翱翔于绯红之空 全部章节
作者:木又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203284

他的身材真的很高大。

那正好背对着阳光的身影,比本人要高大得多。

“……小姑娘,能不能帮我一个忙呢?”

由于逆着阳光而造成的阴影,无法看清楚那个人的脸面。最多也只能隐约地辨认出嘴唇的动作,完全看不清他的脸是怎么样的。

妈妈曾经叮嘱过自己,不能随便靠近不认识的人。所以本来的话,自己是不应该走近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站在那人的面前了。

“你说的帮忙……是什么事呢?”

少女歪着脑袋这么一问,那个人就伸手一指

“你看,就在那里……”

少女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那里是一座古旧的石造的小祠堂。面前有一扇破烂的木门,乡里的长老一直都很严厉地训诫自己绝对不能靠近那里。

“你帮我……把那道门打开好吗?”

少女绷紧了那稚气的脸庞。

不仅因为被叮嘱过绝对不能靠近那里,还因为自己也本能地感觉到哪里是个可怕的地方,所以一直以来都没有走近过那个地方。即使只是从远处望去,也会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脚下爬上来,令人不寒而粟。

不……少女摇了摇头。总感觉心情无法平静下来,很想回家。明明是这样,双脚却完全不听使唤,一动也不动。

那个人又一次用温柔的声音重复道:

“你打开那道门,然后把里面的——把里面的某件东西……”

头脑中顿时一阵眩晕,所有的一切都失去了现实感,就好像被一团温水包裹在内一样。

在水的外面,一个奇妙的声音悄悄地钻进了耳朵身深处。

‘把里面的某件东西——’

“对……真是个好孩子。”

发出模糊的低吟声的嘴角,扭曲成了奸笑的形状。

眼瞳中完全失去了色彩,少女的脸上也失去了表情,默默地向祠堂迈出脚步。

在最后一刻,少女隐约看到的那个人的双眼呈现出怪异的上桃形状。

第一章

周围是一片寂静。

他一边屏着呼吸,一边睁开眼睛。

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站在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地方。

很明显,这里既不是现世,也不是十二神将所置身的异界。

缓缓地环视了一下周围,他叹了一口气。

“还真是一个清晰的梦境啊。”

他不禁对耳中自己的声音吃了一惊。不经意地低头一看,只见本来瘦骨嶙峋的手掌,如今却充满了年轻的活力和弹性。

即使不摸脸也知道,自己变回了很久以前的年轻样子。

在这么想的同时,他的嘴角也露出了一丝微笑。

年轻的姿态——这是他跟“那个人”相遇时的姿态。

这一定是梦,梦将会反映自己的**。

“——……”

他稍微皱起了眉头。

一阵风迎面吹来。那是来自眼前那无止境的黑暗的风。

不一会儿,在凝目注视的前方,突然出现了某种亮白色的东西。

唐突地出现在眼前的那个东西,开始逐渐变大。

然后,伫立在对面的人影,开始在光芒的映照下浮现了出来。

确认了那是谁之后的他,以带有哀切感的眼神加以注视,轻声呼唤道:

“……若菜。”

那燃起亮白色光芒的东西,是一堆火焰。虽然完全感觉不到热量,但是那慢慢晃动跳跃的火焰,却把两人隔开了。

“……夫君……”

本来在很久以前就已经消失了的那个声音,跟自己记忆中的没有丝毫差异。

他好不容易才忍住想要马上跑过去的冲动。那些火焰就是境界线,要是再踏前一不的话,她大概就会马上消失了。

他有着这样的却信。

在火焰的对面,若菜露出了一脸悲伤的神色。

“啊……都是因为我的力量不够。明明为了那孩子回去而倾注了整个灵魂的力量,可是还不够……”

若菜仿佛再有忍不住似的,用双手捂着脸抽泣了起来。

“对不起……为了让那孩子回去,就必须叫出那孩子最为珍贵的一样东西。”

那样东西,是那孩子很需要的东西,是绝对不可以失去的东西。

为了一个深沉的、悲切的愿望,本来应该作为代价献出来的生命。但是她却把这个生命送回来了,不惜用上了她的所有力量。

可是,结果还是必须付出代价。

他闭上了眼睛,摇了摇头。

“不,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睁开眼睑,只见亮白色的火焰中横躺着一个小小的身影。

他顿时明白了。这些火焰,并不是在阻隔自己和若菜,而是缓缓的包裹着横躺在那里的小孩子,火焰正要一点一点地将其烧成灰烬。

他试着想花眼举起手,感觉并不热,反而很冷,冷得几乎要结冰。

这种冰冷感,就要把这个孩子带走了。

“要是那个孩子掉了下去的话,那都是因为我的力量不足。对不起,对不起……”

含泪颤抖着声音,跟以前一点也没变。

——有妖怪在那里……她们聚在灶炉前面,不肯走开……

她说因为害怕不敢靠近所以作不了晚饭,就这样哭了起来。但是如果把神将们安排在她身边的话,她又说害怕他们发出的神气。不仅是非人存在所发出的那种过于强大的灵气,同时那种看似人类却绝不是人类的身姿也让她感到害怕。

“我不能和你说太久。我拼命地请求,才得到了唯一一次允许。”

得到了允许……这是什么意思?

察觉到了疑问的视线,她就稍微张开被眼泪湿润了的眼睛,微笑道:“听说,实际上这是不允许的事情。可是,他是个有人情味的人,还是接受了我的请求。”

“那是……”

“是和对岸的冥副官吏,是答应了我‘暂时不过河而是在岸边停留’这个愿望的人。”

冥府的狱卒通常都是以可怕的恶鬼姿态,随时监视着有没有游离的死者魂魄早四处彷徨。实际上,在因病而去世的那个时候,她本来也是必须走过那条河的。

在没有一丝光亮、没有任何人在的黑暗寂寞的河岸边,她就一直站在那里。

要是过了河那边的话,就一定不能再见到他了。我已经仍下了他来到这里,至少也该在这里等他一下吧,不然他就一定会很悲伤、很寂寞——也会很生气吧。

现在还记得,当时他握起自己那已经逐渐变冷的手,眼也不眨一下地注视着自己的脸。紧抿的嘴唇失去了色泽,正在微微发抖。在轮廓逐渐变得朦胧的视野中,她确实看到了沿着他的脸颊流下来的一行眼泪。

在那时候,她就下定了决心,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一定要等待着他。就算被冥界的守门人追究,就算被面相狰狞的官吏指责,也不走过那条河。

可是,冥府的狱卒却依然规定,想要她过河,再把她送进冥府。

阻止了狱卒的行动、接受了她请求的人,是唯一一个有着人类外表的冥府官吏。

“我就喜欢你这种倔强的性格。我就帮你跟上层部和狱卒们通告一声吧。你可以在这里等到满意为止。”

然后,他又说一个人在这里应该会很无聊,所以偶尔还允许我观望一下河面上映照出来的亲人们的身姿。

“所以,我也知道了那孩子作出了一个悲伤的决定,将要来到这条河边。我无论如何,也希望能挽救那个孩子。”

官吏所允许的,就只有在河边等待这件事而已。作为代价,在死者灵魂允许回到所爱之人身边的岁末之日,她也不离开这半步。

或者说,一直呆在那个黑暗寂寞的地方,是压在她头上的一种惩罚。是对扭曲了死者常理的她所施加的长法。

想到这里,晴明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于是,察觉到了晴明表情的她又眯细了眼睛。

“那是我做出的选择,你不用担心的……不过呢,如果让我诉一句苦话的话……”

那努力地想要露出笑容的可爱脸庞皱了起来。

“那些来巡逻的狱卒相貌,实在很可怕。当我独自留在黑暗中的时候,他们仅仅是向我走近,我就害怕得要流眼泪……”

他们只不过是为了防止独自留在河边的她遇上危险,才这样特意走上来巡视的。这一点她非常清楚。但是,在那样的黑暗中,在只能听到细细的流水声的静寂中响起的这种沉重的脚步声,自然难免让她害怕得蜷缩起身子来了。

在还是婴儿的时候就跟自己永别了的孙子,他最后的一个孙子——正向冥府而来。知道了这一点的她立刻向冥府的官吏苦苦恳求。

求求您,让那孩子回去吧,要是那孩子成了冥府之民的话,我的他就会很悲伤。那孩子只活了十三年。以后还要经历许多许多事情,最后一定会成为对人世有用的人。

的确,这是那孩子决定的事。可是,他绝对不是打从心底里希望自己变成这样的。那孩子……

那孩子,他只不过是想要守护自己重要的东西而已……

晴明闭上了眼睛。在倾听那孩子的决心的晚上,在倾听那孩子的愿望的晚上……那一幕又再次重现脑海。

还有,当时那孩子做出了何等深沉、何等坚强、何等悲哀的决断。

横躺在白色的冰冷火焰中,还没有完全成长起来的小孩子。

若菜注视着那个孩子,不住地掉眼泪。

“其实……我很希望他能不失去任何东西直接回去。但是,冥府的官吏说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性命我可以帮你归还回现世。但是,不能就这样归还,必须以必要的东西充当代价。

作为交还性命的代价,必须把那孩子来说次要于性命的东西重要东西留下来。然后就由你来保管吧,绝对不可以还给他。无论内心如何动摇,你一旦那样做,你的灵魂就会堕落到八大地狱的任何一个。不仅如此,你所犯的罪孽,同样也将背负于你等待的男人的身上。

那就是对现实扭曲了常理的你们施加的惩罚——

晴明摇了摇头。

“怎么这样……”

面对说不出话来的晴明,若菜依然以安然的眼神说道:

“太残酷、太过分……你是在这么想吧?不对,不是这样。他其实是给了我们一个人情啊。否则的话,让完全绝命的那个孩子重新活过来,这样的事根本不可能做到。”

即使注入了几乎会令灵魂小时那么大的力量也好光凭若菜的话,是不可能让那孩子回到现世的。与此同时,那孩子也付出了用以换回性命的代价。

然而——

“那孩子接下来要走的路上,已经失去了光明。那孩子必须一边用手探路一边走。那就是……”

在火焰中沉眠的孩子。那些火焰将把孩子的新烧成灰烬,让无尽的黑暗笼罩着他。

向着燃烧起来的火焰举起手的晴明,仔细比照着旗子和孙子的面容。

“没事的……着孩子并没有那么软弱,我也会跟在他身边。所以……所以,你就别哭了。”

——没事的,你看,妖怪已经驱除了。我也说了让它们不要再进来。对了,我在府邸的周围也施加上结界,让那些可怕的东西进不来。所以……

你就别哭了。

永久的往日记忆浮上心头,然后又消失了。既令人怀念,又让人心痛,她不由得露出了半哭半笑的表情。

自我任性、手脚笨拙、不懂挑字眼来说话——可是却比任何人都更温柔、更富有人情味的人。

正因为他是这样的人,所以自己才能一直等到现在。

若菜擦干了眼泪。

“如果我这样说的话,也许你会生气……”

面对眨了眨眼睛的晴明,她稍微有点儿高兴的微笑道:

“能够遇上本来绝对无法相见的这个孩子,能够这样子抱一抱他,我实在很高兴……对不起,不过,我真的很高兴。”

高兴到即使身在黑暗中也能装作若无其事的地步。

本来其实还想问他许多有关你的事,最后也还是忍住了。而且还因为用力过度,在把那孩子送回去之后,全身都没有了力气,几乎动弹不得。

冰冷的火焰依然旺盛地燃烧着,他们所爱的孩子正慢慢地被烤炙。

那并不是幻影,而是预兆——晴明到了这个时候才察觉到这一点。

读懂了晴明表情的若菜,仿佛松了一口气似的舒了一口气。

她为了通知晴明有关昌浩的事,扭曲了死者的常理,恳求冥府的官吏让她来找晴明。

“我也必须得回去了。”

“回到那又黑又安静的地方去吗?”

“嗯,夫君……晴明大人。”

很留恋似的呼唤了丈夫的名字,她闭上了眼睛。

“我只是自作主张的在等你罢了。虽然那里是个又黑又静又寂寞的地方,我也只是自作主张地在等你而已。所以……”

理解了她她话中的含义后,晴明浅浅一笑。

“自作主张地先去了,有自作主张地在那里等着吗?你真的一点都没有变。”

同时,这一切又是那么令人怜爱。

至少,如果能摸一摸她的头发就好了——晴明如此想道。可是这是不被允许的事,他们正分别处在境界线的两侧。如果侵入了对方的领域,就等于是背叛了允许这次两人相逢的那个冥府官吏了。

缓缓地消失而去的白色火焰中横躺着的、曾经一度绝命的孩子。还有全靠他才得以扭转灵魂消失命运的神将。

火焰消失之后,周围又恢复了一片黑暗。

在寂静之中,晴明轻声自语道:

“……抱歉。在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我看来是没法到你那边去了……”

作为换取性命的代价,那孩子失去了仅次于性命最重要的东西。

那就是对扭曲常理的惩罚。

即使要失去那样的东西……

“你也还是坚持想要回来么……”

虽然这种想法,跟晴明自己是一模一样的。

第二章

倒在祠堂前面的少女,被一个住在同乡的女性发现了。把8岁和6岁的孩子留在家里,自己就到山上采那些已经长出芽来的野菜,现在正是回家的途中。

那个祠堂就在村子郊外的内海附近。虽然称为海,但实际上也不是真正的海,只不过是一个跟海相连的内陆湖。

从小时候就一直被训诫,绝对不可以靠近那个祠堂。因为那里供奉着一个坏东西,所以绝对不能靠近那里,更不能把门打开。

乡里的长老说的话虽然很可怕,但是对于小孩子来说却会成为好奇的对象。

在还没长到10岁的时候,曾经出于好奇心而赶朋友们走近过那里,也触摸过那道木门。

就在那时侯,传出一个声音。

——快开门……

开始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但是那个声音的确是重复着同一句话。

——快开门……!

不顾一切地逃回乡里的她们,就这样在床上躺了好几天。虽然关于这段时间里的事都记得不太清楚,不过听说当时的自己面如土色、全身像冰一样冷,然而却不断发出“好热好热”的呻吟声。

那个祠堂里供奉着坏东西。不,与其说是供奉,倒不如说是封印更恰当。

自那以来,她就尽量不走近那个祠堂了。

以后,乡里的孩子们偶尔也会违背长老的训诫,说是为了练胆子什么的走近祠堂,然而没次都会因为原因不明的病倒在床上。

所以大人们够对孩子们千叮万嘱,千万不能靠近那里。

“呼……”

把没有采到多少的野菜放进背上的篮子里后,她就沿着通往村子的路往回走。

从这条路,可以远远地望见那个祠堂。

幼年时的恐怖体验在她的内心留下了一道深深的伤口。仅仅是映入视野,身体也会不由自主的绷紧起来。她尽量不看那边而背过脸去,却突然皱起了眉头。

在祠堂附近,有一个白色的东西。

到底是什么呢?

战战兢兢地定神一看,只见一个乡里的孩子正倒在祠堂前面。那正是住在她家附近的、跟自己的小儿子同龄的少女。

她慌忙向着少女跑了过去。虽然她很不愿意接近那个祠堂,但是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少女更让她担心。

“怎么了,振作点……”

把少女抱起来之后,她不由得愣住了。

只见少女睁大了眼睛,身体变得像冰一样冷。失去了光泽的眼瞳正茫然地注视着上空。

但是,毕竟还有呼吸。胸口真个缓缓地上起下伏。

“明明都说了那么多次不可以靠近这里的啊……”

恐怕跟自己小时侯一样,被好奇心征服了吧。总之得赶快送回乡。

抱起了少女的她,突然听见了一个“咯嗒”的木版声音。

反射性地往背后一看,“咯嗒”声又再次响起。

在石砌的祠堂面前,那用木格子做成的两边打开的外门,已经打开了。

“咚隆”,传出了一个沉重的声音。

在祠堂中,还有一块白色的石头。平时被木格子的门挡住而看不见的那块石头,仿佛被什么东西从下面托起似的动了起来。

咯嗒!

“……哇呀……”

她一边抱着少女,一边拼命地往后退。

一阵腥暖而干燥的风从石头下面吹了出来。

——打开了……!

一阵欢喜的叫声响起,祠堂也同时被从里面跳出来的东西破坏而崩溃。

黑色的影子填满了她的视野。

一阵不成声音的尖叫声回响在接近黄昏的天空中,然后消失了。

冷冷的风中,开始有一丝春天的味道。

“也是呢,现在已经是三月中了。这里的春天要比城都来的早啊。所以对我们来说就最好不过了。野菜也会发芽,猎物也会多起来。不用辛苦还真是舒服。可是,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想回去晴明那里。毕竟我可不想留在这个地方嘛。”

这些话并不是在对谁说,只是自言自语而已。但却是包含着相当沉重语调的话语。

“太阴,你在哪里?”

这时候,传来一个呼唤自己的声音。那是一个听不出感情的声音,来自那位明明充满稚气却摆出一副大人口吻的同胞。

虽然听见了呼唤声,但是她却故意装做没听见。

她也明白一定要马上回去。已经出来了这么长时间,他一定在为自己担心吧。一想到这里心情就会沉下来,让一个虚弱得经常卧床的小孩子为自己担心,并不是出于她的本意。

但是,那个地方——

“太阴,你原来在这里吗?”

发现了自己的玄武,在语调中注入了一丝责难的成分。明明听见,为什么不回应呢?——这就是他的言外之意。

太阴不禁咂了一下嘴,早知道该躲到更难被发现的地方才对

“……什么嘛?”

太阴无精打采地把视线投往下方。在自己身下七丈左右的地方,是个小个子的玄武那漆黑的头发。

虽然在这样的距离下看不清细节,但是他似乎露出了不高兴的表情。在投向自己的视线中,似乎包含一种带刺的感觉。

小声地嘀咕声,顺着风势传进了玄武的耳中。

“昌浩一定会担心的,还以为我们遇上什么事了。”

“我们毕竟是十二神将啊,在这个无风无浪的深山中哪理会遇上什么事!”

“如果什么都没有的话,就更应该马上回去了吧。狩猎怎样了?”

“早就干完了,在那里。”

她把脸别了过去,用手指着下方。

玄武顺着坐在桂树树顶一条树干上的太阴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那里躺着一只野猪,四肢都被树枝捆住了。

玄武把视线转回树上,皱着眉头说道:

“既然这样,就回去吧。要是让他过多担心的话,身体状况可能又会恶化了。虽然有勾阵在那里应该没问题,但是我们也应该早点回去才是。”

太阴皱起了眉头。

“……也对呢,我当然知道。可是……”

她停顿了一下,吸了一口气,然后轻轻地纵身跳下。

平平稳稳地着地后,她就把藤蔓卷在躺着的野猪脖子上。

面对手握藤蔓拖着野猪走的太阴,玄武在另一种意义上露出了严肃的神情。

“我也明白你不想靠近他的心情,但是那样的话就无法护卫了吧。”

自己几个的职责,就是为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的昌浩当护卫。

“我也知道,这毕竟是晴明的命令。”

否则的话,自己早就远远地离开腾蛇所在的那个地方了。

有一个自称是智铺宗主的男人。

他就是企图解开连通黄泉之道道反封印的男人。

为了阻止他的野心,身为稀世阴阳师安倍晴明的小孙子昌浩,从平安都来到了遥远的出云之地。

在那场激烈的战斗中,昌浩的生命力耗损得很厉害,几乎有半个月都一直卧床不起,最近才终于能够每天有半天的起床活动时间,不过还不可以就此放心。

太阴和玄武是安倍晴明手下的十二神将。担负着昌浩的护卫和向身在都城的晴明传达情况的职责。

除了昌浩,还有同为晴明孙子的安倍成亲向这边赶来,本来计划是赶他会合之后再一起转移地点的。

“藤原道长的庄园,是在哪里呢?”

太阴一脸轻松地拖着成年男性重量的野猪,回头向玄武问道。捧着野菜的玄武就顺便环视了一下周围。

“是山代乡吧。好像在那个方向……也就是从这里往西去的内海附近啦。虽然徙步的话最多是一两天,不过现在的昌浩恐怕不行吧。”

太阴点了点头,眺望着太阳即将下山的西边天空。

“成亲来到这里恐怕是半个月之后的事吧。到了那个时候,昌浩大概也已经完全恢复过来了吧?”

“如果是通常的精神状态的话,也寻会表现出惊人的恢复速度。不过现在这种状态的话,就很难说了。”

领会了玄武话中含义后,太阴不禁低下了头。

“……也对……呢……”

筑阳村是离这里最近的一个乡。这个乡有一部分是属于“余户村”,智铺社就位于这条村郊外的山间之地。

虽说是在附近,但是也有相当一段距离。面向着东边两个内海,在筑阳川沿岸形成了好几个集落。

他们现在所在的小草庵位于深山之中,里筑阳川的水源很近,所以随时可以打来干净的水。毕竟在这种深山里也基本上不会有乡民进来,在某种意义上来说,这里是静心修养的最佳场所。

而且,乡民们现在也不是到山里来的时候。

虽然说要赶回去,但玄武并没有跑起来。他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道:

“前几天你不是到乡里看过了吗?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混乱?”

太阴皱着眉头,停住了脚步。

“嗯,大概还需要一段时间爸。毕竟他们信奉的神突然失踪了,而且神社也崩塌了啊。”

她就这样向着东北方的天空望去。

十几年前出现的智铺宗主所建的神社,得到了乡民们几乎盲目的狂热信奉。然后,那宗主突然销声匿迹,本来在神社里侍奉的人们就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倒下了。不过那些本来就是给死者赋予虚假的生命力而产生的傀儡,所以在宗主消失之后就失去了效力。傀儡们在一夜之间化成风尘这见事,毫无疑问也加剧了乡民的进一步恐慌。

“突然失去了作为心理支撑的东西,到底是怎么样的感觉呢……”

“毕竟我们没有那样的东西啊。”

玄武露出了认真思考的表情。

“也对呢……如果要勉强说的话也许是晴明。不过我们也不是一种依存的关系。”虽然以安倍晴明为主人,一直为他效劳,但是在感觉上却是对等的关系。但是,这恐怕是由晴明本人的性格以及他对待十二神将的方式带来的结果吧,他一直都把十二神将唤作“朋友”。正是因为他是这样的人,所以十二神将才会把遵从晴明调遣作为行动准则。

太阴再次迈开脚步,同时轻轻吐了一口气。

差不多要到草庵了,就在穿过这个森林后的那片开阔区间中。虽说是在河附近,但是由于周围都环绕着森林,很少有人可以摸索到这里来。

这座只有一个简单房间的建筑物,被一些天然的灌木丛所包围。在房间的中央有一个地炉,在那里就可以进行炊饭煮菜。

玄武突然到吸了一口气。

“……你看,我没说错吧。”

那是类似咂嘴的语调。往前望去,只见在草庵门口附近的树旁,正坐着一个脸色有点苍白的孩子。

虽说现在已经三月过半,但是气温到了接近傍晚的时候还是会一下子冷下来。他大病初愈就坐在那样的地方,不就会影响身体恢复了吗?

“昌浩,你怎么在这样的地方……”

大概是听到了玄武的声音吧,茫然地仰望天空的昌浩就把视线放了下来。然而,他的目光没有落在玄武和太阴身上,而是在寻找着什么似的四处游移。

“玄武,你在哪里?”

两人这才醒悟过来,慌忙加强了自己的神气。

——加强到普通人能隐约看到的程度。

发现了突然现身的玄武和太阴,昌浩仿佛松了口气似的笑道:

“你们回来啦。因为你们太晚了,所以我一直在等呢。”

“抱歉,稍微花了点时间。”

昌浩慌忙向着有点沮丧的玄武摆了摆手。

“不,因为我已经厌倦了老是躺在床上,所以正好转换一下心情……而且,我也得到了勾阵的许可。”

虽说是得到了许可,恐怕也是半带叹息的吧。毕竟勾阵是不会用那种压抑性的口吻说话的。

昌浩稍微垂下了视线,很寂寞似的闭上眼睛。

“……果然还是有点费劲呢。我也感觉到你们就在身边,也同样听得到声音,本来还以为不是什么大问题……”

即使是这样的状态,也已经比过去好很多了。

说完,昌浩就站了起来。

“太阳也差不多下山了,我们进去里面吧……嗯?”

发现了太阴拖着的那头野猪后,昌浩不禁瞪圆了眼睛。

“哇,好厉害啊!是怎么抓来的?”

“很简单,只要向着它冲过来的方向,这样子用风的矛枪打过去。”

注视着轻松做出掷动作的太阴,昌浩不由得抽搐着脸勉强露出笑容:

“……这么简单吗……?”

“嗯,很简单。一下子它就不会动了,接下来只要将它击毙放血,然后就可以开刀了。啊,皮毛鞣革一下的话也可以用得上,怎么办呢?”

她若无其事地一口气说着。如果光听这番发言的话,就俨然一个百战磨练的猎人一样。

“接下来的季节应该没有必要用到毛皮吧。而且,我们也不是要在这里长期逗留,只要确保当前的食物就行了。”

听了玄武的意见,太阴也老实地点了点头。

“说得也是呢。那么分解之后就仍回到深山里去好了,从自然的东西来说就让它回归自然,这可是基本嘛。”

昌浩看着自个儿点头的太阴,只得回以带有苦笑意味的笑容。玄武用一如既往的大人口吻向他询问道:

“勾阵他们在里面吗?”

“嗯。**说为了慎重起见,到外面巡逻去了……**还真是每天都外出呢。”

虽然他应该是为了警戒而出去巡逻,但是总觉得目的并非如此简单。但是**的样子看上去也没什么奇怪,就算是真的有什么奇怪,也会因为难开口而不了了之。

昌浩抬头仰望着天空,眯细了眼睛。

“虽然**隐形也是很正常的事……不过还真是有点不方便啊。”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太阳逐渐西沉,逐渐给天空染上晚霞的色彩。

照在昌浩脸上的光芒也带有红晕,处在昼夜缝间的世界被染成橙色的时间来临了。

玄武把无法读出的感情的眼眸转向正在谣望天空的昌浩侧脸上。

他完全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难道是故意装成这样子的吗?

恐怕就是这样吧。把精神力的所有的一切都用到极限,有好一段时间连身子也坐不起来,几乎没碰过任何食物。除了一个人之外,大家都很担心他就这样衰弱下去的话会死掉。

那例外的一个人,用眼角瞥了一眼满脸担心的众人一眼,说道:

——要是在这里死掉的话,也只不过是证明了他只有这么点能耐罢了。

冷漠的眼神,欠缺起伏的语调……那个小孩子般的高调声音非常清晰地说出了这句话。这句话并没有隐含什么意义,只是平淡地说出事实而已。

而这句话,正是在卧床在唱的昌浩身边说出来的。

过了几刻钟后醒了过来的昌浩,总算把至今为止无法喝下的粥喝了进去。他拼命地忍着呕吐的冲动,勉强用水来灌下去。就这样,他才勉强得以维持着性命。

回想起来以后,一种苦涩的感情开始在玄武的心中扩散开来。

那时候,他究竟是不是真的睡着里呢——他应该是睡着的吧。否则的话,他不可能一直都保持平静。

“…………”

玄武眨了眨眼睛,突然没来由地想起一见事。

“昌浩。”

“嗯……?”

面对抬头看着天空的昌浩,玄武稍带踌躇地问道:

“勾阵和**我已经明白……腾蛇,他怎么样了?”

这时候,他感觉到身旁的太阴抽搐似的抖了一下肩膀。

昌浩的表情没有改变。他知识望着逐渐让成红色的天空,以若无其事的口吻回答道:

“不知道呢……虽然我觉得他应该就在附近,而且勾阵他们也是这么说。可是……说起来,从刚才开始就见不到他了……”

这完全是一种与己无关的口吻。

“……是吗?”

“不过,我想应该是在附近的,早上我也隐约看到了白色的尾巴。”

昌浩微笑道:

“真不可思议。明明我看不到玄武你们,也看不见附近的妖怪。为什么唯一能看见的就是那个白色的身影呢……”

他还记得,是**让自己察觉到这一点的。

那时他刚摆脱了不知道是梦醒的那种朦胧状态的时候。

躺在床上茫然注视着屋梁的昌浩,突然皱起眉头,视线开始往四处游移。

“……**,你就在附近……对吧?”

那时侯的**,就正在昌浩的身边。他很偶然地没有隐形,也没有隐藏自己的气息。毕竟他根本没有那样做的必要。

“我就在这里啊……昌浩?”

当时守侯在昌浩身边的是**和勾阵。玄武为了寻找食物,太阴一大早就为了巡视周围的情况,都顺便到附近的乡村去走一趟。勾阵也并没有隐形,只是坐在稍远的古旧外廊上,所以看不见勾阵是很正常的。可是,**却正坐在昌浩触手可及的地方。

明明如此,昌浩的视线却从**的是身上透了过去。

感觉到不详的预感,昌浩连忙为了坐起来而往手上注入力量。可是,衰弱的手肘却完全使不上劲。对他那焦急的样子看不过眼的**向他伸出手来,昌浩不由得惊讶于这种突如其来的手的触感,瞪大了眼睛。

“……你就在这里……吗。嗯,你的手就在这里啊?”

“昌浩?”

看到两人的样子,勾阵也走了过来。仿佛在确认似的触碰着**手臂的昌浩,以沙哑的声音嘀咕道:

“……看不见……”

仿佛冻结了似的双眸正注视着虚空。

自己的手,穿在身上的衣服——这些理所当然地包围着自己的东西本应该可以看见。

但是,他却“看”不见。

正如小时侯那样,失去了阴阳眼的力量。

十二神将们都马上愕然了。昌浩与生俱来的阴阳眼力量,强大到几乎能跟安倍晴明相匹配的程度,虽然比不上如今寄身于安倍府的藤原彰子,但是在都城的阴阳寮里,也没有人具备比他更优秀的阴阳眼才能。

可是,现在他却说看不见。能感觉到气息,也听得到声音,知识,却无法看见。

昌浩是大阴阳师安倍晴明的小孙子,并被视为他的后继者。越是优秀的阴阳师,阴阳眼的才能就显得重要,看不见的话就可以说是一个致命弱点了。

面对着惊慌失措的神将们,身为当事者的昌浩却显得很平静。受到冲击也是最初那一瞬间的事,看到把神气增强到能让普通人看到其身姿的勾阵和**的那吃惊模样,他也只是搔了搔脑袋,嘀咕了一句“这会麻烦啦”而已。

也并不是眼睛看不到东西,自己却还好好地活着。

本来自己是应该要失去性命的,可是现在却还活着。多仪,这样一点代价,恐怕是必要的吧……他如此想着。

跟以前看不见听不到摸不着的三重障碍相比,现在根本就不算什么。

他尝试了一下结印吟诵真言,结果也感觉到风有了反应。看来灵力也并没有消失。虽然跟体力成比例,灵力也显得相当衰弱,但是只要身体健康的话,应该就能恢复到跟以前一样的水平吧。

要考虑对策的话,等到那时侯再想也应该没问题。

回到都城里就要面对祖父。恐怕他知道了会大吃一惊吧,毕竟就连自己也吓了一跳,也觉得很不方便……但愿他不会怎么斥责自己就好了。

太阴拉住了正在思索着这些事的昌浩的手。

终于从回想之中恢复过来的昌浩转眼一看,只见两位有着小孩子外表的神将,正一脸担心地看着自己。先不说表情变化多端的太阴,就连玄武也露出了这样的表情。

昌浩在内心喊了一声“糟糕”,然后开口道:

“也差不多肚子饿了吧。不过,吃的人也只是我一个……”

基本来说,十二神将是跟人类有着一线之隔的存在,是不用吃饭的。

玄武一边迈开步子向着草庵走去,一边把视线投向手里捧着的野菜。

“虽然化作人型的话也可以吃饭,但是我觉得没有必要做到那个地步。”

他口中所说的“人型”,就是正如字面上所说的“人类姿态”。那样做的话,就会以现在的姿态为基础,把头发和眼睛变化成跟人类一样的暗色,带有个人特征的耳朵形态也会发生变化。

听了玄武的话,昌浩就皱起了眉头。

“啊~真冷淡。一个人寂寞地吃饭真是很空虚啊。”

“空虚也要吃饭,不然怎么恢复精神。”

依然若无其事地拖着野猪的太阴,以食指指着昌浩说道。

“你要快点恢复精神,等成亲到达之后就马上向山代乡出发。不然的话,在萤火虫的季节到来前就赶不回去了嘛。”

“说得也是呢……”昌浩点了点头,抬头看向草庵的屋顶。并没什么特别的意思,知识随便看看而已。

在废弃的屋顶上,有着一只白色的怪物。

就好像大一点的毛或者小型犬一样的身躯。身手敏捷而富有柔软性。全身覆盖着一层白毛,四肢上各有五个尖锐的爪子。脖子周围有一圈勾玉般突起,长长的耳朵垂在身后。

俯视着昌浩的大而圆的眼睛闪着红色的光芒,额头上有一个红花版的图案。

那是十二神将的腾蛇变化后的姿态。

那只怪物用视线瞥了一眼昌浩,然后就背过脸走开,小时在昌浩的视野中。

第三章

妻子仍下孩子们,没有回来。

早上女儿出去玩之后,就一直不见踪影。

接到这些报告的近邻乡民们立刻开始到乡的附近进行搜索,时间已经是太阳下山后的昏暗十分了。

于是手执火把的乡里的男人们,就几个人一组地向着海边和山里出发了。

少女算起来是六岁。说不定是掉进了海里面去。

乡里的女人们和长老们,都在安慰因焦急而变的憔悴的母亲,还有因为不安而莫名其妙地哭泣的年幼的兄弟。没过多久,男人们就发现了两人的所在。

两人都倒在那个被叮嘱过绝对不能靠近的祠堂边。如果可以的话,当然最好是避免接近那个祠堂,可现在谁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接近她们的男人们,看见本来应该在那里的祠堂塌了下来,都不禁倒吸了一大口凉气。

“为、为什么会这样……?”

