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李安然
作者:嫣紫花开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6320

接下来的事对船尾的两人来说,不过是一场结果注定的闹剧。琳回到船上并没有去休息,直接来到了船尾。这三个人好像都跟白天睡

了一整天似的,一点倦意没有,而琳更是其中的夜猫子。在英国的时候,她常常三更半夜弹奏月光曲,或者弄一杯从叔叔的偷来的红

酒,捧一本类柏拉图梦想和尼采宇宙论之类的怪异书本放在膝盖上,可以从夜里一直看到天空亮起启明星。

三个人像看戏一样,看着一帮比黑社会还黑社会的警察翻箱倒柜,从船舱里拖出还在苗家女子身上翻腾的王仲,像对待小混混一样拷

在椅子上,开始吊桥冷水式的审讯。

此时王仲心中郁闷异常,恨不得喷出火来。但他到底是富家里出来的青年才俊,并没有大发雷霆反声质问。这种事他也做过不止一

次,不过都是在别人身上,警察只是傀儡,这点屈辱他还忍的下去,吃一时亏,不见得连身子骨也矮了三分。等找到了幕后的人,鹿

死谁手还尚未定。

不过刚刚李家华偷偷传过来的一个眼神,却让他有种惊悚的感觉。他跟李家华说过,船上有他的人,一直监视着琳和那个女子的动

静。那个眼神的意思是说,她们两个没有打过一个电话,没有任何嫌疑。难道是那个其貌不扬的老头子。能陪在金发女子身边的不会

是什么简单的人物,他想起李家华给他的眼神,不由吓出了一身冷汗,随即被一盆从河里打上来的冷水猛然冲掉。

船尾上,琳望着已被征做办案地的闻熊办公室,面部稍稍不自然,似乎有些于心不忍。女子一一瞧在眼里,想说些什么,终究又忍了

下去。她在心中叹了口气,暗叹道“想做明王,哪有那么容易。”

沈东陵醒过来的时候外面还在下雨,这个时候正是雨季,终日绵绵,天色昏暗。小镇风俗颇似北方,连格局都与华北村落相仿,只是

这梅雨天气,独属江南。

推开窗户,屋子里亮堂里些。一张床,几块木板搭成的桌子,还有斑驳的墙壁和墙上挂着的老旧照片,除此之外再无他物。这是孙老

头以前住的房子。自从沈东陵来后,镇上又给盖了个西屋,孙不平搬到里面去住。西屋里有沙发有地板,显得很富贵,在镇上也算是

别树一帜。

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敲了两下门,一个二十岁左右,长的很秀丽的女孩走了进来。沈东陵一愣才认出了这个人,正是把自己送过来

的女警,只不过今天没有穿警服,给人有些邻家女孩的感觉。

“你没事吧”看到沈东陵已经自己走到了桌子旁坐下,李安然心放下了大半,仍忍不住开口问道。

“没事,老毛病了。”沈东陵漫不经心的答道,本来还想一个人清静会,好好看一下墙上的老照片,这上面有很多几十年前的照片,

有些他很有兴趣。但此时断然也没了兴致,这个女孩站在身边,不太习惯。

李安然见他脸色有些发白,聊了两句就退了出去。沈东陵自己在房中待了一会,终究压不下胸中的闷痛,打开了门,准备出去走走。

他的活动范围很小。说是出去,也不过是在大院里来回逛逛,看看孙老头种的花草,顺便看看孙老头养的那条土狗。在这个临时的家

里,这条名叫三平的土狗作用甚至比他还要大些。

刚出了房门,一条少了半个尾巴的土狗便浑身湿漉漉的凑了上来,跟在沈东陵身后,一人一狗便沿着走廊来到了大门口。门前一棵大

梧桐树遮住大半个回廊,两座半米高的石狮子守在两旁,街上人很少。

沈东陵记得两年前自己就是躺在那棵两个人抱不过来的梧桐树下,迷迷糊糊的等死。偶然醒过来,看到了不知谁扔下的两个馒头,狼

吞虎咽的便吃了下去,差点没被噎死。不知道等了多久,再一次醒来的时候,就已经躺在了床上,一个看上去跟鬼差不多的老头给自

己敷药,外伤内伤,七七八八一大堆,迷迷糊糊的两年就这么过去了。

两年可以发生多少事,沈东陵不知道。他这两年记忆几近空白,白的像一张素绫,长长挂起,遮掩了其他的部分。

想着当日情形,沈东陵眼前模糊起来,手脚齐动,不自觉的摆出了一个姿势。忽然间身后叫出一声好来,回头一看,孙老头坐在轮椅

上,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大门口,李安然站后面,安安静静的,样子十分乖巧。

“好一招‘苏秦背剑踏六国’,好”孙老头再次叫好,一张老花脸上皱纹都少了不少。

孙老头年轻的时候是个帅小伙,沈东陵见过他的照片,这些年受疾病折磨,连带着样子都变了形,一张脸上没多少肉,晚上看上去的

确很吓人。

李安然第一次见的时候也吓了一跳,但很快发现这个乡野老头不仅能说会道,还拉的一手二胡,走的虽然是野路子,但在少女时代学

过一些声乐的李安然耳中,绝对是大师级的水准。这两天她一口一个孙爷爷,早和孙老头混熟。刚才门口有人影,以为来了人,便推

着孙老头从屋里走了出来。

“我还要回局里,先走了。”李安然跟孙三平说了一声,推起自行车匆匆从沈东陵身边绕过,披上雨衣冲进了细雨中。

临近中午,沈东陵刚想进厨房做饭,孙老头叫住了他,神神秘秘把他拖进屋里,从柜子里拿出了一瓶包装精致的酒,“今天咱们爷俩

喝一盅”沈东陵有些迟疑,“可是您这身子”。孙老头飞快摆手,急忙说道,“不碍事,李丫头送的,说是补酒。”

