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理利用
作者:苍霞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8800

顺承郡王府内如今是一片愁云惨淡,顺承郡王除了上朝,就一步不离守着多隆。而他福晋、侧福晋早就病倒在床上,大有儿子不醒,她们便不起身之势。后院小妾,更是足不出户,就怕主子一个不顺眼,迁怒自己。

当管家抖着身子禀告顺承郡王,富查皓祥、依尔根觉罗•鹰造访时,顺承郡王好容易咽下撵走人粗话,冷着脸命管家带他们入内。顺承郡王府这几日闭门谢客,除了来来往往大夫,没有不长眼前来打搅。只要是当日坐观比武盛会,都知道福尔康那乘人不备一脚,自然不会在此时登门,让彼此不痛快。

顺承郡王之所以没把人拒之门外,是因为多隆被害时,是富查皓祥第一个跳上台,为多隆鸣不平。而依尔根觉罗•鹰,则狠狠折辱了福尔康,即便他不是为了多隆,但好歹也让他出了一口恶气。

待皓祥、赏云鹤进门,双方见过礼,皓祥便开门见山地问道:“王爷,多隆他怎么样了?醒了吗?”

“没。”顺承郡王闭目叹了口气,摇头道:“他从太和殿回府就没醒过。我真怕他这么一睡不醒了。他以前顽劣不堪,可总算好好活着。这会儿,好容易改好了,却……唉——!我真不该带他去比武大会啊!”说罢,顺承郡王脸上充满了懊悔,慢慢,又转为疲惫之色。

“王爷,太医怎么说?”皓祥担忧地问。

顺承郡王默默摇首道:“说他伤了脑干,只怕……只怕一辈子就这么躺着,醒不过来了!”

“该死!”皓祥拳头狠狠砸上茶几,咬着唇冷喝道:“早知如此,不该留福尔康半条贱命!”

“哼!”顺承郡王垂眸冷笑道:“若是我儿死了,他们福家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顺承郡王怒喝,反叫皓祥想起自己阿玛硕王爷,忆起他一次次帮着皓祯打压自己,对自己视若无睹样子,心头怅然。

一时间,房内静默,暗涛汹涌。赏云鹤觑视着默然不语二人,打破沉静道:“王爷,能让在下见见多隆吗?”

“你这是……”顺承郡王不解其意望着赏云鹤。

皓祥赶忙回神,解说道:“王爷,鹰贝勒是我请来。鹰贝勒有点穴通经脉之能,我怕多隆未有好转,便请他同来探望多隆。”

“点穴通经脉?是不是与针灸一般?”顺承郡王皱起眉峰道:“好些太医都试过了,用针灸刺多隆脑中穴位,但未见有起色啊!”

“点穴与针灸不同,它是……”

皓祥还要解释什么,赏云鹤却拦住他话头,只是飞快点出一指,击上顺承郡王胸口紫宫穴。顺承郡王但觉胸口一热,仿佛一股热液从四面八方而至,涌入他心扉之中。这尾劲气瞬间包裹住他内腑,使顺承郡王一扫这些天心焦与怨气,整个人都好似泡入温泉之内,舒畅已极。

顺承郡王此时才知晓依尔根觉罗•鹰手段,赶忙起身行大礼道:“本王方才是带眼识人了,还请鹰贝勒莫怪!”

“哪里。”

赏云鹤淡然一笑,示意并未在意。顺承郡王刚欲说几句奉承话,一边皓祥却急道:“王爷,什么也别说了,鹰贝勒不是小心眼人。还是让鹰贝勒,先看看多隆伤势要紧。”

“说是,说是。”顺承郡王立即侧身,往内室摆手道:“两位请跟我来。”

三人绕过屏风跨入里间,平躺于床上灰白了脸色多隆,已入赏云鹤眼底。赏云鹤步上前坐于床头,握住多隆手腕,按上他脉门。许久,赏云鹤才移开指掌,漠然起身。

顺承郡王见依尔根觉罗•鹰半晌无语,以为多隆无救了,顿时悲从中来,哽咽着问:“鹰贝勒,小儿……小儿是没救了?”

皓祥没料到自己请依尔根觉罗•鹰前来,反倒使顺承郡王绝望了,赶忙扶住摇摇欲坠顺承郡王,转头询问依尔根觉罗•鹰道:“鹰贝勒,你点穴之技,也对多隆无用吗?”

