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自古秋无色，只凭一湖比天青。”

“赵爷好雅兴，再来一句如何。”

“诗词本佳句，妙手偶得，不能强求，不能强求啊。”

人来人往离西湖不远的一条街道上，一个矮小的中年人靠在一棵柳树旁，昂头挺胸连连摆手拒绝，身上穿着一件仿旧的长衫宛若世外高人。

身旁一个相貌普通，却透着一股沧桑感的青年望着平静的湖面，眼神飘忽不定，过了半响摇了摇头嘲讽道，“行了，别装了，人家早走远了。”

“真的，现在的姑娘，真是的……有眼不识金镶玉。”老头叹了口气，颇感可惜的望着那道远去婀娜的身影，随即在身边的石墩上坐下，掏出了一根长白山滋滋有味的品了起来。

他是北方人，尽管最近抽多了南京、利群一类，闻着还是这长白山实在。

“你还别说，现在的姑娘真是越来越难懂，身上越穿越少，露的地方也越来越多，走路也都扭来扭去，上去问个路两眼朝天，都懒得搭理，好像欠她钱没还似的……真是世风日下，浮躁的要命。”

“人家就不爱搭理你，吃不到就别说葡萄酸。”

“我倒忘了，你都是有媳妇的人了。”中年人猥琐的眯了下眼睛，嘿嘿一笑，露出一口的黄牙，“都说杭州自古盛产美女，我算是见到了，就你那个未过门的媳妇，论相貌绝对称的上祸国殃民，可惜就是智商高的要命，真怕有一天你没压住她反倒让她给降服了。”

“你是不是非得找人抽你两个大嘴巴才能改掉犯贱的毛病。”青年显然不吃这一套，板着脸头也没回，背后猥琐男讪讪笑道，“走江湖吗，习惯了。”

这两人自然是沈东陵和赵大志。来到杭州不去西湖，就好比去了青楼不嫖、进了赌场不小试把身手，跟没来一样，沈东陵自然不会再错过这个机会，赵大志一到杭州地界就老实下来，逮着这个机会非得跟着凑热闹，不过到了这，看到人潮涌动大姑娘小姑娘，着实惊艳了一把，大饱眼福之余，老毛病又犯了。

也不知道这位爷怎么就在北方混的风生水起，瞧现在这幅猪哥样，连沈东陵都忍不住怀疑自己的眼光，究竟是藏拙还是这位爷的本性就这样。

“小哥，要片不？”，就在这时，街上，一个和赵大志猥琐有的一拼的中年汉子凑过来眨眨眼睛，小心翼翼的看了下周围，拉下衣领低声说道。

“什么片。”赵大志正有些尴尬，随口一问，“什么价格”。

“十块一份，便宜。”中年汉子一看有戏，忙不迟疑的顿下身子，把怀里半裸女郎的画像露了一半，唾沫横飞的吹嘘了起来。

原本赵大志只是想缓解下情绪，没想到几乎淹没在唾沫星子中，耐着性子忍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咆哮道，“爷找的起小姐，不看片？”

这一句把卖片的吓了一跳，随即瞅了一眼周围被吸引过来的目光，跑的比兔子还快。

“哎，你说我是找不起小姐的人么，现在的人啊，真是越来越倒退了。”赵大志吼完这一嗓子，心情舒畅了很多，可下面沈东陵这一句差点没让他吐血三升。

“不要灰心，我相信你找的起小姐，但小姐敢不敢接这活，那我就不知道了。”

说完沈东陵就不再理会这个没事找抽玩的赵爷，回头望着波澜不起的湖面，表面看上去一潭死水，水面一下却暗流涌动，配合着周围柳树长堤，仿若衣袂飘飘，还真有些“西子”的味道。

这不是他第一次来西湖，但还是被勾起记忆里那段璀璨的幼年时光，伤感的一塌糊涂。本来周暖月也想跟着来的，但半路上接到个电话，意外的临阵脱逃，否则陈薛烛一心想实现的良辰好景说不定还真的就让这个一穷二白的青年轻易实现。

有时候梦想太容易实现，不是什么好事。

赵大志终于从打击中恢复过来，侧着脸想说点什么找回点面子，忽然街角几辆清一色的黑色轿车车依次闪过，不知道是谁家公子，他随意撇了一眼，瞧见靠中间一辆车里坐在副驾驶座上戴着一副金丝眼镜、头上缠着一圈纱布的青年，心中一愣，王大炮的宝贝儿子，这家伙刚免费到河南一游，现在出门还这么大场面。

