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怪老头(上)
作者:仙人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6558

盛夏六月,清晨的微风带来一丝凉爽。

这是一座庞大的巨型城市,上千万的常住居民、数百万的流动人口,创造了灿烂的文明,也隐藏着无数黑暗面。太阳刚露出半个脸庞,洒下灼热的阳光,气温开始急剧升高,街上车水马龙,各式各样的汽车以百万计,塞满了蜘蛛网式的交通网络,走得比蜗牛还慢,刺鼻的尾气弥漫了全城。

李国画有先见之明,提前两个小时出发,连转三趟公交车,八点半准时到达西站。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在站外买了烤鸭、牛肉、苹果、矿泉水,进入站内正好排队上车,没有浪费一分钟时间。

作为一国之都,高校数量全国首屈一指,暑假之始,近百万学生如潮水一般向各地分流,火车站的场面仅次于春运,正常情况下,学生票提前一个星期定购,有专用车厢,其他人必须在三天前预定。

李国画等不急了,昨晚只好麻烦刘江,他的舅舅是铁路系统的大人物,搞一张坐票小菜一碟,而且在临窗的好座位。

按刘江的意思,应该弄张卧铺,李国画为了省钱,宁愿挤一挤。

因为是临时买票,只能安排在普通车厢,旅客来自天南海北,走道上几无一点插脚的地方,人声鼎沸,又闷又热,好像传说中的沙丁鱼罐。

李国画走在队伍的尾部,不慌不忙的找到自己的座位,食品兜、行李包放在行李架上,坐下前习惯性的观察四周,同座是一名中年男子,对面是一个青年妇女、一个老头,都比较普通。

那老头看到李国画,似乎一愣,脸上闪过一丝讶色,李国画下意识的看看自己的衣服,没什么不对劲啊,取出钱包打开,照了照里面的小镜子,脸上很干净,于是对老头的眼神莫名其妙,认真端详了几眼。

大概七十来岁,一身普通的夏衫,头发稀疏枯黄,脸上的皱纹很多,皮肤病态的腊黄,个头不高,腰有些驮,枯瘦的双手青筋突兀,没有带行李,一看便知是乡下出来的老农,在偌大的中国,没有一千万也有八百万,扔在人群里绝对不起眼。

老头笑眯眯的看着李国画,张嘴便看到黑黄残缺的牙齿,李国画报以礼貌性的微笑,老头点点头:“大学生?”口音有点怪,但与普通话很接近,李国画能听懂。

在陌生的环境,李国画一般不与人交谈,但别人主动打招呼,而且是一位老者,不得不回应:“您老好眼光,放暑假。”

老头的眼睛眯成一条缝,皱纹笑成一朵花,一脸和善:“小伙子,有朝气,不像我这样半入土的老朽,真羡慕你们。”任谁都能看出来,他对李国画很欣赏。

李国画立生好感,笑道:“老人家过奖了。”心中又稍感诧异,这位老者看似老实巴焦,其实相当健谈,不是普通的老农,应该读过不少书。

老头试探性的问道:“你不是北方人,但普通话说得不错。”

漫长的旅途相当枯燥,遇到一个健谈的老者是一大幸事,李国画有了谈话的兴取:“祖藉东北,现在是连云港人,您是?”

老头脸色黯然:“说起来还是老乡,我老家属于现在的辽省,年青时出来讨生活,走了不少地方。”轻轻的闭上眼睛,显得特别难受。

这老头历经了不少磨难,看现在的模样,经济状态应该不太好,或许还有病,李国画深表同情:“您老想开一点,那个年代太乱,很多人都是这样。”

数十年前,内有军阀作乱、土匪横行,外有异族入侵,华夏大地战火份飞,尸体遍野,血流成河,没有一处世外桃园,能活下去就不错了。

李国画想起了爷爷,或许爷爷也有同样的经历,于是问道:“您老出来旅游?”

老人摇摇头,迟疑了一下,又点点头,苦笑道:“就算是吧。”

李国画不解其意,又不好追根究底,想了想问道:“您老的子孙还在老家?”

老人沉默片刻,眼皮微微颤动,过了一会才道:“没了,早没了,早就化为尘土,连一个亲戚也找不到,唉!”一声叹息满含沧桑,还有一丝悲凉。

李国画忙道:“对不起。”

他为老人难受,垂暮之年无儿无女、无亲无友,没有任何依托,孤苦零丁的生活,只能靠回忆来思年往日的亲人,凄凉而悲苦。

老人闭眼不说话,李国画想了半天,不知怎么劝慰,暗责自己太笨。

“查票,查票啦!”这时,火车驶离西站,后面传来列车员的叫喊声。

“哦,我去一趟,帮忙看下座位。”老头忽然起身,拨开人群,匆匆走向前面的卫生间。

李国画暗笑:“早不去,晚不去,莫非在逃票?”很快就否定了,能在始发站找到座位,肯定有票,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再者说,这老头不像奸滑之徒。

列车员检到李国画时,特意问了空座:“他人呢?”

