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沈东陵回到路口时，赵大志正蹲在地上，面前铺张写得密密麻麻的白纸，黑色的布袋上面尽是污渍，里面零散的丢着几张零钞。周围的人或是匆匆走过，或是麻木的往地上看一眼，事不关己一副无所谓的表情。

看到这一幕，沈东陵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九流中的人竟沦落为这种地步了么？赵大志一见沈东陵过来麻利的把白纸一折塞进布包里，颇为不舍的把玉递了过来，“你赢了”

沈东陵不是傻子，他看的出这是一个局。无论他赢或输，都已经失了先手。不过好在也不是一点好处没有，沈东陵把玉攥在手里，想起塑料袋里的一叠钞票，顿时感到心中一阵畅快。想不到那群人中倒有个有钱人，不多不少，整整一百张百元大钞，足够买上一大堆的玉酥糕，撑死那个老狐狸。

跟赵大志说了下，这个达到目的的猥琐汉子拍着胸脯在前面带路。沈东陵无所谓的跟在后面，这里他算是人生地不熟，下局对跑江湖的人来讲，很令人忌讳，但并非一点好处没有，他也不会太在意。

坐上出租车，赵大志滔滔不绝的介绍起这家专卖糕点的宫庭居，沈东陵望着路边的景色一言不发，反倒是把司机唬的一愣一愣，真以为他载的是民间的某个养生大家，甚至还还给赵大志要了一个的电话号码。

走进一间装潢的颇具古味的店里，沈东陵望着墙壁上挂着的一副古旧牌匾若有所思，牌匾上写着‘苏杭第一家’五个古朴苍劲的大字，下面却是一个奇怪的名字，“右相”。

相是一种很古老的说法，象征个权势和威严。例如宰丞，某些时候也被称作宰相丞相。从字里行间透出来的大气不难看出写这个字的人有着滔天的气势，只是牌匾上署名右相右边似乎还有字，只是装潢的极为细致，那字迹十分模糊，到是像被刻意抹去去一般。

赵大志满嘴谎话连篇，找的这个宫庭居还真有些意思。店面不大，但却开在市中心最繁华的地区，周围都是富丽堂皇的大超市或者一线品牌的专卖店，足以称得上寸土寸金。店里人很少，除了他们两人，也就是另外一伙，只有四五个人，有男有女，衣冠楚楚的站在前台和店员说着什么。

赵大志原本想过去问下话，等看清了其中几个青年才俊的模样，反倒是背起了手，不慌不忙的站在沈东陵身后，对店里的摆设品头论足起来。

约莫过了十来分钟，等柜台上的那些人捧着几盒糕点，推开店门上了几辆奥迪，沈东陵才从牌匾前挪开脚步，走到柜台前，开口问道，“一盒玉酥糕多少钱。”

那店员递出了一份包装精致的单子，“本店所有的的糕点样式以及价格都在上面，您可以仔细挑选。不过我们这的糕点都是定做，要是想定做玉酥糕，至少三天后才能拿到货。”

赵大志撇了一眼单子，瞅到玉酥糕那一行，顿时像叫鬼你样跳了起来，“三千八一盒，还三天后拿货，你抢钱比老子还狠。”

“对不起，先生。本店禁止大声喧哗，你要是不听劝告，我只能请您出去。”

赵大志气呼呼的骂了一句，一甩房门走了出去。沈东陵想没看见一样，合上单子，平静的说道，“今天晚上我就要，我给你五千。”

“先生，这不是钱的问题……”店员还想解释，沈东陵摇了摇头，打断他的话。

“一万，预付五千定金。”

店员犹豫了片刻，待看到桌子上刚才那几个青年才俊留的名片，忽然点了点头，“晚上八点，您来拿货。”

沈东陵从店里走出来的时候，赵大志正目不转睛的着看着几个钻进宝马车里的漂亮白领，一副欠揍的样子，“现在的女人真不一般，都入秋了，还穿那么短的裙子，也不怕着凉。”

“我走了”沈东陵在喊了两声，赵大志正瞧的入神，没回应，便迈开脚步向前走去。一直走过一条街道，也没见赵大志跟上来，沈东陵毫不停留的转而向东。这里他来过，冉冉的小窝就在不远处的小区里。