倒在地上的两人一动不动。难道已经断气了?男人们慌忙把她们抱起,还发现有呼吸。两人只不过是失去了意识而已。

男人们松了一口气,一个抱起少女,一个背上女人。转身迈出脚步的两人,却发现最后的那个人呆在祠堂的残骸面前一动不动。

“喂,怎么啦?”

男人以畏怯的表情环视了一下四周。

“……这里本来供奉着东西,不知道怎么样了呢?”

他小时侯曾经违背过嘱咐走近祠堂,结果患上了原因不明的疾病。

祠堂被破坏得失去了原形,只剩下一堆瓦砾。环视四周,只见木格子门扉裂开非了出来。——就好像从内部被破坏了一样。

而且,明明以前觉得那么可怕,可是现在却没有什么恐惧感。难道是因为祠堂被破坏了吗?

其中一人以焦急的口吻说道:

“赶快吧,不快点送回去的话,就有可能赶不及了啊!”

“啊,嗯……”

男人实在没办法,只好转过身,追上去先走一步的同伴们。

在被破坏的祠堂残骸之下,有一块裂成两段的白色石头被埋在里面。

在本该没有人的这个地方,出现了一个人影。在他无声无息地出现的瞬间,风一下子就听了。

奇妙的静寂包围了四周。

“……哎呀哎呀,还真是费了一大番工夫。”

隐藏在黑暗中的人影轻声低语道。

“幸亏恰好有用得上的棋子。接下来只要等放出去的妖怪大闹一场就行了。”

在黑暗中,涌现出一股嗤笑的气息。

“那样的话,消失了踪影的家伙,也一定不得不出现……”

黑暗在颤动。嗤笑声轻轻响起,又马上消失了。

对于夜晚,并不是那么喜欢。

睡觉的话就会做梦。在醒来的时候如果能忘记了那个梦的话自然最好,但是很多时候都会依然留在脑海中。因为不想做梦,所以晚上为了不让十二神见发现而一直装睡到早上,于是白天就经常打瞌睡。可是,仅仅是这样的话就会睡眠不足,结果到晚上还是要睡。而一睡觉的话就会做梦。一直都重复着这个过程。

从点起火的地炉中,飘出了一点点暖意。那时因为火种的炭被埋进了灰下面的缘故。

昌浩躺在席子上,盖着挂衣。这件衣服是他自己的东西,听说是太阴从家里给他带来的。因为晚上还是会变凉,所以昌浩把衣服盖过肩膀,翻了个身。

即使眼睛已经习惯了黑暗,但在这时候也会感觉不到他们的气息,昌浩就想他们也许是回去异界了。

闭上眼睛后,耀眼的光芒就出现在脑海里。火焰的鲜红色,刺眼的白色,以及在黑暗之中遇到的那个人的容貌。

忽然间,风动了起来。

反射性地转眼望去,只见白色的小怪正站在离自己有一段距离的地方。由于到刚才为止都没有感觉到他的气息,恐怕他是无声无息地从格子门的缝隙间钻进来的吧。

察觉到昌浩的视线,小怪则回以险恶的眼神。

“有什么事?”

那是一个冷冷的、生硬的声音。

——嗯?怎么了呢?

在耳朵深处,响起包含着不同感情的同一个声音。昌浩不由得连眼睑也颤抖了起来。

大概是对默然不语的昌浩那种别有深意的视线感到不耐烦吧,小怪冷冷地丢出了一句:“真让人不快。”

咚咚!心脏激烈地跳动了起来。昌浩慌忙道歉道:

“对不起,我并不是那个意思……”

小怪立刻转身,又走到外面去了。

小怪的本性是十二神将腾蛇,所以晚上的寒冷空气对他没什么影响。

无论是怎样的寒冬之夜,它依然若无其事地迈着轻快的步伐——脑海中突然闪过了它的身影。

它偶尔会用后脚站起来抬头看着昌浩,眨巴着那双红色的眼睛。

——嗯……要是太冷的话户感冒的啊,我看还是穿厚点的衣服比较好呢。

昌浩闭上了眼睛,把衣服盖过了头。在衣服下面的双手抱着两膝,把婶子蜷缩成一团。

紧抿着嘴唇,蹦紧了全身,昌浩拼命地压抑着涌上心头的感觉。

这是自己选择的结果。

那全身洁白的小怪就在身边,即使变得跟自己几乎没有对话,但它毕竟还活着。

因为是晴明的命令,所以小怪留在这里。昌浩每天晚上在对自己说,这样就好了。看着只有在夜里才会走近自己的小怪身姿,就会感觉到安心。

之所以只有夜里才会靠近,是因为其他的神将们会离开自己身边的缘故。严密来说,神将们也应该是守侯在近处的吧。毕竟他们是护卫,不可能完全离开,只不过隐藏起身姿而已。但是,当神将们在昌浩身边的时候,自己也没有必要守在身边吧。

最近昌浩发现,十二神将的太阴,每当小怪在附近的时候就会变得浑身不自在,好像很害怕似的缩起身子。等小怪离开或者消失后,她才松了一口气,放松了绷紧的神经。

“——睡不着么?”

突然响起的声音,是一个平稳而低沉的声音。

昌浩马上回过神来,慢慢地探出脸来。

刚才小怪走出去的格子门,依然保持着半开的状态。月光从缝隙间射进来,可以看到交叉着双脚坐在格子门旁边的勾阵的半边脸。难道她一直都在那里吗?

一有整齐及肩的黑发,在从缝隙间吹进来的夜风中轻轻飘拂着。明亮而清爽的眼眸直直地注视着昌浩,酝酿出一种有如夜晚的水面般的宁静气氛。

昌浩缓缓地坐起身子。

“嗯……因为……会做梦。”

她特意显现出身姿来向自己说话。如果是理合的话恐怕只会保持沉默,如果是玄武和太阴的话,也会因为找不到话说,结果还是保持沉默吧。

虽然她是至今为止都没怎么见过面的神将,但是在这半个月里却已经变得相当熟悉,就连其性格也逐渐把握住了。

勾阵不会把自己置于漩涡中心,而是退后一步来冷静地观察大局。虽然会在战斗的时候是一个拥有强大神通力的斗将,但是在其他的场合却显得非常冷静,值得信赖。跟从来不怎么表达自己想法的理合不一样,有意见的时候她会很清楚地说出来。但是,她队言辞的选择非常巧妙,让人容易接受。她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不过她毕竟市神将,用“人”来指代她也许会有点奇怪。

昌浩从只由席子和衣服铺成的简陋床铺上站起来,然后走到了勾阵身边坐下。

“着凉了的话可不行,快披上衣服吧。”

勾阵把当作被子用的褂衣拉过来,披在昌浩的肩膀上。

昌浩不禁想起了也曾经这样照顾过自己的小怪。

胸口涌起一阵痛楚。

在映照在地板上的月光中,勾阵和昌浩沉默了还一会儿。

她正在等待着和自己说写什么。感觉到这一点,昌浩就略带犹豫地开口问道:“……太阴,她看起来好像在害怕。”

勾阵眨了眨眼,然后稍微眯起了眼睛。

“是吗。”

“虽然玄武尽量忍耐着不表露出来,但是他似乎也有这种感觉……不过**和勾阵你,好像就不会这样呢。”

“**从以前开始就是那样子啦。无论是对任何人,他的态度也不会有什么变化,他的性格就是这样……虽然也存在极其罕见的例外情况。”

“是这样的吗……”

昌浩没有细想过当中的含义就点了点头。也许对待祖父的态度会有所不同吧,不管怎么说,他也是率领十二神将的大阴阳师啊。

“至于我……嗯,是因为并不觉得可怕啦。”

“可怕?”

面对抬起脸来的昌浩,勾阵接着说道:

“没错。太阴之所以害怕,是因为腾蛇很可怕。从以前开始,太阴就不敢一个人走近腾蛇。”

“为什么?”

昌浩从来没有感觉到腾蛇的可怕。的确,现在的腾蛇以生硬而冷淡的口吻,无法读懂感情的眼神,经常跟自己拉开一段距离。可是,应该仅仅是这样而已。

大概是领会了他的疑问吧,勾阵侧着头,把纤细的双手怀抱在胸前,微微笑道:

“是晴明和你有点怪啦。普通人都会对他的神气感到畏惧。那种猛烈、锐利而冷漠的神气,既不会主动接近别人,也不会怎么说话。经常就是背队着别人,给人一种被拒绝的感觉……这样说应该更容易明白吧。”

“…………”

昌浩几乎忘记了眨眼,愣愣地注视着勾阵。

不知道。那样的腾蛇,自己完全不知道。

勾阵那形状优美的嘴唇开始动了起来:

“那就是我们所熟悉的腾蛇……所以,我看到现在的他也感到很没趣。因为我并不喜欢没有感情的男人。”

她在平静的话语中混入的一丝不满,昌浩却并没有感觉出来。

就连身为同胞的十二神将都敬而远之的最凶猛的火将,缠绕在身上的是炼狱的火焰,操纵的是能把一切烧成灰烬的地狱烈火。

向那样的腾蛇伸出手来的人,正是给他起了一个完全不同的名字的晴明。腾蛇甚至把那个名字看作是自己“唯一的至宝”。

“……腾蛇……他是不是想回爷爷那里去呢……”

带有些许沙哑的声音,如实地反映了昌浩的内心。

勾阵瞥了昌浩一眼。只见他正低着头,搭在膝盖上的双手握得紧紧的。光源就只有一缕月光,黑暗几乎充满了整个室内。但是,他握的拳头如之所以显得苍白,恐怕原因并不仅仅是因为月光照不到吧。

在静寂之中,一个低沉的声音平淡地说道:

“……也许……吧。”

昌浩的心脏立刻扑通地猛跳了一下。

这是早就知道的事了。

昌浩再次躺回到床上,闭着眼睛去无法入睡。

腾蛇之所以在这里,是因为这是他的义务。

从都城来到这个遥远的出云国,跟其他神将一起行动,留在一个没有阴阳眼力量的孩子身边……他认为所有的这一切行动,都是因为安倍晴明下达的命令。也就是说,在腾蛇的心中,晴明是如此一个巨大而重要的存在。

勾阵所讲述的腾蛇如果是事实的话,那么至尽为止自己所认识的“红莲”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红莲真的存在过吗?自己所认识的红莲,果然是不存在的吗?

自己所不认识的腾蛇——眼眸中凝聚着冰冷光芒的白色小怪。

昌浩用褂衣盖过脸,换了一个姿势。就像小孩子一样蜷缩着身体,紧紧地闭着眼。

“…………”

既然如此,它也没必要继续保持那样的外表啊。

它完全可以恢复腾蛇的本性,像**他们一样隐形啊。

那样的话,自己就可以不必死死地抓住内心的一线希望了。

明明知道那种事是绝对不可能的,可是却无法舍弃那个希望。

——怎么啦,昌浩?

以打量般的眼神,向坐着的自己投以注视……晚霞色的眼眸蕴含着平静的微笑。轻轻摆动的白色尾巴啪啪地打在自己背上,眼角更露出柔和的色彩……然后,它就会说出这样的话:

——有什么担心的事吗?来,就让本大爷我来听你诉诉苦吧……

握着褂衣的手指猛然增大了握力。

“……忘记吧……”

那样的事已经不可能再发生了。毕竟如今在他身边的腾蛇,已经不是昌浩所认识的腾蛇了。

那是不认识昌浩的腾蛇,是被抹消了昌浩这个孩子存在的腾蛇。

这不就是昌浩自己所期望的事吗?

为了让它回来的时候不会悲伤,为了让它不会痛苦,所以最好还是让它把这些原因通通忘掉。

那时侯的昌浩就是如此祈求着,吟诵出了忘却的咒语——

闭着的眼睑在发热。昌浩装作没有察觉到这一点,轻声低语道:“……恶梦……纵使经理数度亦不负于身……”

就如水流不息那样。

既像从手掌上滑落的水,也像从指间滑落的沙粒。

曾经祈求过‘希望它忘记’——因为我还记得你,所以你忘记了也不要紧。

然而,这一定是个很任性的请求,甚至是相当于把红莲内心的一部分剜出来的行为。所以,现在自己会落到这种痛苦无助的下场,也一定是对固执己见的自己的惩罚。

以性命为代价,希望能挽回那位温柔的神将。没想到的是自己却回来了。光是失去阴阳眼的话,一定不足以作为补偿。

自己必须一辈子承受着这样的痛苦。

但是,在无数个深夜里的睡梦中,自己也一定会作出同样的选择吧。

因为比起这样的痛苦,自己更不愿意失去它。

几乎没有入睡就迎来了清晨,就像照映长昌浩的内心一般,四周覆盖着一层厚厚的雪。

打开格子门的太阴正紧紧地皱起了眉头。

“要是没有太阳照射的话,气温也不会升高吧。而且还会产生湿气,真让人讨厌。”

回过头来的太阴看了一下起床的昌浩,露出了更为险恶的表情。

“喂喂,你到底有没有好好睡过啊?看你满脸苍白的样子,就好像把精神和魄力都丢到哪里去似的。如果野猪不幸的话,那我就去猎鹿和熊回来吧?”

“熊肉也太那个了吧。至少是兔肉吧,雉鸡或者鹌鹑也行。”

太阴一听,就露出一脸咬碎了苦虫的表情。感到很奇怪的玄武向她看了一眼,只见她以吞吐的口吻说道:

“兔子、雉鸡和鹌鹑什么的,作为目标也太小了嘛。很可能会落空的。”

怪不得她会把附近的秫米都摞倒了。

可是聪明的玄武却不会对那方面作进一步的深究,只说了一句“那就猎鹿好了。”

由于太阴的技能基本上都是以强大的威力为特征,所以并不适合用在需要细致处理的场合上。对于这方面,身材坚实高大的白虎会更为擅长。他们两人的却是一种很完美的互补。

回想起跟太阴站在一起就像一对父女似的白虎的样子,玄武不由得暗自点起头来。

玄武虽然置身事外地想着这些事,不过其实他自己要是跟白虎站在一起的话,也很像一对父子。看来如果不是站在第三者立场上看的话,是没有什么实感的。

而昌浩则绷紧了脸听着两人的对话。

野猪虽然也不错,但是如果连鹿和熊也弄来的话,怎么办好呢?

丝毫没有察觉到沉默不语的昌浩的表情,太阴环抱着双臂说道:

“晴明那时侯是隆冬季节,我们可辛苦了。也不能让他马上动起来。周围也没有多少猎物,野草什么的都被雪覆盖住了。后来没办法,只有追赶着雪地上跑来跑去的野兔,还有随便打一些鸟下来。”

“啊,是吗……”

昌浩不管如何,总之先应了她一声。

“如果是秋天的话还可以轻松地采一些树果回来……啊,干脆到河里抓些鱼回来吧。反正筑阳川那里应该会有很多的。”

仿佛在说这是个好主意似的,太阴一拍手掌,然后向玄武征求同意。

“我说玄武,你不觉得这个主意很好吗?而且就算跑到海边去也行,反正风的话一下子就到了。”

“嗯,这是个好想法。偶尔弄些其他事物也不错吧。”

太阴抓住了点头同意的玄武的手臂,转身向昌浩说道:

“那我们去去就会。昌浩你就在这里乖乖地等着吧。可别像昨天那样又跑到外面去了,看你现在脸色那么差。”

被她用手指着这么一说,昌浩就只有露出了半带苦笑的笑容。

“嗯,知道了。”

太阴听了他的回答后,就拉着玄武从外廊上跳了下去。跑了没几步就卷起一阵风,在包裹了两人之后就化作了龙卷风。

一阵强风向草庵吹来。昌浩不禁闭上眼睛。他从指缝中窥望了一下,发现两人的身影已经小时得无影无踪了。

昌浩呼地舒了一口气。

刚才的热闹和喧嚷声,在两人消失后就静了下来让人倍感寂寞。

其实,太阴和玄武也是在以他们的方式来激励昌浩。要不是这种状况的话,太阴也不会说出要猎鹿猎熊之类的话来,更不会那样做吧……也许。

昌浩把格子门完全打开,然后坐在外廊上,随意地把脚伸到下面的地面上。

因为是阴天,周围显得一片灰暗。沉重地凝聚在上空的云朵,看上去就好像马上要哭出来似的。

正当他茫然地抬头仰望着天空的时候,却听见背后传来衣服的摩擦声。他转头一看,现身的**马上就映入了他的视野。

突然,在他身上的长布下面,昌浩看见胸口位置上似乎挂着一个红色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呢?

“……**。”

昌浩马上转过身子正视着他。仿佛作出回应似的,黄褐色的眼瞳也动了一下。勾阵则站在另一侧的墙边,正默默地看着他们两人。

“那个……挂在胸前的红色东西,是什么呢?”

“——人家替我保管的东西。”(某蝶:呵~是什么东西看过少阴的应该都知道吧!~~哦,可怜的风音啊………………被PAI飞)

那是一如往常的不带起伏的语调。表情也没有任何变化。可是,却在一瞬间里出现了某种异样感。

保管的东西……昌浩在内心重复了一遍,然后恢复了原来的姿势。

“是吗。”

然后,他就回想起来了。仔细想一想的话,自己其实还没有问清楚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跟祖父分开,跟黄泉的尸鬼对峙,在那之后……

祖父和神将们到底是怎么样跟智铺宗主作出了了断呢。

被妖怪追赶而受了伤的风音。那时只留下**一个,自己和众人就赶往宗主那里了。因为那时侯必须争分夺秒。

以后再好好问一下吧,自己也不能老是什么都不知道。而且——

“————”

突然,昌浩睁开了眼睛。一股强烈的冲击贯穿了心窝。

必须要向爷爷道歉才行。

自己拜托他做了一件很过分的事。完全没有考虑到祖父在听了之后的感受。不,不对。自己是知道的。明明知道,却故意忽视了,就因为希望实现自己的愿望。

在视野的一角,掠过了一个白色的身影。定睛一看,只见小怪正凝视着昌浩。红色的眼眸毫无感情地注视着这边,不过没过多久就离开了。

就好像在接受着无言的责备似的,昌浩感到胃部有一种被紧紧抓住的感觉。

“昌浩?”察觉到他的肩膀突然颤抖了一下,勾阵面带疑惑地问道。昌浩拼命装出平静的样子。

“……没有……什么……”

气息在逐渐接近。在昌浩的身边停住了脚步的勾阵,确认到转身离开的小怪后,不禁叹了一口气。

“……就好像月亮一样呢。即使能看见,也绝对无法靠近。”

那是一种近乎无奈的口吻。昌浩抬头看着比自己高的勾阵,说道:“看着他这样的态度,还真是让人来气呢……”

勾阵皱着眉头,屈膝在昌浩身边蹲下。她先是打量了一下昌浩的脸,然后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困惑地说:

“虽然好像没有发烧,但脸色太差了。要躺一下吗?”

“不……我没事,真的。”

勾阵以深邃的眼眸注视着他那勉强挤出来的笑容。昌浩害怕被她看穿了自己在逞强,慌忙改变了话题:

“那个,道反的封印……圣域在那之后怎么样了呢?”

勾阵虽然露出稍带不满的神色,不过似乎还是决定陪一下昌浩。她摆正姿势坐了下来,跟昌浩一样望着外面。**虽然身在两人背后,可是因为他完全抑制了自己的气息,所以两人都似乎忘记了他的存在。

勾阵把视线从昌浩身上移开,转向了生长在草庵周围的那些茶树。山茶花开得正盛。那红色的小花瓣在深绿的树叶中傲然开放。

“已经恢复到某种程度了啊……虽然也有牺牲性。”

“牺牲……”

昌浩重复念出来的声音很低沉。

“因为我一直跟你同行,所以详细的事情都是听晴明说的。如果你想马上知道的话,也可以等玄武回来,让他用水镜来传递声音和影像的啊!”

昌浩的眉头突然跳了一下。跟爷爷直接对话,这一点他从来没有考虑过。

“既然我们还要在这里过好一段时间,那样做也应该不会有问题吧。怎么样?”

昌浩咽了一口唾沫,视线开始慌张地四处游移。心脏配合着感情开始了全力的跳动。

当昌浩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拳头的瞬间,他的脊背上就仿佛滑过了一层冰似的。

第四章

明明睁开了眼,可是少女的眼睛却没有在看任何地方。

“怎么了呢?喂,快回答啊?”

看到女儿一直都没有反应,感到不安的母亲慌忙摇动着她那小小的肩膀。

但是,少女就只是像人偶一样僵硬地挪动着脑袋,以对不上焦点的视线游移以四周的虚空。

面队半狂乱地呼喊着“早知道就不该丢下她一个”的妻子,男人握紧了颤抖的拳头。

明明早就警告过不要走近那个祠堂了啊。

在很久很久以前,当他祖父的祖父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一只从西方乘风而致的妖怪曾经在这里大闹过一场。当时牺牲者的数量非常可怕,这样下去的话有可能整个乡就要全灭了。

无力的乡民们根本无法对抗,只能默默地等待着成为妖怪的盘中餐。就在那时侯——

从某一个晚上开始,妖怪就忽然消失无踪了。

取而代之的,是离乡稍远的地方,建成了那座小小的祠堂。

自从那以后,人们就互相传述着“不要接近那个祠堂,那里被供奉着可怕的东西”,而且实际上,曾经接近过那里的人都出现了某种灾祸。

另一方面,在祠堂前被发现的另一个女人,在一天之后就醒了过来。

在用席子和古旧的衣服铺成的床铺上躺着的她,正茫然的环视了一下家里的状况。

身旁的两个小孩子够露出了欣喜和安心的神色,注视着母亲的眼睛。

“妈妈……太好了……”

女人很不可思议似的望着小儿字,说道:

“……妈妈……?”

听了它这句嘀咕声,大儿子马上感到有点不对劲。

总觉得有点怪。

“妈妈?”

女人坐起身子,皱起了眉头。

“怎么回事?”

这时候,孩子们的父亲——女人的丈夫从长老那里回来了。看到坐起身子的妻子,男人也同样松了口气似的说道:

“啊啊,太好了。我还在想如果你不醒的话该怎么办呢……”

说着,他就在席子旁蹲下,向女人伸出了粗糙的大手。女人马上拍开了他的手。

“怎么了?这里是哪里?”

女人以紧张的口吻和充满了警戒心的眼神盯着男人和孩子们,同时像要逃开似的开始后退。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这不是你的家吗?”

听了男人的话,女人马上摇头否定:

“骗人,骗人的!我的家不在这里。你们打算怎么样?把我带到这样的地方来,你到底打算做什么?”

女人发出了紧张的叫声,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快让我回家里去!他们一定在担心我,母亲心脏不好干不了活啊,要是我不在的话……”

看到母亲光着脚踩着虚浮的步伐想要离家而去,幼小的孩子们马上拉住她:

“妈妈,你要到哪里去?不要走啊……!”

女人用力甩开了孩子们被一下子推开而一屁股摔在地上的孩子们只能茫然地抬头看着母亲,跪在地上的小儿子忍不住哭了出来。受了他的影响,大儿子也开始哗啦哗啦地流出了眼泪。

察觉到妻子的态度有异的男人,慢慢地走近女人,拼命劝说道:

“你在说什么啊。你的父亲和母亲,不早就因为流行病去世了吗?”

女人缓缓地摇了摇头。大大睁开的眼睛中充满了类似恐怖的色彩。

“骗人的,那么有精神的父亲病死了?……难道是你把我拐骗到这里来的?是这样吧!?”

“说什么蠢话!”

男人厉声一喝,抓住了女人的手臂。女人马上发出了悲鸣。脸颊因恐惧而不断抽搐,嘴里发出不成声音的喊叫,拼命地挣扎着要甩开男人的手。

她盯着互相倚靠着哭泣的孩子们,发出了高昂的叫声: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这样的孩子!让我回家吧……”

传说中的分线

那是被称为直觉的东西。

即使是在一年前左右,也就是自己看不见也感觉不到任何东西,而且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那个时候,也存在“不祥的预感”和“昆虫的通报”之类的东西。力量恢复之后,那种感觉就比以前更为清晰敏锐了吧。

昌浩猛然抬起头,噶着脚丫跳到了地面上。在数丈前的位置上停住脚步,以失去了血色的脸环视着周围。

不一会儿,勾阵和**的斗气马上迸发而出。两人立刻站在昌浩左右,窥视着周围的气息。

在屋顶上的小怪正俯视着这一幕。

“……唔。”

它以毫无干劲的表情眨了眨眼,然后用红色的双眸扫视四周。

在茂密的树林里吹来的风中,带来的妖气。

轻轻地,船来了一阵让人不快的气息。小怪眼中露出了严峻的神色以表达内心的不快感,恨恨地咂嘴道:

“……水气。”

包含在风中的、沉重而冰冷的水气。那不祥而沉重的、缠绕在身上挥之不去的冰冷的妖气,就好像在向自己发出挑战一样。

它随即瞥了勾阵一眼。**和勾阵的神气非常强烈,尤其是勾阵具备着仅次于自己的力量。即使放着不管,他们俩也会收拾掉的吧……可是心理还是觉得不舒服。

仿佛对逐步接近的异形感到畏怯似的,树木发出了哗啦哗啦的声音。

“那是……西边?”

“嗯,不过稍微偏北。”

昌浩以僵硬的声音加以确认,得到了肯定的回答。**的长布不自然地翻动着,茶褐色的头发在风中不断飘动。勾阵那整齐及肩的黑发也在随风舞动,眼睛闪耀着杀意的光芒。

“好快……”

就好像在飞翔一样。

**左臂上的银轮开始发光,并在一瞬间内化作一柄银枪,把昌浩保护在自己背后。

“——来了。”

将沉静的低语声抹消,从树丛的中间跳出了一个漆黑的影子。

在筑阳川的源流附近,太阴和玄武正注视者潺潺流动的河水。

“……有了!”

太阴用手一指,玄武就马上腾起神气。

躲藏在水底岩石后面的几条鲑鱼,马上连同水的凝聚块一起跳了上来。从散开的水块中抛出来而落在河岸边的鲑鱼,正拼命蹦跳着作出最后的挣扎。

“噢,大丰收大丰收!真不愧是玄武!”

玄武没有理会毫不吝啬地向自己鼓掌称赞的太阴,一边抓起鲑鱼,一边叹气说道:

“鲑鱼可是晴明最爱吃的东西啊。”

回到都城之后,也给晴明抓一些吧。虽然他自己也有时候会一个人去河边垂钓,可是那时侯他多半是为了考虑事情才去的,基本上不会有什么成果。

看到晴明恨恨地瞪视着悠哉悠哉地在水里畅游的河鱼的样子,身为护卫的**和单纯因为有空而陪同前来的玄武有时候也会被他所感染。(某蝶:瞪鱼,晴明你还蛮可爱的嘛…………)

那恐怕是因为本来就不擅长钓鱼吧。

“昌浩也喜欢啦,毕竟是晴明的孙子嘛。”

“是那样的问题吗?”

“毕竟在一起生活啊,嗜好什么的应该都很相似才对!”

虽然她满怀自信心 地如此断言,可是这种根据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呢?

而且啊……玄武在内心独白道。从出生开始就跟晴明一起长大的长子吉平,就跟晴明不一样,并不喜欢鲑鱼。如果用太阴的理论来说,这应该是不可能的事才对。

要是把这些话说出口,她就一定会像烈火似的大发雷霆吧。清楚地明白这一点的玄武,只会把这些话保留在心中。

两人用水里的草蔓把抓到的鲑鱼捆好,正当他们一边说“差不多够吧”一边眺望着和面的时候——从下流的方向,沿着睡眠传来一股异样的气息,缠上了两人的脚边。

太阴以风的力量漂浮在空中,玄武则站在河边的沙地上。离玄武没有二尺远的水波显得相当平稳,而太阴脚下的流速却非常快。

他们刚才是在靠近筑阳川源流的水泽打鱼。先别管严格来说能不能算是打鱼,在称呼上就暂且这么说吧。

太阴一边跺脚想要把缠绕在脚上的定息挥走,一边落在玄武的身边。附近是一座棱角分明的石山,脚下是粗大的沙粒,并不算是什么好的立足之处。

“……玄武。”

“嗯。”

说完,他把抓来的鲑鱼向着下游高高扔出。这时候,一个黑影从水中跳了出来,像是要咬住那些鱼似的扑了过去。

类似人类的面部从中间张开,红色的口腔一口就把鲑鱼全部吞了进去。排列着尖锐牙齿的嘴巴马上闭起,草蔓的残骸掉落到水面上。

那全身古该着黑色刚毛的妖兽身躯,以四脚蹬踩着水面,用没有瞳孔的浑圆眼睛注视着两个神将。

妖兽从喉咙发出了金属摩擦声般的高调声音。感到毛骨悚然的太阴不由得全身颤抖了起来。

“你这……”

她挥起了凝聚着力量的右手。由此而声的烈风发出呻吟声向着妖兽扑去。但是,却被它轻易躲开,那阵烈风把生长在水泽边的桂树摞倒了。

“太阴!”

丝毫不理会正要责备自己的玄武,她立刻刮起了一阵龙卷风。

“竞敢吃掉昌浩的食物——!”

在盛怒之下放出的龙卷风,终于成功地命中了目标。

随着一阵无法形容的惨叫声,妖兽被撞开老远,随着扬起的水花沉入了河水之中。

“谁会让你逃!”

正当太阴要继续追赶的时候,玄武立刻抓住了她的头发。

“等等!”

“啊呀呀!”

玄武抓着身体迅速后仰的太阴,以严肃的表情转眼看草庵那边。

“有气息……”

“咦?”

玄武放开了太阴,马上就转过了身。

一瞬间后,感觉混入了风中的妖气,太阴的双眸也闪出了危险的光芒。

“跟刚才的……一样!”

她刚才撞开的那个妖兽的气息……跟这种可以称之为妖气的东西完全一样的气息,正从草庵那边飘过来。

玄武和太阴离开之后,那黑色的脸面马上就从冒着白色气泡的水里钻了出来。以扭曲的脸注视着两人消失的方向的妖兽,又随着哗啦的一阵水声潜入了水中。

然后,那妖兽就没有再浮上来了。

小怪不禁急躁得咬牙切齿。

突然出现的黑色妖怪正獠牙必露地袭击而来。

身为自己同胞的十二神将**以银枪迎战,勾阵的飞踢正中妖怪的腹部。被踢飞的妖怪发出刺耳的叫声栽进了山茶树丛中,可是却马上重整体势再次袭来。

漆黑的长布在风中翻飞。**以敏捷的身手挡开妖怪,同时勾阵也趁机抓住了那无法动弹的孩子的手臂,把他一把拉了过来。妖怪的爪子落在孩子的残影上,可是那锋利的爪子也只是划破了空气而已。

“……哼。”

咂了一下嘴,小怪狠狠地瞪着那个一脸苍白的孩子。

简直是完全束手无策的样子。这个孩子明明继承了安倍晴明的血统,难道连一点力量也没有吗?

“昌浩,没事吧?”

在勾阵和**的庇护下,昌浩以绷紧的表情点了点头。

“啊,嗯,总算没事……”

敌人的气息正迅速运动着,没有任何一刻是静止下来的。

耳边传来了声音。那是用四脚踏地、在树丛中穿梭、在草地上飞奔的声音。

肌肤感觉到妖气,已经起了鸡皮疙瘩。颈项附近感觉到某种冰冷而坚硬的凝聚物,可以感觉到妖怪已经来得很接近了。

明明如此——

昌浩不禁咬紧了嘴唇。

眼睛“看不见”竟然是如此严重的问题,昌浩到这个时候才有了痛切的体会。要是能集中全身神经来感应的哈,即使能捕捉到妖怪的所在,反应也会变得迟缓。面对什么都没有的空间而产生的一瞬间的犹豫,然后听觉和触觉又再次把麻痹的神经唤醒,但是那时候妖怪的气息应景移动到了别的地方……总之就是反复着这样的过程。

在很久以前,被祖父封住了阴阳眼力量的时候,并没有这样的感觉。因为那时侯是什么都看不见,也什么都听不见,所以并没有这样的异样感。

“昌浩!”

在视野的一角。**挥舞的银枪枪尖正闪耀着光芒。昌浩的身体一下子失去了平衡,脊背也接着传来一阵烤炙般的痛觉。

难道并不仅仅是一只,而是有几只……!?

可以感觉到有好几个声音重叠在一起。尽管**和勾阵两人一起出手,看样子也似乎陷入了苦战,也就是说对手的动作比自己想象中更敏捷吗?

勾阵的饿双眼闪出了光芒。

“**,保护昌浩!”

声音中充满了冷峻而威严的语调。她用手按着插在腰带上的笔架叉,走到了两人面前。

“麻烦透了。就用一招全部扫光吧。”

“扫光自然是好,但可别让草庵在冲击之中倒塌啊。”

混入了无奈的语调的劝诫之言并没有得到回答。

刺耳的叫声在整座山中回响,**稍微瞪大了眼睛。

“原来并不是有好几只吗?”

“嗯?”

面对不明所以的昌浩,**回答道:

“那是一只妖怪。因为它太快了,所以我们的眼睛完全跟不上。真令人吃惊。”

跟嘴里说的相反,**并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相对的,昌浩却说不出话来了。

那么,耳朵里听见的几种脚步声也是这样吗?

昌浩把手按在额头上。这样是不行的,本来光是“看不见”就已经够麻烦了,以后要是再遇上这种对手的话……

这时候,他想起了一件已经忘记的事情。因为没有阴阳眼才能,他曾经认为自己不能成为阴阳师。

即使能感觉到也好,如果看不到的话,能做的事就极其有限了。昌浩心目中的阴阳师,是不能欠缺五感的任何一感的。

在紧握着拳头的昌浩耳边,响起了一个低沉而冷淡的声音。

“真是没出息。”

白色的小怪无声地降落在他们的面前,在转眼间就现出了本性。

腾蛇以眼角瞥了一下张大了眼睛说不出话的昌浩,金色的双眸发出了冷淡的光芒。

“这样也算是晴明的孙子吗。”

“……!”

无法呼吸。胸口深处的心脏剧烈地跳动了起来。感觉就像被沉重而冰冷的刀刃贯穿了身体一般。

**回头看着昌浩。在他那平时难以察觉感情变化的表情上,罕见地出现了一丝慌张的色彩。

“腾蛇?”

