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我和马不凡就被叫到苟老师面前。

苟老师显然得知了昨天晚上发生的打架事件，一张灰脸灰得发黑，不分青红皂白就把我们一顿臭骂。我听着听着发觉不对劲，苟老师把绝大部分火力都集中到我的身上，仿佛我就是万恶之源。她的语言中对裴展充满同情和爱怜，对马不凡含糊其词轻描淡写，而对我却是声色俱厉，牙齿咬得格格响，好像随时打算咬我一口。

我只好闭嘴不言，不作任何解释，只到她发泄完毕。可是事情并没有结束，苟老师又用命令的口气说：“刘校长还要找你们谈话，就是现在！”

我和马不凡去校长的宿舍，在路上马不凡关切地望着我：“刚才你心里肯定不好受吧？”

“还好，”我懒洋洋地说：“就当是被疯狗咬了一口！”

“你的心态真好，”马不凡由衷地说：“如果换了我，哪怕被开除，我也会和她大吵一场！”

“我的爸爸很辛苦，挣三万八不容易啊！”

到了刘校长那里，情况恰恰相反。马不凡被骂得狗血喷头，而我几乎毫发未伤，我生怕马不凡不够冷静与校长发生冲突，自告奋勇地为他承担责任，可是校长依然把我搁在一边，不依不饶地盯着马不凡不放，说到激动之处，还顺手给了他一个大脑刮子。

我心中又是担忧又是窃喜。替马不凡担忧，为自己的魅力窃喜。刘校长如此的偏袒于我，显然对我印象良好，只是她做得过分了一些，连我都有些不好意思。

“刘校长，其实责任在我，”我诚恳地说：“如果我不惹出事来，他们就不会发生冲突……校长，您就狠狠地批评我吧，批评得越重，给我的教训就越深……”

刘校长温柔地望了我一眼，转身用指头在马不凡的额头上重重一点：“你呀，看看人家张得春，多懂事啊，你要是有他一半懂事我就满意了！”

马不凡怏怏而去，走到门口又被刘校长叫住了：“站住！”

刘校长走到他面前，伸手为他整理皱巴巴的衣领。我瞧得眼热，也把头凑到刘校长面前。

刘校长先是一愣，不解地望着我，我直着脖子，耐心地等着她，她随即明白了我的意思，莞尔一乐，也替我理了理衣服，还在我的后脑勺上轻拍一下。这一拍令我飘飘然起来。

我和马不凡去食堂吃早餐，马不凡看上去心情很是不爽，我转过脸来安慰他：“遇上不开心的事情，千万不要老是放在心上……就像大便一样，拉完了提起裤子就走，哪个还去仔细研究那坨屎啊！”

马不凡笑了，他恨恨地说：“总有一天我会出这口气的……这个老处女！”

“什么？”我立刻来了兴趣：“刘校长还没有结婚啊？你怎么知道的？”

“我当然知道，”马不凡说：“我还知道——她有个儿子！”

我点点头：“我明白了，她是个有儿子的老处女！”

“什么呀，”马不凡笑道：“她和老公离婚了，现在和儿子一起过……”

“离婚了？”我瞪大眼睛：“为什么？”

“因为她是个工作狂，只顾自己的事业，忽视了家庭……事情很复杂，小孩子是很难理解的……”

“那她……现在……有没有梅开二度，枯木逢春？春风化雨，雨后彩虹？湖光山色，流连忘返？”

“乱七八糟什么呀，”马不凡眯着眼睛望着我：“你好像……对她蛮感兴趣的哦？”

“系呀系呀，”我说：“你难道不觉得——她对我有点意思？”

“不会吧，”马不凡惊讶地：“你一个毛孩子……怎么可能呢！”

我扬起头，风度翩翩地低声吟道：“……别人笑我太疯颠，我笑他人看不穿，江湖多少无情汉，不及痴情一小孩！”

马不凡双眼扑棱扑棱地望着我：“请问阁下……今年高寿？”

“啊呀呀，小生虚度光阴十四载啦！”

“我都十五了，”马不凡连连摇头：“你还没有我大呢，这怎么行！”

我疑惑地望着他：“这里面好像没有您什么事情吧？”

“怎么没有，”马不凡认真地说：“你要想泡她，必须先过我这一关！”

“好啊你个马不凡！”我瞪大了眼睛：“俗话说朋友妻不可欺，原来你也看中了刘校长，想跟我争是不是？来呀来呀，放马过来——”

马不凡笑着给了我一拳：“你这个傻蛋，我不是告诉过你，刘校长不是有个儿子吗？”

“是啊是啊……可是和你有什么关系呢？”

“她那个儿子……就是区区在下！”

原来马不凡是刘校长的儿子！

我又惊又喜，连忙拉着他的手：“马不凡，我的好兄弟……啊不，我们不能称兄道弟的，岂不是乱了辈份……安可……你应该叫我一声安可……”

马不凡哭笑不得，他甩开我的手，“你不要胡说八道了，我告诉你，我情愿让那个最不是东西的童老师做我后爸，也不会让你——”

“什么？”我惊讶地：“童老师也在打你妈妈的主意？怪不得他对你那么亲热，原来是为了拢络父子感情哦！”

马不凡厌恶地皱起眉头，显然他对太监脸的童老师很没有好感，但小童同志风度翩翩，长得还是有几分姿色，不知道刘校长是否禁得起考验。于是我问马不凡：

“你母亲她——对童老师的印象怎么样？”

“不错呀，”马不凡说：“要不然怎么会提拔他当校长秘书呢？”

我醋意顿生，高声叫骂道：“他奶奶的，好你个小桂子，竟敢来撬俺老张的边，非教训教训你这个死太监不可！”

“童老师不叫小桂子，”马不凡告诉我：“他叫童善财。”

他忍住笑又说：“你叫他小桂子，那你不正好成了小春子了吗？”

“两个太监争夺你亲爱的妈妈，你说句话，到底帮助谁？”我半开玩笑半摊牌地说。

“有没有搞错！”马不凡恼火地说：“没一个好东西！”

“错！”我认真地说：“对于你来说，我张得春是你最佳的选择！”

“此话怎讲？”马不凡不相信地望着我。

“如果我当了你的新爸爸，我们就可以整天在一起玩耍，不用担心作业啦考试啦，因为我就是你的家长嘛，我替你签字，我可以参加家长会，你出了什么事情，我全部替你扛着！”

“这个……”马不凡思索着：“万一……妈妈把我们俩个一起管住了，一样还是没辙！”

“你真该学一学婚姻法，”我说：“夫妻双方是平等的关系，有了事情只能互相协商，她哪里能够像现在这样管着我？最多在学校里的时候，给她一个当校长的面子，回到家里躺在床上，还不定谁领导谁呢！”

马不凡还是摇摇头：“同学们会笑话死我的……”

“你这孩子，虚荣心太强！”我批评道：“开始的时候，也许会闹个一两天，时间一长大家都兴奋过了，也就麻痹了……再说了，我们平等相交，你叫我张得春，我叫你马不凡，我保证不要你叫我爸爸，连叔叔都不用叫！”

“你想得美！”马不凡笑道：“我就叫你小春子！”

我委屈地喊起来：“不要叫春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