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这随口一说并不成熟的回答，会得到相当敷衍调笑的回应才对。
可没想到哇没想到
这话说出口，妈妈那边居然是表达了高度赞赏！
“对呀！我怎么没想到呐？既然是这么要好的朋友，那没什么是一个拥抱解决不了的，如果不行，那就再抱一次！嗯嗯，谢谢小芷白，妈妈突然觉得豁然开朗了。”
“哈...？这个...能解决问题当然好，但是您说的朋友到底是...”
“那当然是...！啊，小芷白，抱歉！这个点实在是太忙了，妈妈有点事，得先挂电话了！”
“这么忙的吗...”
“是啊是啊，这个下午的时间对吧。哦对，挂电话之前我再说一句哈，妈妈觉得小芷白说的很对，所以要是你自己要好的朋友伤心的时候，也完全可以效仿这种做法，没准真能管用呢~就这样，我先去忙咯。”
嘟嘟嘟
电话来的快，挂的更快。
将举到耳边的手机放下，叶芷白原本是想把它放在旁边的柜子上。
可她也不知道是想了些什么，最后这手机放到的位置——变成了光玉的后脑勺上。
你别说，她一动不动，放的还挺稳。
“要玩手机吗。”
“你平时不是不让咱玩你手机吗...”
“那也没耽误你擅自拿着玩啊...哎，你不是难受吗，想听个歌，还是看个熊隐没，或者给你放个相声也行。”
“算了，看动画片眼睛疼，听歌耳朵累，听相声浑身都废。”
“难得我想给你开个视频vip...那算了。”
“你可以先开上，等咱好起来再看。”
“......”
光玉你还真是个鬼才...我现在给你开vip，等你好起来，视频会员也恰好过期了。
即便如此。
叶芷白还是压抑着心情，破天荒开了半年视频会员，顺便关闭自动续费。
把手机拿到一边去了。
可光玉始终就是耷拉尾巴侧卧面壁，不活跃，也睡不着。
房间里的气氛是有些压抑的。
小小的神明面对一堵白墙，不知道能够望到多远。
身后的少女即便近在咫尺，也触及不到她视野延伸的边缘。
所以才会有这份沉默，是神明与人类之间无法沟通理解的鸿沟。
但是
叶芷白一直没有走。
她拉过来书桌前的旋椅，坐在床边。
双手搭在膝盖上，同样目视光玉一直盯着的白墙。
“妈妈这个电话，来的有点巧。”
“咱听的到，你那笨主意，她居然觉得好。”
“笨吗...我觉得挺好的呀，拥抱是一种安慰的方式。”
“很笨，咱以前没小心浇水浇死了仙人球，也想着抱抱它给它安慰，结果它扎到咱了。所以你那拥抱理论，显然是没有作用的。”
“...我能说我觉得这压根就不是一回事吗...还有你挨扎这不是活该的吗...”
“咱只是想说，神明没有那么脆弱。”
“是吗...你确定没有在逞强？”
“没有，要关心咱，你还早了一万年呢。”
聊着这些平日里让叶芷白头疼头大的无厘头话题。
此时叶芷白居然觉得...还挺有趣的。
看着侧卧在床的这个小小背影...叶芷白真不知道如果没有她，自己的生活会损失多少乐趣。
平时骂归骂打归打，她生病了，自己还真蛮心疼的。
叶芷白刚才说的那句“巧合”可不只是在说时机的巧合。
她也不是那么笨，总归是有些自己的猜测。
“我觉得...我妈刚才那些话，更像是在说给我听的。”
“很显然，是这样。”光玉抖抖耳朵，应和道。
“你也觉得是？可是如果真是这样，这很奇怪不是吗...？她是怎么知道的，呃...虽然她消失了十年回来还是当年的样子，这一点就已经足够奇怪就是了...”
“你这算什么奇怪，更奇怪的是，她好像能看到咱。嘶...又头疼了，说话说多了。”
“那你就赶紧别说...哈，你刚才说什么了。”
“你看吧...还是得让咱继续说，所以说，要是没咱呀，咱们这个家就散咯~”
你这小猫咪，心比天高。
这回光玉终于是翻过身来了。
她保持侧卧的姿势双手抱在身前，脸色虽然不太红润，但依旧是俏皮做出侦探模样点点头，毛绒绒的大耳朵与枕头摩擦沙沙作响。“她肯定能看到咱，好几次了，人类的视线不可能那么巧合会自然跟着咱的运动轨迹走，唯一的解释就是她能看到咱，但就是装作看不到而已。”
“那岂不是和苏语雪一样，苏语雪是灵魂状态所以能看到你，难不成妈妈她...”