以单手制止了惊讶的勾阵,腾蛇瞪视着妖怪,喝道:

“消失吧,碍眼的东西。”

在他举起来的手中出现了鲜红的火焰,一下子就剧烈地燃烧起来。

腾蛇随手一挥,猛地扩散开来的火焰漩涡挡住了妖怪的去路,像牢笼一般把它包裹在内。妖怪想要突破而出,可是全身都被火焰之蛇紧紧缠绕着,在瞬间飘荡出血肉被烤焦的臭味,同时发出了绝命的嚎叫声。

火势开始变得猛烈起来,其气势仿佛要直冲云霄。接着,火焰和妖怪一起突然消失了。

火焰带来的热风吹拂着昌浩的脸颊。本来热乎乎的风开始逐渐冷却下来,夺走了他的体温。

昌浩只能呆站在那里,注视着腾蛇的脊背,一动不动。

那是已经久违多日的、比自己要高大得多的高大身材,,没有任何多余部分的强壮身躯。散开的深色头发在风中飘动,长度不及肩膀。

刻印着细致图纹的银冠在发间隐约可见。

“昌浩!”

随着一阵疾风刮来,太阴和玄武自天而降。两人刚察觉到腾蛇的身姿,马上就僵硬住了。

太阴紧张得绷紧了脸,一下子变得苍白。可是她却拼命忍着不让自己的双脚向后倒退——这一点可以很容易看出来。

察觉到太阴僵住的样子,腾蛇很不高兴地皱起了眉头。虽然这样只会更一步加深她的恐惧,可是他本人却似乎毫无察觉。

玄武以稍微紧张的表情观察了一下四周。

“……刚才出现的,是一只有着人面的黑色妖兽吗?”

“嗯。”

作出回应的是勾阵,腾蛇听了玄武的问题后也依然沉默不语。

周围的气氛开始变得紧张起来。仅仅是腾蛇在这里,就会让气氛变得如此充满火药味吗?

至今为止一直呆站着的昌浩,在无意间动起了嘴唇。

“……红莲……”

就在这一瞬间——

腾蛇的双眼猛然射出了精光。包围在他身边的风有如利刃般的锋利,从身上腾腾升起气焰般的斗气。

腾蛇缓缓地回过头来,以锐利的眼神盯着昌浩。

“——为什么,你知道这个名字?”

那是一个低沉而包含着怒气的提问。不,那种沉重的感觉几乎可以说是责问了。

昌浩无法回答,只能默默地感受着他激昂的情绪,以及那仿佛一碰就会被割伤的斗气。

在场的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腾蛇以更为冷淡口吻说道:

“像你这种小子,没资格叫这个名字。”(某蝶:红莲你好狠啊~不是你让他叫的吗??偶有种想整死你的冲动……被PAI 。。//)

昌浩的心马上凝结成一块坚冰。(某蝶:可怜的昌啊~被自己老公 ///抛弃T T)54这句话吧= =///

膝盖开始不停地颤抖起来。昌浩拼命地抑制着颤抖。握紧了变得冰冷的手掌。

仿佛忘记眨眼似的眼眸,只是默默地回望着腾蛇。失去了血色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只看见腾蛇那金色的双眸分外耀眼。

没过多久,腾蛇就像是失去了兴趣似的背过了脸,转眼间就变回了白色的异形身姿,轻飘飘地一翻身,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中。

过了一会儿,冻结的风开始再次吹起。

“……昌浩!”

充满迫切焦急的高调声音,到底是谁呢?

“你没事吧,脸色一片苍白啊!”

以大人的口吻说话的、语气中带有担心的声音。这是……

眼角正在发热,为什么?

昌浩的膝盖马上失去了支撑力。不知是谁的大手伸了过来,支撑着他随时会倒下来的身体。可是他并没有依靠这种力量,只是浑身无力地直接坐倒在地。

看不见,“看”不见。想看的东西是什么?想“看”的东西是什么?

在内心深处,传来了什么东西的破碎声音。这是什么声音?

不知道是谁正半蹲在自己的面前。黑色的眼瞳……这是谁?

听不到声音——无论是风声、树叶的哗啦僧,还是草丛的摩擦声。所有的一切全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类似回响的声音。

——名字这种东西,是包含着重要意义的。不可以随便说出来。

世界突然晃动了起来。不,发生晃动的,是别的东西。

——哎呀呀,振作一点啊,晴明的孙子……

告诉我名字的人是……

把那最为珍视的、称之为唯一至宝的名字……

告诉我的人……

——我现在,就给你呼唤我名字的权利……

告诉我……的人是——

第五章

已经不记得了。孩子出生的事,成了夫妻的事,还有彼此认识的事。

女人心中的时间,已经回到了少女的年代。

我不知道有这样的孩子,我根本就没有结婚。

以注视着不明来历者的视线,盯着深爱着自己的孩子们,以厌恶罪人的态度对待重要的丈夫。

“都是那祠堂惹的祸……”

男人发出了绝望的呻吟声。

到底在坏掉的祠堂边,妻子遇到了什么事呢?

跟妻子一同被发现的那位少女,听说也像个人偶似的失去了自我意识。

但是,希望还是有的。在面向东边内海的筑阳乡附近,有一座祭祀着神的神社,听说那里有位活神仙,不但能治病救人、甚至拥有让死者复生的奇迹力量。只要拜托他的话,妻子应该就有救了。

他把孩子们交托给近邻的居民照料,然后单身前往筑阳乡。

至今为止,他从来也没有相信过那样的奇迹。归生于出云之地、自幼就出现在神话中的众神抱有崇敬和亲切感情的他来说,新兴的智铺社本来是属于不值得相信的对象。然而现在这种情况,比起看不见也感觉不到灵体的神,他更倾向于据说能引发奇迹的智铺社。

可是,在好不容易来到了筑阳乡后,乡民们却告诉了他一个噩耗。在最近这几个月来,据说没有任何人见到过宗主。自从进入二月份以来,他就突然不见了踪影。

怎么会有这种事?宗主到底在哪里?能救妻子的人就只有宗主了啊。

他拼命地在乡里面寻找着。无论什么人也好,只要打听到一丝线索就行了。但是,这一切都以徒劳告终了。

他丧气地垂着肩膀,怀着不甘心的心情回到了孩子们的身边。他已经恳求过那里的乡民,一旦宗主出现,就马上通知他。

那是二月中旬的事了。

回到乡里之后,他就一次又一次地告诉孩子们。

名叫智铺宗主的那个人,一定会把妈妈变回原样的。妈妈是因为有病,所以才会忘记了你们,所以你们就再多忍耐一会儿吧。

孩子们坚强地笑着点了点头。

然后到了三月上旬,他接到了一个几乎等同于恶梦的报告。

智铺社发生了崩塌,宗主也失踪了。据说,宗主和那个年轻的巫女都应该不会回来了。

他马上就被推进绝望的深渊。

面对哭累了才睡下的孩子们的睡脸,他一边抚摸着留在他们脸颊上的泪痕,一边无声地哭 了起来。

谁也无所谓,只要能救得了妻子,自己就愿意做任何事。

记忆回到了少女时代的妻子,在乡外的一个小屋子里独自居住。

她说是因为害怕见到那么多不认识的人,而且幼年的朋友们都上了年纪,实在让她无法相信。

光是为自己的家人奔波就已经躺他筋疲力尽了,根本就没空去管其他的事。

所以,在他所居住的乡里,有一些人也跟他的妻子一样被破坏了记忆,以及还有一些乡民失踪了的事情,他都完全不知道。

*******************************************************************

在草庵的屋顶上遥望着东边的小怪,虽然感觉到背后产生的气息,却并没有回头。

“有什么事?”

站在小怪身后的勾阵,也并没有因此而加以攻击,而是环抱着双手,皱起了眉头。

“腾蛇,他可是晴明的孙子。”

“看来是这样吧。”

“你最好不要用那样的语气说话。”

“我觉得有那样做的必要。”

不由分地做出回应,小怪这才回头看了勾阵一眼。

“勾阵,我可不是因为喜欢才待在这里的。这都是因为晴明的命令。虽然那个孩子是晴明的孙子,但是我并没有对他加以迁就和照顾的理由。”

简直是不留半点情面。

勾阵半带叹息地舒了一口气。

“对方正如你所说,是一个孩子。是一个有着温柔的心、容易受伤的孩子。虽然我知道你讨厌孩子,可是那并不能成为你对他随口说出伤害话语的理由。”

小怪注视着勾阵,晃动了一下白色的长尾巴。

红色的眼眸固定在勾阵身上没有挪开,而与它相对的勾阵也毫不动摇地承受着它的视线。

勾阵拥有紧次于腾蛇的神通力。同样身为凶将的她,并不会像太阴和玄武那样对他心怀畏惧。进一步来说的话,在关键时刻能够信赖腾蛇,对她来说甚至是一个难得的存在。但是,这个和那个却不能混为一谈。她绝对无法容忍这种践踏人心的行为。

另一方面,腾蛇是绝对不会把真心寄托于别人的。也不会主动靠近别人。

在他们生存至今的漫长岁月里,第一次做到了这一点的人就是安倍晴明。

勾阵一边钉着腾蛇,一边想起了十二神将的青龙。

虽然青龙对腾蛇抱有彻底的厌恶感,但是在某种意义上,这两人的性格非常相像。虽然彼此讨厌对方,但恐怕是对同类抱有厌恶感吧。青龙和腾蛇够会绝对服从主人晴明的这一点够不会改变。

“……看来你……”

小怪眯细了眼睛。

“还真偏袒那个孩子啊,勾。对你来说,这还真是少见。”

勾阵眨了眨眼,眯起了一边眼。

“——你有资格说我吗?”

“怎么回事?”

“不,说笑的。你就忘掉吧。”

向着惊讶的小怪挥了挥手,勾阵勉强忍着想要叹气的冲动。就算现在责备腾蛇,也不会让事态有所改变。

腾蛇的确是没有任何自觉。那根本就是无法强求的,事到如今说那种话也是无济于事。

再说下去,也只能重复那几句话而已。于是,勾阵就耸了耸肩膀,中断了对话。

小怪并没有特别在意。只是跟刚才一样,眺望着东方。

东方——在视线所向之处,应该就是平安之都吧。安倍晴明就在那里。

腾蛇为了不接近太阴他们故意拉开一段距离,这一点勾阵也是知道的。那是因为察觉到太阴会害怕,所以他才选择了主动避开。腾蛇并不会故意做出让对方害怕的举动,勾阵也非常清楚这一点。周围的人只不过是主观性地畏惧他而已。

勾阵刚想转身离开,却突然停住了脚步。

她转过头,向着小怪的背影问道:“……腾蛇。”

白色的脊背颤动了一下。

“如果你对这种姿态不满的话,也可以恢复本性,然后阴形起来啊?”

这并不是在责怪他什么。以勾阵的感觉来说,在不久之前(虽然对人类就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腾蛇也跟其他的神将们一样以本性的姿态阴形,在有需要的时候再现形。

小怪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嘀咕道:“……说得也是。”

因为受打击过度(某蝶:昌你好可怜 TOT)而无法站起来的昌浩,由**抱着回到草庵里面,接着又被太阴和玄武命令要好好躺在床上。

一脸苍白、全身冰冷得就像结了冰似的,连眼眸也失去了光彩。在这样的状态下,无论如何也只能乖乖听话了。

他茫然地抬起头注视着天花板,也不记得过了多长时间了。

当他猛然回过神来的时候,却发现周围已经是一片黑暗,心中依然冰冷如霜。

无论是在脑海和内心,都冷到了极点。感觉却出乎意料地清晰,心脏则剧烈地跳动着。

由于心跳的声音过于清晰,所以即使闭上了眼睛也还是无法入眠。

昌浩放弃了可以睡觉的打算,转了个身。他侧着身子,曲着膝盖,把脸埋进褂衣里。

我明明是不应该叫出来的啊。

那个名字,是爷爷为他起的,对他来说是非常非常重要的东西。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自己在心里也明白现在已经不能这样叫了啊。

可是,却在无意识间叫了出来。因为一直以来,在自己遇到无法解决的危机时,他都绝对会向自己伸出援手啊。

之间已经变得冰冷,全身的血液也在向下流动。

真奇怪啊……昌浩茫然地思考着。

虽然知道血液正在向下流动,可是到底是流到哪里去了呢?自己明明没有受伤流血啊……

想着想着,就连自己也觉得自己的想法很可笑,昌浩无声的笑了起来。实在是个没头没脑的想法。

忽然间,一个温柔的笑容掠过脑海。

“……”

他紧紧地握着那个不可能存在于胸前的东西,回想起最后一次拿在手里的温暖,咬紧了嘴唇。

“……见到……”

好想见到……

好想见到彰子。

他痛切地如此默念道。

由于太阳快要下山了,室内一片昏暗。

彰子在没有了主人的昌浩房间里点起灯,把狩衣举到光亮处,侧着头说道:

“嗯,这样应该就向了吧。”

仔细检查了衣服的外面和里面,然后稍微用力向各个方向拉扯了一下。

好,没问题了。线也没有松开来,裂缝也变得不那么显眼了。

“呼……”

正当她感觉到终于完成任务、要松一口气的时候,却被人从后面叫了一声。

“哎呀,彰子小姐。”

彰子马上整个人蹦跳了起来。

“呀啊!”

她吓得心脏也快跳出来,慌忙回头一看,只见安倍晴明正从打开的侧门里探出脸来。

彰子这才放下心来。

“晴明大人,请不要吓唬我啊。”

听她以稍带责备的口吻作出抗议,老人眨了眨眼,笑道:

“哎哟哎哟,这还真是失礼了。”

晴明似乎很高兴地走进来,在彰子身边停下了脚步。在征求同意了之后,他就拿起了那件狩衣。

“噢……还真是心灵手巧啊。”

“不,我还差得远呢。”

彰子耸了耸肩膀,抬头看着天花板,皱起了眉头。

“母亲大人的活干得又快又准,一天可以给父亲大人缝好三套衣服呢。露树夫人也缝得那么漂亮……我虽然想做得更好一点,但也不是那么顺利。”

彰子叹了口气,把嘴巴扭成了へ字行。晴明坐在她的身边很有趣似地笑道:

“啊,每一个女性都会这么说呢。我的妻子也是这样。不过,她 因为手指不太灵巧,缝一件衣服也要花很大的工夫啊。”

因为这是第一次从晴明口中听说这件事,彰子不由得瞪圆了眼睛。

“是这样的吗?晴明大人的夫人,好像是若菜夫人……”

“嗯。”

老人仿佛在怀念过去似的,眼角透露出一丝笑意。

“她无论做什么事都那么拼命,用努力来弥补天赋的不足。当然,我也经常劝她不要太执着啦。”

无论劝她多少次不要那么拼命,她总是不肯听。

这是我夫君重要的衣裳,要是不做得体体面面,无论是谁看了也不会有问题的话,我就不安心。

在若菜的手指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针扎之后才好不容易缝好的那件衣服,如今也依然躺在晴明房间的旧衣柜里面。

把衣服交给彰子后,晴明环视了一下房间内。昌浩离开这里已经有十多天了,可是这里却并没有积上一粒尘埃,这都是归功于彰子每天的打扫。为的是让他什么时候回来都能住得舒舒服服。

昌浩回来的日子,最快也要等到阴历五月末。那段时间正好是刚进入梅雨季节,所以他应该要在雨中徒步走回都城里来。

借助太阴的风迅速赶回来也当然可以,但是如果太快的话就会很难向阴阳寮交代,也有可能引起左大臣的怀疑。昌浩虽然是受到阴阳寮的直接指示,但是从间接上来说是在左大臣的命令而前往出云国的。对外间来说是这样。

虽然,在这件事的背后还有一个无人知晓的重大理由。

晴明随手拿起堆在手边的一本书,看了一下封面,发现那是自己以前抄录下来的山海经。去年夏天昌浩把它拿到了自己房间,现在似乎已经当成是自己的了。

“真哪他没办法……”晴明耸了耸肩膀苦笑道。在他身旁的彰子则一边把手上的狩衣叠起来,一边皱起了眉头。

“……晴明大人。”

“嗯?”

彰子停住了手,低着头小声地呢喃道:

“昌浩他正在向着出云国去吧?”

“这是……?”

她抬起头来,在端正的容貌中蕴含着一丝的不安。

“作晚,我做了一个梦。当然只是一个梦而已。不过,虽然只是一个梦……”

昌浩露出了一脸沉郁的表情。就好箱走投无路似的、就好像在拼命地忍耐着什么似的,眼神显得非常悲伤。

彰子似乎被什么东西挡着,无法走近他,也无法和他说话。

然后,她就隔着衣服捂住在脖子上的香囊。这是昌浩出发时交给她保管的东西。最低限度,如果能把这见东西交给他的话……

香囊具有辟邪的力量。至少也希望他在睡梦中不会遭到恶梦的袭击。

还有另外一个要考虑的问题。

小怪……到底什么时候才回来?

会不会跟上好一起回来呢?现在,到底在做些什么呢?因为没有人提起过,彰子到现在还不知道。

希望看到他有精神的样子。希望能见到昌浩。

因为从去年的十一月开始每天都能跟他见着面,所以现在觉得非常寂寞。

在安倍府里,有如今就在身边的晴明,也有吉昌和露树,十二神将也偶尔会出现。但是,昌浩却不在。小怪也不在。仅仅是这样,让她感到万分寂寞。

晴明为了鼓励一下意志消沉的彰子,就从身边的书堆中拿出一本咒语的书来。

“彰子小姐,就让我教你一个咒语吧。”

“是咒语……吗?”

“嗯。”

晴明点头笑道。

“是可以让不安消失的咒语啊。”

*****************************************************************

到底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呢?

猛然睁开双眼,却发现自己身在一个异常宽阔的空间里。

手脚伸成大字行、茫然眼望着天空的昌浩,在心里想道:不管怎么想,这都应该是梦境吧……

展开在视野里的,是一个跟草庵的天花板完全不同的、无边无际的深蓝色天空。如果再添上星星和月亮做伴的话,就真的没话说了。不过这种任性的要求似乎并没有得到实现。

昌浩用力站了起来,然后把双手按在分开的双腿中间,缓缓地舒了一口气。

胸口很痛,沉重的东西一直都凝固在那里,就连呼吸也觉得很困难。

在他耳朵的深处,正反复回响着腾蛇那一句冷漠的台词。

——像你这种小子,没资格叫这个名字。

明明以为自己早已做好了准备,然而在一瞬间内,所有的一切都被击得粉碎。

“…………哈哈,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了。”

正当他无力地自言自语的时候,不知是谁的温暖的手突然按在他的肩膀上。

昌浩猛然抬起头来。空气在流动,把一种令人怀念的香味送进了鼻孔。

昌浩不由得睁大了眼睛,骗人的吧……嘴唇虽然这样动了起来,但却没能发出声音。

然后,他听到了衣服摩擦的声音,接着又传来了清脆的话语声:

“……你没事吧?”

昌浩反射性地低下了头。

不行,不能让她看到这样的表情。很想见她,很想见她,真的很想见她。

但即使如此,也不可以让她看到这么没出息的自己。

虽然自己曾经痛切地祈求过,即使在梦中相见也好。

放在肩膀上的手离开了身体,昌浩不禁松了一口气。但是,脊背马上就传来了重量感。

跟昌浩背靠背地坐了下来的彰子,轻轻地抬头望去——那是一片深蓝色的天空。

感觉到后脑碰上了什么东西的昌浩,缓缓地把视线转往身后。

映入眼帘的是一头比黑夜更深的乌黑秀发。

内心自然而然的涌起了某种感情。昌浩用力地吞了一口气,勉强把这种感情压了下去。为了尽量不让她察觉到自己的呼吸变得急促,昌浩放轻呼吸的声音,用力地合着双手。

从背后传来了一个包含笑意的声音。

“……咒语,看来起作用了呢。”

她似乎很高兴似的说着,然后把整个身体都靠了过来。昌浩用手按着地面,支撑着她。

“……咒语?”

“是呀,这是晴明大人交我的,能在梦中见到想见的人的咒语。”

是为了见到现实中无法相见的人而准备的咒语。

靠在背上的身体真的很温暖。昌浩不知为何说不出话来,只是不住地呼吸。

“我说,你到底有什么烦恼呢?我是不是不应该问呢?”

“…………”

昌浩紧紧地抿起了嘴唇。现在如果自己说些什么的话,就会演变成很糟糕的结果——他如此想着。

因为一直没有回答,彰子就像是放弃了似的叹了一口气。

“……既然这样,就算了。我只是想做一些我能做到的事而已……”

依然保持沉默的昌浩猛地摇了摇头,转眼看向背后。

她能做的事情很多。只有她才能做到的事,有很多很多。

比如……默默地守侯在自己身边。

比如……露出能治愈自己冰冻内心的微笑。

很想见她。自己的确是打从心底里渴望能见到她。

很想把冷凝在心中的一切思念全部吐露出来,很想把所有的心理话都告诉她——包括语到了什么事,发生了什么事,还有自己怀着什么想法,做了什么样的事情。

她听了他的话恐怕会生气吧。即使如此,也还是希望她最后能体谅自己……这是不是自己的任性要求呢?

她站了起来。靠在背上的重量和温暖都一下子消失了。

“……我,会等你的。”

昌浩的肩膀不由得颤抖了起来。从后面伸过来的温暖手掌,帖在他的脸上。

彰子把额头靠在昌浩的饿头上,闭上了眼睛。

“只要你没事就足够了,只要你没有语上痛苦的室就行了。我也不希望看到你受伤……只要你不忘记我,我就很高兴了。“

只要……不忘记……

昌浩默默地点了点头。

不会忘记,不可能忘记,也不想忘记。

昌浩把双手按在她贴着自己脸颊的手上,好不容易才说了出口。

”……我……会好好回去的。“

这已经是他的极限了。心中既有迸发而出的激情,也有稍纵即世的思念。可是,能传达的就只有这句话而已。

白色的手指穿了过去,从视野中消失了。

感觉到她的气息越去越远,昌浩又再次低声自语道:

“……绝对……会回去的……”

****************************************************

现在还没有到黎明。

彰子睁开眼睛,眨了几下眼。

“…………”

从褂衣里面伸出双手,举在自己的眼前。在朦胧中看见自己那白皙的手指,她不由得紧紧地将其握住。

即使只是一个梦,自己大概也应该为他这样做的吧。

然后,她有舒了一口气。

明明是梦,只不过是梦而已啊。

但是,小怪依然不在昌浩身边。

***************************************************************

“——……”

昌浩猛然睁开眼睛,发现已经差不多大黎明时分了。

霎时间,他突然闻到一股本来不可能存在的香囊的味道。

当他反射性地坐起身子来的时候,那淡淡的香味马上就消失无踪了。

昌浩歪着脸,低下了头,他察觉到自己那冰冷的指尖,似乎开始逐渐恢复了血气。

凌乱的前发微微晃动,耳边感觉到一阵风吹过。昌浩缓缓地抬起头,只见格子门被打开了一点。

昌浩站了起来,向格子门的外面望去。

“……怎么啦,可以再睡一会儿啊?”

挨着格子门坐在竹苇子上的勾阵没有转头,只把视线投向昌浩,眯细了眼睛。

昌浩也走出外廊,关上格子门,坐到了勾阵身旁。

“怎么了?”

在她的平稳声音的鼓励下,昌浩抬起了头。即使是在黑暗之中,也能感觉到勾阵那乌黑的眼眸正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我,一直都想问一个问题。”

“嗯?”

勾阵歪着脑袋,催促他继续说下去。

“我所不知道的、被大家所避忌的腾蛇……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不同呢?”

昌浩所认识的腾蛇——红莲。

红莲从来不会摆出那么冷漠的眼神。也不会用那种带刺的口吻说话,更不会吧出那么冷酷的态度。

还是说,那只不过是昌浩不知道而已呢?

所以太阴才会这么畏惧腾蛇吗?所以青龙才会对他抱有强烈的敌意吗?

勾阵轻轻地晃了一下互相搭着的双脚。她侧着头陷入了沉思,仿佛在记忆中搜索似的眯细了眼睛。

“……我呢……”

她平静地开口说道,脸上露出了浅笑。

“在某个时候,我才知道腾蛇是个值得信赖的家伙。在那之前,我觉得他光是力量强大,却是个比青龙还顽固、比**还冷漠、比天后还固执的家伙,实际上也的确是那样。”

在屋顶上,似乎有某个气息动了一下。察觉到这一点的勾阵虽然向那边瞥了一眼,但也并没有怎么在意

昌浩没有察觉,只是默默地坐着,等勾阵接着说下去。

“腾蛇已经变了。否则即使他变为普通妖怪封住神气,太阴也不可能呆在他身边的。”

风突然变强了。勾阵的黑发,以及昌浩未曾束起的长发,都被风吹乱了。

“在到了晴明手下之后,腾蛇的个性也没怎么变过。虽说在晴明面前他还有所缓和,但他根本的性格却还是老样子。在异界中他也一直都是独自一人,人们也都习惯了。”

虽身为炎之斗将,心却像万年寒冰一样无法融化。他拒绝一切,不对任何人敞开心扉。

十二神将的诞生早于这个世界的形成,这应该是真实的。

勾阵将手臂支在腿上,用手托株连。她凝视着昌浩的眼睛。似乎判断那里面究竟藏着什么。

“昌浩,你刚说你不认识那样的腾蛇。这是当然的。”

随后,她温柔的笑了起来。

“腾蛇变了,不是因为晴明给了他名字。十三年前,一个婴儿诞生了。因为这个婴儿,腾蛇才变了。”

“十三年?”

勾阵点了点头,伸出手指着昌浩。

“改变了他的,昌浩,是你。”

屋顶上的气息又动了动,很谨慎的乡腰部被察觉。昌浩是肯定发现不了的,而勾阵又不可能不发现。

昌浩看着勾阵夹杂着苦笑的表情,重复着那几个字。

“十……三年……”

那时,自己出生了。自己做了什么?为什么冷漠的腾蛇会变为昌浩所认识的红莲?他搞不懂。

即使如此。昌浩的视线落到了自己脚边。

那个声音总是回响在自己耳边。

——加——油!不要署!晴明的孙——子——!

不许说孙子!自己总是这样一遍一遍的对它吼着。而每当那时,那个白色的身影总会回他一句,不许说小怪。

曾作了个梦,梦里的小怪越走越远,无论自己怎么呼喊,它还是连头都不回。

梦醒之后,他把身边那个白色的身影紧紧地抱在怀里,再也不愿放开。

心好痛。

“……那……十三年之后呢……”

昌浩压住声音中的颤抖,低声问道。

是不是只要花上同样的时间,小怪,腾蛇就会像以前一样叫自己的名字。

是不是他就会和以前一样,能正对着自己,认真地看自己一眼。

是不是只要用心祈祷,这个愿望终究会实现……

即使强忍着低下头,昌浩也不会流泪了。否则的话,那根仅剩的连接着两人的线,也会被自己割断了。

不能这样。这是自己选的路,自己埋下的种子。

见昌浩深深的埋着头,勾阵伸出手轻抚着他的头发。

这个动作,让他想起了那个再也不会回来的温和的神将,心里很难过。

第六章

昨天去地里的儿子到现在都没回来。

面色苍白的老妇人请求乡民们帮忙寻找她的儿子。

大家很快地答应了,于是他们利用农活的间隙展开了搜索。但连他的影子都没有找到。

家人早上出门,现在还没回来。

我哥哥进山已经两天了……

失踪者越来越多,到了二月末时已经超过了十五名。

除此之外,还出现了一些失忆后性情大变的病人。

他们忘记了自己的家人,执意要搬出去一个人住。

那里是当代第一贵族,藤原氏左大臣家为领家的庄园。作为庄园的庄官,野代重赖认为事态严重,于是立刻报告了领家。

那时是二月下旬。而领家却没有给京都任何通报。

京都太远了。领家认为这只是件不算严重的骚乱,就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

但乡民们却陷入了惶惶不安的生活中,人们都在担心不知何时自己也会失踪。

或许那些失踪的人,只是碰上了什么事情一时回不来而已。

也有人这么说。但几天后入海口处浮出的数具尸体,彻底击碎了人们的想法。

他们的脚似乎都被什么东西绑过,他们的表情都在被恐怖和痛苦扭曲后定格。打捞尸体的人们看到这些尸骸,无一不感到还怕。

一名男子叹了口气,在强忍住恐惧后他走到水边,想要把浮尸托上岸来。

扑通一声。是鱼跳起来的声音么。

最初谁都没有注意,但立刻,一个充满恐惧的呼救声响了起来。

“救,救命!脚上被什么给……”

尸体和男子被一同拉入了水中。男子拼命想要逃跑,但从他身后跃出了一只四足黑兽。黑兽张开巨口,将男子的头吞了进去。

它将男子连同尸体一起拖入了水底。

人们惊呆了。

水面忽而涌起了波浪,水中映出了几个黑色的身影。

而在更深处,一个比黑兽更为巨大的黑影,正虎视眈眈地注视着岸边的人们。

“哇!”

不知是谁惨叫了一声。男人们这才恍然大悟,急忙转身逃命去了。

黑兽浮出水面,它的周围泛起一阵水花。

“……带回来。”

它的声音震撼着大海。五只黑兽窜出水面,向男人们逃跑的方向追去。

****************************************************************

门啪的被光上了。

勾阵催着昌浩回去休息,于是他听话地回到了屋内。

直到刚才都隐藏着气息的太阴和玄武,这才大大地透了口气。

原来没有想偷听他们谈话,可还是偷听了。

虽然勾阵比藤蛇好多了,但她生气起来也是很可怕地。但她相当有分寸,一般不会爆发出来。与脾气暴躁地青龙相比,勾阵算是相当理智的……可一旦她认真起来,那可就没法说了。

东方泛起了鱼肚白,天快亮了。

坐在房顶上的太阴焦急地挠着头。

“怎么了?”

瞟了玄武一眼,太阴站起了身。

“那么,那样子下去,昌浩地心会坏掉的!”

竭力的忍着,压抑着,无论情感上多么无法接受,他还是努力地战斗着。

她知道他睡的很浅,也知道他装着开心地样子逼自己咽下每一口食物。

因为他必须这样做。

“可我们,什么都帮不了他……”

自己没有那么的能力,玄武也是。**能够支持着昌浩,却无法缓和他的伤痛。勾阵也是同样。

而且即使现在晴明和彰子都在场,昌浩也不会吐露出心声吧。因为这是他自己的选择,于是他总是逼着自己独自承担后果。

“我怕腾蛇,这我也没办法。不是讨厌,只是觉得他很可怕。”

太阴越来越搞不懂自己到底要说些什么。

玄武皱起眉头,试着退一步分析。不会委婉言词,这点他自己也一样。太阴激动的感情卷起了一阵旋风。风舞动着太阴的头发,玄武无可奈何地闭上了眼睛。

“但是,但是!如果我们不去做些什么,昌浩恐怕真的要崩溃了!”

“我同意。”

失去了灵视力,最痛苦的人明明是昌浩。而他却一脸歉意地说道。

对不起,能不能尽量加强些神气,让我看到你们……

“什么最强的十二神将,什么当今第一的大阴阳师。还不是什么都干不了,什么用都没有……”

太阴哭着叫了起来。忽然,她停了下来,恍然大悟般瞪大了眼睛。

风骤然停了,被刮得东摇西晃的树林终于平静了下来。

“……对啊……还有阴阳师啊……”

“太阴?”

没有理会玄武的讶异,太阴猛地朝天空抬起头。

昨天就积起的云层终于降下了雨滴。

“我去去就来。”

话音未落,太阴就掀起了龙卷风。被风刮得失去重心的玄武,从屋顶滚了下来。

好在及时调整了姿势,玄武才安全着陆。他皱起眉头抬头望着天空。

但,已经迟了。太阴早就没影了。

“这……这个……家伙……把我……”

无处泄愤的玄武环顾着四周,附近只有树林,又不能砍树,这样会把小屋暴露出来。他只得深深地吸了口气,缓缓地吐了出来。

十二神将究竟诞生了多久,早就已经记不清了,但能确定地是,玄武总是被太阴耍的团团转。

等回到京都,一定要向白虎告状,只有他才能制住太阴,要让他叫太阴好好反省反省。

时近中午,昌浩呆呆地望着被云层覆盖的天空。

没什么风,山中初春的景色也能尽收眼底。那么黎明时,那阵突如其来的大风又是从何而起?

脑子隐隐作痛。由于疲劳和心上的伤痛,身心已是脆弱不堪了。

昌浩闭上眼睛开始假想。他回忆起梦中和彰子相会时,那些许的快乐心情。

他将手按在胸口深呼了几次。否则,持续跳动的心脏会不堪重负。

昌浩起身打开门想要呼吸些新鲜空气,却偶然看见小怪出现在自己面前。

看来它正巧路过,见门打开了便停下脚步望了一眼。

昌浩和小怪的目光对在了一起。那双红色的眸子里没有任何感情,一丝不快从它眼中一闪而过。

昌浩的身体不觉绷得紧紧的,只觉得胸口被什么重物压着一般难受。

他见过那双眼睛,在梦里,梦到过无数次。他拼命呼喊着,用手不停地拍打着那面无形的墙壁,而后,小怪终于回过了头。

那双没有任何感情的、鲜红的眼睛……

小怪的身影消失了。昌浩只觉得五脏六腑似乎都挤到了喉咙口,额头上不停地冒着冷汗。他强压下这难过地感觉,狠狠地甩了甩头。

就在此时。

一阵疾风袭来。椿花被卷起落,花瓣随风钻入了小屋中。屋里地褂衣和草席都被吹得翻了起来,于是昌浩踉跄着扶住门板。

“怎么回事?”

他茫然的自语和一声惨叫同时响起。

“哇!”

而后,听见什么东西掉下来的声音,似乎是很重的东西,而且正掉在小屋的门口。

正护着火堆的玄武闻声抬起头,勾阵和**也站起来。

昌浩有些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啊?”

