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民自当全力以赴。”周文景肃然表态。

“周先生，你的自称该换一换啦！你现在可是县尊任命的征税官，不再是小民。”康师爷颇有些羡慕的在旁边提点道。

周文景一拍脑袋，笑着拱手“下官遵令！”

一句话，惹得县令与康师爷同笑。

“康师爷，你带着周先生去户房熟悉一下人面，这阵子你全力辅助周先生办好征税事宜。”县令也深知仅仅只是给周文景一个官职，很难压住下面那些人。

县令三年一换，胥吏却是世袭罔替。

铁打的胥吏，流水的县令。

六房的胥吏都是本地人，背后有着宗族支撑。在地方上，县令下去了下不一定好使，胥吏熟悉地方人事，有着绝对的权威。

所以，县令才会让康师爷从旁协助周文景。

负责协调方方面面的人际关系。

周文景带着任命文书，康师爷在旁边引路，介绍衙门布局。

“那边是吏房，也是六房之中的首房。你想在县衙门内混得好，首先就要与吏房的人搞好关系。挨着的是户房，排位第二，职司征粮纳税、户籍等事务。你以后就在里面办公。对了，忘了介绍，我的职务其实是钱谷师爷。”

所谓钱谷师爷，就是替县令管钱粮事务的幕僚。

县令手下往往有多个师爷，精通刑律的便是刑名师爷。审案时陪着县令过堂，结案、查案、断案，都要为县令提供辅助。

另外还有精通书写、撰文的书启师爷。向上级打报告，写榜文、公文等等事务，都由书启师爷辅助。

本县的钱粮征收很不理想，康师爷有很大概率被辞退。

周文景相当于康师爷的救星。

所以康师爷对他很友善。

“户房后面的几间，依次是礼、兵、刑、工四房。再后面则是承发房与收签房。对面是皂、快、壮三班的兄弟休息之所……隐婆、仵作平时不呆在这儿，只有发案了，才会召他们前来协助查案。”

仵作与隐婆，相当于现代的法医、产科医生。

没想到在古代的地位如此低下。

在康师爷的带领下，周文景基本上熟悉了县衙门各部门的位置。

比想像的大多了。

“走，我带你熟悉一下户房的人事。”

两人进了户房。

里面设有一张很长的桌案，多人坐在桌前办公。

上面堆着厚厚的文卷。

“请大家停一下！”

康师爷用力击掌，吸引所有人的注意。

其实这些小吏的耳目十分灵通，早就知道县令新任命了一位征税官的事情。

众人停下手中工作，暗自打量着周文景。

“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便是县尊任命的征税官。周先生极富智谋，深得县尊赏识。由他领导征收钱粮事务，必定可以帮助咱们成功完成县尊定下的数额。”

康师爷介绍完毕，户房的官吏并没有太大表示。

看来他在户房的地位并没有想像的高啊！

他们一只手握住长官，一只手攥住小民，出入其间，游刃有余。

胥吏果真是名不虚传。

“县尊有令，六房所有人员、衙门三班衙役，皆听从周先生差遣调度，通力合作，完成征税大事。”没办法，康师爷只能搬出县令来威慑这些人。

“县尊的命令，我等自然遵从。只是本县民情复杂，周先生又是如此年轻，怕是连谁家有田，谁家无地，哪家店铺经营惨淡，哪家店铺赢利颇丰，他都一无所知呀！”

坐在案头的清瘦男子，俨然是户房之主。

其它胥吏皆以他马首为瞻。

听他这副阴阳怪气的嘲讽语调，似乎很不欢迎周文景的到来。

想来也是。

没有任何人愿意自己的地盘归别人管。

“这位是户房的书办，铁案三。”

康师爷在旁边低语道。

原来是房房的一把手，怪不得敌意很重。

周文景也不是什么善茬。

入了衙门的体制，他要争的就不止是一个小小户房的大权。

如果这些人和和气气的配合他，或许还能相安无事。

既然这位铁书办不上道，那就先拿他开刀立威。

“原来是铁书办，失敬失敬！”

周文景皮笑肉不笑。

“周某初来乍到，两眼一摸黑，的确不了解本县民情。铁书办资历很老，想必对本县民情定是了如指掌。”

周文景夸赞道。

“那是自然。”

铁书办轻抚下巴上的山羊须，对于周文景的夸赞，他生生受了。

“既然铁书办对本县民情如此了解，那再好不过。本官命你为征税急先锋，由你负责挨家挨户征税。”周文景图穷匕现，直接拿着鸡毛当令箭，把这个铁书办安排上了。

铁书办的脸色一滞。

似乎没料到周文景会跟他来这一招。

不过他久混官场，早就成了老油条。

见招拆招道“抱歉，本官倒是想给周先生当这个急先锋，奈何手中事务太多，怕是分身乏术呢！”

其他胥吏、帮闲，皆是好整以暇的看着。

这个姓周的小子不知天高地厚，刚来户房就敢对着铁书办指手划脚，这不是存心找虐吗？

周文景对付这种老油子，有得是办法。

“康师爷，请你禀明县尊，我征税很需要铁书办这个得力助手。他手中的一切事务，都安排给别人。至于具体安排给何人，还请县尊容我考察一番再做定夺。”

这一招又狠又毒辣。

打得铁书办找不着北。

你不是说忙吗？没关系，找人替了你，这不就闲下来了吗？

户房的一众书手、算手、帮闲，皆是眼冒贼光。

他们这回看向周文景的眼神，不再是嘲笑。而是眼巴巴的盼着得到周文景的赏识，能够把铁书办的工作交给他们来做。

“行，我立刻前去禀报县尊。任何事情都没有征税重要，相信县尊会同意的。”

康师爷对着周文景暗竖大拇指。

周先生真乃奇才也。

他是看着户房的这帮老油条就头痛。没想到周文景看着年轻，驭人弄权的手段，却是大师级别。

进入户房才片刻功夫，就把最顽固的铁书办拿下了。

而且全程无尿点，有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铁书办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脸色一时青，一时白，眼珠子快速滚动。他也没料到周文景如此厉害。

他可是非常清楚，盯着户房书办这个位置的人非常多。

真要让他把工作交给其他人代劳，估计再也没可能坐回原位。

事关前途命运，这时候脸面可以不要，高傲的头颅也可以低下来。

“咳……虽说本官公务繁忙，但是为了征税大事，晚上加班也是可以的嘛。”铁书办赶紧补救，竭力挽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