李国画一指卫生间:“马上就回来!”列车员疑惑的看看李国画,李国画笑道:“我们不是一起的,他应该去了卫生间。”列车员没吭声,继续工作。

出人意料的是,李国画等了一个多小时,火车途经霸州、任丘两站,老头还是没出现,不由起了疑心:“怎么回事?难不成被我猜中了?”实在憋不住了,亲自到前后两个卫生间找了一圈,甚至于找遍那两个车厢,连个鬼影子也见不到,心中有些失望,本来印象不错的老者,没想到品德较差。

干脆不等了,闭上眼睛假寐,暗自调气静心,如入禅老僧,对外界的喧闹充耳不闻。

修炼金玉骨,胆量与定力超人,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鹿麋兴于前而目不瞬,美女坐于怀而性不乱,天雷炸于耳而心不慌,不受外魔的影响。

李国画修为尚浅,所以才因陈诗的倾城美色,心灵露出一丝破绽。

理智归理智,李国画毕竟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这份爱情还没正式开始,就此宣告结束,初恋的苦涩很难彻底忘怀,心中一阵惆怅,说不出的痛苦,很快就心境微乱。

他暗叹一口气,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考虑爷爷的病情。

父亲说得含糊不清,只是催促李国画立即回家,口气异常焦急,应该不是小病。

爷爷虽然九十九岁高龄,但是有玉骨修为,从来没生过病,比壮年人还要健康,怎么会突然病倒呢?

外伤?爷爷修练了近百年,早已跨入至高无上的玉骨境界,水火不侵,单臂有霸王之力,李国画不了解玉骨的真正威力,但是相信一点,在这个世界上,爷爷或许不敢称天下无敌,但是能打成平手的没几个。

难道有高人围攻?不,爷爷隐居深山半个世纪,从未踏出山庄半步,与世无争,附近的山民、山庄的员工都不了解李家的秘密,想不出谁会找爷爷的麻烦。

李国画越想越蹊跷,升起一丝不详的预感,爷爷要么不出事,一出事就是惊天动地。

迷迷糊糊中,火车到了深州站,李国画觉得肚子饿了,睁眼取下食品袋,忽然怔了怔,那位老人不知何时回座,脸朝外,目不转睛的看着站台,神情专注,对李国画视而不见。

李国画本打算询问查票的情况,又一想,还是不要多管闲事。

吃完烤鸭、牛肉,喝了点水,火车也启动了,李国画将袋子放回原处,看了纹丝不动的老头一眼,继续闭目养神。

“轰——”不一会儿,耳边传来雷鸣声,李国画讶道:“变天啦?”睁眼向外望去,外面天气突变,原本晴空万里,一下子乌云密布,黑压压的一片,没过几分钟,竟然伸手不见五指,好像进入了无星无月的深更半夜,让人压抑得喘不过来。

一道道鲜红的闪电撕裂了虚空,雷声隆隆,宛如万鼓齐鸣,李国画觉得胸口发闷,心烦意躁,浑身很不舒服,看了看手表,正好中午十二点。

“哗啦——”大雨磅礴,黄豆大的雨点砸在窗户上,发出密集的脆响,闪电艳丽而妖冶,惊雷持续不断,一声高过一声,震撼人心。

幸亏车厢里灯火通明,广播里放出轻柔的音乐,列车员时不时安慰旅客,大家或伏案、靠座入睡,或就地席坐,或打牌娱乐,或窃窃私语,偶尔传来小孩的哭泣声、父母的催眠曲,平静得很。

最吃惊的是,老头抱膝而坐,头埋在两腿之间,整个人几乎蜷缩于座位,全身微微颤动,好像在打摆子,又像在哭泣。李国画顾不上责问逃票的事,连忙道:“您老怎么啦?病了?”

老头不动,似乎没听到李国画的话。

“您别急,让我看看。”李国画伸手,摸向他的脑门,不是烫,而是冰凉,甚至于有一股寒气传入手心,好像摸到了一块万年寒冰。

“不要……”老头突然尖叫一声,仿佛受惊的孩童,声音恐怖之极,一把拨开李国画的手。

李国画的手有些疼痛,顿时吃惊不小,老头的力气大得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