他赤脚逃到地面,在小屋边的椿树下停下了脚步。

草地里,一名青年正呲牙咧嘴地捂着后脑勺瘫坐在地上。

“痛痛痛……祖父地式神怎么这样……”

嘟嘟囔囔地抱怨着地青年,正注意到面前的昌浩时眨了眨眼。他站起来掸了掸尘土,一脸平静地看着昌浩。

“怎么啦,弟弟。脸色怎么那么白,至于吃惊成这样吗?”

昌浩扑哧笑了出来。之前,太阴只是边招手边对成亲说“过来过来”,然后就一阵风把他给卷了过来。此刻,太阴正像尊菩萨一样立在空中。

“这时候不用我叫,你应该自己快点赶过来才对啊!”

“哦是吗?作为我来说,既然是十多天之后的感人相聚,我更希望看到最年幼的弟弟幸福而勇敢地赶到我身边来。”

他大大咧咧地回答道。之后,成亲看着昌浩,换上了“兄长”的表情。

“……昌浩,怎么了?”

昌浩紧握的拳头终于松开了。

昌浩注视着成亲,突然瞪大了双眼,忍耐至今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

“……哥……哥……”

成亲上前几步,把自己最小的弟弟抱在怀里。

“傻瓜……没事了。”

他轻拍着昌浩的背脊,昌浩终于痛哭了起来。

边安慰着昌浩,成亲边抬起头看着飘在空中的太阴。

一个时辰之前,成亲还在独自赶往出云的途中,突然,空中传来的呼喊声使他停住了脚步。

“找到了!”

成亲茫然地抬头望去,却见神将太阴一脸愤慨地浮在空中。一瞬间他甚至想逃,但他还是问了句,有什么事吗?而太阴却直接抓出成亲的衣襟,一言不发地把他提到了空中。

然后就是一阵龙卷。自己的骨头都快散架了。

但当他看到昌浩的样子,终于明白了太阴为什么会急忙把自己送来。

虽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十四岁的弟弟肯定有了危险。

太阴落地后,玄武咬着牙上前责问道。

“太阴,你早上匆忙离开就是为了这个啊。”

“是啊。”

“那刚才的风是怎么回事。由于那风,房子里已经洒满炉灰。”

就是盖着火种的灰。太阴顿时恍然大悟。

“那玄武你把它弄干净不就行了,你是水将啊。”

“不是这个问题!”

被玄武猛地一吼,太阴垂下了头。

“……因为……”

“什么啊。”

玄武愤然地抱起了胳膊,太阴耸着肩膀回答道。

“……腾蛇在屋顶上,我看着他地时候,不小心被他看到了……”

站在一边的**和勾阵都稍稍瞪起了眼睛。原来如此,所以这风才那么突然啊。

太阴和腾蛇都没有恶意,这次只是个事故。

“嗯……”

玄武也顿时语塞。太阴低着头道了谦。

“对不起,下次一定注意。”

“……知道就好。”

玄武点了点头。勾阵拍了拍二人的背,意思是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

**看着在成亲怀里痛苦的昌浩。

昌浩终于从压抑的心情中解脱出来了。

就算是位于神末端的神将,也不是万能的。因为神将不是最高的神明。

但是,神将们在这件事情上,确实无能为力。

“……”

**体会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感情,不由得叹了口气。

成亲的出现让小怪开始搜索自己的记忆。

它记得那张脸,对,他是晴明次子的儿子,名叫成亲。

但,很奇怪。

他比自己记忆中要高。自己明明记得他刚行元服之礼,还不过是个孩子。但现在,他怎么看都是个成熟的青年。

至少也有二十五六岁了。

小怪皱起眉头自言自语着。

“这是怎么回事……”

午后,一场倾盆大雨不期而至。

“嗯,还好没淋雨,真是万幸啊。如果现在还在路上,一定已经被淋成落汤鸡了。”

于是太阴挺起胸膛对成亲说道:

“是啊,快感谢我。”

“不过呢,乌帽子也丢了,行李也不知道到哪里去了,连大臣给我的可怜的路费也没了。我已经很惨了。”

“嗯……”

太阴像被戳到了痛处一样被堵了回去,这时**在一边难得地插嘴:

“太阴,快去找。”

“……了解。”

太阴垂头丧气地向窗口走去,半当中她还抓住了玄武地胳膊,硬是把他也拽走了。玄武和**都没说什么。

神将们当时都是身处道反的圣域,所以很清楚发生了什么。在昌浩作出那样的决定之后,每个神将的神经都绷得更紧了。

所以昌浩反而为了不让他们担心而费尽了心思。他认为现在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自己会痛苦,只是因为这是自己应得的报应。

他苦苦撑着的一切,都在看见兄长的同时崩塌了。

或许,年长自己许多的成亲,和自己并不那么亲近。如果只看时间,两人相处的日子也确实非常短暂。但他就算在结婚离家之后,仍是昌亲和昌浩最值得依赖的兄长。即使分隔两地,他也时时刻刻挂念着自己的弟弟们。成亲就是这样一个细心而温柔的男人。

他拥有能够容纳一切的胸怀,这是昌浩的心融化了。这其实和红莲与昌浩的关系有些相似。

成亲用眼神向勾阵和**示意。于是两人立刻隐了身,当场离开了。

随后成亲严肃地看着昌浩。

“昌浩……你地灵视力怎么了?”

他问得太过直接,昌浩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才好了。成亲接着说道。

“十二神将现在连我都能轻松看见,这太不寻常了。我根本没有集中灵力,怎么可能那么容易看见。他们都加强了神气吧。”

昌浩什么都说不出来,因为一切都被他说中了。

这位年长昌浩至少十二岁的兄长,一脸困惑地抱起了胳膊。

“老实说,你甚至能察觉到他们某种程度的隐身,所以祖父才会认定你是他的继承人。”

昌浩无力地垂下了头和双肩。

见他灰心丧气地模样,成亲淡淡地苦笑着。

“你怎么像被人欺负了一样。又和腾蛇闹别扭了?”

成亲原本只想开个玩笑,没想到昌浩在听见那个名字时,身体猛地一颤。

他诧异地眯起了眼睛。这样说来,腾蛇现在却不在他身边。自从昌浩元服之后,腾蛇就化为白色的妖异一直跟在弟弟身边。成亲连忙向四处张望,直到发现梁上的白色身影。

自己的目光与那双红色的眸子碰撞时,成亲只觉得背后一片发凉。

小怪咽了口唾沫,转过身完全隐去了踪迹。成亲叹了口气,似乎开始了解到现在的状况。

憔悴不堪的昌浩,以及性情大变的小怪。

他端正了坐姿,认真地问昌浩。

“昌浩,我希望你告诉我实情。在这里,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二月末,安倍成亲与安倍昌浩受阴阳竂指派,前往出云国的意宇郡。人选虽是由阴阳竂的首脑所定的,但也反应了藏人所的阴阳师安倍晴明的意志。

成亲若有所思地说道。

“父亲说因为你有重要的任务,所以和我分头行动。但就连父亲都不知道你的任务究竟是什么。这一定是祖父的指示吧。”

自己也不清楚晴明的想法,但他确信,祖父的话是不会错的。一个人前往出云虽说孤单,却也是没办法的事。

随后,他就一个人出发了。如果不是太阴,他现在的所在地大约还需要五天。而说不定这五天之内,昌浩的情况就会变得难以预料了。

昌浩几次开口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都选择了沉默。如果要将一切告诉成亲,就不得不从去年冬天开始说起。

“……那是……”

昌浩终于开了口。随着昌浩叙述的推进,成亲的表情也变得越来越凝重。这已经事结接近于神话的故事了。但只是看着昌浩痛苦的表情,就能知道他没有撒谎。

“……然后……就到了这里……”

“……哦,原来如此。”

兄长喃喃地念着。昌浩抬起头想看看他地反应,只见兄长正挑起眉毛,有些苍白地脸色显得很不自然。没办法,这故事太玄了。

“……那腾蛇呢?”

说是问昌浩,不如说是成亲想要做个确认。昌浩默默地点了点头。他垂着眼睛把身子缩成了一团,显得非常紧张。

沉默了许久,成亲终于大声说道。

“……笨蛋。”

只是短短地几个字,昌浩却觉得自己像是被揍了一拳。

“……绝对不许再这么干了。”

“……对不起。”

他的声音带着颤抖。成亲摸了模他低垂着的脑袋,深深地叹了口气。

“把我吓死了。”

“嗯。”

“不是只有你会认为,某人很重要。”

“……嗯。”

昌浩在河边遇到地那位温柔的女子,也说了同样意思的话。

哥哥的手在抚着自己的头。昌浩边感受着亲情,边眯起了眼睛。自己现在能坐在这儿,靠的决不是他自己的力量。

“……我在河边……”

“嗯?”

“……见到奶奶了……”

成亲顿时瞪大了双眼。而后,两人相视而笑。

太阴和玄武二人在风幕的保护下,在滂沱大雨中寻找着行李。

太阴是在伯奢国与出云边境找到成亲的,他为了避免走山路,特意选择沿日本海岸线行走。

“确实,走山路可就太辛苦了,成亲想的真周到。”

玄武佩服地点了点头。他和太阴的身边各有风幕为他们遮挡雨滴。

太阴又往高处浮动了一点,操纵着风寻找着成亲地行李。地上地玄武沿着成亲地气息不停搜寻着。

玄武挑了挑眉,他挥了挥手,只见一串被水包裹着的佛珠从地上跳到了自己手中。

“好,现在只剩他地钱包了。”

太阴没多久就找到了钱包。虽说因为太分散而花了不少气力,但所幸全都平安找到了。

两人送了口气。

“太好了,否则我可就惨了。”

玄武抬起头死死地瞪着太阴。

“如果你真那么想,就记得以后稳重些。”

“知道了。”

仔细确认过玄武抱着的东西之后,太阴打了个响指。有是一阵急风把两人包围起来。看来这大大咧咧的个性她是改不了了。

当玄武在空中调整好姿势,他也只得无可奈何地自言自语起来。

“……至少去改改看……”

风声夹杂着雨声,所以太阴没有听见玄武的话。她在空中飞着,顺便瞥了一眼地面说道。

“差不多该是农耕的时候了。就算因为智辅社而引起了混乱,不种田还是没法活下去的,差不多也该平息了。”

两人的脚下是宽广的农田。虽说因为大雨没法看的很清楚,但至少能看出田还没荒。

“这么说来……”

玄武若有所思地转移了目光。

“山代村似乎还因为别的事起了骚乱。太阴,那儿怎么样?”

“啊?哦,不知道啊。不过,对了,我忘了去了……”

太阴若有所思地将手指搭在唇边,随后她扭过头说道。

“那我们就去看看吧。”

“嗯,好主意。”

玄武点头赞同的同时,风速也加快了。

第七章

披着草席的两个孩子站在一间古旧的小屋边。

“哥哥,走吧。”

年幼的弟弟拉着哥哥的衣角,但哥哥仍一动不动。

他看着这座孤零零地立在雨中的小屋,屋里住着他们的母亲。

他们的母亲说,不认识这两个孩子。

眼前突然有些模糊,他连忙擦了擦眼睛。如果自己哭了,弟弟也会哭的。

“哥哥……”

看着弟弟就要哭出来的脸,他逼自己挤出一个笑容。

“啊,对了。我们要在爸爸回来之前做好饭等他。”

他忽而发现弟弟的衣服上已经破了个大口子。他伸手摸了模那里,只见弟弟难为情地抓着头。

“在玩的时候,被树枝勾住了……妈妈说过会帮我缝的……”

他没有再说下去,而是裂开了嘴大哭起来。雨水混着泪水从他的脸颊落下。

他抱着弟弟的头,终于迈开了脚步。

像他们母亲这样,忘记自己亲人的人一天天在增加。他们总被发现晕倒在某处。

醒来时,他们已经忘记了亲人们,仿佛时间倒退了。

但也有人觉得,只要他们还活着就够了。因为还有人突然失踪之后,被发现浮在海面上,再也回不来了。

他紧紧地握着拳头。

那座祠堂。

他曾听乡里的长老说过,那座祠堂里封印着可怕的东西。很久很久以前,一只乘风而来的怪物四处作乱,最后被一位白色的神仙封印了起来。出云有许多神仙,所以肯定是哪位心善的神仙见人们生活的太过悲惨而出手相助。

但他也想,为什么神仙那是没有干脆杀了它呢,否则母亲就不会变成今天这样了,那个那个女孩也不会整天呆呆地一动不动了。

我不会再相信神了。如果真的有神,为什么现在不来帮我们。

※ ※※※※※※※※※※※※※※※※※※

到傍晚时分,雨终于小了下来。

都说山阴是个多雨的地方。这么说来,从昌浩踏上这片土地的第一天起,他就没遇到过一个晴天。

因为太冷,昌浩和成亲整体围着火炉烤火。火上架着的锅里,煮着用太阴带回来的野猪肉和野菜炖成的汤,屋里充满了香味。

成亲放下筷子和空空的碗,佩服地说道。

“你每天都吃这些好东西啊。我每天只有干饭团吃。”

他搅动着锅内的食物,再次环顾着小屋。

“虽然旧了,但好在有锅有炉子,墙壁也不透风。应该是附近的乡里有谁会定期来这里住一段时间吧,真要好好感谢他,走的时候一定要好好打扫打扫才行。”

感觉到昌浩疑惑的目光,成亲盖上了锅盖说道。

“没从祖父那儿听说吗?他叫我去山代。那个宗教的事说是交给你处理了。”

“山代乡……”

昌浩想要确定什么似的重复着这个名字。成亲在衣服里摸索着,最后拿出了一张纸。

“幸好还带着地图。看,就是这儿,入海口西边。”

被火光照亮的纸上,标示着出云的地图。昌浩现在的位置在入海口东边。去山代乡大约需要徒步两三天。神将们大约只要两个时辰就能到,要是太阴的话,大约半个时辰都不用。不过这是最后的办法,能不用尽量不用。

“据说那里持续发生乡民失忆或是失踪之类的事件。反正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赶到左大臣的庄园,先住下,把事情摸清楚之后,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成亲边说边变了脸色。

“糟了……”

“哥哥?”

成亲眨了眨眼垂下了头。

“行李里,还有左大臣的亲笔书信……”

“啊?!”

这次轮到昌浩大吃一惊了。

“也,也就是说,出大事了?”

见昌浩惊慌的样子,成亲的表情突然缓和了下来。

“既然你这么觉得了,昌浩啊。”

嘴边浮出淡淡的笑容,安倍家的长子斩钉截铁地断言道。

“那就是了,非常之糟。”

“……”

昌浩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成亲抱起胳膊,时不时地嘟囔着什么,到了这一步改怎么办之类地不明不白地话。看来他正在考虑对策。

看着哥哥的言行,昌浩不禁觉得,这个人绝对是爷爷的孙子。和爷爷最不像的要数二哥昌亲了,但他那出人意料的大胆,怎么看都是继承自安倍晴明。

一阵阵风突然撞上了墙壁。小屋动摇着,门板也颤抖着。随后,太阴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

“出事了!”

成亲在认出太阴和她身后的玄武后,一下子站了起来。只见太阴连脸色都变了。

“成亲,山代乡……你听我说啊!”

只见成亲毫不理会太阴,而是径直走到一边,从玄武手中接过行李后打开。

玄武仔细地观察他的动作,不禁歪着头问道。

“没有缺失吧。”

“……嗯,全找回来了。太好了太好了,这下就能安心执行任务了。”

见他开怀大笑,太阴戳了戳他的背,让他看着自己。

“痛啊。”

“我让你听我说!山代乡出大事了!”

“早知道了。”

成亲转身从行李里取出一个油纸包。看来这是个相当重要的东西,如果是咒符的话,不用怕雨淋,重新画就是了。

成亲看了看行李,回头对昌浩说道。

“看来不必担心了,不过我也要赶紧上路了。你怎么说?留在这里安心养病吗?”

昌浩瞪圆了眼睛。他的意思就是告诉自己,如果你身体还没有好,那么这些事就交给他一个人了。

“没,没问题!我已经好了!”

昌浩吸了口气大声说道。最重的是心里的伤。正因为心无法平静,所以睡不好吃不下。

见昌浩的眼神恢复以往的光彩,成亲用力地点了点头。

“是吗。那么立刻出发。”

一对年幼地兄弟,正向乡中的某个村子走着。

他们的家在入海口附近,是间小草屋。因为只有那样简陋的一间屋子,冬天非常冷,但一家人过的很幸福。

只要多走几步就能到达海边,能清楚地看到海上的小岛。夏天他们经常在海水中嬉戏,运气好时抓几条鱼回家,母亲就会很开心。

雨越来越小了,看来就要停了。

少年停下了脚步,和他并排站着的弟弟疑惑地回头看着他。草席上的雨声也越来越小,滴下的雨水在脚边跳动着。

“哥哥?”

他的哥哥正凝视着大海,随后,似乎下了什么决心一般扭头看着他。

“弥助,你先回去。”

“啊?为什么?一起回去嘛。”

“哥哥有事要办,所以你现回去。家里没人的话,爸爸会担心的。”

“怎么这样……”

最终,弟弟弥助一个人披着草席往家里走去。少年目送着他小小的背影离去后,一头扎进了雨中向海边跑去。

“哥哥不会出事吧。”

哥哥把用来挡雨的草席让给了自己。他想起妈妈总是为他们担心,怕兄弟两人淋湿了感冒。现在还来得及,他转过身刚想去追哥哥,又怕被他责骂,于是放弃了这个念头。

他们的家在靠近村子的尽头。再往前走有一间很大的房子,妈妈经常会去里面做工。妈妈很擅长缝衣服,做的饭也很好吃,而且她一直温柔地笑着。和弥助同岁地代佳也是。以前她不会只呆呆地坐着,而是和妈妈一样微笑地陪自己玩。

不知不觉,眼眶里又浸满了泪水。

弥助抹了抹眼睛。

突然间,一阵疾风袭来。弥助身上地草席被吹跑了,他连忙伸手想要抓住它,只见两个人影扑通掉了下来。

“哇!”

“又来了!”

人影落在一个水搪里,水花伴随着惨叫声溅了出来。弥助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

“哎……”

成亲和昌浩因为太阴的风突然转向而失去了重心,以至于落到了水塘里。

神将们倒是一个个安全着陆了,只是小个子的玄武似乎有些步履不稳。

看着浑身是泥的昌浩和成亲,神将们将视线齐刷刷地聚焦在了太阴身上。她苦着脸,无可奈何地辩解着。

“因……因为……”

勾阵肩上的腾蛇突然瞪我。之后,太阴就再也没说话。

腾蛇仍是小怪的姿势。既然不满那变回原样就行了,勾阵这样想着,但既然他本人都没提出,自己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了。

腾蛇从勾阵肩上跃下,板着脸摇起了尾巴。它也已经很注意了,它知道只要自己在旁边太阴就会分神,而且是毫无预兆地突然分神。她这一折腾没几个人受得了,所以在行动时,它总是让勾阵或**挡着自己,这也是为了避免太阴地目光在不经意间撞上自己的目光。

原本还在庆幸不用淋雨的成亲和昌浩,现在从里到外湿了个透,而且再加上一身泥。虽说换洗衣服也带了,可现在也都被泥水泡过了。这下可麻烦了。

两人茫然地坐了一会,感到一直这样也不是办法,于是他们站起身,开始绞身上衣服地袖子。挤出来的泥水哗的流到了地上。

“天哪……”

成亲边戴正乌帽子边抱怨着。忽然,他发现了一个站在自己面前的男孩。

弥助哑然注视着这两个人,这时他却睁大了眼睛张开了嘴,俨然一副要叫出来的样子。不过,却没有声音。

那个高个子走了过来。弥助这回真的要叫了。

“吓到你了真对不起啊。不过京都现在很流行这种出场方式的。”

想要逃跑的弥助,却对一个从没听过的词语有了兴趣。

“京……都?”

“对对,我们都是从京都来的,你认识野代大人的家吗?”

看着这个浑身是泥,从天而降的青年,弥助不知为何打消了顾虑,对他笑了起来。

“嗯,嗯。我认识。”

见小孩认真地点着头,成亲笑着继续说道。

“是吗?那能不能请你告诉我呢?马上就要天黑了,请你爸爸或妈妈告诉我也可以……”

昌浩他们一边看着成亲的表现,都佩服起他的手段来。不愧是三个孩子的父亲啊。

“真厉害,我太佩服了。”

应该是在真心称赞他吧,太阴的语气里没半点恭维。一边的玄武重重地点着头。

和成亲同样弄了一身泥水的昌浩,在出了水塘后就抽了口气。虽说现在最重要的就是那封书信,但看两人这一身的泥,不干净是绝对说不过去的。

不经意间,昌浩的目光与小怪的目光相撞了。虽说它仍是一脸无趣地立刻移开了视线,但昌浩却仍注视着它。

为什么还要化为这个形态,这不是腾蛇的本意啊。就算是晴明有命令,但也没有那么绝对的约束力。

如果去问它,它会回答吗?

昌浩刚要开口,只觉得一阵和雨完全不同的水汽飘来,他不禁眨了眨眼睛。

入海口应该就在附近。听说那海里不光是咸水,还有淡水,是座藏满了鱼虾的大宝库。

风是从那边吹来的。雨基本停了,天空比刚才亮了些。

昌浩只觉得胸口有种不安的骚动。

海的方向。从那里吹来的风中除了水的气息,还有……

“……”

夹杂着孩子的惨叫声。

一种熟悉的感觉让昌浩颤栗了起来。随风而来的是惨叫声,和熟悉的妖气。

昌浩拔腿就跑,**和勾阵紧随上去。

“喂,喂,昌浩!”

见昌浩突然跑开,成亲高声问道。回答他的是玄武。

“海里有妖怪的气息。”

简短的回答之后,玄武也追了上去。留在原地的两人见状后,成亲立刻严肃地对弥助说道。

“快点回家,千万别出来,知道么?”

弥助点了点头,忽然,他瞪大了眼睛。

“哥哥他……”

和成亲一样沾了满身泥巴的昌浩走出了水洼,叹了一口气。现在身上穿的虽然是离开都城时的那件墨黑色衣,但这样一来也就非洗不可了。

不经意间,视线和小怪对上了。小怪摆出一副莫不关心的态度挪开了视线。(某蝶:腾蛇你欠扁还是皮痒?不介意的话要不要偶帮你处理处理?[磨刀中……]众:小心他把你给红烧了……)可是昌浩却一直在注视着它。

为什么它还保持着这样的外形呢?对腾蛇来说,这应该并不是出于他的本意。就算他认为这是晴明的命令,实际上也并没有任何绝对性的约束力。

如果自己问它的话,它会向自己开口吗?

刚想开口说话的昌浩,感觉到跟雨水不一样的气息,不由得眨了眨眼睛。

据说内海就在这附近,由于海水和潮水混为一体,是一个天然的鱼贝类宝库。

内海是水深不足二丈的浅海。水中栖息着各种各样的鱼类,水底的沙子下海藏着许多蚬贝类生物。

昭吉就在岸边拖掉了草鞋,慢慢地走进了海里。冷冷的海水刚浸到膝盖,他就在这股金挪动着双脚,依靠脚掌的触感来找蚬贝。

“……有了。”

为了不弄湿衣服,他挽起袖子,把手伸进水了,拨开沙子,把蚬贝抓了起来。没有花多长时间,他就抓到了满手的蚬贝。

母亲非常喜欢吃蚬贝。她把昭吉抓回来的蚬贝熬成汤,喝起来真的很美味。所以,如果把蚬贝抓回去,说不定她就会记起些什么了。他是这样想的。

他毫不介意弄湿的衣服,用手捧着那堆蚬贝,然后继续动手去抓。还差一点。

就在这时候,浸在水里的脚突然碰到了什么东西。他反射性地转眼一看,只见一个漆黑的人脸正跟自己两眼相对。

“……呜、呜哇啊啊啊!”

好不容易抓到的蚬贝都从手上滑落了。哗啦哗啦……一个个都掉落在水面上,溅起了一阵阵小小的水花。昭吉吓得双脚一软,不由得一屁股摔了下去。

伴随着哗啦哗啦的水声,妖怪从水利钻了出来。那是一头全身覆盖着黑色长毛的四足妖怪。

它正慢慢地向自己逼近。

昭吉拼命地动起手脚,挣扎着向岸边爬去。身后的水声逐渐监禁,仿佛是要把猎物逼入绝境似的,一步一步地靠近。

就是它。它就是被封印在祠堂里的东西,就是他把妈妈给——

一股莫名其妙的怒火唐突地涌上心头。昭吉一边流着眼泪,一把抓起手边的石头,转身就向妖怪扔去。

那块石头准确的命中了完全没有料到会遭到反击的妖怪的脸面。随着哗啦的水声和溅起的一阵水花,石头投入了水中。妖怪的脸面凹陷了下去。

然而,妖怪却狰狞地笑了起来。

海面随即发生扭曲,形成了大浪。以往的平静的内海,现在却变得波涛汹涌。

昭吉好不容易爬到了岸边,可是脚踝却被什么粗糙的东西抓住了。他倒吸了一口凉气,转眼望去——原来从妖怪的大嘴巴里伸出来的大舌头,正缠在自己的脚上。

他一下子就失去了平衡。水面扬起一阵水花,他的下半身已经被拖进了海中。虽然他拼命挣扎着用手指去抓底墒的泥土,可是那根本就毫无意义

“救、救命……!”

他一边拼命挣扎,一边胡乱地打着周围的水——他的上半身已经被拖进水里去了。

“妈妈,妈妈!”

我只不过是来抓蚬贝而已啊。我知识想看到妈妈开心的样子,所以才……(某蝶:虽然是配角的配角,但偶还是要说一句:还可怜的孩子啊~)

“我不要啊……!”

他的脸也快要没入水中里。就在这一刹那——

“【咒语】”(某蝶:解释一下,这是昌浩在念咒语,因为我这本书那些咒语翻译地怪怪的,好象是按发音来翻译的……觉得很别扭,就不打了,不过有少数咒语还翻译得出来……)

一个不可思议的陌生声音传进了他耳朵的鼓膜。

昭吉周围的水都被溅了起来,缠着昭吉脚的力量突然小时了。在反作用力下,昭吉猛地向岸边滚去。这时候,有人跑近了他的身边。

“你没事吧!”

昭吉一边咳嗽一边抬头看去,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沾满泥巴的脸。那是一个比昭吉年长几岁的少年。

背后的水被卷了起来。转身一看,只见那黑色的妖怪已经浮上了水面。从水中跳了出来的妖怪,正朝着昭吉他们露出了尖锐的獠牙。

少年满把脸惧色的昭吉庇护在自己背后,叫嚷道:

“【咒语】”

妖怪立刻被弹了出去。它在空中划出一条大大的圆弧,掉进了海面,过了好一会儿也没有爬上来。溅出的水花飞得老高,昭吉一边颤抖着身体一边注视着海面。

海面缓缓地向上隆起,一阵水花飞散开来。可是不知为什么,这次却看不见跳出来的那只妖怪的身影。

耳边的风在鸣响,确实有一股如疾风般袭击而来的气息。

昌浩瞪大了眼睛。不对,那只没有出现在昌浩的视野内而已。昭吉满脸畏惧地环视着四周,可是却找不到妖怪的身姿

(昌浩,在右边!)

一个锐利的声音传进耳边。迟了一瞬间,昌浩马上打出了刀印

“斩!”

然而,释放出去的力量似乎打偏了。虽然岸边的沙粒被打得飞了起来,出现了一条裂缝,可是并没有命中的迹象。

………………………………。。。。。。。。

昌浩不禁咬紧了嘴唇。光凭声音和气息果然还是无法追上敌人。由于反应的延迟,自己无法做出决定性的攻击。

**和勾阵挡在了昌浩他们的面前。昭吉并不能看到他们的身姿,就连昌浩也知识凭气息作出了这样的判断。

他感觉到他们的神气正迸涌而出。**的身姿一下子出现在视野内,增强的神通力形成一阵风,吹拂着他那茶褐色的头发和漆黑的长布。勾阵就站在他的左边,腾腾生起的神气就如火焰般晃动,右手笔架叉上的利刃正在闪闪发光。

闪耀着白银光芒的一击切裂了海面。在神气的影响下,妖怪的姿态也在一瞬间现出原形。妖怪的脚随着飞沫一起飞了起来。在昌浩看来的确是这样的。但是,使出攻击的勾阵却沉声低语道:

“……被逃掉了吗……”

“在水中也能行动自如吗,稍微有点麻烦。”

飘荡在周围的妖气逐渐远去。汹涌的水面逐渐恢复了平静,周围总算是安静下来了。

“昌浩!”

松了一口气的昌浩,向着跑过来的成亲点了点头。

“被逃走了……在海叉一步的时候……”

“不要丧气。只要这孩子没事,就已经做得很好了。”

成亲一边拍着昌浩的脑袋,一边看着瘫倒在地上的昭吉,以严肃的表情问道:

“没受伤吧。”

面对身体已经进入了茫然自失状态的昭吉,跟随众人而来的弥助一边哭一边叫道:

“哥哥,哥哥……”

仿佛被放声哭出来的弥助带动了似的,昭吉一边流着眼泪,一边用力地点了点头。

有很多乡民都失踪了。而且听说其中还有好几人都浮上了内海的海面。

换掉了沾满泥巴的衣服、顺便也把脸和身体擦干净的昌浩,吐出了一口气。

“情况看来比想象中的还要严重……”

把昭吉和弥助兄弟送回住处后,太阳已经下山了。成亲和昌浩就是在这时候敲响了庄官野代重赖家的家门。

出来开门的家丁看见满身是泥的两人,最初是一言不发地关上了家门。

成亲面对眼前官商的大门注视了一会儿,然后皱着眉头,低声沉吟道:

“……喂,十二神将,想办法把这道门打破吧。”

“哥哥!”

俯视着慌了手脚的弟弟,成亲眯细了眼睛笑道:

“开玩笑的。”

一听他这么说,太阴等人心里想:不,你刚才是认真的吧。可是昌浩却好像松了口气似的拍了拍胸口。

众人再次敲想了门,说出自己手里有左大臣的亲笔书函后,对方的态度才稍稍有所软化。他们把油纸包裹从门缝里塞了进去,然后又等了四分之一个时辰。

等了那么久,太阴终于认不住,想要实行刚才成亲所说的话。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满被打开了,众人被迎了进去。

庄官的家宅非常宽阔。在包围四周的围墙内,排列着仓库、主屋和附属屋等等的建筑物,可是并没有像都城的府邸那样用渡殿连起来。另外还有马厩、大炊殿的建筑物。看来生活也过得颇为奢侈。

由于他们的打扮实在太过于糟糕,所以最初他们并没有得到进入主屋的允许。在雨后却依然厚云密布的天空下,他们被安排在外廊旁边等候回音。过了一会儿,一个比家丁还要气派得多的壮年男人慌张地跑了出来,说道:

“实在抱歉,下人们竟然对两位如此无礼……”

此人正式掌管这一带庄园的庄官野代重赖。跟随在他身边的妇人麻利地指点着佣人们迅速准备更换的衣服和浴堂,两人就直接被招待进主屋了。在屏障后迅速换好衣服借来的衣服后,成亲就和重赖转移到了别的房间,剩下的昌浩则被领到了浴堂。

“请随便用吧。”

虽然仆人们这么对他说,但是他却致意不肯比哥哥先用,所以仆人就先为他准备了更换的衣服和一桶水。他就用那桶水来洗净污垢,换上了衣服。(某蝶:想看~[突然觉得背后有人看瞪着偶,回头,满脸黑线):红莲你干嘛捏?神将不是不准杀人的么? d。。。。)

侍女们把那些脏衣服带走了,似乎是要帮他洗干净。

接着她们还带来了茶水和点心之类的东西。正当昌浩感到浑身不自在而四处走动的时候,成亲终于来了。

成亲向着松了一口气的昌浩招了招手,然后在外廊上坐了下来。仆人们为他们两人准备的是位于长方形主屋一端的房间,南北都有 外廊。但是因为并没有竹苇子包围着外廊,所以可以直接从外廊走下庭院,外廊和主屋之间以格子门隔开,而并非用挡板。夏天也许会把这些撤掉,换成帘子。

“庄官大人怎么说?”

听昌浩这么一问,成亲就用手指着下巴,说道:

“看来事态比想象中的更严重。难怪十二神将的太阴也变了脸色。”

这时候的太阴当然也守侯在旁,不过她已经隐形了,所以看不见她的身影,感觉布道她的气息,大概是稍微走远了一点吧。

“刚才偶然救下来的孩子们,他们的母亲听说也犯了失忆的毛病。另外,据说还有个奇怪的祠堂,不过现在已经倒塌了。我们就从这方面着手吧。”

成亲露出思考的神情,眼睛注视着昌浩。

“昌浩,你真的完全看不见吗?”

“啊……嗯,完全看不见。”

成亲轻轻地拍了一下丧气的垂下肩膀的昌浩,笑着说道:

“我并不是在责备你,知识想确认一下而已。”

把带来的包袱打开,从里面取出独钻杵(注:一种佛教法器)和念珠后,成亲就换上了一副“阴阳师”的表情。

“说真的,只靠我一个人恐怕会很吃力。要是没人帮忙的话还真是应付不来。如果你知识看不见的话,还可以用我的力量补救一下。毕竟你也是战斗力,可别放松警惕啊。”

“是的。”

成亲担任的是阴阳寮的历博士。虽然是一个牵涉到许多人际关系的职位,不过因为成亲的实力和诚实都是有目共睹的事实,所以似乎并没有人对他抱有不满。虽然他是因为喜欢历法才走上这条路的,但既然是安倍家的人,自然就会拥有相当的力量。虽然很少外出,但是退魔降伏方面的势力却是不容置疑的。

那样的哥哥,作出了 “光靠自己也许应付不来”的判断。大概这次的对手是拥有相当妖力的家伙吧。

在重新振作起精神的昌浩的视野中,掠过了一个白色身影。仔细一看,正要跳下外廊的小怪察觉到他的视线,于是停下脚步回头望向这边。

那双红色的眼眸正注视着昌浩。现在也依然无法平静地承受它的视线,看到那不包含任何感情的眼神实在太难受,而且胸口也会隐隐做痛。可是,如果因为这样就抱着膝盖缩起身子的话,就只会成为哥哥的累赘而已。

昌浩把视线从小怪身上挪开,转向了成亲。

“那么,我要做什么好呢?”