“在下点穴之术,能让令公子经脉复苏,经由一次次冲击,去修补自身伤处。但他如今脑中有血块,不宜用通经之法。当先去了这血块,才是救命根本。”

“可如何能去脑中血块呐?”顺承郡王凝眉哭丧道:“太医们不知试过多少法子,这血块一直未曾消却。鹰贝勒,你有什么方法,可以一试吗?就算是活马当死马医,也总比他一辈子躺着好。”顺承郡王到此时,方确信了依尔根觉罗•鹰医术,恳求道。

“有个方子,确能消除血肿。”赏云鹤在顺承郡王渴望目光下,顺口念了个药方。

顺承郡王听罢,苦着脸道:“天山雪蚕、雪莲子、血人参……这,这都是可遇不可求之物啊?雪蚕,血人参,本王连听都没听过,这……这可如何是好?”顺承郡王已被儿子伤势,折磨疯了,一时哪里还去分辨真假?只要能救自家独苗,即便赔上而今地位、倾尽府内所有财力,顺承郡王也不会眨一眼。

“鹰贝勒,这些东西,哪里能找到?我去找!”皓祥一脸正色道:“多隆是我好兄弟,他如今成这个样子,我见了也难受,总想为他做点事。你说吧,这东西哪儿有?我立刻骑马去找,也算尽一份心力。”

“皓祥……”顺承郡王闻言,心头感叹。他往日一直不喜欢儿子同皓祥交好,只因为皓祥是他死对头,硕王爷儿子。可而今看来,自己倒是有眼无珠了,险些让儿子错过了重情重义兄弟。

顺承郡王也曾经过风浪,哪会不知,世人都爱锦上添花,无人愿意雪中送炭。多隆如今成了这副样子,皓祥却仍不离不弃,也不顾自己昔日对他冷眼,能为多隆请来依尔根觉罗•鹰,甚至还想为多隆出外寻药,这般性情中人,实为难得,难得啊!

顺承郡王平复了心绪,想着依尔根觉罗•鹰话,以为他是因为救不了多隆,而说推托之词。不禁摇头道:“救不成便罢了,也算我儿福薄。但有你这么为小儿尽心,多隆泉下有知,也该高兴啊!”顺承郡王拍了拍皓祥肩膀。

“王爷!”皓祥看了眼颓败顺承郡王,又转朝依尔根觉罗•鹰,浮起满面哀求之色。

“行了。”赏云鹤挥手道:“看在郡王爷为了儿子夜不成寐,皓祥又足足求了我两天份上,我就不藏私了。”赏云鹤从怀内取出小瓷瓶,掰开软木塞,房内霎时飘起一股清香。

“这是?”顺承郡王目不转睛盯着赏云鹤手中瓷瓶,心有所盼追问。

“这是当年我师父留给我保命良药。”

依尔根觉罗•鹰方过弱冠之龄,便有如此不凡身手,众人皆猜测其有奇遇。而今,依尔根觉罗•鹰取出灵丹,顺承郡王对此更是深信不疑。

赏云鹤故作苦恼塞上瓶盖道:“在下也并非吝啬之人,何况,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只是,这两颗丹药得来不易,之后更不会再有了。在下本欲把丹药当作信物,交与瑞珍公主,显我一片诚心。可看到多隆这样子,不救也于心不忍……”

顺承郡王是个乖觉,知道依尔根觉罗•鹰话中有话,急忙道:“不知鹰贝勒要我做什么?只要本王能办到,定不推辞。”

“这……”

赏云鹤还在踌躇,倒是旁侧皓祥知机道:“王爷,这些日子你陪着多隆,所以不知道在京八旗之后,都在找鹰贝勒麻烦。”

“这是为何?”顺承郡王不解。

“王爷也知道,鹰贝勒欲娶瑞珍公主,但皇上却要瑞珍公主以汉女身份下嫁。我阿玛他们都觉得鹰贝勒不听祖训,自贬身价。为此,想让八旗子弟打压鹰贝勒,使他打消娶瑞珍公主想头。”皓祥坦言道。

“放他们狗屁!”顺承郡王一听硕王爷名头,心中便有气。他目视着瓷瓶,喝道:“过去,先皇也常说满汉一家亲,未有满汉不能通婚之说。满汉不通婚,只是祖上八旗内捅出来事儿!早先,有几个闹着想娶汉女为妻,还被处以极刑。但旗主自己,却左一个汉妾,右一个汉妾纳。”

顺承郡王冷哼道:“他们享用汉女在前,庶子、庶女一个个往外生在后,凭什么就不许别人娶汉妻啊?他们不过是怕,怕满汉一家亲之后,会消弱他们权势。但你放心,这么多年来,本王也有些人脉,这事本王给你办妥了。”

