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患难与共
作者:月影传说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8562

自从蒙山闹僵尸以来,刘举这个被架在火上烤的知县,发挥出人类智慧的极限,化腐朽为神奇,踩着无数少女的尸体,摇身一变成了炙手可热的人物,就连京城那位老太爷都夸他是个人才,但是所谓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哪怕他机关算尽,也绝没想过会有这样一天。

黎明时分,满城的哭号惨叫将他惊醒,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的却不是爱妾春梅娇嫩的俏脸,而是一张血盆大口和两颗蓝汪汪的獠牙。凡是做惯了亏心事,必然时时提防,刘举也不例外,常年在枕头底下藏着一柄锋利的匕首,他虽然心中惊骇,反应却也不慢,一手慌忙抓住春梅的头发往后拽,另一手飞快掏出匕首,在那白嫩的脖颈上用力抹过。

昔日床第交欢的女人,下手却没有半分犹豫,刘举满脸血污,两三下切下春梅的头颅,这时老家奴撞开门,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

老家奴是来报信的,见着这幅情景顿时吓得双腿发软,噗一声跪倒在地上。

刘举甩手将头颅扔在地上,翻身坐到床边,擦去匕首上的鲜血问道:“老庞,出什么事了?”

老庞嘴唇发白,失魂落魄地回答道:“僵——僵尸袭城了!”

猛地站起身,足足愣了半晌,刘举才幽幽看了一眼已经无头的春梅,颓然坐倒,叹息道:“早知道会有这一天,却没想来得如此之快……听外面这动静,怕是来袭的僵尸不少吧?”

老庞稍稍缓过气来,答道:“前后派了两拨人出去打探,却没一个回来,若非事情紧急,我也不敢来吵醒老爷。”

眉头紧锁的刘举微微点头,沉吟道:“僵尸不比流盗悍匪,他们一旦入城,就会一传十、十传百,数量成倍地增长,直至樊阳成为一座僵尸之城!”

老庞犹豫着提醒道:“老爷,城外不是还有陈大人么?或许他能及时发现危机,带兵入城,或许——”

“陈世荣那个老狐狸?”冷笑的刘举一脸横肉抖了抖,不屑道,“怕是他早就已经偷偷溜走了,否则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也没见派个人来给我通风报信?老庞,不能再耽搁了,你赶紧去收拾一下,能带的就带,带不走的统统散给家院,恐怕这一路上还需要他们照应……还有,把夫人她们都叫起来,在大厅候着,带着这么多娘们赶路,总是个累赘!”

眼见刘举脸上闪过一丝狠毒,老庞忍不住打了个冷战,急忙噤若寒蝉地退了出去。

常言虎毒不食子,可这刘举却也真的是个狠人,娇妻美妾、小姐公子,里里外外十三口,一刀一个全部杀光,竟是没有半分手软——“与其留他们在这里变成僵尸,不若早早送她们上路,也好早日投胎再世为人!”

血水漫过脚踝,拎着单刀坐在大厅正中央的靠椅上,闭着眼睛的刘举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耳听着外面马嘶之声,嘴角竟流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到了这个时候,他仍旧没有半点悔过之心,兀自叹息道:“若是再晚个十天半月,朝廷升任我为九江知府的旨意就到了……唉,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啊,半年来的心血就这样毁于一旦!”

厅外忽然一阵嘈杂,紧接着数声凄厉的惨叫响了起来,刘举镇定自若的神情一扫而空,慌慌张张跳将起来,转身就欲逃往后院,这时房门砰地一声碎裂,一个娇小的身影窜到他身后,只是抓着他的胳膊轻轻一甩,便将他臃肿如猪的身体摔到了地上。

刘举心道完了,这僵尸功夫这么好,自己必死无疑,可是待瞧清楚随后进来的几人之后,立刻忘了浑身的刺痛,一咕噜爬了起来,干嚎道:“方公公,柳公公,大事不好了,僵尸袭城了!”

刚刚那娇小的身影便是韦青青,紧随其后进来的除了两位公公以外,还有邱纸鸢、陆毅和柳如是,他们正目瞪口呆地望着大厅内的惨况,猛地被刘举扯着嗓子一声嚎叫吓了一跳。

方公公指着地上的尸体,含糊不清地问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刘举想都不想,正气凛然道:“回公公,下官得知僵尸袭城后,打算与城俱亡报效朝廷,所以先杀妻儿,然后带上家院衙役杀上街头,与僵尸拼命!”