“可是……”

“怎么婆婆妈妈的。别忘了,我也懂点医,你个龟孙子还欠我两年的饭钱和房租。”孙老头被人阻了兴致,把酒瓶往桌上一放,气呼

呼的怒骂道,“今天听我的,把墙上二胡给我摘下来,在去街上买半斤猪肝,弄点下酒菜。”

沈东陵被呵斥的一点脾气没有,和孙老头在同一个屋檐下吃了两年的饭,对这位爷孤僻的性子早就一清二楚。乖乖的摘下二胡,披上

个化肥袋子就走了出去。

一顿饭吃的宾主皆兴。孙老头懂得自制,只喝了二两,稍微解了解馋,便在一旁即兴拉起了二胡,谁也听不清楚拉的是什么曲子。剩

下的多半瓶酒全进了沈东陵的肚子,喝到最后,他只听见一句句模糊而又悲戚的唱词,一股哀伤涌向心头,随即眼泪就哗哗啦啦的流

了下来。

到最后竟然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小镇位于杭州市下的一所县城边界,往北一百里是县城,往西一百里是杭州,离谁都不近。李安然骑车来到十几里外的派出所,出示

了警察证,借了一辆车才往杭州的方向开去。她职位所属的是杭州市西区的公安局,和老郭那些县公安局的人还不一样,比穷乡僻壤

里的派出所整高了好几个等级,弄得派出所的所长以为是领导视察工作,还敬了个不太标准的礼。

本来她不怎么情愿来这个地方。一个刚毕业的警校学生留在市公安局当个小文员,闲暇的时候还能去西湖赏赏美景,喝点碧螺春,过

着小资的生活还是蛮不错的。但孙老头的出现让她有种拜师学艺的冲动。小时候她有很多好姐妹都去了艺校,现在一个个也都是一个

个艺术家的苗子,开口闭口达芬奇、肖邦,感觉神气的不得了,有的甚至去了国外深造,让她这个迫于家庭压力放弃理想的少女有种

重新变为孩子的感觉。

一路放到八十迈,反正开得是警车,也没人敢查。她心里美滋滋的想着,有这身虎皮挡着,想来还是有点好处的。一个多小时后,李

安然一个摆尾把车停在杭州西区公安局院内。兴冲冲的直奔局长办公室而去,直看的门口守卫一愣一愣的,还以为出了什么大案子。

“报告局长,我要投诉。”

“哦,是安然啊,去基层视察的怎么样。老郭他们欺负你了,别急,我这就跟老郭打电话。小兔崽子,翅膀硬了不是,敢拿你师妹开

涮。”办公桌前,一个五十岁左右的警察抬起头来,半弓着腰摘掉眼镜,脸一板,拿起电话装作要打过去。

李安然心中打着自己的小算盘,暗中嘀咕:你手都放上面半天了,你倒是打啊。口中却不得不说道,“报告局长,不是郭队长,郭队

长对我的工作很支持,也很关心下属。”

“不是老郭,那你要投诉谁。”

“我要投诉赵珊珊女士,利用不正当关系,唆使自己的弟弟干涉公安局内部人员调整,严重破坏了司法体系的公平公正性,这种不正

之风对司法内部造成了极为恶劣的影响。”

坐在椅子上看笑话的局长哭笑不得的站了起来,“我的大侄女,你又要出什么幺蛾子,直说好了。”

“我要去下面派出所。”李安然悄悄露出了狐狸尾巴。

“不行,换个条件。这样吧最近有一个活动,很热闹。在北京都排的上号的大师来了杭州,准备开一场佛家大会,不少奇人异士参

加。我放你三天假,外送两张内部的门票。”

“我去都察院钱局长那继续揭发举报,钱局长不受理,我就去市长那举报。我就不信,朗朗乾坤,这天下就每一个说理的地方……”

“我的大侄女,赵珊珊是你妈,你不给你叔面子,也得给你妈面子不是。”

“法不容情,揭发举报,人人有责。”。李安然大义凌然的说道,她胜券在握,才不在意这个这个整天板着脸训人的西城区局长会有

什么反映。能达到目的就好,什么手段不重要。

“你非得把天捅个窟窿才甘心。”赵局长啼笑皆非的坐在了椅子上,丝毫没有吃瘪的沮丧,他只好奇是什么东西能够把这个侄女的心

勾走了一半。

“说吧,你的目的。”

“学二胡。你们已经干涉了一次我的人生,总不能在干涉第二次。”李安然收起笑脸,认真的说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