“在下谢过王爷。”赏云鹤拱手道。

“不谢,不谢。”顺承郡王嘴上虽这么说,眼睛却始终看着依尔根觉罗•鹰掌心间瓷瓶。

赏云鹤莞尔一笑,把瓷瓶递于顺承郡王。顺承郡王颤抖着接过瓷瓶,倒出一枚丹药,命丫鬟扶起多隆,亲手喂其服下。过了两炷香时,赏云鹤坐于床头,右掌贴向多隆后背,左指点住他风池、天柱二穴,催功为多隆疗伤。约莫一盏茶时,赏云鹤额角逐渐冒汗,他停下运劲,由得丫鬟扶多隆躺下。

顺承郡王方欲问依尔根觉罗•鹰究竟,不想走上前一看,多隆脸色已转为红润,呼吸也平稳了,只差没有苏醒。顺承郡王在依尔根觉罗•鹰上门前,几乎是心死了。无料,依尔根觉罗•鹰妙手回春,多隆这么重伤势,都救了回来。

顺承郡王忙冲依尔根觉罗•鹰拱手一拜,赏云鹤伸手托住,示意让奴才搬个床榻入内,他守着多隆,每隔三个时辰再输一次内劲,直到多隆清醒。顺承郡王闻言求之不得,立刻命人抬入卧榻,并备好酒菜。皓祥当即也求着留下,说要守着多隆,在依尔根觉罗•鹰运功时,为其把风。顺承郡王无有不应,亲热拍着皓祥肩,让其留宿。

依尔根觉罗•鹰使顺承郡王看到了一线希望,他怕依尔根觉罗•鹰心有所系,不尽心。沉吟半晌道:“鹰贝勒,皓祥,你们两人留在此处,本王先去找旗主、宗室们说说。”

“王爷。”赏云鹤出声阻拦道:“在下信得过王爷,等多隆伤好之后,王爷放了心再去不迟。”

顺承郡王打量着赏云鹤心道,依尔根觉罗•鹰虽是个精明,不肯吃亏主。但倒是个至诚君子,而且人也豪气,并不以先后计较得失。此人,不可小觑啊!顺承郡王心叹着,招呼依尔根觉罗•鹰用膳。

不提,顺承郡王府内,压抑气氛消散了大半。顺承郡王与依尔根觉罗•鹰、皓祥三人,一副和乐融融样子。单说福尔泰陪着塞娅,在顺承郡王府对角茶楼上听戏,暗中久等依尔根觉罗•鹰,却不见其出顺承郡王府,只得避过塞娅,咬牙上门求见。

管家一听是福家二少爷造访,立刻冷了脸送客,只差没用扫把把人扫出门去。福尔泰无奈,只得殷勤侍奉塞娅,直到华灯初上,方把塞娅送回驿站。福尔泰不敢动用身边长随,怕其对福伦告密,只能亲自往花街柳巷,偷偷从老鸨手中买得一瓶‘颠倒鸳鸯’,才回府躺上床,冥思苦想着出谋划策。

其后,福尔泰想了好些诡计,却始终找不着依尔根觉罗•鹰夫人影,他又气又急,但亦无法可施。倒是这半月之中,顺承郡王府内一扫晦气之色,顺承郡王和其福晋、侧福晋,看着多隆一日好过一日,对依尔根觉罗•鹰是千恩万谢。

这日,多隆在睡梦中醒来,不明所以望着房内众人,叫了一声阿玛询问。坐于床畔顺承郡王先是一愣,随后猛地冲上前,一把抱住儿子,喜极而泣擦着泪水。末了,顺承郡王让位与福晋,对依尔根觉罗•鹰拱了拱手,说是大恩不言谢,之后信步出府往众臣家中游说去了。

赏云鹤看着顺承郡王背影,心道其性子虽然傲了些,倒也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是个有信义之辈。赏云鹤方欲离府,被退出内室福晋喊住,说什么也不肯放行,表示定要好好答谢他一番。赏云鹤无奈,只得陪着顺承郡王府众人,好好欢庆了一场,留住一宿。次日,送了瓶养神丹给多隆,在顺承郡王感激眼神下,步出郡王府。

“鹰贝勒!”

赏云鹤刚出府,就被守株待兔福尔泰赶上,招呼道:“我是福尔泰,南巡时候,你我还见过面。鹰贝勒,不会贵人多忘事吧?”福尔泰半说笑,半威胁提醒赏云鹤,就怕对方撇下自己,一走了之。

比武大会当日,福尔泰昏倒在塞娅皮鞭之下,没看到其后争锋。而当初南巡之时,福尔泰虽与青衣人交战,却不曾见依尔根觉罗•鹰出手。盛会后,尔泰听闻传言,只以为是他人夸大言辞,实则,依尔根觉罗•鹰也仅仅比自己多了一二分能耐罢了。为此,尔泰也不怕得罪对方,只求依尔根觉罗•鹰不再失踪即可。

“原来你认识依尔根觉罗•鹰啊!”塞娅追上福尔泰,闪着欣赏目光看向依尔根觉罗•鹰道:“你名字好绕口,我叫你鹰吧?”

