跟着“同伙”走进船舱,一时间叫骂声、哭喊声充斥着整个船舱。费路西随便走进一间屋子,却看到一个少妇抱着匣子死不放手,而她的前面的正是昨天决斗的两人之一蒙德尔。

蒙德尔伸出手用力去拽那个匣子,但是没拽出来。

“放手!”蒙德尔对少妇呵斥道。

少妇不答话,张嘴狠狠地朝蒙德尔的手咬去。

“啊!”蒙德尔没有提防这种招术,手背上被咬出一排细碎的血印。蒙德尔大怒,拔出腰刀就要劈下去,眼看那少妇就要被砍死,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不忍心的费路西出手了,他抓住了蒙德尔的手臂。

“你干什么!”蒙德尔扬声道。

费路西无言以对,想不出什么词儿。海盗是他的职业,杀人放火都是他的正常行为,自己去阻止他,何异于砸他的饭碗。如果费路西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倒也罢了,偏偏费路西自己坐人家的船、吃人家的食物、喝人家的水,有什么资格去阻拦蒙德尔?

那少妇仿佛捞到一根救命稻草似的扑过来抱住费路西大腿:“求你,看在神的面子上救救我吧。”

费路西斟酌着对蒙德尔说:“这个……杀害妇孺总是弱者的行为,这不是战斗中的对手。”

“嘿嘿。你还想说什么?”蒙德尔一挥手:“出去!这里不是你当大善人的地方。”

费路西心里想道:为什么反倒是我理亏?他不敢去看少妇的眼睛:“哎,我无能为力了。”费路西扭头匆匆走出这间屋子,这个少妇是什么下场他再也不知道了,如果她肯老老实实地交出自己的财物,大概还能留下一条命。没有必要在这里看抢劫戏了,费路西又回到了海上公主号。

这场海上洗劫收获并不太丰厚,阿兰娅船长扫视过堆积在地板上的战利品:“没有什么有意思的东西啊,我不要了,你们自己分吧。”女船长慷慨大方地说。分赃开始了。

“船长大人!”有人叫住了正要离去的阿兰娅。

阿兰娅回过头来一看。

“哦,蒙德尔,有什么事情吗?”

蒙德尔大跨几步,来到看热闹的费路西身边,指着费路西说:“这个新人临阵怯战,无所作为,甚至阻碍自己人的买卖,当如何处置?”

费路西暗地里叹口气,没想到自己不去杀人越货也成了过错,这是一个完全颠倒传统的地方。

阿兰娅看看费路西,对蒙德尔说:“他不是怯战,而是不屑于出手。他若出手,一船人就没多少活口了,所以一般的角色还不至于让他动手。”

阿兰娅的话等于是袒护费路西了,蒙德尔露出了不信的表情,但船长就是这艘船上的法律,船长的解释他又能反驳什么?

“不信?”阿兰娅又对费路西说:“你动一动手给大家看看。”

费路西不知道阿兰娅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当他看到阿兰娅的鼓励的眼神,觉得发泄一下也不错。费路西随便朝蒙德尔打出一拳,蒙德尔顿时感觉到巨大的压力,他向后退了一步,勉强挡了下来。

这让费路西非常的意外,没想到船上有这种档次的武者,他这一拳虽然随便,但也不是一般人就能接下来的,看来蒙德尔也是修炼过的人。费路西又加了两成的力量,蒙德尔终于抵挡不住了,他重重地摔在地板上,又看到对手几乎不费力气,他总算知道阿兰娅所言不虚。

“费路西,你跟我来一下。”阿兰娅说。

费路西来到船长室。

阿兰娅已经在一张固定的椅子上坐好了:“我本该叫你撒多大人吧,但是在这艘船上你并不是大人……”

“你到底想说什么?”

阿兰娅习惯性的掠一掠头发,她也就这个动作还像个女人,“你很着急吗?等我把话说完。你要知道,这船上的人大都是在陆地上混不下去了才会铤而走险到海上讨生活,他们都是为了生存。虽然不可能一辈子都在船上,但是也许一辈子的钱都要在这几年挣回来。”

费路西似乎漫不经心地随口问道:“在陆上走投无路的他们是怎么到船上的?”