“这个嘛,首先是……”

成亲想了一会儿,然后以非常认真的表情说道:

“先借用一下浴堂吧。然后,今天就好好睡一觉,为了明天的降伏任务养精蓄锐吧。”

过了半夜,周围已经没有电灯的人家,整个村落都已经被黑暗所笼罩。

在茅草搭成的屋顶上,小怪皱起了眉头。

飘进鼻孔的风中,混入了一阵令人厌恶的妖气。那股妖气包裹着整个村落,仿佛在主张这里是自己的底盘似的。一般来说这里也应该会有小妖出没,可是现在却完全不见踪影。本来出云国是最接近神的地方,可是却完全没有神灵的气息。

昨天傍晚语到的妖怪……虽然它也动作敏捷、散发出强大的妖力,可是也不可能拥有对如此大范围的区域造成影响的力量。

“……既然如此……”

前几天,被腾蛇的火焰烧成灰烬的人面兽——不断散发出包含水气的妖气的那种妖怪,似乎并不止一只。除了做晚逃脱的另一只之外,应该还有好几只才对。它有这样的直觉。

陷入沉思的小怪,想起了正睡在自己如今所在的屋顶下的那个孩子。

本来还以为虽然是晴明的孙子,却是个毫无用处的废物,(某蝶:小怪我要把你拿回家炖汤喝……)可是昨天傍晚却好象换了个人似的。虽然在对准目标方面有点偏差,但似乎有着退魔降伏的力量,而且,那并不是一般的力量。

不过,好像没有阴阳眼的能力。只有这一点是令人惋惜的。如果只看力量的话,他已经远远超越了成亲了。

想到这里,小怪眨了眨眼睛。

在他记忆中的成亲,应该更小一点才对。那是他刚完成元服礼,还没有洗脱稚气的容貌。成亲,还有他的弟弟昌亲,也一直对腾蛇心存畏惧,从来没有走近过他。腾蛇走近也不是想吓唬他们或者弄哭他们,所以也知识停留在偶尔现身的程度上。晴明很少会把腾蛇召唤到人界,他自身的性格也不像其他神将那样会随便现身。大概就是因为这样,对时间的感觉才会变得模糊吧。

对身为神将的他来说,十年只不过是眨眼间的时光。跟自诞生以来的岁月相比的话,那实在是微不足道的时间。

欠缺了这段微不足道的时间,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事,就等回京城后再问清楚晴明好了。

作出如此结论以后,腾蛇抬头仰望着天空。

不满阴云的夜空呈现出接近漆黑的灰色,让人心情也很不好受。如果想看晴朗的天空,就只有尽快回到身在都城的晴明身边了。

成亲的工作完成后,他们就会回都城,既然如此,那就算为了自己,也应该助他们一臂之力吧。

腾蛇的脑海里,罗过了那个在自己不知不觉间出世的孩子的面容。

每当跟腾蛇视线相对,他都会全身僵硬,满恋紧张。面对那忘记眨了眨眼的眼眸,每次都是腾蛇先挪开视线的。

他很讨厌孩子。要是害怕的话就别那么在意啊。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感觉很敏锐,就算腾蛇藏在影子下,也会马上被发现。

小怪漠然地看着自己的身体。白色的,小小的,就好象普通的动物一样的身姿。

这种伪装的身姿,并不是处于腾蛇的本意。但是,他却心想:

跟出现本性相比,这样小的身体也许可以避免给人以威压感和恐惧感。

腾蛇非常讨厌小孩子。

同样,小孩子也会对腾蛇心存避忌,就像一部分神将那样。所以,他也不会盼望跟他们有所接触。

同时,他对自己这身毫无意义地被人厌恶的神气也敢到很不愉快。

第八章

迎来了三月中旬的都城,开始逐渐变得暖和起来。

在外廊上悠哉悠哉地一边晒太阳一边翻着书卷的晴明,察觉到出现在背后的神气,不由得停下了翻书的手。

他没有回头,直接问道:

“白虎吗……怎么了?”

在没有任何东西的空间,出现了一个有着魁梧身材的神将。那正是十二神将的金将白虎。跟太阴一样,是操纵风的神将。

“太阴那边送来风报。”

“嗯。”

“据说他们已经到了出云国的山代乡,很快就要跟妖怪交手。听说原因似乎就是这些妖怪在作怪,成亲和昌浩今天就要开始行动了。”

“一到那里就开始行动吗?还真是一个麻烦多多的乡啊。”

晴明啪的一声合上书卷,深有感触似的点了点头。白虎的报告继续说道:

“还有,据说昌浩失去了‘阴阳眼’。”

晴明的肩膀猛着抽搐了一下。

“虽然他一直装出很坚强的样子,但是在成亲到了之后就开始放松了下来。体力也几乎完全恢复了,接下来就要看本人的意志了。”

晴明吩咐作完报告的白虎暂时先留在自己身边,然后仔细考虑了起来。

若菜所说的,就是阴阳眼的才能吗?原来如此,那对昌浩来说的确是难以替代的重要东西。

但是,就算他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也还是会选择同样的道路吧。他的孙子从来不会改变自己的决定的道路。

“……白虎。”

晴明拥有比普通人使用的信函更迅速地传递给自己话语的手段。他转身向着守侯在身边的神将说道:

“向太阴送一阵风。看来必须派使者前往圣域才行。”

时间已经接近中午,成亲和昌浩来到了昭吉他们的家。

经过一晚的休息,再加上成亲为了让他安心而留下咒符,兄弟俩看来睡得很好。两人都饱满地出来迎接成亲他们。

“啊,叔叔!”

一看见成亲,弥助就高兴地叫了出来。听他这样一叫,昌浩就莫名其妙地在心里发表了感慨:是吗,是叔叔啊……

成亲本来就是三个孩子的父亲,所以也没怎么在意,知识笑着摸了摸弥助的脑袋。他一直都十分喜欢小孩子。

接着走出来的昭吉“啊”到张开了嘴巴,然后马上低头向两个行了一礼。尤其是昌浩在危机中救了自己一命,他的态度就显得更为恭敬了。

他们的父亲听说是到田里干活去了。本来还打算跟他打一声招呼,然后再了解一些具体事情,这样的话也只有推迟了。

“打扰他干活也不太好吧。”

成亲在短时间内做出了决定,回头看向昌浩。

“我先去见乡的长老。你就在这里陪陪他们俩吧。”

然后,他扔下一句“十二神将我就借走一个咯”,就带着玄武离开了。大概是认为玄武是最容易使唤的一个吧,而且在同行的过程中,他也是最容易相处的一个。

脑海中浮现出应该隐形陪伴在身边的**和太阴的面容,昌浩思考了起来。勾阵和腾蛇都在野代大人的家里待机。

“你去过野代大人的家吧?听说面积很宽阔,里面是怎么样的?”

对昭吉他们来说,野代重赖简直是住在不同世界的人。在高高的围墙里面的到底是什么样的呢?他们似乎对此很感兴趣。

“那里有屋顶铺盖着茅草的主屋,附属屋之类的建筑物啦,还有马厩呢,好像还有一个类似缝衣所的地方,乡里的女性也在那里工作啊。”

昌浩这么一回答,昭吉的脸上马上就蒙上了一阵阴影。在垂下视线也垂下了肩膀的昭吉身旁,弟弟弥助也露出了复杂的表情。

看到两人的神情突然变了样,昌浩逼近慌了手脚,自己难道说错了什么吗?

“那个,我是不是说了什么不合适的话呢?”

昭吉反射性到抬起了脸,用力地摇了摇头。

“不是的!只是,因为妈妈经常到那里干活……”

他越说越小声了。看着露出受伤眼神的昭吉,昌浩就想起昨天他差点被妖怪拖入水底的时候,也好几次用嘶哑的呻吟叫唤着母亲。

他们居住的是一个单间小房,从挂在门口的席子缝隙间就可以窥见房内的样子。里面当然没有出去田里干活的父亲,也没有看样子像是母亲的人。

“你们的母亲呢……?”

被他这么一问,兄弟俩都换上了一副枯涩的表情。发现抓住哥哥衣袖的弥助身上的衣服裂开了一道大口子,昌浩伸出手来,指着衣服说道:

“这里弄破了啊。”

他弯下腰来摸了摸弥助的衣摆,经过多次水洗的衣服纤维都变得硬邦邦的。仔细一看,整件衣服都布满了各种破口,不过全都被很仔细地缝好了。

“妈妈说她会帮我缝好的……”

弥助沉默不语,昭吉开口说道:

“妈妈住在乡的郊外……可是,她已经忘记了我们……”

“啊……”

昌浩不禁瞪大了眼睛,昭吉我着他的手,走了起来。

“哥哥,昨天你救了我啊。哥哥你是从都城来的吧?大人说过,都城里面有一些很了不起的、什么都能做的官员哦。那就是像哥哥你这样的人吗?”

面对一来年认真地抬头看着昭吉的昭吉,昌浩稍微犹豫了一下,然后点头说道:

“也许是吧。”

两人一听,脸上马上露出了高兴的神色。

“那么,可以治好母亲吗?”

“佳代、太一、还有小铃姐姐……都能治好吗?”

被兄弟俩握住了双手,昌浩就好像被拖着似的带完往什么地方去。

因为两人的眼神中都充满了期待,昌浩根本说不出“不知道”这句话。

恐怕兄弟俩说的是那些记忆回到过去的人吧。还是说,是那些变了活人偶一样的人呢?

三人来到了乡的郊外,在一间小屋前停下了脚步。那是一间屋顶铺着茅草的小屋,没过多久,一位身材苗条的女性从里面走了出来。

兄弟俩慌忙地拉着昌浩躲进了树丛中,小心翼翼地观察她的举动。只见那位女性拿着水桶,向着森林里面走去。

“那里有泉水。”

听了昭吉的话,昌浩才明白过来。过了一会儿,那位女性用双手抱着水桶回来了。看着她就这样走进小屋里的背影,弥助小声地嘀咕道:

“……那就是我们的妈妈。可是,她已经不记得我们了……”

“一定是祠堂的妖怪把妈妈变成这样的。”

听见很不甘心似的颤抖着肩膀的昭吉这么一说,昌浩就反问道:

“祠堂的……妖怪?”

两人都用力地点了点头。

在乡的郊外有一个石砌的祠堂。人们一直认为“绝对不可以靠近”的那个祠堂,在前几天突然崩塌了。

“长老说过,在很久以前有一个白色的天神把恶作剧的妖怪封印在那里了。所以我们绝对不可以靠近。”

母亲和佳代倒在了坏掉的祠堂前,两人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变得不正常的。

而且,从那时候开始,犯了失忆症的人,和失去心智变得不会走动的人也开始陆续出现——

走在回去村落的路上,昭吉慢慢地说道:

“爸爸也乘警到过别的乡去拜托那里的大人来帮忙,可是又找不到那个人。人们都说他不知到哪儿去了。”

“是一个叫智铺宗主的人。”

听了两兄弟的话,昌浩一时间无话可说。说起智铺宗主,那不就是前段时间被自己打败的那个对手吗?

对昌浩他们来说,智铺宗主虽然是个十恶不赦之徒,但是他作为一个引发奇迹的绝对性存在,在这个地方却得到了众多人的信奉和追随。宗族的所作所为知道现在也是不可饶恕的事,即使知道有人把他视为精神支柱,自己最终也还是套跟他作出了断吧。可是,夺走了他们希望的人,却毫无疑问是自己。

(……听了这些话,还真是心境复杂呢。)

昌浩默默地点了点头,对太阴的话表示同意,然后轻轻吐了一口气。

究竟我们有没有办法救得了他们的母亲和乡民呢?就算有成亲在,那样的心病毕竟是属于专业外,像狐狸或者犬神附身之类的只要去除根本原因就行了,但是这种情况却不一样。

“如果消灭那之妖怪的话,就应该会恢复过来吧?”

面对满脸希望地注视着昌浩的昭吉,昌浩困惑到回以苦笑:

“嗯,我尽力去干吧。”

他无法作出断言。即使打败妖怪,也不保证一定就能恢复原状。

但是,被重要的人忘记的滋味,昌浩却比任何人都更清楚。于是他决定做一些自己能做到的事。

“消灭妖怪之后,就会记起来了吧?”

听弥助确认似的如此追问道,昌浩只有无言地笑了笑。他甚至想哭出来了。

希望你能记起来。希望你不要忘记我。昌浩也很想嫌他们那样把内心的愿望说出来。

就像被夺走了母亲的小孩子正在寻求温暖一般,就像拼命到伸出小手来求助一般。

如果能那样的话,是不是心情就会变得跟个轻松一些呢?

你就忘记吧——那的确是自己说出来的话。从心底里盼望着他把那些不愉快的记忆全都忘掉,这是事实。

但是,内心深处却在祈求着“不要忘记我”——这同样也是事实。

成亲一来访,乡里的长老就以一脸怀疑的延伸仔细到打量了他一会儿,接着说了一句“进来吧”。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成亲轻松地跟随在长老的社后穿过门帘,然后在地面上坐了下来。

狭窄的家中只有一些家具和木箱,恐怕里面装的是一些日用品之类的东西吧。还有墙边也堆着几张卷起来的席子,这应该是睡觉用的。看来地方的老百姓到现在也还是没有铺地板的房子里生活。

冬天恐怕会很冷啊……正当成亲在心理自言自语的时候,长老就从水瓶里倒出冷水,接着随手把木碗想他递了过来。

“啊,谢谢。”

成亲一边道谢一边接了过来,然后喝了一口。那种冰凉的感觉渗透了五脏六腑,非常舒服。

“你想问什么?”

白头发和白胡子,看起来是个相当高龄的老人。成亲试着问了问他的年龄,却没想到竟然比自己的祖父还年轻。

想起那明明已经年近八旬却还是生龙活虎的祖父,成亲逼近露出了干涩的笑容。那种妖怪似的生命力果然是来自于母亲的狐狸血统吗?

这么说的话,自己身上也应该流着这样的血才对。但是成亲没有继续想这样这些事,而是开门见山到进入了正题。

“最近,听说连续出现了一些丧失心智和失去记忆的人,请问您知道一点线索吗?”

长老皱起了眉头。

“还有什么线索不线索的,不管是谁看了也知道是什么原因啦。”

长老伸出瘦骨嶙峋的手,以沉重的口吻断言道:

“是因为祠堂倒塌,封印在里面的妖怪逃了出来。真是的,我明明早就吩咐过不可以接近那里了啊……!”

这已经是正中核心的回答了。根本没想到会这么快得出结论的成亲不禁哑然。他继续说道:

“关于那座祠堂,我希望您能详细地说明一下,以便我们接下来考虑对策。”

“你是什么人?”

“我是奉了作为这一带所有者的领家之命,被派遣来这里处理这件事的阴阳师。”

“是和尚吗?”(某蝶:无语………… ////)

“不,是阴阳师。”

“跟神主也不一样?”

“是的,我们是阴阳师。”

“跟智铺宗主什么的也不同?”

“不一样,完全不同。根本没有关系。”

在一番对话之后,长老侧眼看着成亲,说道:

“那所谓的阴阳师,到底能做什么?”

“嗯……——概括来说,就只占星、作历、天气预报、驱逐病魔、病愈祈愿……从缔结良缘到立身处世的祝颂,忌物和触秽的祈祷,还负责其他许多方面的事情,这一次大概算是惩治妖怪吧。”

“……是吗。不管是大概也好算是也好,只要能把问题解决就行了。你就想个办法解决它吧。”

长老似乎对成亲刚才一口气列出来的答案感到很满意,不住地点头说道。

“嗯,如果可以的话我是一定会想办法解决的。所以那个……是祠堂对吧?还有妖怪被封印的经过,如果您知道的话,就请详细告诉我好吗?”

长老交叉着双手,稍微沉思了一会儿。仿佛在遥远的记忆中搜索着社么似的闭上了眼睛。

然后,老人缓缓地张开眼睛,开始讲述了起来。

“我其实也不是知道得很详细。知识从懂事的时候开始就听爷爷说‘那座祠堂里被封印了妖怪和它的手下,绝对不可以走近那里’而已。”

祠堂是谁建起来的?到底是谁封印了妖怪?对于这件事都从来没有考虑过。

成亲皱着眉头说道:

“妖怪和它的手下?就是说不止一只了?”

“具体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总之当时爷爷就是这么说的。还说要是妖怪逃出来的话会变得很糟糕。实际上,自从那座祠堂崩塌以后,又是死人又是病发的,真的是灾难重重。”

漂浮在内海上的是失踪了的男人们。而女孩子的心智就变得不正常。

“真是的……”老人沉痛地吐了一口气。

“没想到碰上这种事的不是我这样的老家伙,而是那些小孩子,以及养育孩子的母亲啊。上天到底是怎么搞的?”

出云是神域,如果真的有神的话,怎么看见这种惨状还无动于衷?难道人类根本就是无关重要的存在?

听了老人的话,成亲也从心底表示同意。

真是的,如果真的有神,怎么老是对这种视而不见?

风势开始变得越来越强。这并不是太阴做了什么,而是空气自然而燃地流动了起来。

抬头仰望天空,只见云朵在缓缓地流动。也许明天可以看到久违的晴天了。

看来比起玄武和太阴外表还要显得年幼的弥助,现在正拉着昌浩的左手迈着步子。昭吉看起来就跟太阴差不多,大概是八岁左右吧。

正月那时见到的左大臣的嫡子是九岁,可是昭吉却比他更懂事,而且心地善良。那位年轻的少爷也有弟弟和妹妹,这种差异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果然是环境不同造成的吗……?”

面对不经意低声自言自语的昌浩,昭吉转过身来,用手指着前面说道:

“你看,那就是祠堂。虽然已经残缺不全,但石头(某蝶:想起某声优)还留在那里。”

昌浩拜托兄弟俩带自己到祠堂这里来。虽然“阴阳眼”什么都看不见。但是总能感觉到气息和力量的迹象。跟没有任何线索相比,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总是好的。虽然也对自己“看不见”感到不安,但是毕竟**和太阴在身边,即使发生什么以外应该也能应付过来。

“……大哥哥,你要到那里去吗?我们也是……?”

昌浩放开了满脸不安的弥助的手,一边抚摸着他的小脑袋一边摇了摇头:

“不,你们在这里等就行了。我自己过去看。”

“可是,那里很危险啊!如果连大哥哥也变成妈妈他们那样的话怎么办呢……”

昌浩把快要哭出来似的弥助的手放到昭吉手里,笑着说道:

“没事的,我稍微看看就回来。你就跟哥哥一起在这里等着吧。”

示意**留在孩子们身边之后,昌浩就带着太阴,向着祠堂的残骸走去。

随着一步一步地走近,昌浩感觉到那里还残留着一股浓烈的气息。那是刺痛肌肤的妖气。明明祠堂已经被崩塌了一个多月,没想残渣的味道还是如此强烈。

“被封印的应该是个妖力非常强的妖怪……昨天的家伙,还没到这种程度。”

漂浮在空中的太阴从昌浩背后注视着祠堂的残骸。因为她把神气增强到只有昌浩能看见的程度,所以兄弟俩应该是看不见她的。在这一点上,十二神将也是够灵巧的,昌浩也经常对此感到佩服。

把瓦砾拨开后,昌浩发现了一块断成两截的白色石头。下面有一个比石头的圆周要小得多的小洞,即使弯腰向里面看也看不到底。昌浩枝着往里面扔小石,然后集中精神来听,可是却听不到任何碰上地面的声音。

“好深啊……”

昌浩把手掌举在小洞上,闭上了眼睛。为了确认有没有什么线索留在这里,他把自己的感应敏锐度提高到最大限度。

石头的波动通过手掌传了过来。断成两截的白色石头。那平滑而沉重的石头,恐怕就是封印石。石头上还残留着微弱的力量,其脉动也传递到了手掌之上。

突然,闭着的眼睑之中展开了一片白光。

在谣言的闪光之中,昨天的妖怪和另一只别的东西正蠢蠢欲动。

“——……可恶……!”

发出狰狞咆哮的妖怪,其具有的妖力强韧而厚重,自己仿佛马上就要被那种力量压碎似的。人面的妖怪就在周围飞来飞去,然后同时向着什么东西飞扑而去。

“——……!”

正在跟妖怪对峙的东西。在刚“看”到这一幕的瞬间,从昌浩的身体深处传出了某种呻吟。产生的脉动贯穿了他全身,气息一时闭塞,连脚也站不稳了。

“昌浩!?”

太阴抓住了站不稳的昌浩的手,把他拉了过来。她支撑着随时会倒下去的昌浩,观察了一下他的脸,说道:

“喂喂,怎么了?昌浩,快回答啊!昌浩!”

在瓦砾上单膝跪下,用手触碰着白色石头的昌浩,完全没有一丝东经。凝聚在冰冻眼眸中的光芒开始扩散,仿佛被囚禁了似的,表情完全被抹消了。

在比心胸更深入的地方,那甚至可以称之为灵魂底部的场所,一团不安定的火焰正轻轻晃动着。那是一团亮白的、像冰一样的火焰——

“昌浩,喂喂!”

太阴的声音中充满了焦躁感。太奇怪了,这样子全身僵硬的样子绝对是异常状态,不管怎么呼唤他怎么晃动他都没有反应。昌浩的眼睛并没有看着近处,他社么都没有看,只是张开了眼睑,却丧失了自我。

这是怎么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

在远处守侯着孩子们的**听到那紧张的呼唤,轻轻地皱起了眉头。他向兄弟俩瞥了一眼,然后把视线投向太阴。

“昌浩很怪啊!”

明明应该能听见少女的叫声,可是昌浩却依旧一动不动。他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完全没有反应。

在五感都被断隔的白色空间中,昌浩只是茫然地“看”着。

妖怪们被轻而易举到打败,然而却没有施以致命一击,而是被封印了起来。由于跟光线的方向相反,无法分辨出其容貌。

但是,在本能更深入的地方却发生了共鸣,位于内心深处的白色火焰燃烧了起来。

扑通……

心脏开始跳动了起来。

在野代家的主屋屋顶上睡觉的小怪,突然抽搐似的动了一下。

在这座大屋的东侧——离乡民们的村落更远的地方。

“…怎么回事……?”

那并不是妖怪的妖气,也跟妖怪的气息不一样,恐怕也不是栖息在附近的小妖吧,当然更不同于人类的灵力。

那是它至今为止从未感受过的力量。虽然很微弱,但确实有一种刺痛肌肤的感觉。

同时,从屋顶可以望见的内海上,水面突然发生了巨大的波动。

“——腾蛇。”

勾阵出现在小怪身边。小怪向她瞥了一眼,然后又把视线投向海面,说道:

“昨天的妖怪似乎到别处去了。”

勾阵点了点头。在追踪了一下妖气轨迹后,她稍微瞪大了眼睛。

“……神气……是昌浩那边吗……”

扑捉到同胞的气息,勾阵马上转过身去。目送着什么也没说就走的勾阵,小怪很不耐烦地涂了一口气,从屋顶上跳了下来。

小怪一边追踪着妖怪的轨迹,一边惊讶地眺望着海面。

那些妖怪难道有改变人们心智的力量吗?那么前几天被火焰烧死的时候,她又为什么不对自己使用呢?

成亲的他的弟弟,据说是为了解决一连串事件而来到这个地方的。自己既然跟他们同行,就必须助他们一臂之力才行。先不说成亲,那个弟弟似乎只拥有半吊子的力量,所以晴明才派遣了十二神将。大概就是这么回事吧。

前几天遭到妖怪袭击的一幕掠过了它的脑海。在勾阵和**的庇护下,什么也做不到,一直被耍得团团转的孩子。虽然总是露出一副很想说什么的表情,可是一旦对上眼就闭上嘴巴,仿佛很害怕似的绷紧了脸的孩子。

既然露出那种神情,就干脆老实说一句“你回去吧”不就行了?

勾阵和太阴都用那个名字来称呼那个孩子。自己明明听过许多次那个名字,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名字就是无法停留在腾蛇的心里。总像是耳边风一样,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已经忘记了是什么名字了。(某蝶:[鄙视的眼神]您还真厉害啊~)

年轻时的安倍晴明说过,所谓的名字就是最短的咒语。难道这种咒语就脆弱到如此轻易忘记的地步吗?

这就是说,那个孩子只是拥有那种程度的力量而已吗?

晴明和成亲的相貌明明可以清晰的记起来,可是要不是实际上看到的话,自己就想不起那个孩子的容貌。

就好像被施加了社么法术似的,只有他一个是这样。

而且,他完全考虑到那到底是怎么回事的念头,这也太不自然了。

腾蛇他甚至没有察觉到这一点。

看到是停止似的一动不动的昌浩,太阴不禁动摇了起来。

“怎、怎么了?到底发生什么事啊。昌浩,昌浩!快回答 啊……”

心里虽然也想过给他扇一巴掌试试看,(某蝶:太阴你够猛…… d)但是考虑到十二神将的规矩。又不禁有所踌躇。她并知道这是什么样的范畴内是被允许的行为。听说以前朱雀曾经把身为阴阳寮的官员的藤原敏次打晕了。是不是那种程度就不会违背规矩了呢?

“既然这样,那么扇一巴掌应该也没问题吧。好,就试试看!”

太阴理顺了呼吸的节奏,闭着眼举起了手掌。

“…………!”

在刚要扇到昌浩脸上的瞬间,太阴的手却猛然停了下来。原来是一股突然出现妖气让它停住了手。

太阴猛然回过头来,发现在内海的方向,飘过来一阵带有妖气的风。

站在孩子们身边的**顿时全身都充满了紧张感。妖气接近来的速度非常迅猛,可以感觉得到,那妖立的源头并不止一个,有许多头妖怪正一边发出咆哮一边疾驰而来。

“太阴,把孩子们带走。”

**的手上出现了白银色的枪。面对凝视着海风来向的的**,太阴摇了摇头。

“不行啊,昌浩他动不了!”

“那么,就三个一起……”

说到这里,**就无意识到向着掠过视野的黑影挥枪砍去。

从旁边向昭吉和弥助飞扑而来的妖怪,被白银之枪击中,翻了个跟头。这时候,另一头妖怪跳过了被击飞的同伴身体扑了过来。它一边发出刺耳的叫声,一边露出满嘴锐利的獠牙。**挥枪向着它的脸刺了过去,在感觉到枪刃碰到敌人的瞬间向上挑起,然后对准被抛上空中的四足妖怪横扫过去。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两个孩子害怕得互相抱紧了身体。看到妖怪飞扑过来,他们吓得发出了不成声音的悲鸣,不过那妖怪似乎被什么东西拨开了。连松一口气的时间也没有,下一只妖怪又跳了出来,发出咆哮声。两人说不出话,只能闭上眼睛。

“糟糕了……”

太阴慌忙抓住了昌浩的后衣领。

“喂喂,快清醒过来啊,昌浩!”

在紧闭的内心深处,昌浩正听到一个可怕的声音。

——……你这混蛋……我一定……!

宛如诅咒般的沉重呻吟声在耳边回响。那个人以不屑的态度便瞥了一眼倒在身边的五头奄奄一息的妖怪。在逆光之中,听到了妖怪的呻吟声的那个人,嘴角稍微向上翘起。

扑通!心脏剧烈地跳动了一下。增加了亮度的白色火焰,在张开的眼眸深处晃动了起来。

被包围着昌浩的异样气氛所压倒,太阴不由得“咕嘟”到吞下了一口气。这是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昌浩曾经在道反的圣域中一度绝命,难道跟那个什么有关系?但是为什么偏偏要在这个时候……

太阴一边咬紧着嘴唇,一边用视线环视了一下四周。来袭的妖怪只有四只,其中的一只缺了一条前腿。毫无疑问,它就是昨天的那一只。

妖怪的动作非常敏捷,光是捕捉动作和抵挡攻击就已经是极限了,完全没有反击的余地,光凭**一个人是难以支持的。而且**还要保护背后的两个无力的孩子们,那已经成为他的枷锁了,必须想个办法解决才行。是不是应该像他刚才所说,把三人一起用龙卷风抛上天空呢……

锐利的爪子穿过了**的斩击,袭向幼小的孩子们。

一阵尖锐的悲鸣声响起,**逼近倒吸了一口凉气。太阴反射性到使出了风刃攻击,但是却够不着。

太阴的风刃划过地面,扬起一阵尘土。穿过落下的泥土碎片,在妖怪们到达地面前的一瞬间,一个白色的身影把孩子们抢走了。

划破虚空的爪子,连同它自身的肢体一起被利刃砍落。在被砍断的臂膀的切面中飞洒出黑乎乎的黏液,在落到孩子们身上之前的一瞬间,就被一片漆黑的长布挡开了。听到耳朵旁向起的长布翻飞的声音,弥助的不禁抽搐了一下。

瞄准失去臂膀的妖怪,一股爆发性的神通力猛然攻来。妖怪的身体马上被击得粉碎。冲击的余波擦过了孩子们的身体,他们就缩得更紧了。

在千钧一发的时刻挽救了昭吉的人,正是闻风赶来的小怪和勾阵。

咬着昭吉衣领的小怪,把孩子们放开之后严肃地说道:

“你们在干什么?”

**平静到抵受了他的冷淡声音,以视线指示出昌浩的方向。

“他的样子很反常,妖怪也同时出现了。”

“昌浩?”

购阵那露出惊讶神色的乌黑双眸,转移到了完全没有反应的昌浩身上。听她这么一说,小怪就好像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似的,心想:啊啊,原来是叫昌浩是吗。

但是,对此在意也知识一瞬间的事,在一次呼吸之后,那个名字就在他的脑海中消散无踪了。无论如何,那都像从手指间流走的水似的,一滴不剩。(某蝶:还是那句话:想喝汤~……)

这时候,向起了一阵震耳欲聋的咆哮。剩下的三头妖怪同时露出了锋利的獠牙。它们把目标换成了昌浩,在一瞬间内穿过神将们的死角,化作一团疾风。

不过,昌浩的身边有十二神将太阴在,如果不用在意孩子们安全的话,她就可以全力作战,充分发挥她的强大破坏力了。

“别小看我——!”

对准了猛冲过来的妖怪脸面,风矛突刺而出。被正面击中的一头妖怪,身体从嘴巴开始向后裂开,无力地倒在地上,躺下的两头见状不禁有所踌躇,但是十二神将们可没有仁慈到会在这种时候手下留情。

“别以为能逃掉!”

在一声怒喝下,太阴的龙卷风马上卷起妖怪,将其抛向空中。妖怪们拼命挣扎,想要从死亡之风中逃出来。

尽管 全身被划出了无数伤口,可是妖怪却凭着凌驾于十二神将的速度,就如一阵疾风似的逃离了现场。

被妖怪逃了出去的太阴和不服气到气得直跺地,不过妖怪们的目的却很明确。虽然没能够把它们当场消灭,但是在向内海发起追击之前,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昌浩,喂,昌浩!”

勾阵轻轻地拍打着昌浩的脸颊。昌浩尽管一脸茫然,但还是慢慢地抬起了头。

他眼睛的焦点摇摆不定,就好像看着远方似的,瞳孔之内的光芒扩散开来。

昌浩的体内又出现了一阵激烈的脉动。勾阵看到,在他的眼眸深处,隐约闪过了一瞬间的白色火焰。

突然,他的眼睑垂了下来。

昌浩就像断了线的木偶似的倒了下来。

有人正在注视着这一幕。

那个人正观察着他们和妖怪之间的战斗,发现从那倒下的少年身上,隐隐约约地生起了一缕蓝白色的火焰影子。这一点,就连十二神将也没有察觉到。

在黑发遮挡下的双眸闪出了精光。

那是……

没有血色的嘴唇缓缓张开,罪戾传出了跟风声混为一体的呢喃:

“……这可是……意料之外的收获……”

在喉咙里“嘿嘿嘿”地笑了几声,嘴唇扭曲成了嗤笑的形状。

那个应该是从都城来的术者。

对啊,从都城来的……

男人似乎很开心似的迷细了眼睛,轻盈到扭动了一下身体,就突然消失无踪了。

风势开始变得越来越强。这并不是太阴做了什么,而是空气自然而燃地流动了起来。

抬头仰望天空,只见云朵在缓缓地流动。也许明天可以看到久违的晴天了。

看来比起玄武和太阴外表还要显得年幼的弥助,现在正拉着昌浩的左手迈着步子。昭吉看起来就跟太阴差不多,大概是八岁左右吧。

正月那时见到的左大臣的嫡子是九岁,可是昭吉却比他更懂事,而且心地善良。那位年轻的少爷也有弟弟和妹妹,这种差异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果然是环境不同造成的吗……?”

面对不经意低声自言自语的昌浩,昭吉转过身来,用手指着前面说道:

“你看,那就是祠堂。虽然已经残缺不全,但石头(某蝶:想起某声优)还留在那里。”

昌浩拜托兄弟俩带自己到祠堂这里来。虽然“阴阳眼”什么都看不见。但是总能感觉到气息和力量的迹象。跟没有任何线索相比,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总是好的。虽然也对自己“看不见”感到不安,但是毕竟**和太阴在身边,即使发生什么以外应该也能应付过来。

“……大哥哥,你要到那里去吗?我们也是……?”