已经耽误了一晚，也不知道小镇那里怎么样了，孙三平身子是一天不如一天，虽然李安然在那多少也能照看点，但沈东陵始终有些不放心。去冉冉那那衣服换回来，这身礼服虽然华丽，穿在身上总感觉有些毛糙。

沈东陵摇头叹了口气，看来自己还真不适合待在这里，老天爷拿不去的命，自己却犯起贱来。至于赵大志，他不相信那个在北方也是号角色的爷是那么简简单单的人物，不带一丝心机对自己另眼相加。

从踏入杭州的第一刻，看到广场上跳街舞的那些少年，沈东陵就已经明白，这个世界的主角已经不是他们这类靠手艺吃饭的江湖人。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改革开放后发生了这翻天覆地的转变，他不相信赵大志这个响当当的爷会是个睁眼瞎。

人力终难抗拒时代的变迁，在这滚滚洪流之中，泯灭了多少祖宗留下来的宝贝？沈东陵不想知道，赵大志虽然摆了一个局，无论明面上的目的如何，但说到底终究也是想与天争下命，只是个十足可悲可叹的可怜虫。

这一路上，沈东陵想了很多，始终不得头绪。他明白赵大志必然还有后着，只是他身体尚未复原，怕就怕扯出像山庄里给了他一拳的猛虎似的人物。而且无论如何，今天他得回到小镇上去了。

晃过保安，沈东陵混进小区里站在冉冉小窝门口敲了半天门也没反映，看来是真不在家。他只好下楼走进一家小卖铺里，要了一包五块钱的南京，蹲在楼影地下一根接一根的抽着。虽然凭着记忆，把那书上的东西不差不离生生写了下来，说不上为什么，始终感觉与原文有些不同，他想换了衣服，顺便把小盒拿过来瞧一瞧，也好安心。

时近中午，不少住户提着菜下班回家，见他一身工整也没有太多的戒备心思。这年头，工作难找，年轻人压力大躲在楼下抽烟很是平常。至于坏人，一个穿着高档休闲装的消瘦青年能对一年工资也换不来人家一套衣服的小白领感兴趣，如果那人还是个自我感觉良好的女人，没准还真愿意飞蛾扑火当一回出墙红杏。

从中午等到太阳西下，也没见冉冉回来。沈东陵揉了揉发胀的双眼，微微颤颤的站了起来，活动了下麻木的双腿，转身走进小卖铺里，一个中年妇女坐在高高的柜台后面，一个穿着吊带小背心显得十分可爱的女孩子正在打电话。“嗯，我知道了。不就是一万块钱么，妈，你别在说了，今天我够倒霉的了。嗯，行，行，你把床给我收拾好吧，明天我还得上班呢。不说了，我挂了哈。”

小店里空间很小，一张柜台就占了接近一半的地方，两边都是些生活用品，根本挤不开两人。那女孩打完电话，露出了一张漂亮的娃娃脸来，大概是察觉到旁边的人已经等了有一会，不好意思的冲沈东陵笑了笑。

沈东陵看见这张脸，感觉有些眼熟，忽然想起早上在菜市场看到的那个打扮时尚的女女，两张脸逐渐在脑中重合在一起。他忍不住挠了挠头，心中有些苦笑，那帮人办的事，想不到在这碰到了苦主。

小偷俗称扒手，做扒手不需要讲什么情面，做成买卖就算你本事。但扒爷不同，扒爷同样吃的是吃百家饭，却有不得不守的规矩，尤其是面对苦主。在北方某些地方，扒爷甚至充当着警察的角色，当然，其中事后要收回一定佣金。

要沈东陵把钱还回去，已经是不可能。这钱已经算花了出去。沈东陵挠了挠头，从口袋里掏出了还没唔热的那块玉，摇头叹了口气。

这一叹惹起了女孩的满腹哀怨，她耸拉着脑袋垂头丧气往那一站，沈东陵转身退了出去，给她让出了位置。女孩道了声谢，侧身向外走去，浑然没有感觉到那年轻人的手掌中青色的东西一闪而过。

挠过头叹过气的沈东陵摸着着饥肠辘辘的肚子走进小店里，“老板，一包泡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