“噢,我们……”阿兰娅说了几个字就警觉地闭上了嘴,她发现费路西这是故意套她的话,差点就上当了。这些事情知道的人当然越少越好,何况费路西又是官方人。“哼,你不要玩心眼,本小姐没这个时间。听我说,你既然在这艘船上……”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是不是怕我不理解你们的所作所为,硬要充当一个打抱不平的英雄豪杰跟你们作对是么?你不用怕呀,看我不顺眼就把我丢到海里好了,要不就是现在?”

阿兰娅有些气结,没想到费路西的嘴巴也这么难缠:“我是为你好耶,你真是不识好歹。”

“那多谢了,我还不至于自作聪明的在这里当一个道德裁决者,因为我不配,这点你大可放心。当然也拜托小姐不要为我着想,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毕竟你是他们的船长。”

“打个比方,大自然中有狮虎一类猛兽吞食其他动物,虽然很残忍,但的确就是存在的,谁也消灭不了这种现象。”

费路西反驳说:“狮虎死后的尸体还能养活秃鹫一类的动物,你们呢?”

阿兰娅不服气地说:“当然也有人因为我们而受益。”

“有吗?我不信。”费路西故意说:“别告诉我码头上的工人帮你们修船加水而拿到钱也算是受益,除非你能举个别的例子。”

“那算什么受益。”阿兰娅不屑地说:“真正……”

她忽然发现费路西又在言语中设下圈套来套她的话,她差点又一次把秘密泄露出去。阿兰娅抓起桌子上的东西狠狠地砸向费路西:“你给我出去!我不想再与你这个烂人说话!”

“哈哈哈哈。”费路西大笑出门而去,独留下阿兰娅一个人生闷气。

费路西留在“海上公主号”上,过着天天看日落日出的生活,偶尔海盗们遇到个扎手的抢劫对象时,费路西也会帮一帮忙。船上的人也都很尊重费路西,这里是凭力量说话的世界,力量越强越会受到尊敬。不过分赃的时候并没有费路西的份额,因为船长说了,实习水手是没有资格获得战利品的,而费路西就是等同于实习水手的地位。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直到有一天,阿兰娅船长宣布,两条船上的食物和淡水已经用掉一半,现在要返航进港进行补充和休整。

“可算盼到这一天了。”费路西暗喜。

“现在,向利纳塞卡港前进!”阿兰娅下令说。

利纳塞卡是海神八国同盟中利纳塞卡王国的首都,这是个国家名和首都名相同的小国,位于神英帝国南方,距离海原郡有一天的海路船程。

费路西嘴巴长得大大的,什么?利纳塞卡港?他冲到阿兰娅面前大声吼道:“怎么去利纳塞卡港?”

阿兰娅得意地看着费路西说:“当初我答应你把你送上陆地,并没有答应说要把你送到什么地方啊。”

“能不能去海原?海原港不比天下任何港口差。”

“啊,这真对不起了,我们不能去神英帝国的港口。”

“为什么?”

阿兰娅笑道:“你装什么傻,我们抢劫了神英帝国的船只,等于是神英帝国的罪犯。去海原港的话万一被发现,那可就惹祸上身。”

“那你们去利纳塞卡港呢?”

“我们这一行也有自己的规矩和门道。你看我们,只去抢劫神英帝国和其他国家的船只,对海神八国同盟的船从来没有动手过,这样一来我们至少在海神同盟那里不是罪犯,当我们去海神同盟的港口进行休整和补给时安全系数就高得多,基本不会出事。所以我们这次要去利纳塞卡港,而不能去神英帝国的港口。这海神同盟就被称作是我们的‘保护国’。每一个海盗船都有这样一个保护国。”

“原来如此,抢劫神英帝国的船只这种行为在海神同盟不被视为是犯罪,同样抢劫海神同盟的船只这种行为在神英帝国也不被视为犯罪,你们海盗就是钻的这个空子啊。真可惜,你们的保护国不是神英帝国,我才知道海盗公爵阿提卡是与我们神英帝国为敌。”

“你错了。”阿兰娅忍不住炫耀说:“我哥哥手下船只很多,他们各负其责,其中也有以神英帝国为保护国的,只不过我这艘船的保护国是海神同盟。”

“那么你哥哥究竟是哪一国的?”

“你以为我会告诉你吗?我不会说的。”

费路西见再也问不出什么,停止了对话,又到甲板上看那已经看了无数次的海景去。他的心情也没那么欣喜了,利纳塞卡听说是堕落之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