昌浩放开了满脸不安的弥助的手,一边抚摸着他的小脑袋一边摇了摇头:

“不,你们在这里等就行了。我自己过去看。”

“可是,那里很危险啊!如果连大哥哥也变成妈妈他们那样的话怎么办呢……”

昌浩把快要哭出来似的弥助的手放到昭吉手里,笑着说道:

“没事的,我稍微看看就回来。你就跟哥哥一起在这里等着吧。”

示意**留在孩子们身边之后,昌浩就带着太阴,向着祠堂的残骸走去。

随着一步一步地走近,昌浩感觉到那里还残留着一股浓烈的气息。那是刺痛肌肤的妖气。明明祠堂已经被崩塌了一个多月,没想残渣的味道还是如此强烈。

“被封印的应该是个妖力非常强的妖怪……昨天的家伙,还没到这种程度。”

漂浮在空中的太阴从昌浩背后注视着祠堂的残骸。因为她把神气增强到只有昌浩能看见的程度,所以兄弟俩应该是看不见她的。在这一点上,十二神将也是够灵巧的,昌浩也经常对此感到佩服。

把瓦砾拨开后,昌浩发现了一块断成两截的白色石头。下面有一个比石头的圆周要小得多的小洞,即使弯腰向里面看也看不到底。昌浩枝着往里面扔小石,然后集中精神来听,可是却听不到任何碰上地面的声音。

“好深啊……”

昌浩把手掌举在小洞上,闭上了眼睛。为了确认有没有什么线索留在这里,他把自己的感应敏锐度提高到最大限度。

石头的波动通过手掌传了过来。断成两截的白色石头。那平滑而沉重的石头,恐怕就是封印石。石头上还残留着微弱的力量,其脉动也传递到了手掌之上。

突然,闭着的眼睑之中展开了一片白光。

在谣言的闪光之中,昨天的妖怪和另一只别的东西正蠢蠢欲动。

“——……可恶……!”

发出狰狞咆哮的妖怪,其具有的妖力强韧而厚重,自己仿佛马上就要被那种力量压碎似的。人面的妖怪就在周围飞来飞去,然后同时向着什么东西飞扑而去。

“——……!”

正在跟妖怪对峙的东西。在刚“看”到这一幕的瞬间,从昌浩的身体深处传出了某种呻吟。产生的脉动贯穿了他全身,气息一时闭塞,连脚也站不稳了。

“昌浩!?”

太阴抓住了站不稳的昌浩的手,把他拉了过来。她支撑着随时会倒下去的昌浩,观察了一下他的脸,说道:

“喂喂,怎么了?昌浩,快回答啊!昌浩!”

在瓦砾上单膝跪下,用手触碰着白色石头的昌浩,完全没有一丝东经。凝聚在冰冻眼眸中的光芒开始扩散,仿佛被囚禁了似的,表情完全被抹消了。

在比心胸更深入的地方,那甚至可以称之为灵魂底部的场所,一团不安定的火焰正轻轻晃动着。那是一团亮白的、像冰一样的火焰——

“昌浩,喂喂!”

太阴的声音中充满了焦躁感。太奇怪了,这样子全身僵硬的样子绝对是异常状态,不管怎么呼唤他怎么晃动他都没有反应。昌浩的眼睛并没有看着近处,他社么都没有看,只是张开了眼睑,却丧失了自我。

这是怎么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

在远处守侯着孩子们的**听到那紧张的呼唤,轻轻地皱起了眉头。他向兄弟俩瞥了一眼,然后把视线投向太阴。

“昌浩很怪啊!”

明明应该能听见少女的叫声,可是昌浩却依旧一动不动。他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完全没有反应。

在五感都被断隔的白色空间中,昌浩只是茫然地“看”着。

妖怪们被轻而易举到打败,然而却没有施以致命一击,而是被封印了起来。由于跟光线的方向相反,无法分辨出其容貌。

但是,在本能更深入的地方却发生了共鸣,位于内心深处的白色火焰燃烧了起来。

扑通……

心脏开始跳动了起来。

在野代家的主屋屋顶上睡觉的小怪,突然抽搐似的动了一下。

在这座大屋的东侧——离乡民们的村落更远的地方。

“…怎么回事……?”

那并不是妖怪的妖气,也跟妖怪的气息不一样,恐怕也不是栖息在附近的小妖吧,当然更不同于人类的灵力。

那是它至今为止从未感受过的力量。虽然很微弱,但确实有一种刺痛肌肤的感觉。

同时,从屋顶可以望见的内海上,水面突然发生了巨大的波动。

“——腾蛇。”

勾阵出现在小怪身边。小怪向她瞥了一眼,然后又把视线投向海面,说道:

“昨天的妖怪似乎到别处去了。”

勾阵点了点头。在追踪了一下妖气轨迹后,她稍微瞪大了眼睛。

“……神气……是昌浩那边吗……”

扑捉到同胞的气息,勾阵马上转过身去。目送着什么也没说就走的勾阵,小怪很不耐烦地涂了一口气,从屋顶上跳了下来。

小怪一边追踪着妖怪的轨迹,一边惊讶地眺望着海面。

那些妖怪难道有改变人们心智的力量吗?那么前几天被火焰烧死的时候,她又为什么不对自己使用呢?

成亲的他的弟弟,据说是为了解决一连串事件而来到这个地方的。自己既然跟他们同行,就必须助他们一臂之力才行。先不说成亲,那个弟弟似乎只拥有半吊子的力量,所以晴明才派遣了十二神将。大概就是这么回事吧。

前几天遭到妖怪袭击的一幕掠过了它的脑海。在勾阵和**的庇护下,什么也做不到,一直被耍得团团转的孩子。虽然总是露出一副很想说什么的表情,可是一旦对上眼就闭上嘴巴,仿佛很害怕似的绷紧了脸的孩子。

既然露出那种神情,就干脆老实说一句“你回去吧”不就行了?

勾阵和太阴都用那个名字来称呼那个孩子。自己明明听过许多次那个名字,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名字就是无法停留在腾蛇的心里。总像是耳边风一样,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已经忘记了是什么名字了。(某蝶:[鄙视的眼神]您还真厉害啊~)

年轻时的安倍晴明说过,所谓的名字就是最短的咒语。难道这种咒语就脆弱到如此轻易忘记的地步吗?

这就是说,那个孩子只是拥有那种程度的力量而已吗?

晴明和成亲的相貌明明可以清晰的记起来,可是要不是实际上看到的话,自己就想不起那个孩子的容貌。

就好像被施加了社么法术似的,只有他一个是这样。

而且,他完全考虑到那到底是怎么回事的念头,这也太不自然了。

腾蛇他甚至没有察觉到这一点。

看到是停止似的一动不动的昌浩,太阴不禁动摇了起来。

“怎、怎么了?到底发生什么事啊。昌浩,昌浩!快回答 啊……”

心里虽然也想过给他扇一巴掌试试看,(某蝶:太阴你够猛…… d)但是考虑到十二神将的规矩。又不禁有所踌躇。她并知道这是什么样的范畴内是被允许的行为。听说以前朱雀曾经把身为阴阳寮的官员的藤原敏次打晕了。是不是那种程度就不会违背规矩了呢?

“既然这样,那么扇一巴掌应该也没问题吧。好,就试试看!”

太阴理顺了呼吸的节奏,闭着眼举起了手掌。

“…………!”

在刚要扇到昌浩脸上的瞬间,太阴的手却猛然停了下来。原来是一股突然出现妖气让它停住了手。

太阴猛然回过头来,发现在内海的方向,飘过来一阵带有妖气的风。

站在孩子们身边的**顿时全身都充满了紧张感。妖气接近来的速度非常迅猛,可以感觉得到,那妖立的源头并不止一个,有许多头妖怪正一边发出咆哮一边疾驰而来。

“太阴,把孩子们带走。”

**的手上出现了白银色的枪。面对凝视着海风来向的的**,太阴摇了摇头。

“不行啊,昌浩他动不了!”

“那么,就三个一起……”

说到这里,**就无意识到向着掠过视野的黑影挥枪砍去。

从旁边向昭吉和弥助飞扑而来的妖怪,被白银之枪击中,翻了个跟头。这时候,另一头妖怪跳过了被击飞的同伴身体扑了过来。它一边发出刺耳的叫声,一边露出满嘴锐利的獠牙。**挥枪向着它的脸刺了过去,在感觉到枪刃碰到敌人的瞬间向上挑起,然后对准被抛上空中的四足妖怪横扫过去。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两个孩子害怕得互相抱紧了身体。看到妖怪飞扑过来,他们吓得发出了不成声音的悲鸣,不过那妖怪似乎被什么东西拨开了。连松一口气的时间也没有,下一只妖怪又跳了出来,发出咆哮声。两人说不出话,只能闭上眼睛。

“糟糕了……”

太阴慌忙抓住了昌浩的后衣领。

“喂喂,快清醒过来啊,昌浩!”

在紧闭的内心深处,昌浩正听到一个可怕的声音。

——……你这混蛋……我一定……!

宛如诅咒般的沉重呻吟声在耳边回响。那个人以不屑的态度便瞥了一眼倒在身边的五头奄奄一息的妖怪。在逆光之中,听到了妖怪的呻吟声的那个人,嘴角稍微向上翘起。

扑通!心脏剧烈地跳动了一下。增加了亮度的白色火焰,在张开的眼眸深处晃动了起来。

被包围着昌浩的异样气氛所压倒,太阴不由得“咕嘟”到吞下了一口气。这是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昌浩曾经在道反的圣域中一度绝命,难道跟那个什么有关系?但是为什么偏偏要在这个时候……

太阴一边咬紧着嘴唇,一边用视线环视了一下四周。来袭的妖怪只有四只,其中的一只缺了一条前腿。毫无疑问,它就是昨天的那一只。

妖怪的动作非常敏捷,光是捕捉动作和抵挡攻击就已经是极限了,完全没有反击的余地,光凭**一个人是难以支持的。而且**还要保护背后的两个无力的孩子们,那已经成为他的枷锁了,必须想个办法解决才行。是不是应该像他刚才所说,把三人一起用龙卷风抛上天空呢……

锐利的爪子穿过了**的斩击,袭向幼小的孩子们。

一阵尖锐的悲鸣声响起,**逼近倒吸了一口凉气。太阴反射性到使出了风刃攻击,但是却够不着。

太阴的风刃划过地面,扬起一阵尘土。穿过落下的泥土碎片,在妖怪们到达地面前的一瞬间,一个白色的身影把孩子们抢走了。

划破虚空的爪子,连同它自身的肢体一起被利刃砍落。在被砍断的臂膀的切面中飞洒出黑乎乎的黏液,在落到孩子们身上之前的一瞬间,就被一片漆黑的长布挡开了。听到耳朵旁向起的长布翻飞的声音,弥助的不禁抽搐了一下。

瞄准失去臂膀的妖怪,一股爆发性的神通力猛然攻来。妖怪的身体马上被击得粉碎。冲击的余波擦过了孩子们的身体,他们就缩得更紧了。

在千钧一发的时刻挽救了昭吉的人,正是闻风赶来的小怪和勾阵。

咬着昭吉衣领的小怪,把孩子们放开之后严肃地说道:

“你们在干什么?”

**平静到抵受了他的冷淡声音,以视线指示出昌浩的方向。

“他的样子很反常,妖怪也同时出现了。”

“昌浩?”

购阵那露出惊讶神色的乌黑双眸,转移到了完全没有反应的昌浩身上。听她这么一说,小怪就好像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似的,心想:啊啊,原来是叫昌浩是吗。

但是,对此在意也知识一瞬间的事,在一次呼吸之后,那个名字就在他的脑海中消散无踪了。无论如何,那都像从手指间流走的水似的,一滴不剩。(某蝶:还是那句话:想喝汤~……)

这时候,向起了一阵震耳欲聋的咆哮。剩下的三头妖怪同时露出了锋利的獠牙。它们把目标换成了昌浩,在一瞬间内穿过神将们的死角,化作一团疾风。

不过,昌浩的身边有十二神将太阴在,如果不用在意孩子们安全的话,她就可以全力作战,充分发挥她的强大破坏力了。

“别小看我——!”

对准了猛冲过来的妖怪脸面,风矛突刺而出。被正面击中的一头妖怪,身体从嘴巴开始向后裂开,无力地倒在地上,躺下的两头见状不禁有所踌躇,但是十二神将们可没有仁慈到会在这种时候手下留情。

“别以为能逃掉!”

在一声怒喝下,太阴的龙卷风马上卷起妖怪,将其抛向空中。妖怪们拼命挣扎,想要从死亡之风中逃出来。

尽管 全身被划出了无数伤口,可是妖怪却凭着凌驾于十二神将的速度,就如一阵疾风似的逃离了现场。

被妖怪逃了出去的太阴和不服气到气得直跺地,不过妖怪们的目的却很明确。虽然没能够把它们当场消灭,但是在向内海发起追击之前,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昌浩,喂,昌浩!”

勾阵轻轻地拍打着昌浩的脸颊。昌浩尽管一脸茫然,但还是慢慢地抬起了头。

他眼睛的焦点摇摆不定,就好像看着远方似的,瞳孔之内的光芒扩散开来。

昌浩的体内又出现了一阵激烈的脉动。勾阵看到,在他的眼眸深处,隐约闪过了一瞬间的白色火焰。

突然,他的眼睑垂了下来。

昌浩就像断了线的木偶似的倒了下来。

时间已经接近中午,成亲和昌浩来到了昭吉他们的家。

经过一晚的休息,再加上成亲为了让他安心而留下咒符,兄弟俩看来睡得很好。两人都饱满地出来迎接成亲他们。

“啊,叔叔!”

一看见成亲,弥助就高兴地叫了出来。听他这样一叫,昌浩就莫名其妙地在心里发表了感慨:是吗,是叔叔啊……

成亲本来就是三个孩子的父亲,所以也没怎么在意,知识笑着摸了摸弥助的脑袋。他一直都十分喜欢小孩子。

接着走出来的昭吉“啊”到张开了嘴巴,然后马上低头向两个行了一礼。尤其是昌浩在危机中救了自己一命,他的态度就显得更为恭敬了。

他们的父亲听说是到田里干活去了。本来还打算跟他打一声招呼,然后再了解一些具体事情,这样的话也只有推迟了。

“打扰他干活也不太好吧。”

成亲在短时间内做出了决定,回头看向昌浩。

“我先去见乡的长老。你就在这里陪陪他们俩吧。”

然后,他扔下一句“十二神将我就借走一个咯”,就带着玄武离开了。大概是认为玄武是最容易使唤的一个吧,而且在同行的过程中,他也是最容易相处的一个。

脑海中浮现出应该隐形陪伴在身边的**和太阴的面容,昌浩思考了起来。勾阵和腾蛇都在野代大人的家里待机。

“你去过野代大人的家吧?听说面积很宽阔,里面是怎么样的?”

对昭吉他们来说,野代重赖简直是住在不同世界的人。在高高的围墙里面的到底是什么样的呢?他们似乎对此很感兴趣。

“那里有屋顶铺盖着茅草的主屋,附属屋之类的建筑物啦,还有马厩呢,好像还有一个类似缝衣所的地方,乡里的女性也在那里工作啊。”

昌浩这么一回答,昭吉的脸上马上就蒙上了一阵阴影。在垂下视线也垂下了肩膀的昭吉身旁,弟弟弥助也露出了复杂的表情。

看到两人的神情突然变了样,昌浩逼近慌了手脚,自己难道说错了什么吗?

“那个,我是不是说了什么不合适的话呢?”

昭吉反射性到抬起了脸,用力地摇了摇头。

“不是的!只是,因为妈妈经常到那里干活……”

他越说越小声了。看着露出受伤眼神的昭吉,昌浩就想起昨天他差点被妖怪拖入水底的时候,也好几次用嘶哑的呻吟叫唤着母亲。

他们居住的是一个单间小房,从挂在门口的席子缝隙间就可以窥见房内的样子。里面当然没有出去田里干活的父亲,也没有看样子像是母亲的人。

“你们的母亲呢……?”

被他这么一问,兄弟俩都换上了一副枯涩的表情。发现抓住哥哥衣袖的弥助身上的衣服裂开了一道大口子,昌浩伸出手来,指着衣服说道:

“这里弄破了啊。”

他弯下腰来摸了摸弥助的衣摆,经过多次水洗的衣服纤维都变得硬邦邦的。仔细一看,整件衣服都布满了各种破口,不过全都被很仔细地缝好了。

“妈妈说她会帮我缝好的……”

弥助沉默不语,昭吉开口说道:

“妈妈住在乡的郊外……可是,她已经忘记了我们……”

“啊……”

昌浩不禁瞪大了眼睛,昭吉我着他的手,走了起来。

“哥哥,昨天你救了我啊。哥哥你是从都城来的吧?大人说过,都城里面有一些很了不起的、什么都能做的官员哦。那就是像哥哥你这样的人吗?”

面对一来年认真地抬头看着昭吉的昭吉,昌浩稍微犹豫了一下,然后点头说道:

“也许是吧。”

两人一听,脸上马上露出了高兴的神色。

“那么,可以治好母亲吗?”

“佳代、太一、还有小铃姐姐……都能治好吗?”

被兄弟俩握住了双手,昌浩就好像被拖着似的带完往什么地方去。

因为两人的眼神中都充满了期待,昌浩根本说不出“不知道”这句话。

恐怕兄弟俩说的是那些记忆回到过去的人吧。还是说,是那些变了活人偶一样的人呢?

三人来到了乡的郊外,在一间小屋前停下了脚步。那是一间屋顶铺着茅草的小屋,没过多久,一位身材苗条的女性从里面走了出来。

兄弟俩慌忙地拉着昌浩躲进了树丛中,小心翼翼地观察她的举动。只见那位女性拿着水桶,向着森林里面走去。

“那里有泉水。”

听了昭吉的话,昌浩才明白过来。过了一会儿,那位女性用双手抱着水桶回来了。看着她就这样走进小屋里的背影,弥助小声地嘀咕道:

“……那就是我们的妈妈。可是,她已经不记得我们了……”

“一定是祠堂的妖怪把妈妈变成这样的。”

听见很不甘心似的颤抖着肩膀的昭吉这么一说,昌浩就反问道:

“祠堂的……妖怪?”

两人都用力地点了点头。

在乡的郊外有一个石砌的祠堂。人们一直认为“绝对不可以靠近”的那个祠堂,在前几天突然崩塌了。

“长老说过,在很久以前有一个白色的天神把恶作剧的妖怪封印在那里了。所以我们绝对不可以靠近。”

母亲和佳代倒在了坏掉的祠堂前,两人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变得不正常的。

而且,从那时候开始,犯了失忆症的人,和失去心智变得不会走动的人也开始陆续出现——

走在回去村落的路上,昭吉慢慢地说道:

“爸爸也乘警到过别的乡去拜托那里的大人来帮忙,可是又找不到那个人。人们都说他不知到哪儿去了。”

“是一个叫智铺宗主的人。”

听了两兄弟的话,昌浩一时间无话可说。说起智铺宗主,那不就是前段时间被自己打败的那个对手吗?

对昌浩他们来说,智铺宗主虽然是个十恶不赦之徒,但是他作为一个引发奇迹的绝对性存在,在这个地方却得到了众多人的信奉和追随。宗族的所作所为知道现在也是不可饶恕的事,即使知道有人把他视为精神支柱,自己最终也还是套跟他作出了断吧。可是,夺走了他们希望的人,却毫无疑问是自己。

(……听了这些话,还真是心境复杂呢。)

昌浩默默地点了点头,对太阴的话表示同意,然后轻轻吐了一口气。

究竟我们有没有办法救得了他们的母亲和乡民呢?就算有成亲在,那样的心病毕竟是属于专业外,像狐狸或者犬神附身之类的只要去除根本原因就行了,但是这种情况却不一样。

“如果消灭那之妖怪的话,就应该会恢复过来吧?”

面对满脸希望地注视着昌浩的昭吉,昌浩困惑到回以苦笑:

“嗯,我尽力去干吧。”

他无法作出断言。即使打败妖怪,也不保证一定就能恢复原状。

但是,被重要的人忘记的滋味,昌浩却比任何人都更清楚。于是他决定做一些自己能做到的事。

“消灭妖怪之后,就会记起来了吧?”

听弥助确认似的如此追问道,昌浩只有无言地笑了笑。他甚至想哭出来了。

希望你能记起来。希望你不要忘记我。昌浩也很想嫌他们那样把内心的愿望说出来。

就像被夺走了母亲的小孩子正在寻求温暖一般,就像拼命到伸出小手来求助一般。

如果能那样的话,是不是心情就会变得跟个轻松一些呢?

你就忘记吧——那的确是自己说出来的话。从心底里盼望着他把那些不愉快的记忆全都忘掉,这是事实。

但是,内心深处却在祈求着“不要忘记我”——这同样也是事实。

成亲一来访,乡里的长老就以一脸怀疑的延伸仔细到打量了他一会儿,接着说了一句“进来吧”。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成亲轻松地跟随在长老的社后穿过门帘,然后在地面上坐了下来。

狭窄的家中只有一些家具和木箱,恐怕里面装的是一些日用品之类的东西吧。还有墙边也堆着几张卷起来的席子,这应该是睡觉用的。看来地方的老百姓到现在也还是没有铺地板的房子里生活。

冬天恐怕会很冷啊……正当成亲在心理自言自语的时候,长老就从水瓶里倒出冷水,接着随手把木碗想他递了过来。

“啊,谢谢。”

成亲一边道谢一边接了过来,然后喝了一口。那种冰凉的感觉渗透了五脏六腑,非常舒服。

“你想问什么?”

白头发和白胡子,看起来是个相当高龄的老人。成亲试着问了问他的年龄,却没想到竟然比自己的祖父还年轻。

想起那明明已经年近八旬却还是生龙活虎的祖父,成亲逼近露出了干涩的笑容。那种妖怪似的生命力果然是来自于母亲的狐狸血统吗?

这么说的话,自己身上也应该流着这样的血才对。但是成亲没有继续想这样这些事,而是开门见山到进入了正题。

“最近,听说连续出现了一些丧失心智和失去记忆的人,请问您知道一点线索吗?”

长老皱起了眉头。

“还有什么线索不线索的,不管是谁看了也知道是什么原因啦。”

长老伸出瘦骨嶙峋的手,以沉重的口吻断言道:

“是因为祠堂倒塌,封印在里面的妖怪逃了出来。真是的,我明明早就吩咐过不可以接近那里了啊……!”

这已经是正中核心的回答了。根本没想到会这么快得出结论的成亲不禁哑然。他继续说道:

“关于那座祠堂,我希望您能详细地说明一下,以便我们接下来考虑对策。”

“你是什么人?”

“我是奉了作为这一带所有者的领家之命,被派遣来这里处理这件事的阴阳师。”

“是和尚吗?”(某蝶:无语………… ////)

“不,是阴阳师。”

“跟神主也不一样?”

“是的,我们是阴阳师。”

“跟智铺宗主什么的也不同?”

“不一样,完全不同。根本没有关系。”

在一番对话之后,长老侧眼看着成亲,说道:

“那所谓的阴阳师,到底能做什么?”

“嗯……——概括来说,就只占星、作历、天气预报、驱逐病魔、病愈祈愿……从缔结良缘到立身处世的祝颂,忌物和触秽的祈祷,还负责其他许多方面的事情,这一次大概算是惩治妖怪吧。”

“……是吗。不管是大概也好算是也好,只要能把问题解决就行了。你就想个办法解决它吧。”

长老似乎对成亲刚才一口气列出来的答案感到很满意,不住地点头说道。

“嗯,如果可以的话我是一定会想办法解决的。所以那个……是祠堂对吧?还有妖怪被封印的经过,如果您知道的话,就请详细告诉我好吗?”

长老交叉着双手,稍微沉思了一会儿。仿佛在遥远的记忆中搜索着社么似的闭上了眼睛。

然后,老人缓缓地张开眼睛,开始讲述了起来。

“我其实也不是知道得很详细。知识从懂事的时候开始就听爷爷说‘那座祠堂里被封印了妖怪和它的手下,绝对不可以走近那里’而已。”

祠堂是谁建起来的?到底是谁封印了妖怪?对于这件事都从来没有考虑过。

成亲皱着眉头说道:

“妖怪和它的手下?就是说不止一只了?”

“具体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总之当时爷爷就是这么说的。还说要是妖怪逃出来的话会变得很糟糕。实际上,自从那座祠堂崩塌以后,又是死人又是病发的,真的是灾难重重。”

漂浮在内海上的是失踪了的男人们。而女孩子的心智就变得不正常。

“真是的……”老人沉痛地吐了一口气。

“没想到碰上这种事的不是我这样的老家伙,而是那些小孩子,以及养育孩子的母亲啊。上天到底是怎么搞的?”

出云是神域,如果真的有神的话,怎么看见这种惨状还无动于衷?难道人类根本就是无关重要的存在?

听了老人的话,成亲也从心底表示同意。

真是的,如果真的有神,怎么老是对这种视而不见?

风势开始变得越来越强。这并不是太阴做了什么,而是空气自然而燃地流动了起来。

抬头仰望天空,只见云朵在缓缓地流动。也许明天可以看到久违的晴天了。

看来比起玄武和太阴外表还要显得年幼的弥助,现在正拉着昌浩的左手迈着步子。昭吉看起来就跟太阴差不多,大概是八岁左右吧。

正月那时见到的左大臣的嫡子是九岁,可是昭吉却比他更懂事,而且心地善良。那位年轻的少爷也有弟弟和妹妹,这种差异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果然是环境不同造成的吗……?”

面对不经意低声自言自语的昌浩,昭吉转过身来,用手指着前面说道:

“你看,那就是祠堂。虽然已经残缺不全,但石头(某蝶:想起某声优)还留在那里。”

昌浩拜托兄弟俩带自己到祠堂这里来。虽然“阴阳眼”什么都看不见。但是总能感觉到气息和力量的迹象。跟没有任何线索相比,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总是好的。虽然也对自己“看不见”感到不安,但是毕竟**和太阴在身边,即使发生什么以外应该也能应付过来。

“……大哥哥,你要到那里去吗?我们也是……?”

昌浩放开了满脸不安的弥助的手,一边抚摸着他的小脑袋一边摇了摇头:

“不,你们在这里等就行了。我自己过去看。”

“可是,那里很危险啊!如果连大哥哥也变成妈妈他们那样的话怎么办呢……”

昌浩把快要哭出来似的弥助的手放到昭吉手里,笑着说道:

“没事的,我稍微看看就回来。你就跟哥哥一起在这里等着吧。”

示意**留在孩子们身边之后,昌浩就带着太阴,向着祠堂的残骸走去。

随着一步一步地走近,昌浩感觉到那里还残留着一股浓烈的气息。那是刺痛肌肤的妖气。明明祠堂已经被崩塌了一个多月,没想残渣的味道还是如此强烈。

“被封印的应该是个妖力非常强的妖怪……昨天的家伙,还没到这种程度。”

漂浮在空中的太阴从昌浩背后注视着祠堂的残骸。因为她把神气增强到只有昌浩能看见的程度,所以兄弟俩应该是看不见她的。在这一点上,十二神将也是够灵巧的,昌浩也经常对此感到佩服。

把瓦砾拨开后,昌浩发现了一块断成两截的白色石头。下面有一个比石头的圆周要小得多的小洞,即使弯腰向里面看也看不到底。昌浩枝着往里面扔小石,然后集中精神来听,可是却听不到任何碰上地面的声音。

“好深啊……”

昌浩把手掌举在小洞上,闭上了眼睛。为了确认有没有什么线索留在这里,他把自己的感应敏锐度提高到最大限度。

石头的波动通过手掌传了过来。断成两截的白色石头。那平滑而沉重的石头,恐怕就是封印石。石头上还残留着微弱的力量,其脉动也传递到了手掌之上。

突然,闭着的眼睑之中展开了一片白光。

在谣言的闪光之中,昨天的妖怪和另一只别的东西正蠢蠢欲动。

“——……可恶……!”

发出狰狞咆哮的妖怪,其具有的妖力强韧而厚重,自己仿佛马上就要被那种力量压碎似的。人面的妖怪就在周围飞来飞去,然后同时向着什么东西飞扑而去。

“——……!”

正在跟妖怪对峙的东西。在刚“看”到这一幕的瞬间,从昌浩的身体深处传出了某种呻吟。产生的脉动贯穿了他全身,气息一时闭塞,连脚也站不稳了。

“昌浩!?”

太阴抓住了站不稳的昌浩的手,把他拉了过来。她支撑着随时会倒下去的昌浩,观察了一下他的脸,说道:

“喂喂,怎么了?昌浩,快回答啊!昌浩!”

在瓦砾上单膝跪下,用手触碰着白色石头的昌浩,完全没有一丝东经。凝聚在冰冻眼眸中的光芒开始扩散,仿佛被囚禁了似的,表情完全被抹消了。

在比心胸更深入的地方,那甚至可以称之为灵魂底部的场所,一团不安定的火焰正轻轻晃动着。那是一团亮白的、像冰一样的火焰——

“昌浩,喂喂!”

太阴的声音中充满了焦躁感。太奇怪了,这样子全身僵硬的样子绝对是异常状态,不管怎么呼唤他怎么晃动他都没有反应。昌浩的眼睛并没有看着近处,他社么都没有看,只是张开了眼睑,却丧失了自我。

这是怎么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

在远处守侯着孩子们的**听到那紧张的呼唤,轻轻地皱起了眉头。他向兄弟俩瞥了一眼,然后把视线投向太阴。

“昌浩很怪啊!”

明明应该能听见少女的叫声,可是昌浩却依旧一动不动。他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完全没有反应。

在五感都被断隔的白色空间中,昌浩只是茫然地“看”着。

妖怪们被轻而易举到打败,然而却没有施以致命一击,而是被封印了起来。由于跟光线的方向相反,无法分辨出其容貌。

但是,在本能更深入的地方却发生了共鸣,位于内心深处的白色火焰燃烧了起来。

扑通……

心脏开始跳动了起来。

在野代家的主屋屋顶上睡觉的小怪,突然抽搐似的动了一下。

在这座大屋的东侧——离乡民们的村落更远的地方。

“…怎么回事……?”

那并不是妖怪的妖气,也跟妖怪的气息不一样,恐怕也不是栖息在附近的小妖吧,当然更不同于人类的灵力。

那是它至今为止从未感受过的力量。虽然很微弱,但确实有一种刺痛肌肤的感觉。

同时,从屋顶可以望见的内海上,水面突然发生了巨大的波动。

“——腾蛇。”

勾阵出现在小怪身边。小怪向她瞥了一眼,然后又把视线投向海面,说道:

“昨天的妖怪似乎到别处去了。”

勾阵点了点头。在追踪了一下妖气轨迹后,她稍微瞪大了眼睛。

“……神气……是昌浩那边吗……”

扑捉到同胞的气息,勾阵马上转过身去。目送着什么也没说就走的勾阵,小怪很不耐烦地涂了一口气,从屋顶上跳了下来。

小怪一边追踪着妖怪的轨迹,一边惊讶地眺望着海面。

那些妖怪难道有改变人们心智的力量吗?那么前几天被火焰烧死的时候,她又为什么不对自己使用呢?

成亲的他的弟弟,据说是为了解决一连串事件而来到这个地方的。自己既然跟他们同行,就必须助他们一臂之力才行。先不说成亲,那个弟弟似乎只拥有半吊子的力量,所以晴明才派遣了十二神将。大概就是这么回事吧。

前几天遭到妖怪袭击的一幕掠过了它的脑海。在勾阵和**的庇护下,什么也做不到,一直被耍得团团转的孩子。虽然总是露出一副很想说什么的表情,可是一旦对上眼就闭上嘴巴,仿佛很害怕似的绷紧了脸的孩子。

既然露出那种神情,就干脆老实说一句“你回去吧”不就行了?

勾阵和太阴都用那个名字来称呼那个孩子。自己明明听过许多次那个名字,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名字就是无法停留在腾蛇的心里。总像是耳边风一样,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已经忘记了是什么名字了。(某蝶:[鄙视的眼神]您还真厉害啊~)

年轻时的安倍晴明说过,所谓的名字就是最短的咒语。难道这种咒语就脆弱到如此轻易忘记的地步吗?

这就是说,那个孩子只是拥有那种程度的力量而已吗?

晴明和成亲的相貌明明可以清晰的记起来,可是要不是实际上看到的话,自己就想不起那个孩子的容貌。

就好像被施加了社么法术似的,只有他一个是这样。

而且,他完全考虑到那到底是怎么回事的念头,这也太不自然了。

腾蛇他甚至没有察觉到这一点。

看到是停止似的一动不动的昌浩,太阴不禁动摇了起来。

“怎、怎么了?到底发生什么事啊。昌浩,昌浩!快回答 啊……”

心里虽然也想过给他扇一巴掌试试看,(某蝶:太阴你够猛…… d)但是考虑到十二神将的规矩。又不禁有所踌躇。她并知道这是什么样的范畴内是被允许的行为。听说以前朱雀曾经把身为阴阳寮的官员的藤原敏次打晕了。是不是那种程度就不会违背规矩了呢?

“既然这样,那么扇一巴掌应该也没问题吧。好,就试试看!”

太阴理顺了呼吸的节奏,闭着眼举起了手掌。

“…………!”

在刚要扇到昌浩脸上的瞬间,太阴的手却猛然停了下来。原来是一股突然出现妖气让它停住了手。

太阴猛然回过头来,发现在内海的方向,飘过来一阵带有妖气的风。

站在孩子们身边的**顿时全身都充满了紧张感。妖气接近来的速度非常迅猛,可以感觉得到,那妖立的源头并不止一个,有许多头妖怪正一边发出咆哮一边疾驰而来。

“太阴,把孩子们带走。”

**的手上出现了白银色的枪。面对凝视着海风来向的的**,太阴摇了摇头。

“不行啊,昌浩他动不了!”

“那么,就三个一起……”

说到这里,**就无意识到向着掠过视野的黑影挥枪砍去。

从旁边向昭吉和弥助飞扑而来的妖怪,被白银之枪击中,翻了个跟头。这时候,另一头妖怪跳过了被击飞的同伴身体扑了过来。它一边发出刺耳的叫声,一边露出满嘴锐利的獠牙。**挥枪向着它的脸刺了过去,在感觉到枪刃碰到敌人的瞬间向上挑起,然后对准被抛上空中的四足妖怪横扫过去。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两个孩子害怕得互相抱紧了身体。看到妖怪飞扑过来,他们吓得发出了不成声音的悲鸣,不过那妖怪似乎被什么东西拨开了。连松一口气的时间也没有,下一只妖怪又跳了出来,发出咆哮声。两人说不出话,只能闭上眼睛。

“糟糕了……”

太阴慌忙抓住了昌浩的后衣领。

“喂喂,快清醒过来啊,昌浩!”

