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 新寡 “你,上来侍奉公主。”……
作者:灿摇      更新:2023-10-16 20:48      字数:50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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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蓁看着竹书上的内容,只觉心脏空了一块。

若祁宴真落进黄河,这般大的事很快就会传开,这信上的话几乎不可能为假。

前世姬沃坠入黄河之中,到最后也未曾有人寻得他的下落,这一世死的人却变成了祁宴,还是说武遂城中必然会有一劫,不是姬沃最后也会是祁宴?

那竹书上的文字如同一根根尖利的针刺穿她的眼睛,她心痛到几乎不能呼吸,强撑着从地上站起来。

而伴随一同而来的,还有另一份从绛国王都寄来的信。

卫蓁眼周赤红,将信件拆开——

祁宴已死,留下的逆党却未曾除去。

姬渊要在晋魏两国的边境举办一场会盟,邀请齐楚魏三国参加,共同商量讨伐逆贼之事。

时间就定在十日之后,信上催得格外急促,请魏王即刻出发。

卫蓁将信递给魏王,魏王看完,眸色凝重,浮起一层无奈,卫蓁心领神会他的意思。

祁宴领兵作战能力有目共睹,如今战死对军心是致命的打击,即便姬沃即位,怕也难以力挽狂澜,他们大势已去。

也因此,魏国不能再像此前一样保持中立。

“父王知晓央央心中必然哀痛,只是姬渊设宴,若唯独魏国不去便是成了众矢之的。”

卫蓁声音沉静:“女儿明白。”

她抬头:“姬渊若清灭了祁宴余党,统一晋国,我们不助他,后面的火怕是要烧到魏国。”

魏王本担心她会陷于悲伤不能自已,没想到她如此通透,却更觉为她痛心,点头道:“是这样的。魏国必须去。”

卫蓁琼鼻发红,点头道了一声“嗯”。

魏王传令下去,让宫中立刻准备出行的仪仗。

然而到了出发之日,魏王却因为染上风寒下不来榻。卫蓁看着医工为魏王诊脉,一颗心揪起,走到一旁与卫凌商量对策。

“父王的身体实在虚弱,根本无法支撑一场长途的奔波。我也不忍心他一路颠簸。”

“那阿姊如何打算?”卫凌看向她,“这次会盟参加的都是各国的君王,父王若是不去,还有谁能代替父王?”

卫蓁道:“之前一直都是魏相代替父王出席这种场合,此次若是交给魏相去也是可行,但我更想代父王赴约。”

卫凌一怔,“阿姊?”

“姬渊此人奸猾,我与他有婚约,更了解姬渊品性,魏相去未必能如我一样顺利应付他。”

不止是因为这个,卫蓁去还想要当面询问姬渊,祁宴被追兵追杀落入黄河的情形,他一定清楚内情。

卫凌道:“但我担心,阿姊以公主身份出席,那些人会以阿姊身份与礼不合,而对阿姊议论纷纷。”

卫蓁回头看一眼榻上的魏王,目中噙满愁绪:“我知道,别的君王自然可以派王子去,但父王膝下只有我一个孩子,除了我还有谁能代父王去?就算被非议,我也要去。”

金色的阳光倾泻在她的面颊上,照得她脸上绒毛清晰可见。

“卫凌,我走后,你在宫中照顾好父王。”

“阿姊!”卫凌大震,“你不让我一同去?”

卫蓁点头:“我二人若都走了,那些才被打压下去的朝臣定然趁机作乱,必须要留下一人,你在宫中,能够震慑他们。”

卫蓁揉了揉卫凌的手,让他勿要担忧。

卫凌道:“可参加会盟上的那些人绝非善茬,见阿姊一人去,万一刁难阿姊怎么办?”

卫蓁眼睛被投进来的光照亮,神色温柔而笃定:“不用担忧,这么大的场合他们也不敢对我做什么,这几月我也见惯了朝堂中的豺狼虎豹,无须惧怕他们。”

正说着,身后传来呼唤声。卫蓁与卫凌齐齐停下交谈,快步往魏王榻边走去。

魏王睁开眼帘,涣散的双目半晌才聚拢,问道:“车驾已经在外头候着了吧?”