“好!好一个伪君子!”满脸怒容的陆毅上前一脚踹在刘举胸口,揪着他头顶本来就已稀松的头发喝道,“我问你,你们把王爷带到什么地方去了?”

刘举勉强咽下一口淤血,委屈道:“陆指挥,你,你这话从何说起啊?”

陆毅刚要开口,可有人比他更急,只见韦青青遥空抓过那柄血淋淋的单刀闪了过来,一掌敲掉了他三颗门牙,单刀切在他满是肥油的脖子上,正好汩汩冒血却不致丧命。

“我说,我说,咳咳——”刘举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哪里又知道信王爷的下落,幸好口中鲜血进入胸肺,便顺势激烈地咳嗽起来。

陆毅还真担心在问出信王和姚龙下落之前,韦青青会要了他的性命,赶紧上前轻轻用手托着刀锋,急声问道:“信王爷暗访你们的聚会,到现在还没有回来,你若是不想死,就快点说出他们的下落,否则——”

刘举一听心里凉了半截,“就算没有僵尸袭城,恐怕我也是难逃一劫,这下倒好,我可以义无反顾地去投奔徐鸿儒了!”有了计较,刘举也不再慌乱,喘息着回答:“我领你们去,我这就领你们去!”

大半夜一直在新乡客栈等候的陆毅发现僵尸入城后,也算他有良心,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姚龙的妻子和妹妹,赶去将她们带到县衙后,这才和两位公公、柳如是还有信王的亲卫马不停蹄地赶了来。虽然知道以姚龙的功夫足以保护信王周全,但若是时间太久,好汉也架不住人多,难保不会有什么闪失,现下听到刘举愿意领路,陆毅算是松了口气,拎着他的胳膊径直往外走,“我告诉你,如果王爷有什么闪失,你就等着满门抄斩吧!”

刘举咧嘴一笑,用眼角瞟了瞟一地的尸首,“我刘家就剩我一个了,抄不抄得倒真无所谓!”

原本就心急如焚的几人早就不想在这大厅待下去,一齐快步往外走,而韦青青却贴到邱纸鸢身边说了些什么,也不顾她皱眉摇头,径直朝后院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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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第一抹似血的阳光穿透满天乌云,泼洒在庄园外的黄土地上时,站立于残碎尸骸当中的姚龙微微仰起头,他左手抓着一颗仍在滴血的人头,右手平平伸出,只见一片晶莹的雪花飘落在掌心,很快融化在血污当中。

“下雪了——”姚龙微微垂下眼帘,疲倦不堪地说道,“信王爷,这是今年最后一场雪了!”

信王朱由检脸上带着说不出的落寞,握着的那柄残缺单刀也忍不住轻轻颤抖,这彻夜无休止的杀戮,姚龙似乎化身成了夺命的厉鬼,庄园内无论是人还是僵尸,统统身首异处,就连他好心放出来的那些个没有被僵尸咬过的女孩,也因为姚龙杀红了眼,手起头落,白白丢了性命。

血流成河的呻吟声,让信王朱由检觉得这个初雪的清晨格外寒冷,他不知道姚龙是否已经恢复了正常,手中那柄单刀怎么也没有勇气放下,却慢慢走了过去,抓着姚龙的左手轻声道:“姚龙,歇歇吧,已经没事了——”

转过头来,双眼空洞的犹如失去了魂魄,姚龙呆呆地望着信王,忽然咧嘴一笑:“没人能伤害你,只要有我在,没人能伤害你——”

信王朱由检瞧了好一阵难过,用力地点点头,丢下单刀抓着姚龙的胳膊,“嗯,你是我的守护神,只要有你在,我不用害怕任何事情……但是,你真的需要好好歇一歇了,真的已经不碍事了!”

