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车窗外是一片黑暗，不知道火车行到了哪个地方，也不知道火车要行向何处，一切都是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没有尽头，也没有终点。一路上，陆彬都没有跟林芝说一句话，甚至都没有看她一眼，她真的很难过，想解释，又突然不知道要解释什么，这一切又有什么可解释的呢？
回家了，又回到了那个本来应该温馨的小院，现在为什么见到它就觉得伤感。这所有的一切都与某个人失去的联系，变得毫无温度，以前那些美好的回忆都变成了一把把的剑，刺得人的心好痛。林母见儿子和女儿回来，忙前忙后，做了很多的好饭，可以想象这也许是她丈夫走后这个家里最热闹的时候了。
林芝跟妈妈讲起她要结婚这件事的时候，她正在院子里剥年末收的棉花桃子，听了她的话，她的眼中满是伤痛。盯了林芝很久，最终叹了一口气，问道：“你喜欢他吗？”
“喜欢。”林芝说道，见到母亲炯炯的眼睛，慌忙转开了头。
“如果你爸在的话，肯定不会同意，我不希望你拿自己的幸福作儿戏，所以。。。。。。”母亲说道。
“我喜欢他，”她打断母亲的话，害怕自己会因为母亲而有一丝一毫的犹豫，接着说道：“他对我很好，我想跟着他，我会幸福的。”
林母说道：“他比你大了十岁，而且家里有那么富有，怎们家那么穷，从这一点来说，你们就不平等，在一起过日子，怎么能够幸福？”
林芝说道：“那又怎么样，他喜欢我，我也喜欢他，不就好了吗？”
林母苦笑了一下说道：“我的傻女儿，你根本什么都不懂，婚姻是什么，婚姻就是你要跟这个男人永远过一辈子，在一起生活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刚有爱情是不行的，首先是你们要平等。”
“你怎么知道我们不平等？”林芝反问道。
林母以过来人的身份身份问道：“那你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是把他当成恋人，还是当成高高在上的老师？”
林芝没有说话，其实在她的心目中，能够感受到徐浩总是钳制住她，他们根本没有什么平等可言，可是为了不让母亲担心，她笑道：“当然是把他当成恋人。”
林母看了她一会儿问道：“那陆彬怎么办？”
原来母亲早已经知道，林芝低下头怕她看到自己感情的波澜说道：“我会跟他解释的。”
又是一阵沉默，母亲终于说道：“你现在已经长大了，我说什么你肯定也不会听，你自己做主吧。”又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想见见徐老师，我还是不放心，小芝，你知道吗？你今天给我说了这件事，我的心好乱。”说完，她端起簸箕走进屋里去了。一股无限的凄凉感侵蚀了她，抬起头来，看到一群人字形的大雁从天空飞过，大雁的叫声飘荡在天际，那样的遥远。依稀记得从前。。。。。。
“爸爸，你看天空中有一群大雁！”小小的林芝叫道。
父亲正在收架子上的葡萄，转头看着她说：“看到了。你知道大雁要飞到哪里去吗？”
林芝摇了摇头，只听父亲说道：“飞回他的故乡。”她看到他转头又望向了天空，忽然感觉在她的心中一直很高大的父亲变得有一丝丝的落寞，他的伤感林芝那时候还无法明白，现在她已经不想知道了，她只想问一句：“爸爸，你到底在哪里？我真的很想再见见你。”
晚上从芳菲家回来，外面的天已经很黑了，乡村的夜晚没有城市的霓虹，所以到处都黑漆漆的，有人家的地方就有灯光，但是那灯光是那么的昏暗，只能照出一小段路。来的时候，没有想到会回来的那么晚，所以没有带电筒，现在只能行色匆匆的往家赶。林芝的鼻翼有股酸酸的感觉，记得在以前，父亲是那么关心她，她出去玩一个小时，父亲就会来人家找，生怕她会走丢了，那时候她还会怨爸爸，总是把她当成小孩，但是现在她真的好想他再接她一次呀，有人接，有人宠着感觉真好。林芝想：可是现在在哪里？我把嗓子叫哑了，你为什么还不出现？
“沙沙”——她惊了一跳，刚才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根本没有注意周围的一切。此时听到后面有脚步声，她很害怕，呼吸也变得粗起来，脚步不由自主地加快了速度，后面的那个人也跟着加快了步伐。她赶快跑了起来，那个人也跟着跑了起来，她的眼泪都要掉了下来，心跳慢了半拍，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我完了。
“救命啊！”林芝本能的叫了起来。
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她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是我，是我，小芝，是我。。。。。。”那个人说道。
一听陆彬的声音，林芝终于感觉心落了地。但随即就握紧了拳头狠狠打在陆彬的身上，她真的很恨他，刚才他把她都快吓死了。陆彬不说话，只是用双臂抱住她，任由她发泄自己的怒气。
过了一会儿，林芝停止了动作，就那样靠在他的怀里，他的怀里好温暖，真的不想离开。“不生气了？”陆彬温声问道。
林芝点了点头，在她的脑子里什么也没有，只渴望时间能停留在此刻，永远永远都不分离。陆彬也没有讲话，似乎也怕打破这其中的氛围。