卫蓁在榻边跪下,握住魏王的手,将自己刚刚的决意告诉魏王。

魏王的眼神微动,注视着她。

没有过多的劝说,没有过多的担忧,魏王只是笑了笑,眼角堆起细细的皱纹,抬手抚上卫蓁鬓发上华丽的华胜步摇,“今日的央央很是得体大方,那些别国的臣子看到央央,必然会惊叹我魏国公主之风姿,去吧,父王相信你可以做好。”

卫蓁知晓这简单的一句话,背后承载的信任有多重,双目湿润,道了一句,“父王放心。”

在午后时,卫蓁登上了车架。车队缓缓启程,驶出王宫。

卫蓁坐在这辆君王才能乘坐的六驾马车中,看着面前的桌案上摆放着那张晋国的战事地图。

从她收到前线的战报,到准备仪仗启程出发,前后已经过去两天,她还是没有收到祁宴的信。若祁宴未死,应当会派人来告诉她消息。

卫蓁强迫自己从恐惧中冷静下来,她想到那日送祁宴离开魏国,在离去前曾吻住她的手,说无论外头发生什么,都请她相信他。

卫蓁心中安慰自己,或许这一切都是祁宴暗中的谋划。

她大张旗鼓地高调出发,放出去消息告诉天下人,魏公主要代魏王参加四国会盟,同时故意令车队放慢车速,想若祁宴还活着,听到她的行踪,定然立马就递来消息。

然而一路上,她派出去的士兵都未曾打探到祁宴的情报。

更棘手的是,他死后军心溃散,军中大乱,有士兵哗变,姬沃无法镇压那些将士。

这一切看来,他们当真是回天无力了。

车队行了四五日,驶入一座小城,经过这个小镇,就要到会盟之地了。

道路之上,来来往往都是行人。

日头已到正午,卫蓁令车队歇下,停靠在路边歇息,午后再启程。

有风吹来,拂起车帘一角,外头嘈杂人声飘入马车内,卫蓁睁开眼睛。

她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极像祁宴。

外头的说话再次传来,卫蓁确定无疑,的确听到了祁宴的声音。

她撩开车帘,头探出窗去,目光巡睃了一圈。路上来往的都是布衣百姓,诸多陌生的面孔中哪里有祁宴的身影?

卫蓁攥紧车帘,声音从那立在酒楼前交谈的两个男子传来,当中一人背对着卫蓁。

那是个年轻男人,身量高挑,侧颜尚且清秀,与祁宴没有半点相干的地方。

上一回,祁宴就是这样易容来到魏宫,他还曾反问卫蓁为何认不出他来。可这回祁宴哪怕化成灰,卫蓁也能认出他来!91.新寡“你,上来侍奉公主。”……:有声小说在线收听。

“站住。”卫蓁唤道。

酒楼门口男子回过头来。卫蓁指尖颤抖,胸膛之中气血翻涌,观其身量越发确信。此人实在可恶,明明无事却不写信告诉她,她一路上茶饭不思,日夜难安,都在忧心他。

卫蓁让那男子上前来,男子茫然不解,小声询问士兵:“各位官老爷,公主要见草民?”

卫蓁索性吩咐侍卫:“将那男子绑过来!”

这一命令可令周遭侍卫吃惊不小,侍卫们相互对视一眼,也不敢多问,冷着脸大步上前将人控制住。

那男子挣扎不肯过来,士兵们也不废话,很快用粗绳将他绑住,押送到车厢前跪下。

这里的动静很快引起百姓们的围观。

男子跪在地上,仰头身形瑟瑟道:“公.公主,这是做甚,草民不知哪里冒犯了公主,还望公主恕罪……”

这会他的说话声倒是与祁宴完全不同了,卫蓁听得嘴角浮起微笑,心想还在装,继续装。

卫蓁喊来凉蝉,低低吩咐一句。凉蝉面色一白,快步走到男子身边,压低声音附在他耳边道。

“我家公主说,她看上郎君您了,正好她刚好新寡,死了丈夫,郎君便上去侍奉公主吧。”

那男子一惊,接着便被侍卫用白布给堵上了口。

他再抬头看向车窗,竹帘已经落下,公主的容颜隐藏于帘后。

男子被五花大绑送上了马车,士兵们将车门关上,“哐当”的一声巨响后,便剩下一片寂静。

他倒在柔软的地毯上,视线所及是一角华丽绣金纹的裙袍一角,动了动身子,双手被捆缚在身后,艰难地从地面上坐起来。

靠窗而坐的美丽端雅女郎,并未看向他。

等到马车再动起来,她才缓缓转过头,那双剪水双瞳睥睨而来,他只觉下巴微痛,被卫蓁伸来一只手给抬起下巴,与她对视着,承受着她自上而下的打量,接着口中又被她强硬的塞入一块帕子。

卫蓁想,既然他要装,那她就陪他装,她用帕子堵住他的口,让他到一边待着。

车厢晃动,男子身形也在晃动,时不时撞在车厢上,他被晾了好一会,见卫蓁没有喊他的迹象,这才直起腰身,膝行到她身前。

他张了张口,只能发出几个含糊不清的字音,“卫蓁……”

“阿蓁,央央……”在唤道这个小名时,卫蓁终于肯转过头来看他,将他口中的白布一把用力扯下。

他喘息了几下,这一次终于口齿清晰唤了一声“央央”。

卫蓁道:“你声称自己一介草民,又为何敢喊我小名?”