在紧闭的内心深处,昌浩正听到一个可怕的声音。

——……你这混蛋……我一定……!

宛如诅咒般的沉重呻吟声在耳边回响。那个人以不屑的态度便瞥了一眼倒在身边的五头奄奄一息的妖怪。在逆光之中,听到了妖怪的呻吟声的那个人,嘴角稍微向上翘起。

扑通!心脏剧烈地跳动了一下。增加了亮度的白色火焰,在张开的眼眸深处晃动了起来。

被包围着昌浩的异样气氛所压倒,太阴不由得“咕嘟”到吞下了一口气。这是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昌浩曾经在道反的圣域中一度绝命,难道跟那个什么有关系?但是为什么偏偏要在这个时候……

太阴一边咬紧着嘴唇,一边用视线环视了一下四周。来袭的妖怪只有四只,其中的一只缺了一条前腿。毫无疑问,它就是昨天的那一只。

妖怪的动作非常敏捷,光是捕捉动作和抵挡攻击就已经是极限了,完全没有反击的余地,光凭**一个人是难以支持的。而且**还要保护背后的两个无力的孩子们,那已经成为他的枷锁了,必须想个办法解决才行。是不是应该像他刚才所说,把三人一起用龙卷风抛上天空呢……

锐利的爪子穿过了**的斩击,袭向幼小的孩子们。

一阵尖锐的悲鸣声响起,**逼近倒吸了一口凉气。太阴反射性到使出了风刃攻击,但是却够不着。

太阴的风刃划过地面,扬起一阵尘土。穿过落下的泥土碎片,在妖怪们到达地面前的一瞬间,一个白色的身影把孩子们抢走了。

划破虚空的爪子,连同它自身的肢体一起被利刃砍落。在被砍断的臂膀的切面中飞洒出黑乎乎的黏液,在落到孩子们身上之前的一瞬间,就被一片漆黑的长布挡开了。听到耳朵旁向起的长布翻飞的声音,弥助的不禁抽搐了一下。

瞄准失去臂膀的妖怪,一股爆发性的神通力猛然攻来。妖怪的身体马上被击得粉碎。冲击的余波擦过了孩子们的身体,他们就缩得更紧了。

在千钧一发的时刻挽救了昭吉的人,正是闻风赶来的小怪和勾阵。

咬着昭吉衣领的小怪,把孩子们放开之后严肃地说道:

“你们在干什么?”

**平静到抵受了他的冷淡声音,以视线指示出昌浩的方向。

“他的样子很反常,妖怪也同时出现了。”

“昌浩?”

购阵那露出惊讶神色的乌黑双眸,转移到了完全没有反应的昌浩身上。听她这么一说,小怪就好像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似的,心想:啊啊,原来是叫昌浩是吗。

但是,对此在意也知识一瞬间的事,在一次呼吸之后,那个名字就在他的脑海中消散无踪了。无论如何,那都像从手指间流走的水似的,一滴不剩。(某蝶:还是那句话:想喝汤~……)

这时候,向起了一阵震耳欲聋的咆哮。剩下的三头妖怪同时露出了锋利的獠牙。它们把目标换成了昌浩,在一瞬间内穿过神将们的死角,化作一团疾风。

不过,昌浩的身边有十二神将太阴在,如果不用在意孩子们安全的话,她就可以全力作战,充分发挥她的强大破坏力了。

“别小看我——!”

对准了猛冲过来的妖怪脸面,风矛突刺而出。被正面击中的一头妖怪,身体从嘴巴开始向后裂开,无力地倒在地上,躺下的两头见状不禁有所踌躇,但是十二神将们可没有仁慈到会在这种时候手下留情。

“别以为能逃掉!”

在一声怒喝下,太阴的龙卷风马上卷起妖怪,将其抛向空中。妖怪们拼命挣扎,想要从死亡之风中逃出来。

尽管 全身被划出了无数伤口,可是妖怪却凭着凌驾于十二神将的速度,就如一阵疾风似的逃离了现场。

被妖怪逃了出去的太阴和不服气到气得直跺地,不过妖怪们的目的却很明确。虽然没能够把它们当场消灭,但是在向内海发起追击之前,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昌浩,喂,昌浩!”

勾阵轻轻地拍打着昌浩的脸颊。昌浩尽管一脸茫然,但还是慢慢地抬起了头。

他眼睛的焦点摇摆不定,就好像看着远方似的,瞳孔之内的光芒扩散开来。

昌浩的体内又出现了一阵激烈的脉动。勾阵看到,在他的眼眸深处,隐约闪过了一瞬间的白色火焰。

突然,他的眼睑垂了下来。

昌浩就像断了线的木偶似的倒了下来。

有人正在注视着这一幕。

那个人正观察着他们和妖怪之间的战斗,发现从那倒下的少年身上,隐隐约约地生起了一缕蓝白色的火焰影子。这一点,就连十二神将也没有察觉到。

在黑发遮挡下的双眸闪出了精光。

那是……

没有血色的嘴唇缓缓张开,罪戾传出了跟风声混为一体的呢喃:

“……这可是……意料之外的收获……”

在喉咙里“嘿嘿嘿”地笑了几声,嘴唇扭曲成了嗤笑的形状。

那个应该是从都城来的术者。

对啊,从都城来的……

男人似乎很开心似的迷细了眼睛,轻盈到扭动了一下身体,就突然消失无踪了。

第九章

梦见了仰望夕阳的天空的梦。

梦见了令人怀念的人在身边的梦。

地点,大概是在自己生长的房子最里面的屋子中,被别人抱在怀里坐在大腿上,从上面传来关切的声音。

不冷吗?然后自己带着笑容回答道不冷。那布满鱼尾纹的眼睛温柔的对自己笑着。

在夜晚来临前短短的时间内,天空脱掉蓝色的衣裳换上鲜艳的服装。

那个时候,总是看不厌那一点点的变成红色的天空。

——一直一直地眺望着,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恍惚睁开眼睛时,茅屋的房梁首先映入眼帘。然后看到满脸担心神情的两个孩子和一个大人的脸庞。

看到昌浩张开眼睛恢复神智,他们好像终于放心了一样,表情才轻松了起来。

他的哥哥成亲叹了口气道。

“……唉,还没恢复正常吗?”

听到他这么说的太阴和玄武马上反驳道。

“当然了,不是吗?”

“他经历的可比你想象的要艰难得多,你是昌浩的哥哥吧,难道不应该更关心一点自己的弟弟吗?”

对于这两个孩子的斥责,成亲并太不在意。

“即使我不愿意,但是他自己说了没问题的。我只不过是尊重他个人的意见而已。”

“但总要考虑一下时间和场合吧!”

“就是嘛!”

昌浩把目光从吵闹起来的三人身上移开,向旁边看去。勾阵和**正在墙边端坐。再往边上望过去,能够看到角落里团成一团的小怪的背影。

昌浩不由得长出了一口气。不为别的,只是看到大家都安全无事而放心。

昌浩整理了一下姿势,把盖在身上的外套拿掉,然后起身边叠着衣服边安慰正发火的太**。

“我没有事的,别再欺负哥哥了。”

“昌浩你还真是善良呢,千万不要忘记这种胸怀哟。要不然变成祖父那样就糟了。”

听到成亲这种感慨地语气,昌浩的脑中不由得浮现出爷爷的样子。然后半认真地想到也许真的会变成那样子也说不定呢。虽然爷爷也有温柔的地方,但是因为自己被说教的时候更多一些,所以一时间对成亲的这种说法也找不到什么反驳的话来。

“具体的情况神将他们都已经告诉我了,当时你究竟怎么了?”

成亲去拜访过村里的长老以后,又去了被夺走魂魄的少女佳代的家。少女就像别人说的一样,无论成亲怎么和她说话,把手在她眼前摇晃,或者拍她的脸颊也好,都没有任何的反映。少女的母亲受到眼前这个打击,眼泪都快哭干了。而现在他们一直作为精神支柱的智铺宗主又不见了,母亲实在不知道如何才能让她的女儿恢复原状。

对于眼前这个从京都来的阴阳师。母亲把他当作目前唯一的希望。

——求您了,请无论如何救我家的孩子……!

在那之后,成亲所拜访的家庭都像这位母亲一样,恳切地请求着,无法一一拜访所有家庭的成亲带着沉重的心情结束了这次的探访。

接着打算与弟弟回合的成亲,被突然感觉到异变的玄武领着向以前提到过的祠堂奔去。

昭吉和弥助马上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成亲边哄着这两个哭泣的孩子,边看到太阴一反平日的冷静,只是拼命的重复叫着昌浩的名字。

当听说昌浩是突然间就一动不动的那么昏倒过去以后。即使是一向以沉着冷静著称的成亲也惊讶的哑口无言。

因为不能将神将的面目在毫无关系的村民之前显露。于是成亲将昌浩拜托神将们照顾,自己先把昭吉他们送回到家中,然后折返回来,背着昌浩回到野代的宅邸。虽然也考虑可以叫神将们把昌浩带回去,但是这里不是自己家,如果让野代家的人看到失去意识的昌浩自己一个人回去的话,多少有点解释不过去吧。

虽然他们带有左大臣的亲笔书信,但是对野代家的人来说,成亲他们仍然是突然出现的不速之客。所以对他们来说,最好就是没有什么接触才是聪明的举动吧。

昌浩转过头去望向外头。

天空上的乌云消失了,又能够再次看到久违的蓝天。太阳斜斜挂在天边,看来一会就要落山了。

虽然被围墙挡住看不到外面,但是这个宅邸是贴近海边建造的。这旁边流经的就是野代川,这一族姓氏应该就是根据这个河流来取得。

对面的大海宽广得一望无际,如果是晴天的话,能够看到太阳好似沉到海里一样的绝景。野代家的人真是住在一个拥有美丽的景色的地方啊。

虽然四周有围墙挡着所以看不清楚,不过这座宅邸建在内海的附近。旁边便是滔滔不息的野代川,可以推测得出这个家族的姓氏应该就是取决于这里。内海非常宽广,从这边根本看不到对岸。要是天气晴朗的话据说可以清楚看到夕阳沉入海面的壮丽景色。野代家的人就住在这样一个有着绝世美景的地方。昌浩正在想着这些事情的时候,耳中传来了水的声音。派打着岸百年的水应该使十分平静的,可是却感觉出有一丝不稳定的杂音混杂在其中。

坐在墙边的勾阵举起一只手把成亲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妖怪就栖息在海中,要是不快点治退的话,很快又会出现牺牲者了。”

“这样啊……村民们也在担心那些失踪的人的下落,听说已经在海里发现好几具尸体了,难道说其他的人也……”

昌浩的心底深处,一丝苍白的火焰在摇曳。视野一下子变窄,身体的一切感觉就像被薄沙覆盖住一样。仿佛身处水底,倾听着着声音皆来自水面一般——

“……被囚禁的人,将会成为妖怪的盘中餐……”

身体如同发烧,没有抑扬顿挫的声音从干裂的嘴唇中发出。

众人严肃的视线一下子集中在昌浩身上。

昌浩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太阴不禁倒吸了一口气。那是和刚才一样的眼神。

“……有妖怪在操纵妖兽……喜欢耍弄人心的妖怪,最喜欢人类的纷争和疯狂……”

有人伸手抓住了昌浩的双肩,尖锐的吼声直击他的耳朵。

“昌浩!”

昌浩的肩膀猛到颤抖了一下。他像是突然从梦中醒来似的睁大了眼睛,连续眨了好几回之后,开口道:

“……啊……?”

体内正在逐渐变冷。一直在眼中摇曳的影子消失了,再次散发出充满活力的光芒。

昌浩不禁茫然了。

“……我……是不是……说了什么?……”

成亲用严肃的眼神看着弟弟,然后无言地放开了双手。被囚禁的人将会成为妖兽的盘中餐。掌管着妖兽的妖怪,喜欢纷争和疯狂。

在栖息着妖兽的海中,漂浮着失踪的人们的尸体。那只不过是其中的一小部分而已。而打算把那些尸体拉上来的人们也被吸进海里去了,据说之后也没有人从海里出来过。随着时间过去,忘记了家人的人们之间开始出现纷争,抱着心遭受破坏而变得没有感觉的孩子们的人们生活在绝望之中。

这些,究竟代表了什么?

“你究竟是在哪里听说的?”

听到哥哥这么问的昌浩逼近瞪大了眼睛,双手抱住了头。

“啊……我没有听说过……”

在察觉到这一点的时候他突然察觉到了一阵战栗。为什么自己会知道被封印在这片初次踏足的土地上的妖怪的事情呢?

理智不断在诉说着这种事情没有发生的可能,可是,昌浩却真的知道,那种感觉就像是想起了某些忘记了的东西一样。

脸色一片苍白的昌浩感觉到一道锐利的视线在看着自己,于是抬头看过去。

坐在房间角落中的小怪正凝视着昌浩。那晚霞色吧鲜红的眼睛一眨不眨到映照着昌浩的影子。

那是昌浩所不熟悉的腾蛇的眼神。今后这双眼睛也会一直这样子看着自己吧。

那杀带着一点点笑意一点点忧伤的温暖眼神,已经再也不会出现了。而希望这一切演变成这样的鄙视别人,正是自己。

可是,至少,即使只是在梦中也好,真想再看那双眼睛一次。这难道也算是过分的奢望吗?难道就连这么一个微小的愿望,也无法实现了吗?

有一种法术能让自己见到想见的人。昌浩想起彰子的体温,(某蝶:0_0……想歪了,想歪了…………)胸中不禁感到一阵微弱的刺痛。

昌浩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然后吞了一下口水。

“我没有听说过……也许是……直觉吧……”

“……是这样吗。”

虽然昌浩回答得十分不清楚,但是成亲没有再追究下去。只见他从行李中找出独钻绋杵和念珠,站了起来。

“要是妖怪真的吃人的话,那么必须在牺牲者再次出现之前把它收拾掉。十二神将,请你们助我一臂之力吧。”

说完成亲低头看着昌浩。

“你就在这里……”

“不行,我也要一起去!”

昌浩打断了哥哥的话,撑着身子站了起来。

“我也要去……刚才我跟昭吉约定过,收拾掉妖怪,把那些孩子们的母亲和同乡救回来,我不希望自己言而无信……!”

声音因为太过激愤而不断到颤抖着。眼底一阵炽热,昌浩拼命压抑着心中不断涌起的感情。

自己曾经跟许多人,约定过许多事。可是有好几件自己却至今没有做到,在那一片河岸上自己终于意识到不能再这样下去,于是就带着这种想法回到这里。

那众多约定之中,其中有一个非常非常重要的,已经永远无法再实行了。

自己曾经跟他约定过会成为最厉害的阴阳师的那个人,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某蝶:TOT——)

所以,再也不希望背叛任何人,违反任何约定了。

“很多人在遭受痛苦……我希望能够成为阴阳师,帮助这些人。我答应过,会成为最强的阴阳师的……!”

昌浩的眼中充满了坚定的神情。成亲知道无论对现在的弟弟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了。虽然弟弟本身或许没有意识到,他的这种性格简直跟祖父一模一样。

“……那我知道了。不过,你千万不要勉强自己。”

成亲用带着叹息的口吻说道。昌浩用里点了点头。

在旁边看着这一切的小怪,露出了好象看到什么奇怪东西一般的表情。

他说要成为阴阳师吗?连阴阳眼的才能也没有,干嘛要做这么勉强的事情呢?

这个小鬼究竟跟谁立下了这么愚蠢的约定?(某蝶:当然是跟愚蠢的您啦~被PAI)

最厉害的阴阳师,腾蛇除了安倍晴明之外,就不想到其他人了。如果要正确理解那个小鬼说的话,那不就等于超越安倍晴明吗?

超越晴明?哼,简直荒唐。

小怪摇了摇头,眨了一下眼睛。

眼前这个小孩的面容和名字,它都没有一点印象,可是只有这一句话却在它的脑海中深深地铭刻着。

栖息在水底的妖怪看到满身伤痕累累奄奄一息到逃了回来的妖兽之后低吼道:

“可恶……!!”

刚才的确感觉到了很久很久以前把自己封印住的可恶的仇人的气息。在封印解开之前的漫长无边的日子中,仇敌那庞大的力量无时无刻不束缚着自己的这距身体,把它压制在这细小阴暗的地下。

可是封印终于解开,终于得以和听命于自己的水兽一起复活了。

在妖怪的脚下踏着的地方,有一堆膨胀着的已经开始腐烂的尸体。在它附近,受了伤的水兽则正在吃别的食物。

之后由于用好不容易抓到的猎物作为幌子引来了新的猎物,可是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得到了教训,现在好象都不到这边来了。

前几天难得偶活人下了水,于是派了水兽去捕猎,却给一些多管闲事的人给妨碍了。

之前为了找乐子而故意放着不吃的女孩子们,也许早就应该吃掉的。

悲叹悔恨的声音在耳朵里实在舒服,所以才让她们活到现在的。

在黑暗的水底,一双眼睛闪着寒光。

“……去吧。”

正在吃食的水兽们听到这一声令下,马上一跃而起,往水面上冲去。

肚子饿了。秃子饿死了。这片土地的人口众多,不管吃多少都不会有问题。在大吃个痛快之后,再拿剩下的人类来玩乐的话,一定很有趣吧。

已经吩咐过水兽们,凡是打算逃跑的人类可以慢慢作弄之后再杀掉。

人类是它们的猎物,必须按照它们的意志行动。

做出抵抗这种不知死活的行为最让人光火了。

要是把这里的人全部吃光,再没有猎物可抓的话,只要再移动到爹的地方去就好了。

毕竟这个国家多地是人。虽然以往的国家里也有许多人,可相应的敌人也多,到处都存在着打斗竞争。

这个国家不同,对它们来说简直是得天独厚,没有谁可以威胁到它们的安全。

没错,除了那个仇敌之外——

时近黄昏的内海,波浪平静到拍打着岸边。

在这个一到夏天孩子们就会在这里打水仗的岸滩上,昌浩和成亲正静静地站在那里。

昌浩额头上画着灰黑色的纹样,那是用焚烧咒符之后省下的灰烬画上去的,有了这个的话就能看见妖魔鬼怪了。

“这个可以用来代替阴阳眼的能力,虽然没有什么实用性……不过最起码这样能让情绪放松一点吧。”

成亲虽然这么说,不过对于昌浩来说,有这个已经足够了。只要集中精神的话,就能看见十二神将的身影。

昌浩集中精神凝视着海面,察觉到水底出现了一个来历不明,带着危险气息的黑影。

背上突然冒起了一阵毛骨悚然的感觉。脖子上像是有冰块擦过一般,感觉到一股刺骨的冰寒。

水忽然高高涌起,昌浩定睛一看,只见里面隐藏着一个黑色的影子。

“是妖兽!”

昌浩大叫道。玄武立刻张开了双臂。水的气息在身边瞬间扩散。从水中飞而出的水兽撞在一道看不见的墙壁上,弹了回去。原来是玄武的波流壁阻挡了敌人的进攻。为了让它们不再伤害到乡里的居民们的安全,必须在这里尽全力把它们击溃。

在玄武施展防御的时候,昌浩退到了沙丘上,水兽在水面上重新调整了体势之后环视一周,然后视线落在昌浩身上,似乎把他锁定为目标了。昌浩察觉出了这一点,毫不退缩到从正面瞪着水兽两只水兽那如平面人面一般的脸上张开着血盆大口,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声音,一边把水面踢得飞沫四溅,一边向着昌浩直冲过来。

这一切昌浩都看得一清二楚,听觉触觉视觉互相契合,头脑对所有感觉的支配十分连贯。这样的话,自己也应该可以做点什么了。

昌浩结起内缚印,大声颂唱道:“【咒语ING】”

缚魔之术把其中一只水兽牢牢束缚住。本来不断踢着飞沫的水兽虽然被看不见的咒缚束绑着全身,可是仍然不死心到用脚拼命地划着水。

另一只水兽看到情况有变立刻后退,避开了成亲放出的闪电般的攻击。水面一下子沉寂下来,可是下一秒大浪又再席卷而来。

另一只水兽急忙闪身后退,避过了成亲所发出的锐利言灵。一闪身便沉入水中逃掉了。

成亲边收起手刀的架势,一边表情凝重地想道。

果然,自已还是对降妖除魔不太在行啊。

还是制作历法最适合自已的个性。

收起这个念头之后,成亲瞥了一眼被昌浩的咒语束缚着的在水面上拼命挣扎的水兽,再次挥出手刀。

"烈风哟,如利刃一般锋利用。"

随着言灵的话音,一股强劲的灵力将水兽切成两半,飞散出黑色的黏液。

飞散在水面上的黏液,一下子便沉到水下。昌浩对着面前的水兽念出真言。

"大日如来,不空光明遍照,来罪摩尼,请以红莲之火,散尽一切罪障。"

随着真言的念颂,那盘旋在水兽身上的妖气也烟消云散了。

"觉悟吧"

太阴挥出无数的镰刀向水兽飞去。

水兽的身体瞬间被切裂成粉末,化成很多黑色的碎片纷纷落入水中。

消灭了一个。

不让它们飞速移动起来的话,也不是那么不好对付。

只要再消灭了剩下的那一个,藏匿在水底的妖怪就应该出现了吧。

虽然成亲到现在也不能确定是否还有操纵着水兽的妖怪,但还是谨慎一些先当它存在比较好。

同时,成亲也有着不小的担心,如果打倒了那个妖怪,村里的人们真的就会恢复原状么。

那些失去了记忆的人,还有失去灵魂的人,如果这些都是妖怪所作所为的话,那么恐怕没有恢复的可能了。

成亲虽然是阴阳师,但毕竟也是一个普通的人类。虽然他也很想帮助那些孩子们达成愿望,但他也清楚地知道对自已的能力来说,哪些可能,哪些是不可能的。

以成亲的力量,自然不能使那些死去的村民们负活,甚至也无法使失去的记忆再次回来。

或者说,也许祖父在的话大概会有办法吧。

在成亲顾虑的时候,昌浩已经下定了消灭最后一只的决心。

"只要干掉那个家伙的话~~~~~~~~"

那个妖怪一定会出现的,部下被全部干掉的愤怒一定会使它出来报仇的。

在昌浩的脑海里浮现出那对年幼兄弟的身影。

那两个思念着已经忘记自已的妈妈的孩子。即使妈妈已经完全不知道自已是谁,仍然还想要拼命找回母亲的温暖。

所以昌浩无论如何也要去做。自已失去的东西已经找不回来了,但是至少不能让那两个孩子遭到和自已一样的悲伤。

这么想,会不会有些不现实呢。

另一方面,小怪和勾阵在稍微远一些的地方注视着奋战的成亲和昌浩。

"。。。。。。。勾,你不去帮忙的话没问题么?"

"现在还完全不用担心吧。那种程度的对手,如果昌浩认真起来的话就完全没什么威胁。"

双手交叉在胸前的勾阵语气平缓地说着,小怪却被这句话吸引着抬起眼睛问道。

"。。。。不是成亲么?"

"不是,是昌浩。我说的是昌浩"

昌浩,小怪在口中默默念道。但是无论如何,这个名字都无法记住。

正如勾阵所说,籍由成亲的法术而获得"见鬼"之力的这个孩子确实异常奋勇。好像被战神灵魂附体一样,从他体内源源不断涌出战意。

但是在那之中,小怪忽然察觉到一丝危险的感觉。似乎有什么威胁正集中在一点上向昌浩飞来。

隐身在昌浩身边的**突然现出身影。与此同时,从水面下飞射出一支锋利的白色物体。**用手保护住昌浩,拉过灵布将那东西弹开。

那白色的物体飞转着弹落在岸边的沙滩上,仔细看去,竟是断面切割得非常尖锐的人骨。紧随着水面上波澜四起。一个巨大的黑影跟着海浪一起升了上来,凝视着昌浩。

"…………就是你这个家伙吗…………。!"

那黑影咆哮着。

海湾中的海水全都被卷起。妖气将升到天上的水柱剧烈地扭曲着向昌浩袭去。

无数的水柱好似翻腾的巨龙直向昌浩冲去。就在**带着昌浩躲避水龙攻击的同时,玄武的波流壁被妖气一下子击溃了。

剩下的最后一只水兽冲过结界,急速向村里奔去。发现异变的太阴抓住成亲的衣领焦急地叫着。

"快抓住它,要不然的话…………

"我知道!

大声回应太阴之后,成亲甩开她抓住衣服的手转身追去。

龙卷高高的向着天空飞去。追在后面的成亲忽然间停下了脚步。在他面前出现的是小怪和勾阵。

"。。。。。。。。腾蛇!

面对这种充满危险的目光,小怪惊讶得把眉头皱了起来。那一直压抑在成亲眼中的怒火现在正喷射出来。

"确实我也很怕你。但是,我还是要说。

在成亲的眼前又再次浮现出大声哭泣着的弟弟的面容。

如果忘记了就好了,虽然确实是这样,但是那想要忘记的事情却会变成心里最深处的一道伤疤。当自已再次遇到那寒冰一样的目光的时候,藏在心里的伤疤就像被那尖锐的目光刺痛一样,再次深深地感觉到痛苦。

"正月见面的时候,你的表情比现在要好很多呢!"

突然,在小怪的眼中射出一股凶光。成亲在这道凌厉目光的直视下,不由得屏住呼吸。虽然在那一瞬间心脏好似要跳出来了一样的紧张,但他已经完全顾不过来了。

在小怪旁边的勾阵忽然抬起手制止道。

"这里交给我,你快去追。"

"啊啊~~~~~~~"

成亲继续去追踪水兽的行动。如果只是他一个的话可能还叫人有些不放心,但是现在有太阴跟着,应该没问题吧。呃,或许这样才更叫人不放心。

第十章

小怪用一种令人不安的语气嘀咕着。

"怎么回事,完全不知道他什么意思。"

"就是那么回事吧"

简单得回了它一句之后,勾阵从腰带中拿出笔架叉。

"勾?"

"所以,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吧 对现在的你来说。"

纤细的锐刃上反射出火红的光芒,很快,太阳就要下山了。黄昏是妖魔的领域,夜晚是妖魔的世界,如要在太阳完全下山以前不能决出胜负的话,那事情就难办了。

丢下在一旁惊讶的小怪,勾阵飞身向昌浩那边奔去。玄武和**保护着昌浩防御着不停袭击过来的水龙。昌浩在那保护网之中寻找着反击的机会。

互相之间不用多说一句话,他们的配合已经非常默契。新加入战团的勾阵也是一样,简直就好像他们以前也这样一起和妖怪战斗过一样。

勾阵愤怒了,从她的眼睛里可以看出来,虽然她的声音和表情都与平常无异,但是从她双眼中放出的眼光则不同了。

真是太奇怪了,在自已不知道的时候生下来的孩子,还有和那孩子异常默契的神将们。

据说这是晴明的孙子,但却是我腾蛇所不认识的孩子。

真是太奇怪了,在我自已的身体里一定少了些什么。不管听多少遍都记不住的名字,还有看过后马上便忘记的容貌。

那萦绕在心里无法释怀的感觉。

那回荡在脑中的奇怪感觉的源头,却无论怎样都搞不清楚,小怪急得咬牙切齿。晴晴啊,如果是你的话,一定知道这是什么原因吧。

就在这个时候,那孩子和十二神将的身影被冲天而起的怒涛淹没了。

第一次见面是在春天快要结束的时候。

从那棵巨大的槲树上面,吧嗒一下掉下来的白色的小怪。小怪带着不高兴的口气说道。

我可不是掉来给你看的。

汹涌的波涛突然袭来将意识打乱。

浪潮卷着海水冲入口中,那水冲进费里。体内好似燃烧起来一样,昌浩的表情因痛苦而扭曲起来。

是水,被拉进水中了么。

拼命地睁开眼睛分辨情况,第一眼看到的是翻滚的水面,看来是倒着掉进水里了。

阳光由水面反射出一道橙红,眼看太阳就要落山了。要是在那之前还不能打倒眼前的这个妖怪的话,恐怕自已都要有危险。

昌浩拼命挣扎着想要摆脱掉缠住脖子的东西。

好不容易落到湖底,却被飞散起来的浮沙遮挡住视线。

十二神将他们在哪里,玄武,**,勾阵,他们应该也被那波涛卷进来了,他们在哪里。

"…………。你…………不是那个家伙吗?

一个声音直接在耳边响起,直觉使昌浩把视线转移过去,但是,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不,看到了。

因为被压缩而增加了浓度的妖气,盘踞在湖底的一角。就在那边,这个卷住自已脖子的应该也是那妖怪身上的一部分。但是,自已却看不见它的样子。

画在额头上的咒文已经因为水流而冲掉了。

缠在脖子上的力量越来越大,昌浩感觉快要支持不住了。

呼吸困难,胃里好像燃烧起来了一样。

身体渐渐痉挛起来抱着必死决心的昌浩,忽然在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

"这么说的话。。。。。。。。那个火焰…………!"

在昌浩的眼睛里,映出那妖怪的样子,他那深随的瞳孔中再次闪烁出青白色的火焰。

"什么。。。。。。。!"

看到了,那是一个拥有巨大四肢,令人惊愕的妖怪,身躯和以前打倒的穷奇一样巨大。全身都盖满二尺以上的黑灰色长毛,却有着一张酷似人类的脸。不过它的嘴部异常突出,甚至能够清楚地看到里面锋利的牙齿。

在昌浩的体内最深处,再次感受到那不安稳的跳动。在他耳边有一个声音回响着,驱动着他脑中的记忆。

是的,我知道的,这就是,深深刻在灵魂深处的记忆。

昌浩不顾是在水中开口说道。

"。。。。。。傲狼。。。。。。!"

能够破坏人心的妖怪,以消除人们记忆,引起争斗为乐的异国的妖异。

最后一口气泡从昌浩口中吐出,摇晃在他瞳孔中的火焰也随着眼睑的关闭而消失。

就在傲狼摆动长毛要将失去意识的昌浩拉到身边的那一刹那,水中出现了一个白色的影子。

在看到十二神将和那孩子被海水淹没的时候,小怪一点也没犹豫马上跟着跃进海中。**他们不会有事,那点攻击怎么可能伤害到十二神将,问题是那个孩子。

倒不是因为别的,但是如果那孩子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晴明一定会很伤心,成亲也一定会生气吧。成亲倒是怎么样都好,不过自已可不想看到晴明悲叹的样子。

在海湾的中心,终于找到了妖怪和那孩子的踪迹。被妖怪的长毛捆住的孩子,好像已经停止呼吸了。

看来必须要赶快才行。

小怪的身体都被绯红色的斗气包围,接着在那斗气中出现的腾蛇,将傲狼的长毛一下斩断。

"从哪里来的家伙…………。。?"

燃烧着怒火的腾蛇不管对手是谁都要消灭,默默地抬起右手。

看到他这个动作的傲狼不禁嘲笑道。

"想在水底使用你的炎之斗气吗…………。?"真有意思,而且,你那银冠也很有趣呢。

腾蛇的动作停了下来。

银冠?不对啊,晴明给我下的封映,明明是金冠。下意识用手去摸额头,手指摸到的是细小的纹样,但是在他的记忆中的金冠,却是没有纹样的。

腾蛇这一瞬间的困惑并没有逃过傲狼的眼睛,只要对手有心,傲狼便有很多种对付的办法。

傲狼的双眼放出奇怪的光芒,将它压抑着的妖力都释放出来,把腾蛇围绕了起来。

腾蛇的心脏忽然剧烈地跳动起来,傲狼释放的妖力能够侵入到对方思维的最底层,用看不见的手去骚扰对方的心智。一股令人感觉非常不舒服的妖气从腾蛇的心底蔓延出来,将他的思维打乱。

"什么。。。。。。。。?"

傲狼嚣张的笑声传到腾蛇的耳朵里,他那张开的瞳孔忽然间扩散开来。

脑袋里的记忆好像奔腾的水流一样回溯,随着时间不停地倒流。

"那么,你的记忆又会回溯到什么时候呢!放心吧,所有的记忆都会消失的,你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呢,你身边的人看到你变成那样又会是什么反映呢,真是令人期待呀。

突然间,傲狼的妖力被弹了回去,水中发生剧烈的震动,周围的水温竟徐徐变热。

腾蛇瞳孔的色彩变了,由鲜艳的金色变成了燃烧着的火红色。

"…………。。"

回溯的记忆,阴暗,那是哪里。

好似被闪耀着寒光的刀尖刺穿胸膛的痛苦。有一个声音,呼喊着。

右手还残留着沉重的冲击,那包围着右手温暖的色彩是什么。

银白色的大地,凛冽的寒风中飞舞着白色的花。

有声音,那是一个哗哗下个不停的雨水的声音,扑嗵,心脏再次剧烈地跳动,冲击传遍全身直达头顶。

在腾蛇额头上散发着光芒的银色头环,出现了裂纹,腾蛇两手抱住脑袋,张开双眼。

…………

声音,那是在呼喊腾蛇的声音。

无论

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那孩子的名字和容貌,从心里出现的瞬间就好肥皂泡一样消失了,什么也没有留下。

简直就像被诅咒了一样

"…………。无论如何记忆…………。都无法记住…………。。

恶梦好似滔滔不绝的流水一样流过,不管什么事情,不论经过多少时间,不能忘忆,不会忘记,也不想忘记的,声音。

那是。

"!"

腾蛇全身都被绯红色的斗气所包围,所发出的地狱业火冲天而起,瞬间便将傲狼湮来。

被卷进海里的玄武,拼命搜寻着昌浩的下落。

作为水将的玄武,在水中行动不会受到任何的限制,水会按照他的意思行动,有时也会成为他的武器。

"昌浩在哪里?"