“瞎猜什么，打你嗷！”
光玉撑起身体反客为主，居然朝着叶芷白的脑袋拍了一下，即便没有什么力气。
真的是...你这一瞬间的担忧表情赶紧收起来。
还得让小猫咪关心你，真没出息。
光玉这回直接趴在了床上，下巴撑住身体，继续她的分析。
“咱知道你在想啥，你是不是猜你妈是十年前就在海难里完蛋了，现在只是灵魂状态？这种情况不可能的，她和苏语雪不一样，所有人都能看到她，就说明方晴的存在很实际。只是咱确实能感受到...她的时间好像停滞了十年，这也不符合母神大人管理下的秩序呀...难不成她又偷懒了！”
“那她能看到你...这事有什么解释吗。”
“那就只能说明，她和咱是同一性质的存在，和你也一样，你不是也能看到咱吗。”
“我...？我是啥来着。”
“你是母神大人的造物啊笨蛋！咱都说过多少次嘞！”
光玉真是要被气死，都说了你也是有点神性的存在，多少也有点自觉吧。
你以为单凭人类，能长得好看到你这种程度吗！
想到这，光玉赶紧挪开视线继续趴着，她也不清楚自己为啥着急挪开视线不敢多看叶芷白的脸
话说到这里就已经挺明确了。
即便是叶芷白这榆木脑袋也能理解，妈妈极大可能是和“神明”二字有些联系才对。
“这么说...妈妈可能也跟你一样是神仙下凡？你们是同事吗。”
“这倒也不是。”光玉脸在天鹅绒的枕头上疯狂摩擦，声音闷闷的，“要说到被贬下凡间的神仙，千古悠悠咱也是头一例，可以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所以你说的根本不可能的。”
“你还挺骄傲...？”
“那是！咱被踹下凡间的时候，母神大人都亲自说了，神明里就没咱这么完蛋的家伙！这种情况，诸神拜服！”
“也是，完蛋到极致也是一种伟大，但这不妨碍你完蛋的本质。”
“是吧，哦哦还有啊，咱在你妈妈身上没感觉到什么神性，她真要是神仙，这种气息藏不住的。不过...咱倒是莫名觉得有种熟悉感，可就是想不起来诶...”
“想不起来，那就不用想了。”
妈妈究竟怎样，其实并不是那么重要的事情。
就像是之前说的那样，家人之间可以有秘密，但绝对没有欺骗。
方晴回家后那种不愿再离开的珍惜...是真真切切传达到人心中的。
她应该也有她的难处吧。
嘛，兴许这事没法直接搞清楚，但若真是跟光玉说的一样，叶芷白觉得，妈妈总有一天会自己讲明白的。
而当务之急，是躺在床上的小狐狸。
叶芷白去拉开窗帘了。
阳光争先恐后涌进屋里，洒满一层金辉，照亮了光玉的芥末瓶，照亮了两人朝夕相处的这片小小天地。
在光玉歪过头看向窗户的视角中
背着身的叶芷白像是一颗雪松，站在那里替她挡住了刺眼的光芒。
也挡住了光玉时常纠结要不要抬头多看两眼的苍穹
叶芷白慢慢回身过来了。
面容偏冷，言辞微热，心意滚烫。
“比起那些...我说狐狸...不是，我说光玉。”
“你刚才说拥抱就是脆弱...我倒是觉得，这不一定哦。”
“就像很坚强的人也会去拜神仙呀，那神仙有没有可能...也可以依赖一下凡人呢。”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讲...就是...要不要试着抱一下...我也不知道这管不管用，但是...”
“总比一个人窝在被子里硬抗，要好些的吧？”
小狐狸，彻底是愣住了。
幽蓝色的双眼中倒映着的，是叶芷白那明明超级难为情，却努力想替自己分担些什么的滑稽表情。
光玉心中，某种从未悸动过的萌芽...似在悄然开花。
她无数次吐槽叶芷白的自大。
却又无数次沉沦在这温柔的自大之中，无法自拔。
荡开万里白云，不曾有神明关切，一眼万年。
今日踏足落地，却是有凡人妄言，一抱微甜。
毕竟
——有些视线，一经相遇，就很难再挪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