“碰到老熟人了，不过去打个招呼？”不知什么时候，沈东陵坐在石凳的另一头低声说道。

“二大爷，现在过去打招呼，这个愣头愣脑的二世祖还不得把我吃了。”提起最近发生的事，赵大志有些得意忘形，嘴里叼着烟头翘起了二郎腿。

“王大炮还真爱惜他的宝贝儿子，那小王八蛋刚出了事，他就一连给吴浩打了无数个电话答应割地赔款。现在瞅瞅这家伙出门的架势，前后四辆车围的严严实实，生怕掉了一根头发。”

听着赵大志一直往王大炮身上扯，用意太明显，就是想让沈东陵参与其中。而沈东陵偏不准备点破他的心思，只是随口嗯了一声没有接茬。这位赵爷下棋一向细腻，控局布局都很在行，没准早挖好了大坑，就等自己开口傻傻的往里跳。

“哎，可怜王大炮怎么说也是个人物，一世英名，就这么白白糟蹋了。”赵大志摇摇头，脸上的失意不似作伪，“所以说人啊，什么事都说不准，还是趁着年轻多干几件大事才行。”

这两件事有一毛钱的关系？沈东陵表示十分疑惑，也想抽这个自觉得意的家伙两把巴掌，但还是牢牢谨记着忍字真言，坚持不搭腔，在港口下棋那会就吃了这家伙不少暗亏，谁知道这位极善藏拙的爷不知道哪句话就把自己饶了进去。

“得，看来你也没耐心听我自吹自擂，我自己去解决这个大麻烦，不解决憋的难受，”

看着赵大志站起来往街口走去，沈东陵眼睛小眯了下，心思飞快转了一圈，一点也不着急，反而哈哈大笑起来。赵大志一脸郁闷的回过头，“你二大爷的就忍心让我一个人，这事跟你可有极大的关系。”

“是跟我有关系，可我没有叫你喝那么多矿泉水，还是我掏的钱。”真是只老狐狸，道行够深，沈东陵朝街道拐角一间公共厕所瞥了瞥嘴，“记得给人家一块钱，大城市里都这价。”

被戳穿了心思，赵大志脸皮厚不在乎，耸了耸裤腰带雄赳赳气昂昂的朝街角走去，可没过两步，肚子一阵绞痛，顾不得保持这副极为装逼的形象，扯着裤子一路撒腿狂奔。

等赵大志身影钻进那间厕所，沈东陵擦了擦手上的冷汗，刚才要不是瞥见那厕所的告示，他还真以为赵大志会去找王大炮的宝贝儿子，再来一回绑票的疯狂的举动，把杭州闹的天翻地覆，从而逼着自己动手表态。

他虽然只和王大炮打过一次交道，而且算得上略占上风，但这个杭州地下最有势力的大佬绝对不像赵大志所说的那么不堪，能和吴浩这个有着极厚背景的家伙对峙那么久，甚至逼的一向深藏不漏的赵大志兵出险招，绑了他儿子才握手言和，怕不是那么简单才是。

想起几个月前白云观前的一幕，那个相貌威严的老者不是说让王大炮进监狱么，沈东陵低着头沉思，能这么快监狱里出来，甚至一点事没有，这其中的猫腻令人难以琢磨，这一点赵大志不会不知道……

他相信肯舍弃大半个北方关系网眼巴巴来杭州的赵大志不会害自己，但更相信自己的脑子，杭州的水深不深、浑不浑，不是靠一句话就能表达清楚，再没看清局面之前，宁可小心翼翼一步步去试探，这种事得做到自己心中有数才行。

脑子里想了半天，沈东陵表面上看不出任何异样。足足半个小时过去，赵大志才一拐一瘸的从厕所里出来，蹲了半天，腿都麻了，好不容易缓过劲来，沈东陵转身就走，脚步还飞快，他慌得抖了抖身子，压住那股麻劲追上去。

“嘿，小子，我又不是故意坑你，再谈谈，杭州咱们三个商量下怎么分，我可只要一份，你们跟吴浩那小子对半分……别走，要不四五也成，买卖不成仁义在吗……”

人去石空，只留下这狂言狂语在偌大的湖面回荡，一阵疾风刮来，面如平镜的湖面突起波澜，狠狠拍打在岸边，似乎在嘲笑这厮不知天高地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