姚龙的眼神还停留在信王脸上,整个人却弹了出去,只见他一脚跺在地上那只是动了一下手腕的尸体,弯下腰单手抓着尸体的脖颈一使劲,咔嚓拽下了脑袋,然后阴恻地笑道:“还没死绝,还没死绝,咯咯……”

这时轰隆的马蹄声隐约传来,很快就穿出树林,跃过石桥,信王朱由检瞧见是自己的亲卫队,提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正打算快步迎上去,却发现马队最前面有一人跳了下来,飞快地朝姚龙扑去。

信王朱由检定睛仔细一看,正是姚龙的妻子邱纸鸢,猛地一股很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急忙大声喊道:“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相公!相公!”狂奔向姚龙的邱纸鸢哪里还能理会,一颗心早就扑到了姚龙身上,脚下不仅没有放慢,反而更加快了。再看姚龙,仍然抓着那颗脑袋阴恻冷笑,浑然没有听见邱纸鸢的呼喊。

眼看一出悲剧就要发生,心中焦急的信王朱由检顾不得许多,冲过去从后面一把抱住姚龙的胳膊,而邱纸鸢也恰恰赶到,一头扎进了姚龙怀里。

眼神倏地一变,姚龙奋臂将信王震倒在地上,满是鲜血的双手想都没想,闪电般朝邱纸鸢的脑袋和脖颈抓去——“她是你——娘子!”信王朱由检从未想过自己的嗓门能这么高,喊出来之后自己的耳朵都轰轰直响!

“哇——啊——”一声伤心裂肺的哭声几乎同时响起,却是邱纸鸢后悔不该勉强姚龙做这些事情,心中难受所以哭了出来。

仅仅是一刹那的事情,青筋鼓胀的双手立刻变成了绕指柔,姚龙温柔地搂着恸哭的邱纸鸢,疲倦地贴在她满是雪花的发上,轻声憨笑道:“娘子,你这哭得什么呀,这些血,没有半分是你相公我的呀!”

呼——,信王朱由检软软地躺倒在地上,觉得浑身上下软绵绵没有半分气力,他望着漫天飞舞的大雪,想着这一夜的惊险刺激,想着姚龙保护自己时那不顾一切的神情,情不自禁地放声大笑起来。

气喘如牛的方公公几乎是从马上跌下来的,也不顾得再去责备姚龙的冒失,连滚带爬朝信王跑了过去,那模样倒不像是装出来的,确也真的是担心不过,毕竟打信王小时候就前前后后侍候着,早就将他视作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了。

“娘子,瞧你哭得,真跟我马上就要死了一样。”姚龙想要为邱纸鸢擦拭眼泪,抬起手才发现满手血污,只得尴尬地笑了笑。

泪眼婆娑的邱纸鸢止不住哭,一边哭还一边说:“以后再也不让相公逞英雄了,再也不要了,呜呜……”

眼看没办法安慰邱纸鸢,姚龙只好威胁道:“好了,莫再哭了,大庭广众得,你哭哭啼啼像什么话,也不怕旁人笑话?”

邱纸鸢哽咽一声,果真止住哭,偷偷抹去眼泪小声说:“人家担心你嘛。”

心中暖意丛生,姚龙乘着所有人都在忙碌,飞快在邱纸鸢额头亲了一下,却发现留了个血色的唇印,又急急忙忙用手去擦,这一擦擦得邱纸鸢额头全是血痕,不免手足无措起来,这时旁边一直没有说话的韦青青忽然递过来一个手帕,抿嘴笑道:“哥,嫂子一晚上都担心得要死,你还责备人家,真没良心!”

姚龙讪讪苦笑,实在没力气跟韦青青斗嘴,便随口问道:“你们是怎么找来的?”

韦青青用眼睛挑了一下不远处马背上捆着的刘举,“找那狗官带路呗!哥,你说那狗官也真够狠心的,居然连自己老婆孩子也不放过,全部都杀掉了……”

姚龙听了大概,连说了两句“真是个人才”,忽而叹口气道:“可惜了,真是可惜啊!”

邱纸鸢纳闷地眨了眨眼睛,“相公,这种坏人有什么可惜的,我也很不得杀了他呢。”

韦青青扑哧一笑,“嫂子,哥哥心里想什么,你还不知道么?他呀——”从怀里忽然掏出一包东西晃了晃,“哥估计是惦记着狗官聚敛起来的这些金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