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子扬心事重重，没有心思在和柳棠闲聊，转身离开。

柳棠还是放心不下，利用了实习医生的便利，去找来了一套无菌服，全副武装后，走进沈司的房间。

沈司还在沉睡，睫毛划过完美的弧线，鼻梁挺直，在氧气面罩里若隐若现。

他的手上伤痕累累，脚踝也被固定了石膏，他睡着的时候，像个没有防备的孩子一样。

“沈司。”柳棠坐在沈司身边，轻轻唤着，拿来消毒用的东西，给他手上的伤痕消毒。

这里条件比较简陋，人手又少，没有人会顾及到他手上的细小伤痕。

“还记得我问你，救人一命和留下你的手，哪个更重要吗？”

柳棠垂眼，用纱布将伤痕一点点的包扎起来，“沈司，人之所以敬你爱你，让你声名赫赫，这些东西，皆不是旁人所给，而是你，救人无数，醉心学术，年纪轻轻达到如此高度。”

她叹了口气，揉了揉发红的眼眶，声音越发软糯，“我知道你对我心存愧疚，所以才不顾一切的舍身救我，可是那一次的失误并不足以代表什么，而我也慢慢放下，你也不需要为了我，搭上你救人的手。”

她吸了吸鼻子，鼻音浓重的开口，“本不过是一些碍于世俗的事情，想开了，也就放下了，你对我做的弥补已经很多了，再这样，我就要还不起了。”

躺在床上的沈司应该是听见了她的话，眉头更加不安的皱着，手指也微微蜷缩。

柳棠撑开他的五指，将他的手握在手里，“真的谢谢你，也希望你一直都过得好，而我本身和你并没有什么交集，今后也不会有，认识我之后，你的人生也并不顺遂了。”

心电监测仪上传来不安的滴滴声，柳棠急忙抬头去看，心率失常，血压骤降，呼吸频率也已经凌乱起来。

她急忙转身向外走，没想到，手却被人一把攥住。

她急忙回头，却看见沈司已经在床上睁开双眼，他似乎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迷茫的双眼仿佛透过柳棠，又仿佛看着她，“阿月……”

他在说什么？

柳棠急忙凑近，呼吸罩下，沈司的声音带着痛苦，“阿月……”

“沈司，你放开我，我去喊同事来帮忙。”柳棠实在听不清，去掰开沈司的手指。

可是沈司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攥的柳棠生疼，她又不敢使劲儿，直看着他手上的细小伤痕都破溃流血，染红了纱布。

“沈司！”柳棠害怕的喊，“你放开我！我不走，真的，你快松开！”

监护仪上传来越发急促的警报声，沈司却死死攥着她的手。

“来人！快来人！”柳棠大声喊，门外，陈慧茹已经冲进来，伸手去拉柳棠，“你先出去！”

可是柳棠的手被沈司攥着，怎么也挣脱不开，柳棠急哭了，只好轻轻拍着沈司的肩膀，“你别害怕，我不走，我就在这儿呢，在这儿陪你。”

混乱中沈司根本听不见柳棠的话，越发焦躁的呼吸着。

“快想办法松开他的手！”陈慧茹说着，招呼外面的陶乐进来，“注射胺碘酮！电除颤准备！”

柳棠流着眼泪去一根根掰开沈司的手指，陷入濒死状态的沈司再没有力气拉住柳棠，缓缓松开了手。

柳棠急忙凑过去，使劲儿按压着沈司的胸腔，眼泪啪嗒啪嗒的落在手上，她看见沈司双眼微微睁着，似乎还有些残留的意识。

“沈司，你给我清醒点！”柳棠累的不住喘息，大声喊，“我一直在你身边呢！你醒过来！”

监护仪刺耳的声音让柳棠耳盼嗡嗡作响，她什么都听不见了，她看着沈司的脸也变得模糊。

她感觉肺里充斥着灼热的气息，疼的她喘不上气，她剧烈的干呕，踉跄了几步，转头剧烈咳嗽起来，“沈司，你别让我这么辛苦行吗？我，我也……”

电除颤仪器充电完成，陈慧茹拿起来，让陶乐解开沈司的衣服，下一刻，电流通过沈司的皮肤。

“砰”的一声，沈司的身体微微弹起又落下，柳棠粗喘着气，无力的靠在旁边，眼泪横流，“沈司，我都陪着你，以后也陪着你，你醒醒好吗？”

正当陈慧如准备进行第二次心肺复苏和电除颤的时候，心电监护仪突然停止喧嚣，渐渐趋于平稳。

柳棠愣愣的看着监护仪，又看了看沈司。

他竟然缓缓睁开了眼睛。

“阿月。”沈司痛苦的皱起眉头，微微张开手指。

柳棠咬着嘴唇，心痛的握住沈司的手，“好好好，我在，你睡吧。”

沈司混乱之中渐渐合上双眼，握着柳棠的手睡了过去。

陈慧茹意味深长的看了柳棠一眼，“要不然就让你和他住在一起吧，方便照顾。”

她转身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转身离开了。

柳棠感觉自己眼皮发烫，好像又要发起烧来，她坐在沈司身边，握着他的手，趴在床边沉沉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她已经躺在床上，侧头就看见沈司躺在身侧，被子也不足以抵挡寒冷的雨天，她冻得瑟瑟发抖。

“醒了就把药吃了吧。”陈慧茹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带着些无奈，“我叫你过来，是让你诊治病人，而不是成为病人。”

柳棠咬着嘴唇，乖乖将药吃了下去，“谢谢主任。”

“你这种情况，也没有办法好好工作了。”陈慧茹说：“明天早上，会有专车进来，你和沈教授一起走吧。”

柳棠也知道现在自己不适合去做一些高强度的劳动，反倒会拖累他们，轻轻点了点头。

帐篷的帘子被人掀开了，陶乐从外面探头进来，“主任，有区域领导想要见一见救了孩子们的人。”

陈慧茹微微皱眉，“什么领导？分不清轻重缓急吗？没看见救人的人受了重伤，还昏迷着呢，作为领导，对自己区域里的情况也不上点心，如果要是定期排查，会出现如此严重的状况吗？”

陶乐干笑着咧了咧嘴，“那个，人就站在我后面。”

陈慧茹一愣，陶乐身后露出来一张窘迫的中年男人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