赏云鹤淡然笑道:“公主随意。”

“爽快!塞娅认你这个朋友!”塞娅昂首叉腰道:“你既然不愿娶我,总能陪我喝一杯吧?”塞娅下巴,点向不远处酒楼。

赏云鹤看向一边附议福尔泰,眼底闪过一抹精光,冲塞娅颔首道:“恭敬不如从命。”

“好!我们走。”塞娅也不理身侧福尔泰,与赏云鹤并肩而行。福尔泰在其后冷眼望着两人身影,强压下被损伤自尊恨意,狞笑着登上酒楼步入厢房。

福尔泰假意巴结两人,拿出浸过‘颠倒鸳鸯’露汁帕子,为塞娅、依尔根觉罗•鹰擦拭碗筷。他又怕下得药份不足,唤来小儿,刻意点了几个需得火候,方能入味菜肴。并借着主菜迟迟不来由头,出门巡视。福尔泰沿路遇上送菜小二,故意说话引得小二分心,暗暗打开酒壶,往内下药。随后,与小二一同再入厢房,为塞娅夹菜劝酒。

福尔泰怕塞娅、依尔根觉罗•鹰看出猫腻,便跟着一同畅饮,想着到时只需早走一步便可。他见塞娅豪气一杯接一杯喝,却始终未如老鸨说那样□焚身,依尔根觉罗•鹰亦是一派悠然,丝毫未有猴急之相,反倒是自己脸如火烧,恨不得把身子泡入冰雪之中。

少时,福尔泰再也坐不住了,他小心起身,掩饰着□窘迫之态,匆匆告辞离去。塞娅眯眼目送着福尔泰,稍后转向依尔根觉罗•鹰,问道:“你怎么知道他想使坏?”

赏云鹤勾唇笑道:“一个平素和你没交情人,突然对你献起殷勤,你就要好好掂量了。”

先前,福尔泰出门催菜之际,赏云鹤已告知塞娅不要喝酒,竹筷也从筷桶中从新取过。塞娅不知其意,但也明白依尔根觉罗•鹰是好意。为此,塞娅玩了一手袖里乾坤,她装作喝酒,却趁人不备,把杯中酒汁倒入衣袖中。

“他到底想做什么?”塞娅疑问道。

“公主若要知晓,何不追去一探究竟?”说罢,赏云鹤飘然起座,掠向窗前跃身而出,融入其下人流之中。

“你……”塞娅刚想跳下楼,追上依尔根觉罗•鹰,只听包厢房门被猛然踢开,陌生人汹涌而入,口口声声骂道:“好一对狗男女,竟敢在此做那苟且之事!”

未想,为首之人方说完,却见房内只有塞娅一人独坐,才知事情有变。塞娅可不是个忍气吞声,她见对方露出怯意,忙从腰间抽出皮鞭,啪啪啪往来者身上抽,打得众人呼爹喊娘。好半天,塞娅才停手逼问,吃了苦头小贼们哪敢欺瞒?一五一十把事情告知塞娅。

塞娅听完,方知福尔泰用意,她再度下手把眼前之人抽了个遍体鳞伤,方消了些怒意。塞娅心道,此时在天子脚下,她不能做出有损两邦之交事,但今后福尔泰到了她地头,她一定要让福尔泰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赏云鹤回到府第,手下已前来禀报福尔泰之事。原来福尔泰害人不成,反噬自己。不得已,尔泰为消解淫毒,只能跑去花街找女人疏解。其下询问主上,是否把福尔泰押妓之事宣扬开来。赏云鹤笑道:“若是传扬此事,岂不称了福尔泰心?就让那西藏公主,好好磨他性子吧。”

青衣人闻语,不再多言,开始回禀这十几日来,八旗动向。而在温柔乡醒来福尔泰,则又恨又恼,也不知依尔根觉罗•鹰和塞娅,有没有看出究竟。他躺于床榻上暗思,依尔根觉罗•鹰太精明,他动不了。那么,让依尔根觉罗•鹰眷恋瑞珍公主呢?

是不是瑞珍公主失了贞洁,依尔根觉罗•鹰便不会再要她了?只要是男人,恐怕都不能容忍吧?而依尔根觉罗•鹰在痛心之下,会不会接受对他一往情深塞娅公主?按今日情形看来,依尔根觉罗•鹰对公主也是礼遇有加,未见没有好感。这么一来……

福尔泰想着想着,含笑进入梦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