过了很长时间，陆彬才说：“一直很想找你讲话，可是你总是躲着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今天买通了你哥，才知道你到了芳菲家，我就在路上等你。。。。。。小芝？”
“嗯？”听着他讲话，这是一种享受。
他低头瞅着林芝，她也抬头看他，在黑暗里，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感觉他的眼睛极其地的明亮。“不要离开我。”
林芝低下头不说话，烦恼又一股脑装进了她的头脑，真的可以不离开吗？
见她那么长时间不说话，陆彬有点急了，说道：“小芝，你不愿意吗？”
“我。。。。。。”口张开了，却不知道说什么。
陆彬松开了她，紧盯着她。天黑，林芝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能明显感觉到两束冰冷的视线，她的头皮都发麻了。好像过了一个多世纪，陆彬忽然抓住她的双肩，狠狠地叫道：“小芝，你。。。。。。”他喘着粗气，林芝知道他很生气，他好像要说什么，但是却没有说出一个字。突然之间，他猛然松开她，她一个咧呛，差点倒在地上，他理也不理，飞快地向远处跑去了。
林芝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脚步声越来越远，到最后什么声音都没有了，她眼角的泪流了出来，悄无声息，陆彬的性格她知道，他从来没有张口求过人，今天也许是他最后一次来找她，就让之前的种种化成烟吧，“陆彬哥，忘记小芝吧，忘记我这个自私的人。”
陆彬真的一连好几天都没有再出现，哥哥只是很忧郁地看着林芝，他很想给她说什么，但是一见到她没有兴致的模样，就住口了。
傍晚，一家人围坐在饭桌上吃饭，自从林芝说了自己要结婚之后，家里的气氛就特别凝重，没有人愿意说话，所以饭桌上闷闷的。电话铃声响了，林芝拿过手机，看了看来电显示，抬头望着母亲。母亲看也不看她一眼，闷声问道：“又是徐老师吧？”
林芝点了点头，回家的这段时间，徐浩一天一个电话，总是问她在这里过得怎么样，问什么时候回来，买票了没有。他想来看看林芝，问她可不可以。久而久之，家里的人都知道每天他都会来电话，林母才会这样问。
林芝出去接了电话，抬起头来，天有点蒙蒙亮，月亮正斜在东边的天上，有淡淡的黑云遮住了她的倩影。
“过得还好吗？”徐浩问道。
林芝轻嗯了一声，说道：“我妈想见见你。”
那边是一阵沉默，过了一会儿他才问道：“她不愿意吗？”
“我不知道，但是她说一切由我做主。”林芝说道。
“好，我明天就会去你那里。”他说道。
听他马上要来，林芝有点接受不了，确切的说是没有反应过来，一想到要见到他，隐隐有些害怕，迟疑地字眼自语道：“明天吗？”
徐浩问道：“是不是有什么不方便的？”
林芝吱吱呜呜了一会儿，说道：“也没什么。”
徐浩的到来真的引起了一场骚乱，林芝以为他只是随口说说而已，不会来那么快，没想到第二天中午，他就开着车过来了。
村里面的人很新鲜的围着他的车辆，不管男女老少都把手揣到口袋里，纷纷议论着，对着车指指点点，其实他们都没有恶意，只是源于自古以来的某种新鲜感和对于他家事物的过于关心。
当时林芝正在家里洗一些衣服，林母在忙厨房的事情，林志伟上地干活去了，门口的骚乱吸引了她们的注意。没多大一会儿，就有人隔着墙喊：“国庆家的，你们家来客人了。”
林芝正在院子里的那口水井边洗衣服，放下衣服直起身子，林母也从厨房走出来，就在这个时候，徐浩从门外走了进来，穿得很正式，西装革履的，外面还穿着黑色羽绒服外套。他看了林芝一眼，然后望着母亲，毕恭毕敬的说道：“伯母，我来看看你。”
林母毕竟对于之前他对自己家的帮助存有感激，面目表情缓和了一些说道：“到屋里坐吧。”说着就裂开身子让他进屋。徐浩看了林芝一眼，跟着很局促地进了房子。
院子里站了很多人，他们都望着里面，很好奇家里怎么来了这么有钱的客人。对于村民的围观，徐浩很从容，毕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虽然有些不适应，但是处理起来还是游刃有余的。
这在村里也是正常现象，因为客人来了，总要请其他的人来陪客，这样才显得喜庆。有几个和母亲玩的有好的人，围了过来，问道：“国庆家的，这是哪边的亲戚，怎么从来没见过面？”
母亲显得有点为难，别扭的说道：“是一个远方的亲戚，好长时间没联系了。”
几个村里的爷们围着徐浩问道：“你们家是哪里的，离这儿远吗？”
徐浩如实说道：“在北京。”
京城脚下的人，村里的人都高看一等，又问道：“做什么工作的？”
“上班。”徐浩有点局促，毕竟没有与乡下的人打过交道，他也不想在别人面前炫耀自己，只是简短地说了句上班，可是村里的人就是喜欢刨根问底，那个比较有声望的人问道问道：“挣钱挺多的吧？”
林芝双手背在身后靠着门夹在人群中间，听着房中的喧闹，看着孩子们在人群中间跑来跑去，把吃剩的苹果扔在地上，看着那些村里那些人围着母亲与徐浩问东问西的，自出事以来，家里难得这么热闹，以前大家都怕找他们借钱，现在看到有钱的亲戚来又都围过来了，不禁要感叹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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