祁宴一愣,这话音虽冷,却含着几分哽咽,明显是生气却担忧他。

祁宴扯了扯手腕,背后绳子绑得极紧,至少绕了十几圈,一时根本扯不开。

他索性也不挣扎了,跪在她身前,仰视着她道:“公主方才说新寡死了丈夫,不是叫草民侍奉的吗?殿下将草民这样绑着,草民如何侍奉公主?还是说……”他顿了顿。

“公主就想这样绑着草民,让草民侍奉?”

卫蓁涨红脸看向他。

祁宴笑道:“叫草民猜猜,公主的丈夫是如何死的,莫非是外人说的掉下黄河而死?”

卫蓁垂下眼看过来,祁宴才发现她穿着一身素衣,发上未曾佩戴首饰,鬓边一绺碎发被泪水打湿,脸上清瘦了不少,配上这副泫然欲泣,黯然神伤的神态,倒真像那新寡的妇人一般。

她搭在裙面上的手握紧又松开,祁宴不确定那是不是想来扇他的。毕竟自己下落不明这么久,她一定担忧极了,却得知原来他还好好活着,心中必然要生怒火。

祁宴道:“公主不知,你的丈夫落入黄河之中是假死,为了迷惑敌军。”

卫蓁问道:“那为何不派人告诉我?”

“因为,他的确被追兵追杀,那假死的一环,不过是他临时起意,事先并未告诉过其他人。他坠入河水之中,一从江河里逃生爬上来,便得知她的妻子要赴四国会盟,所以在她必经的这座城池里等她,想要尽快见到她,叫她安心,知道他还活得好好的。”

祁宴看着她在听到自己说出“坠入河水”时眼波微动,便知她还是在心疼自己。

他将脸颊靠上她抬起的手掌,轻蹭了蹭她的掌心,柔声问道:“公主还舍得打他吗?”

几滴清泪从她眼睫上落下,祁宴实在不忍心看她落泪,也不顾身上绑着的绳子,倾身而来,吻上她的眼角。

他的身量本就高大,将卫蓁被困在一角,车内便显得尤为逼仄,哪怕他被绑着,卫蓁也逃不开他的唇。

连日来未见的思念化成了一个接着一个缠绵的吻,炽热蚀骨,她的唇被他强硬地撬开,舌尖轻抵,卫蓁仰起头来,她的情绪在这疾风骤雨般的亲吻中终于渐渐冷静下来。

祁宴松开她的唇,柔声问道:“公主看看,我像不像你那位失踪多日的夫君?”

卫蓁咬唇道:“祁宴,你那日离开魏国时与我说,无论外头发生何事,都希望我相信你,其实早在那时想好日后假死的一计,是不是?”

祁宴一愣,解释道:“是,不过那时我也不确定是否会用到此计,只是心中有了一个想法,具体如何还要依据战场上局势而定,又害怕你会担忧,一时便没有与你说。”

“那我便没担忧吗?”她眼中满是委屈,别过脸去不肯搭理他。

祁宴轻声道:“阿蓁,先给我解绑可以吗?”

卫蓁摇头,他轻轻叹息一声,在她身边坐下,道:“其实那日落入河水前,虽选了一处不太湍急的地方,但真在其中也十分凶险,一个不慎恐怕便被拍打,当时就想着我的妻子还在等我,万万不能叫她成为寡妇。”

身边人无言,良久之后,祁宴只觉一双手覆上他的手,回头看到卫蓁在给他解绑。她抬起头,眼中波光粼粼,愁绪却未褪去。

卫蓁道:“我是给你解绑了,却还是没有原谅你。”

祁宴点点头,“我与你保证,以后若有这种情况,一定与你事先商量,不叫你担忧。”

卫蓁不为所动,被他从后抱住她,想要挣脱,反被他搂得更紧,他将下巴搁在她肩膀上,一双手伸到她面前。

卫蓁垂眸看到他通红的手腕,他将脸靠过来,挑眉问道:“手被绑红了,公主不帮驸马抹一下药吗?”

“自己抹。”卫蓁拿起手绢拭去脸上泪痕,“别指望我心疼你。我在酒楼边叫你站住,你还故意给我装,我说还没原谅你就是没有。”

正说着,马车忽然停了下来,车厢一晃,卫蓁身子突然往前栽倒去,被祁宴一把抱住。

卫蓁坐正身子,问外头人:“怎么停下了?”

“公主殿下,我们到了。”

车帘外头是一片无际的碧绿草坡,他们已经出了城,到一处了山坡。

有一阵马蹄声近,随即响起一陌生男子的说话声:“恭迎公主殿下,在下是晋王身边的官员,特在此地迎接公主。大王久侯公主多时,想请公主过去一叙。”

马车内,祁宴与卫蓁对视一眼。

这晋王,自然是指姬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