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五章 老将弥坚
作者:叶恋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6560

蜀中战局,最出人意料的是,由於出身蜀地的名将大显身手,使得占有兵力优势的曹军大受挫败。加上蜀中官员处置得当,终能齐心克渡难关,转危为安。当然日後最让蜀地百姓津津乐道,传诵後世的,便是老将严颜如何在花甲之年,犹大显神威,力破曹军……

建安十三年,公元二○八年,元月十五日,除了留龙骧军、虎豹骑在祁山策应外,曹操偕众谋士,领众将率虎卫军、虎贲军、并州军三大军团,直扑阴平;十八日阴平守将严颜奉命撤退,曹军攻占阴平,进逼广武。

王平率五千人赶到摩天岭,与严颜所率,由阴平撤来的一万守军会合。五日後法正亦督军万余由剑阁兼程赶到,合守军仅二万八千人,要面对曹军二十万众,且大都是精锐中的精锐。

王平与严颜见过法正,便派出斥候前去探听消息,三人率大军徐徐行向摩天岭。

夜里,东北的山间隐约有几个星斗冉冉上升,斥候将情报禀报。

“孝直兄,请看!”王平指著南方道:“江油城就在那里七十里处,这里是到江油必经之路。山路在这里最缓,曹军要攻江油,一定从这里走。”

法正道:“由阴平到江油有七百里山路,自高祖以来就无大军通行得过。如今曹贼领大军而来,应非单纯冒险直攻成都。你们看他是否打算奔剑阁,迂回汉中取南郑?”

严颜道:“兵法云“出其不意,攻其无备”,虽不能忽略这个可能性,但曹贼已派两个军团攻阳平关,要这么劳师动众的只打一处,机会不大。何况剑阁天险,不是说攻就能攻下的。应是曹贼手下谋士以为,如今我军主力皆被牵制在汉中和关中,欺我蜀中无人,由江油到成都的守军又不多,所以打算佯取成都,逼我主力由关中退回,再伺机寻找合适地点决战。”

法正道:“子诚形容蜀道难,难於上青天。从剑阁到这里也有五百里路。我们溯溪往西北而来,万余人在峡窄的山谷前後拉开十几里,胼手胝足的开路赶来,白天往河里取水造饭,晚上就抵崖沿河而眠,辛苦不足为人道。我看曹军若勉强攻去,光这山谷也够他们瞧的了。”

严颜道:“话虽如此,但所谓狗急跳墙,现在他们行险一搏,逼我军以主力决战。大军还未到江油,就已弄得蜀中风声鹤唳,惶恐不已。换作谁都会忍不住提兵来救。”

法正点头表示同意道:“只是目前我军兵力不足,该当如何?”

王平道:“自然要靠计谋。但是曹贼本非等闲之辈,手下谋臣勇将不胜枚举,要怎样才能骗到他们,是个问题。若论谋略,我军之中能胜过的,除了几位军师,就只有孝直兄你了。”

法正闻言一愣,道:“子均从哪里听来的?”

王平笑道:“自然是子诚军师和诸葛军师囉。”

法正摇头道:“担当不起,子诚和孔明可真害死人了。”

严颜拈须微笑道:“孝直勿怪,既然两位军师都对你这么有信心,可见你的本事,一切就拜托你了。”

三人策马前行数里,法正道:“此地山道峡窄,能不能在两边用伏兵?”

王平沉吟道:“问题是怎么让曹军乖乖来被我们堵住?如果能诱其来劫寨,可先用火攻,然後再堵退路,两边埋伏,几万大军也逃不出去。”

严颜道:“曹操善於兵法,应该会善加防备。不过他手底下的人看不起我们,也许能利用这点。”

王平笑道:“看来老将军不好欺负,一个不好就反而会被算计。这样说来,是否要平去诈败当诱饵?”

法正忽道:“我有计了。”

王平和严颜愕然相视,又看到法正一幅成竹在胸的模样,就像陆羽所说的“狗头军师”模样,不禁都笑了出来,异口同声道:“好极了!一切听“军师”安排!”

奉法正之命,严颜领兵一万,先到前头五里处埋伏;王平领兵一万,负责准备诱敌、火攻等事宜;法正则领五千人绕山开路,至最前头等候,待曹军前锋一过,设法拖延後方主力大军。

说“埋伏”很简单,其实要攀爬到山头另一边躲起来,不能生火取食,不能高声交谈,不能擅自行动;探哨得亲自执行,避免被发现;探哨时身上得满被草木伪装,眼观四面,耳听八方……

第三日早晨,派出去的斥候终於带回大消息:曹军已至。

严颜立即传令:全体军士就地掩护,有妄动者立斩,所有将校分派好相应事务,等待号令行动!於是一万人纷纷消失在视线中,无论是挖洞藏身,还是躲在大石、大树後面,全都在大自然的掩护下隐没了。

过了巳时,终於隐约听见行军的声音,众皆摒息不动。直到午时,声音渐渐远去。

严颜经验老到,轻声对身旁的亲兵道:“再等一会儿。曹军严法有度,一定留下部队殿後。”

占领广武後,曹操命李典为前锋,率军五万逢山开道、遇水搭桥,要经摩天岭往江油去。

好不容易穿过崎岖小路,损失一些马匹,曹军先锋李典心里闷闷不乐。不过见到五万大军穿林而过,终於又看到了大路,两侧都是矮山,不禁露出微笑。

行了数里,毕竟是出色的大将,李典忽然急令大军停住道:“这里已接近江油。刚才那条河通往剑阁,如果敌人预先设下伏兵,此刻我们恐怕会损失惨重。”於是命令大军放慢速度,约略排好队形,小心前进。

曹军正整顿间,忽然战鼓大作,两侧山谷冒出许多蜀军,弩箭齐发。为首一将叫道:“王平在此!何不快快投降,可保性命!”

曹军经李典题醒,已有心理准备,虽慌不乱,连忙应战。李典大喝道:“蜀兵不过数千人!诸军辛苦来到这里,後退即无死所,何不奋力向前,杀败蜀军,直取成都,则荣华富贵享用不尽!”

曹军闻言,士气大振,勇往直前,仗著兵力优势,终於突破弩阵,冲上山坡,与蜀军短兵相接;蜀军人少不支,紧急鸣金撤退。王平传令长枪兵配合弩阵紧守阵线,徐徐後退,曹军随後掩杀数里後方回。

休息一阵,李典传令:天暗路艰,务必赶路至酉时方可下寨,於是又行了两、三里。忽然李典又令全军停住道:“蜀军既有准备,我们不宜冒险。我观这里地势越来越窄,我军前後一拉长,伏兵若出,恐不易接应。”於是传令前队放慢速度,小心前进。

果然不久又一阵鼓响,两侧山上蜀军又现,只见王平大喊:“汝等果然中计,早早退去,免得全军尽墨!”

李典大笑道:“尔等言过其实,不过几千人,怎是天军敌手!”於是令前军奋勇冲杀。双方血战,蜀军势单力孤不敌,再度败走。

此时斥候来报:“禀将军,前方路口有座大寨,蜀军都退进去了。”

李典策马趋前,果见前方道路最窄处树起大寨,点了点头道:“这寨搭得真好,依险而守。可惜太过草草,木材腐朽,又无深沟,难挡我大军进攻。蜀军今日两次伏兵不成,天色又已暗了,必然想依此作最後拖延!”

於是下令全力攻寨,天黑前必要攻下。曹军就地堆起土石攻寨,蜀军寨中弩箭如飞蝗,曹军前仆後继,终於寨中不再放箭,於是曹军全力突入,寨内蜀军齐出,双方杀得难分难解。李典大喝道:“蜀军势穷!杀散他们,直取江油!”

曹军杀败大寨蜀军,王平领败军退去,只见枝叶遍地,辎重粮草堆积如山。

李典喜道:“蜀军大败溃逃,粮草尽弃於此,明日江油必下!”曹军一阵欢呼,前队万余人挤进来清点物资,後军三万余就在寨外准备扎营。李典又命人快马传捷报给曹操。

李典四处巡视,正在开心,突然发现有所不妥,急得大叫:“不好!中计了!”

原来李典发现寨中满地都是乾落叶,积了约有寸许深。只是大寨周围树木并没有刚才的山谷多,哪来这么多落叶?

突然一阵鼓响,两侧峭壁蜀军齐出,密密麻麻不知多少,点燃箭头,火箭如雨点般落下。寨内屯了无数粮草,地上积满落叶,整个大寨立即陷入一片火海,浓烟大起,万余曹军被熏得流泪咳嗽,伸手不见五指,只顾逃命,互相践踏,以致多有被呛死、踩死的。

大寨北门外休息的三万余曹军发现寨中火光大起,正要赶往救援,忽然两侧山头蜀军不知多少,一起出现,万箭齐发,夹以火箭,脚下落叶也多有著火。天空虽然昏暗,顷刻间整个山谷却火光照耀,有如人间炼狱;曹军互相践踏,黑夜里不分敌我,自相残杀,死者不计其数。

李典慌忙夺路逃出,见到寨外也是相同景象,连忙招聚诸将,指挥残军向北退却。

远远听见鼓声大作,西南角上浓烟大起,严颜奋力站起,举起大刀喝道:“大丈夫保家卫国,只在今日!诸军随我奋力杀敌!”

万余蜀兵从各处窜出。由严颜领先锋队三千人在前,大军紧跟在後;翻过山头,看见火光冲天,立即下令迅速列阵,以急行军方式杀入,同时大肆擂鼓,摇旗吶喊!严颜率先冲进曹军後队,一往无前,连斩曹军数十人!後面蜀军以两排长枪结合弩阵,排成箕形奇阵,两翼伸展著向曹军逼近,同时大喊:“退路已断,投降免死!”呼声响彻山谷!

曹军见前面一片火光,退路又被切断,乱成一团。此时李典已赶到,见一老将须发俱白,威风凛凛,率领数百精兵往来冲杀,如入无人之境。就近一看,只见严颜一把九凤朝阳刀使得出神入化,鲜血满身,方圆十尺内无人敢近。

李典大怒,拍马来迎,大喝道:“山阳李典在此!来将通名!”

严颜大笑道:“老将严颜,竖子岂不识哉!”拍马便来战李典。李典挺枪来迎,严颜无畏无惧,“朝阳刀法”展开,只见刀光耀眼,恰似百鸟朝鸣。那李典也不是省油的灯,“离魂枪法”让他排名《百将谱》第三十四,让人越来越为之胆寒。不过阴气遇上骄阳,好似猛鬼遇到克星,虽然一寸长一寸强,李典却觉得招招受制,每一刺出便觉手中之枪更重一分。战了数十回合,李典枪法越见呆滞;此时严颜借火光之势,一招“金乌展翅”反射李典眼睛。忽然一阵盲瞎,李典手中之枪慌忙刺出,却觉双手一麻,长枪已然脱手!

毕竟是名将,李典连忙拍马回身挽弓,打算放冷箭。一旁有个眼尖的蜀兵瞧见,放声大喊:“贼将休放冷箭!”

严颜注意一看,只见李典箭已在弦上,就要松手,便瞧准了奋力一挥,正中来箭,劈到一边,再倒握把刀当枪射出,使出一招“炎阳当头”,射中李典手背,长弓飞出丈外。蜀军大声叫好,士气大振!

李典心知无法取胜,此时不走,欲待何时?连忙回马便走。十数名曹军见老将军没了兵器,想捞个便宜,纷纷上前便刺。不料严颜不慌不忙,抽出腰间长剑当刀,使得千变万化,须臾间曹军倒下数人,惊骇莫名之下,围著的众人发足四散逃跑。

严颜见李典去得不远,纵马向前弯腰拾起一支长枪,往前奋力一掷,正中数十步外李典的後护心镜;李典当场被倒撞下马,挣扎起身,想要步行逃命。严颜正犯愁,一旁已有军士送上大弓,心下大喜,搭上递上来的羽箭,奋力拉开,瞄准了大喝一声,正中李典後肩,长箭贯体。李典不支倒地,蜀军追上前去捉住。曹军见大将被抓,又不知蜀军多少,在响彻山谷的心战之下,有几千人弃甲投降,余皆死命往北奔逃。

却说曹军前锋李典遇火攻,与大军失了连系,此刻曹操也是心头不安,连忙下令赶路,突然前面一阵鼓响,不知多少蜀军挡住大路,喊道:“蜀中大军尽集於此,曹贼早降!”曹操闻言大怒,抽出腰间宝剑向前一指,曹军如潮水般杀至,突然间惨叫连天。原来蜀军早在路中挖了陷坑,再铺上木板、泥土、落叶,待前军走过,随即抽出,只铺细丝和树叶。曹军暗中无法辨认,纷纷跌入陷阱惨死。蜀军再由路侧杀来,曹军反被赶下陷阱,哀鸿遍野,呼天抢地。

曹操见误中敌计,怒不可遏,便令许褚率虎卫军出击。曹营精兵,果然不同凡响,蜀军登时处於下风。法正在山头见势不利,立即下令鸣锣,蜀军随即退兵。曹军正要大举追击,蜀军早将枯枝、落叶洒满遍地,点燃大火阻止。

待火止息,曹军开拔,不久法正又来袭一次。比及退军,大火封路,郭嘉忽道:“只怕此乃拖延之计,须速与前军联络上。”此时一声巨响,曹操闻言心中一惊,忐忑不安,正烦恼前锋李典军,忽然天降大雨,火势止息,浓烟不起,原来那声巨响是打雷。曹操正要下令赶紧追上前军,却遇残兵败将逃回。闻知李典被擒,心中痛惜,随即下令後退扎营,重整军容。

建安十三年,公元二○八年,元月二十二日,曹、刘摩天岭之战,曹军前锋大军五万,被大火烧死九千、战死一万二千、投降六千、受伤遭俘的有三千余,最後逃回不到一半。蜀军则战死八千余人,兵力仅余二万,退守江油;但是靠老将严颜发威,俘得李典等和降军共八千,抵消损失,算得上胜果辉煌。<div align=center><!--阅读面页章节尾部广告--></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