勾阵和**都不用自已担心,即使受到敌人的攻击,能够那么轻易就被打倒的话便不会被称为十二神将了。

忽然间海水剧烈摇晃起来,在水流中还能够感觉到一投灼热的斗气,玄武吃惊地回头望去。

这应该是腾蛇的气息,而且在他旁边还能感觉到非常强烈的妖气。

妖怪是以人为食物的,那么说来,昌浩应该也在那边了。

玄武那小巧的身体在水中快速地穿梭,不一会便发现了已经失去意识的昌浩和与妖怪对峙着的腾蛇。

"昌浩!"

昌浩已经完全失去意识了,如果不赶快把他救到水面上的话恐怕会有危险。

妖怪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腾蛇吸引,就趁现在。

就在玄武抱起昌浩准备离开的那一瞬间,忽然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

腾蛇的神气猛烈地迸发出来,即使是离他还有一段距离的玄武都被这股强劲的冲击弹开很远。看到这气息中夹杂着的灼热感觉,玄武不由得大惊失色。

"糟了…………。!"

急忙抱着昌浩浮出水面的玄武,刚一露出水面便释放出全部的力量。

在海湾的中心部分制造了一个圆筒形的结界。

就在他结界刚刚布好的同时,那从水中升起的炼狱之炎,散发着通红的火光直冲黄昏的天际。

即使隔着结界肌肤仍然能够感受到那火炎的灼热温度,红莲的焰龙似乎把天空都要烧焦了,再这么下去,即使有结界保护恐怕也坚持不了多久。

玄武咬了咬嘴唇,抱着昌浩拼尽全力向岸边游去。总之要先保护好昌浩才行。

幸亏刚才被水中的冲击波撞了一下,昌浩把胃里的水基本都吐了出来,但是仍然铁青着脸非常难看。

忽然间,又有一个影子从水里浮上来。

"**!"

**郁闷地拨开挡在自已面前的头发,抬头看着直冲天边的火柱,背后传来一阵不寒而栗的颤抖。如果没有玄武结界的话,不只是这边的海湾,恐怕连自已都很危险。

腾蛇的封引被解开了,这便是完全不被抑制的纯粹的神力,即便是凶将勾阵也远远不及的,十二神将中最强最凶的力量。

烧尽一切的炼狱之炎,一直仅存在于人类想象之中的情景,现在真实地出现在他们眼前。

从玄武手中扶过昌浩,**往岸边走去。

太阴和成亲正茫然伫立在岸边。

"太阴,妖兽解决了吗?"

面对站在水面上的玄武的提问,太阴慌张地点了点头。

"嗯,嗯。解决了,说起来,那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腾蛇吗…………?!"

对于因为震惊而发抖的成亲的问题,玄武和**默默点了点头。

太阳完全消失在海平线下,而比西阳更加鲜红的火炎,将天空全部染成了绯红色。

傲狼现在异常的狼狈。

"这是什么。。。。。。。。!?"

覆盖全身的长毛被火炎瞬间烧光,裸露出来的身体都被火炎迅速淹没,简直就像是被活生生打进地狱一样。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到底是因为什么使他发生这么大的变化,记忆倒流应该只会使他的心崩溃,让他心生混乱,引发新的争斗。

但是,妖怪的迷惑还没有解开,腾蛇所发出的炼狱之火已经将它的身体消灭。

"你,你这家伙,再这么下去的话…………。。"

傲狼的悲鸣被热浪所吹散。

火炎更加的猛烈,从傲狼的四肢开始冲入它的体内,将他的骨头烧成黑炭。热量使周围的海水蒸发,蒸发出的热气使傲狼更加的痛苦。

终于,傲狼的身体完全被猛烈燃烧的火炎湮灭,消失不见了。

在水中抓住腾蛇的勾阵,即使以神气作为防御,也无法抵挡那刺痛全身肌肤的火炎的威力。

十二神将之中最凶暴,如果不加以封引的话拥有远远凌驾于自已实力之上的火将腾蛇。

在结界的对面,被火炎包裹着的怪物的身体已经被完全的消灭了。

但是,腾蛇的火炎并没有停止,相反火势却越来越激烈,比刚才更加强大。

"腾蛇…………!"

在勾阵的耳朵里,再次回响起当年腾蛇伤害了晴明之后,那痛切而悔恨的声音。

如果,如果我再次像这样的话,你无论如何都要制止我。就算杀了我也要制止。

但是她并没有像朱雀那样能够杀掉神将的力量,不过能够与腾蛇抗衡的实力她还是拥有的。

刚越过玄武的结界,勾阵便感觉到一阵灼热的斗气向她袭来。斗气伴随着锐利的热浪,把她的身体割得遍体鳞伤。

被划破的额头上流下的鲜血滴进眼睛里,脸颊也好,手腕也好,肩膀也好,勾阵的全身都被划出一道一道的伤痕。

"弄坏了女人的相貌,这就是你的实力吗,腾蛇!"

她带着淡淡的微笑把手放在结界壁上,非常热。一种好似燃烧起来的感觉从手掌中传来。

腾蛇的请求再次在她耳边响起,勾阵的双眸因为犹豫而眯了起来。

“竟然敢弄伤女人的脸,这个代价是很高的,腾蛇!”

勾阵浅浅一笑,然后毫不介意地伸手放在结界壁上。好热。手掌被烫烧着,仿佛可以听见那滋滋的声音。

腾蛇那恳切的祈求在耳边回响着,勾阵不禁眯起双眼,像在拼命忍耐住某种难耐的感情一般。

腾蛇曾经说过,如果无法制止他的话就把他杀掉。

“……即使如此……”

然而晴明却说了,绝对不能杀腾蛇。

而且,昌浩也绝对不希望自己这样做。

他曾经说过,痛苦的事情没有必要去记住。

“不过,应该有一些事情,就算无论多么痛苦,通得心都快要崩溃也好,也绝对不可以忘记的啊……!?”

十三年前的邂逅改变了你,正因为你忘记了这一点,所以心才会冰封到如此地步。

那个孩子也是一样,带着创伤的心正在发出悲鸣,他却偏要把它隐藏起来,不让任何人看见。

要是晴明看到现在的你的话,一定会叹息吧。

“要是可能的话,我还是想避免和你兵揭相见啊……”

声音在回荡。那孩子在大声叫喊着。他的心在哭泣。在哪里?你究竟在哪里?

我已经决定要留在你身边了。

我曾经发过誓,只要你希望的话,就算我的心为之破碎也在所不惜。

按孩子现在在哪里?

那孩子——

不,我知道他的名字。我知道那个孩子的名字。

我记得那一双带着坚强、不懂得退让的眸子。记得那会让看见的人都为之放松的灿烂的笑脸。记得他那充满活力四处奔跑的身影。

而且,也记得当他看见我的时候,开口呼唤我的名字的声音。

——小怪……

没错。

“…………”

腾蛇的眼中,亮起了一死静寂的光芒。

那孩子的名字是——

“……昌……浩……”

(某蝶:啊~终于到了最想打的部分了,莲SAMA恢复了记忆,也即将接近尾声了……啊,莲SAMA你终于恢复记忆了,你终于恢复记忆了,你终于恢复记忆了…………………………幸福地抽过去)

——————

勾阵瞪大了眼睛。

围绕着腾蛇的灼热斗气,突然在一瞬间镇静下来了。

“停住了……”

水蒸气碰到玄武的结界壁,遇冷变回水,然后吸收了仍然飘荡在四周的热气之后再次受热,剧烈沸腾起来。

温度不同的水混合起来产生了奔流,激荡起波浪。潜入了彼此冲突的水流之中的勾阵发现了随波逐流漂浮着的腾蛇。

奔腾着的水流推压着身体,让人难以前进。

如果使用神通力压制水流流动的话,水就会突然静下来,可是这种方法并不持久。

“要趁现在……”

勾阵伸出手拨开静止的水,好不容易抓住了腾蛇的手臂。

————————

喜欢看红色的天空。

可是,却不知道为什么天空会有这样的颜色,于是,带着满腔的好奇,向无事不知的爷爷提出了这个问题。

“爷爷,为什么天空会变成红色的呢?”

在晴朗的白天,天空是一望无际近乎透明的蔚蓝。

到了夜晚,就会变成一种沉重阴暗的暗蓝,包围一切。

在蔚蓝和暗蓝之间的颜色,应该是更为阴暗的颜色吗?

祖父听完幼小的自己得出的结论以后,瞪大了眼睛,仿佛很有趣似的点了好几次头。

“这样吗这样吗。呵呵。原来如此。嗯,是啊……”

爷爷让小小的他坐在膝盖上,一边温柔到笑着一边陷入了沉思。过了一会儿,伸手摸着他的头,说道:

“……这个嘛,因为太阳他非常非常温柔,很喜欢人啊……”

茫然抬头看着天空,满眼尽是那赤红的光辉。

身体被一种像是漂浮在空中一般的奇妙记忆。所以,接下来是……

变得通红的天空。

昌浩记得,有一双眼睛,和这天空的颜色一模一样。

啊,是晚霞的颜色呢——昌浩在心里想。所以,所以这个人肯定也像晚霞一样,心里充满着温柔。肯定是这样的。

在视野的一角,出现了一个白色的身影。

在模糊不清的世界之中,一双晚霞色的眼睛正充满担心地俯视着自己。

“喂喂,你没事吧?”

啊……

昌浩眯起了眼睛。

虽然自己做过不少梦,可是从没有梦见过小怪开口跟自己说话,有的只是把他那啊晚霞色般的眼睛静静地望向自己,仅此而已。

“……小怪,你在和我说话啊……”

“你在说什么啊。我是半吊子的你的专属顾问嘛,跟你说话是理所当然的啊!”

晚霞色的眼睛让快乐地笑了起来。

看到这双眼睛让昌浩一下子高兴起来了,于是还口道:

“啊,真是的,你还真是一点都没有变啊。”

要是能一直一直待在这梦里面就好了————

躺在岸边的昌浩完全没有醒来的迹象。

“怎么办?这附近有药师吗!?”

虽然太阴激动到提出了问题,可是谁也没有回答。

“昌浩、昌浩、没事吧、振作一点啊……”

耐心到呼唤着弟弟名字的成亲的脸也因为考虑到最坏的情况而失去了血色。

“……火……?”

**和玄武突然感觉到风向有变,连忙回头看着海。

刚才剧烈燃烧着的炼狱之或突然镇静了下来,被玄武的结界压了下去。

当火焰完全消失之后,玄武的结界完成了任务,因为灼热的火焰而沸腾的水开始冷却,恢复到原来平静的海面。

“……腾蛇和勾阵怎么了……”

腾蛇先不说,刚才的那股火焰,即使是勾阵,也不能保证会安然无恙。

难道……

太阳能和玄武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一直盯着水面看的**发现水开始不自然地摇荡起来。

映照着夕阳变成金色的海面高高隆起,勾阵扶着腾蛇出现了。

“……这次我还真以为没救了呢……”

勾阵叹了一口气说道。**伸出手去帮忙把腾蛇拉了上来,然后把手递给勾阵。

腾蛇的表情一面茫然,双手撑着地面,不断大口大口到吐着气。额头上的银冠已经不知所踪,金色的眼睛像在找寻什么似的不断游走。

最后他的视线集中到一点。

垭口无言的太阴和玄武,跪在地上的成亲,以及躺在他们面前的孩子。

没错,就是那个孩子。那个自己无论如何不能忘记的孩子。

腾蛇拼命移动着僵硬的嘴唇,努力挤出了声音——

“……昌……”

他挣扎着站起来,摇摇晃晃到迈动着双腿走到孩子的旁边,跪了下来。

金色的眼眸扭曲了。

“……昌浩……!”

坐着的小怪突然竖起了耳朵。

“嗯?喂,有人在叫你呢。”

“啊?”

昌浩侧着耳朵,可是什么也没有听到。

“叫我?谁啊?”

他这么一问,小怪笑着眯起了一只眼睛。

“这么嘛,是谁呢……啊,你听,他在拼命叫呢。你还是快点回去吧。”

“啊?可是我回去就见不到小怪了啊……”

小怪摇了摇尾巴。

“不不,没有这回事啦。嗯,说不定真是这样……因为我的话是不能叫你的名字的……”

“……为什么?”

“这个嘛……”

小怪露出了沉稳的笑容,站了起来。

“你要去的是这一边。你看,天空是通红的吧?只要朝着那个方向走,就会看见那个人了。”

小怪用前足指了指前方,然后转身向着相反方向跑去。

无论昌浩怎么呼叫,小怪也没有回头,就这样消失了身影。

“……是谁在叫我啊……”

究竟是谁呢?

昌浩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眼前是一片赤红的天空。

然后是一把比天空的颜色更为鲜艳的头发,一张精悍的脸,正在低头看着自己。

啊啊……

昌浩叹了一口气。

这个肯定也是个梦。

形状优雅的嘴唇正一边颤抖着一边轻声低语。那清晰的发音,无疑是在叫着自己的名字。

昌浩眨了眨眼睛。

为什么呢?眼角一阵温热。明明再想看清楚一点的,可是视野却越来越模糊了。

这肯定也是个梦。

因为这一把声音,自己绝对不可能会呼唤自己的名字了。

昌浩抬起手臂,把手伸了出去。对方那微微颤抖的指尖上长着尖锐的指甲,昌浩经常想,这么尖的指甲会不会抓伤他自己呢。

昌浩握着那手指,感觉到指尖上传来对方的体温,他静静笑了。眼角有冰冷的液体滑落的感觉,让他觉得不可思议。

好温暖。

昌浩眯起了眼睛。

啊,好幸福。

真是一个幸福的梦啊———— (某蝶:听广播剧就是在这里哭的一塌糊涂了,还有后面也是)

那握着自己手指的冰冷的手,渐渐失去了力气,滑落到地上。

“昌浩……!”

无论腾蛇怎么喊叫,昌浩再也没有动过。

“不可能、昌浩、喂……!”

腾蛇已经近乎狂乱了。勾阵伸出手,用力往他脸上扇了一巴掌。(某蝶:其实偶很早就想这么做了……被PAI)

玄武和太阴吓得马上脸色青白到后退了几步。

可是和他们预想不同的是,腾蛇被勾阵这么一巴掌打得生疼,终于清醒过来,茫然地看着勾阵。他的额头和脸颊上都带着伤痕,看上去十分憔悴。

然后他的视线开始缓缓到往下移动看着已经失去意识的昌浩那像是熟睡的脸。

孩子脸上依然残留着的一丝笑容,在他的心中挖出了一个深深的洞。

“……我……究竟……”

现在的他脑中不断闪过的是中了缚魂之术的种种凄惨光景。腾蛇伸手捂住了嘴角。

“……我究竟……!”

之后他再也说不出话了。勾阵看着这样的腾蛇,用严厉的语气说道:

“你是个无可救药的蠢人。……不要让我反复说这句话。”

在五十多年前自己也向腾蛇说过同样的话。勾阵伸出手,拍了拍低头垂下了视线的腾蛇的肩膀。他那魁梧的身躯,现在看来却是那么的渺小脆弱,真是不可思议。

“……不管怎样,先把昌浩带离开这里吧。得让他好好休息才行……”

**抱起昌浩放在成亲背上,然后就和太阴、玄武三人隐形了,和成亲一起离开了海边。

勾阵低头看着腾蛇好一会儿,不过觉得自己还是不在比较好,于是也迈步离开了。

“要是想通了的话就回来吧。……要是他醒来的时候看见你不在的话,更会以为眼前的一切都是梦了。”

腾蛇的肩膀轻轻动了一下。勾阵看看他,然后慢慢消失了身影。

赤红色的天空,徐徐染上了暗色。

——呼唤了他的名字之后,他就往这边看了。

然后紧握住自己伸出去的手的那个婴儿……

毫不回避到看着可怕的十二神将,露出了天真的笑容。

“…………!”

这个情景,和十三年前简直丝毫没变。

那孩子紧紧我住自己伸出去的手,看着腾蛇,笑了。

那孩子明明已经清楚明白到知道,我究竟做了些什么,却还是……

那孩子结束了腾蛇的一生中的漫漫长夜。

即使知道那是一双曾经粘满鲜血的双手,还是伸出手来紧紧握住没有放手。

“我……”

腾蛇双手捂面,像是吐血一般吐出了悲痛的话语。

第十一章

全身被火焰烧焦的傲狼结果还是在快要粉身碎骨之际勉强从火焰中逃了出来,捡回了一条性命。

它好不容易到达内海的对岸,爬上了水面,终于松了一口气。那烧得破破烂烂的身体,只要再花一些时间疗养一下,吃点食物的话,总有一天能恢复吧。

“只要躲起来休息一段时间……”

“这个看来没什么可能了啊。”

傲狼听到这个声音,立刻像被一双看不见的冰手抓住了似的全身僵硬了。

然后它颤抖地抬起头。

在对岸的岩石上,以夕阳为北京,坐着一个身影。那张脸由于逆光的关系,看不清楚,可是傲狼即使不看脸,也已经知道他(她?)是谁了。

“你、你、你是……晶霞!”

那个曾经把傲狼封印在深海的仇人坐在岩石上,露出了冷冷的笑容。

“虽然我不知道是谁解开你的封印,不过如果你一开始就乖乖回到西边的国家的话,说不定还能保住那跳小命……”

银白色头发映照着夕阳的光芒变成金色,迎风翻飞。那看着妖怪的双眸,犹如月影一般的青灰色。

晶霞慢慢地站了起来。

“傲狼,我现在十分后悔,要是那个时候我不嫌麻烦,把你收拾掉就好了。”

“不要说笑了!像你这种水平想收拾本大爷吗……!”

“我本来一直隐居不露面的,现在却因为你的关系不得不出来了。所以你的罪还真是不轻啊。”

隐藏在逆光之中的脸露出了笑容,冷酷的笑容。

他伸出了白皙的手,轻轻放在傲狼的身体上,然后开始注入力量。

光是如此,傲狼的身体就已经感觉到一股强大的灵气了。

“……你……在……干……什么……!?”

傲狼还没有说完,那巨大的身体已经开始发出吱吱的声音。崩溃了。他3一边听着筋肉和骨头粉碎的可怕声音,一边惨叫起来。在那余音还没有完全消失的时候,傲狼的身体已经伴随着灵气崩溃,化作微尘沉入海底。(某蝶:怎么觉得这个角色就是为了让红莲恢复记忆,然后红莲恢复了以后就可以把它给解决了 /////)

而那个轻轻挥动右手,不费吹灰之力就解决了傲狼的妖,远远地眺望着对岸。

数百年前为了封印住傲狼,他建了一个祠堂。是对方先挑衅的,他也就回应了。要杀掉它的话实在太麻烦,而且只要它不再吵着自己就行了,所以他就把它封印了,要是早知道会变成这样的话一开始就斩草除根的好。

被傲狼破坏了心灵的人,不可能再恢复原状了。

不过,当时被人称做神的妖想到——即使对于人来说无法半到的事,神的话,就有可能实现。

本来,不管当初解开傲狼封印的人是谁,自己也应该尽快逃离这里才对。

“……不过那样做的话,就未免太没有责任感了。”

这样做的话自己也未免太没有人性了,毕竟就是因为过去的自己太怕麻烦,才会酿成今日的惨剧。

“即使如此……”

晶霞的视线仍燃停留在对岸,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真是头疼啊……看来事态变得麻烦了……”

回到宅邸的成亲向野代重赖报告了这个情况之后就直接回到了分配给自己的房间,可是昌浩还是没有醒过来。

呼吸已经平稳了许多,看来并没有大碍,提问也已经恢复正常,剩下的就知识等他恢复意识了。

“不过,应该没有什么需要担心的吧。”

成亲坐在昌浩旁边,叹了一口气,感觉到身后的气息,回过头去。

角落里,全身雪白的小怪正站在那里。只见他把头埋得低低的,感觉上搞不好马上会消失,跑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

成亲眨了眨眼,露出了难以形容的表情。虽然自己有很多话想所,可是在这种时候自己再落井下石的话,那对方也未免太可怜了。

所以,他说出口的是别的事——

“——不要呆在那种地方了,再靠过来一点吧。”

小怪的脊背么猛地颤动了一下。雪白的四肢慢慢移动着,像是要躲进成亲的影子般走了一下又停了下来。

成亲想起昌浩把他的这个姿态半带玩笑的称作是“小怪”。可是就算是成亲跟着这样叫,腾蛇要不是无视不理睬的话就是狠狠地瞪自己一眼。

老实说一直都对腾蛇怀着一丝恐惧,即使现在这一点也还是没有改变。不过,现在他在腾蛇身上感觉到另外一种东西,这也是事实。

他所知道的腾蛇,和昌浩所熟悉的腾蛇,虽然是同一个人,不过也可能是完全不同的。

昌浩的身子微微动弹了一下。成亲连忙看着他,只见他那白皙的眼睑抖动着睁开了,定定到看着茅草搭成的屋顶,然后慢慢地移动着视线,发现了就在自己身边的成亲。

“啊……哥哥……”

“觉得怎么样了?”

昌浩淡淡地露出了笑容。

“没事了……我……做了一个梦……”

昌浩说道。那语气像是小孩子在一边拼命想着什么一边自言自语似的。成亲眯起了眼睛,轻轻地点点头。

“是吗?……是个好梦吧?”

这么一问,昌浩十分高兴地笑得更灿烂了。

“是个非常幸福的梦……即使是梦也好,我一直都想再见他一次……”

“那就好……”

成亲伸出手去摸了摸昌浩的额头。昌浩也半闭着眼睛,点了点头。

那真的是个非常幸福的梦,幸福得连回想起来都禁不住想哭。甚至觉得,有这个梦已经很足够了。

“昌浩,哥哥去看看村里的情形,你自己在这里乖乖休息,知道吗?”

“嗯。”昌浩点点头,深深到吐了一口气。全身像是被灌了铅一般沉重。

成亲走出去之后,寂静开始充满了房间。

现在究竟是什么时辰?自己究竟睡过去多久了?

昌浩慢慢地抬起脖子,想看看走廊外面的天空,判断一下时间。突然,他呆住了。

小怪正静静地站在那里。

缩在角落里的他埋着头,一动不动。

他究竟是什么时候在那里的呢?自己完全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

昌浩连忙把快要说出口的“小怪”这两个字吞了回去,然后让自己冷静下来之后,开口叫唤道:

“腾蛇……怎么了?”

小怪的身体猛到颤抖了一下。他仍然低着头,一丝冰冷而微弱的声音飘进了昌浩的耳朵。

“……莲……”

“嗯?”

昌浩没有听清楚。

小怪再一次,用比刚才有力的声音,重复了一遍。

“……叫我红莲。”(某蝶:听广播剧的时候就是从这里开始哭TOT)

砰——昌浩的心脏猛地狂跳了一下。

“我不是说过了吗,说你可以叫我的名字……”

低着头的小怪拼命地挤出了声音说道。然后他再没作声,浑身颤抖着等待着昌浩的回答。

“…………”

昌浩看着屋顶。

——这里,还是梦境。

这个梦是如此的幸福。太幸福,太过于幸福,所以心底里在不断地祈求,希望永远不要醒来。

降临这间房中的沉没沉重地呀在心上。小怪实在无法忍受下去了,再次吐出了颤抖的声音。

“……我……”

可是,他再也说不下去了。要说的话太多。要告诉他的事情也太多。

可是,自己竟然用这双手对他做出了那样的事。明明立下誓言,说永远不会再犯错误的。

结束黑暗的阳光。在那阳光照进黑暗之前的那一段短短的时间,称为拂晓。在遇见昌浩之前,他一直生活在黑暗之中,是眼前的这个孩子,结束了他的漫漫长夜。一直以为永远不到来的拂晓,终于来临了。

自从这个孩子生下来之后的这十三年间,把所有之前经历过的黑暗都一洗而空,还余下了很多光芒。然而——

突然,轻轻的声音打破了沉没。

“……我……”

小怪心惊胆战到屏住了呼吸。不管昌浩说什么,自己都没有反驳的权利。因为自己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

“……我现在已经看不见妖魔鬼怪之类的东西了……”

低着头的小怪的眼睑一下子僵住了。

它慢慢抬起头,只见昌浩正直直地看着自己。

“看不见……!?”

昌浩向着一脸愕然的小怪点点头,然后继续说道:

“**和太阴他们为了照顾我,故意让我能看见他们。可是妖魔鬼怪却看不见。这下可麻烦了。因为,我要成为一个阴阳师的啊……”

“不过……”昌浩淡淡地笑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却可以可以看见小怪呢……从以前开始,就一直这样……”

昌浩的阴阳眼才能到十三岁为止,都被祖父安倍晴明所封印。

当小怪从树上掉下来的时候,本来昌浩的眼中,也应该看不见他的身影才对。

可是却清楚的看到。他不爽地回头看着自己,皱起眉头。

“即使你已经不记得我,还是以这个姿态出现在我面前……只有小怪你,我一直都看得见……”

在说着话的时候,喉咙不禁发抖了。

小怪的眼睛。晚霞色的眼睛。充满温柔红色的眼睛。就像那夕阳的晚霞一样,充满了温柔。

昌浩想看清楚那双眼睛,可是世界像被薄纱一般,怎么也看不真切。

“我一定会成为阴阳师的。虽然看不见妖怪会有所不便,可是我一定会的……因为我和红莲约定过了,一定会加油……所以……”

昌浩眯起了眼睛,一滴泪水从他眼角滑落。

“小怪,你来当我的眼睛吧……”

“————”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屏住呼吸的小怪的耳中回响。

——你来当我的眼睛好了——

一年前的春天快要结束的时候,昌浩这样说过。

现在,春天也马上要结束了。

发生过很多事,体会过各种感情。

痛苦,苦涩,悲伤,愤怒。

经历过如此多的感情之后,昌浩再次重复和当初一样的话。

“我们一起回去吧。彰子还在等我们呢。她总是问我,小怪什么时候回来……所以如果我不带你回去的话,她一定会生气的……”

小怪听着,闭起了眼睛。昌浩继续说道:

“我们一起回去吧。我不能没有小怪啊……”

黑暗之中,小怪那红色的眼睛闪动着光芒。

昔日小小的婴儿的面影,重叠在因太过疲劳而再次入睡的昌浩的脸上。

小怪眨了眨眼。

——小怪,你为什么会是怪物的模样呢?

呢是很久之前他曾经问过自己的问题。

红莲显现的是异形之姿。

它有着像猫一样大的身躯。全身覆盖着白毛,四肢的前端长着五只爪子。额头是有着红色的斑纹,看上去就像是花一样。耳朵很长,一直垂到后面,脖子周围有一圈突起,就像是勾玉的项链。

还有,那大大的眼睛像通透的彩霞的颜色一般赤红——

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即使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昌浩也还是能看到他的这个身影。

“……看不见的话,不就没意思了吗……”

之所以全身雪白,是因为希望能被纯洁无垢的孩子喜欢。

那小小的身体,是为了不让孩子感到害怕。

这个把凌厉可怕的真正面目所拥有的神气封印起来,像是枷锁一般的异形之姿,全都是为了孩子。

然而。

眼睛却是血一般的赤红。那是腾蛇所犯下的罪的颜色。是他所犯下的永不消失的罪孽的证据。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可是这个孩子却说——

小怪眼睛的颜色好像晚霞呢……

然后看到感到惊讶的小怪之后,笑着回答:

——真的,就好像把晚霞剪下来一块似的呢……(某蝶:看我们的昌,多么纯洁~)

昌浩说,夕阳之所以会是红色,之所以会在黄昏的时候染红晚霞,是因为太阳本身很温柔。

为了人们,一整天照耀大地,有了马上就能躲起来的意向,所以在最后的时候,放松了自己。所以夕阳才会那么红,天空才会那么辉煌。

“………………”

温柔的颜色。这孩子说,这双眼睛是晚霞的颜色。

夕阳是温柔的,所以,这双眼睛中映照出来的,也是温柔。孩子笑着这样说。

这一句话几乎让他产生了错觉,以为自己那永远不会消失的罪孽,一瞬间被原谅了。

——你来当我的眼睛吧……

自己的罪孽是如此深重。背负着这一切沉重地压在心上,永不愈合的伤口化脓流血,不时让自己感觉到痛苦。本来以自己这一身肮脏的罪,根本连留在人们身边也是不被允许的。然而……

只要你希望的话,我会一直留在你身边。

只要这样子,能让你感觉到哪怕一点幸福的话。

就算我再犯下罪孽,你也会照亮覆盖在我身上的黑暗。

我如此相信——也如此祈求。

成亲手举着火把,向着村子走去。

罪魁祸首的妖怪虽然已经被腾蛇收拾了,可是牺牲的人也不可能因此恢复原状。那个妖怪恐怕是破坏了人心,砍断了记忆了。

该跟昭吉和弥助说些什么才好?不管自己怎么说,都可以遇见到那两个小小的身影一定会哭泣不止。

成亲不禁为自己的无能为力感到恶心。不管如何进行修行,无法做到的事情总是压倒性的多。

“所以我才会选择简单的作历之道……”

半带着叹息说完之后,成亲继续往前走。到了昭吉他们住的地方后,到昨天为止都没有火光的家中传出来阵阵明朗的笑声。

成亲不禁哑然了。

“怎么回事……?”

孩子们注意到屋外有松明火把的火光,于是探出头来,看到成亲的脸后一下子亮了起来。

“啊、叔叔!”

“那个大哥哥呢?已经没事了吗?”

成亲一下子反应不过来,一脸不解地慢慢点了点头。

孩子们的身后出现了一名女子。

“怎么了?”

“妈妈,这个叔叔是从都城来的大人物哦!”

“就是这个叔叔和一个大哥哥收拾了妖怪,妈妈才能变回原样的哦~!”

孩子们一脸兴奋地围着自己身边的母亲叽叽喳喳地说着。

“啊,原来是这样吗……真是谢谢您了。”

“不、不……”

完全出乎意料地拒绝了他们的挽留到村里各家受害者家里去了一趟。

大家都好象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恢复了原来的样子。大家都知道成亲是从都城来的阴阳师,所以每一家都对他感激涕零,这让成亲产道十分不自在。

最后到的是解开了祠堂封印的罪魁祸首佳代那里。

佳代仍然躺在床上,可是向着成亲露出了笑容。原本像是人偶娃娃一般僵硬的脸已经完全没有了踪影,表情活泼,十分可爱。

“那个,虽然是秘密,不过,有神仙来过我这里呢。”

佳代小声地在成亲的耳边说着,小心翼翼不让父母听见。

“他说不能告诉别人的。不过叔叔你是救佳代的恩,所以神仙说可以跟叔叔说……”

据说佳代恢复意识的时候看见面前站着白色的神仙,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笑着跟她说——

——我实在对你过意不去啊……

“神仙是救了佳代的人,其实用不着道歉的呀……”

少女说着,嘻嘻地笑了。

成亲出了村子,在回野代宅邸的途中混乱地抱着头——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

在主屋的屋顶上,十二神将正集中在那里打发着时间。

现在这种时候到腾蛇和昌浩身边去的话实在不妥,搞不好的话会被腾蛇一把火烧了。(某蝶:不懂的人还以为他们在XXOO…… /////////)

“果然现在的腾蛇的话一点都不可怕呢~”

太阴说道。

玄武也目无表情地表示同意。

“嗯,我也这么觉得。”

“那么,究竟是哪里不同了?”

盘腿坐着的勾阵看到太阴不解的样子露出了淡淡的微笑。脸上和身上还带着伤痕,看来要完全愈合的话还需要一段时间。不过,被腾蛇的火灼烧只受了这么一点小伤的话算是不错了。要是弄不好的话会造成全身大面积的烧伤,甚至被火焰吞噬生命不保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还是和往常一样保持沉默。他的胸前挂着一块红色的勾玉。勾阵看到之后饶有兴趣地眯起了双眼。

他记得跟妖怪对峙的时候,他还是什么也没有戴的。

“一直放在怀里了吗。原来如此。”

她小声的自言自语。**似乎发觉了什么看了她一眼,但是结果还是什么也没有说。

和玄武交换了一大堆意见的太阴突然沉默了。

“太阴?”

太阴嘘的一声把手指放在玄武的嘴唇上,然后侧着耳朵像在注意听什么。

过了一会儿,她点了甜头,然后转向**。

“**,晴明有话传来。”

**黄褐色的眸子微微动了一下。

“他说有话要你帮他到道反圣域那里通传一下。具体内容用玄武的水镜跟你说。”

**和被指名的玄武站了起来,到别的地方听晴明的传话去了。

屋顶上只剩下太阴和勾阵两个。太阴坐到了勾阵的身边。

自从来了出云之后,好像还是第一次看星星。

勾阵静静地向抬头看着天空的太阴搭话道:

“……你想知道现在的腾蛇不可怕的理由吗?”

太阴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回头看着勾阵。

“你知道!?”

“只是猜测而已。”

“猜测也行!”

勾阵点点头,像是要追溯记忆一般眯起了眼睛。

“………当然我听说的并不是完全正确的……”

已经可以摇摇晃晃地走路的昌浩,攀着晴明的手臂哈哈地发出了清脆的笑声。

晴明用手轻抚着他的头,用故作认真的表情对他说道:

“昌浩,听好了哦,我是爷爷,来,说爷——爷——”

“……现在哪有这么快就会说啊……”

难得在晴明身边现身的腾蛇没好气地说道。其实这个时候勾阵也在这里,不过她觉得没必要,所以也就没有现身了。

凶将的神气无论怎么压制,只要一现身就会自然散发。眼前有小孩子在的时候,她总是会考虑到这一点。

而关于腾蛇毫不顾忌地现身这一点,勾阵并不打算说些什么。反正晴明什么也没有说,可能根本没有在意这一点吧。

应该是想法不同而已。

晴明回头看着腾蛇。

“红莲,教育可是越早越好的啊,而且你看,他自己也很想学嘛。”

已经可以蹒跚挪步的昌浩正努力地啊呜啊呜地呀呀学语。

“对对,就是这样就是这样,爷——爷——”

“嗯……呀……”

“是爷爷,爷——爷——”

“爷……爷……?”

晴明看着侧头看自己的昌浩,不禁笑着点点头。

“哦哦,昌浩还真是聪明。好厉害哦,学说话学得比成亲昌亲还快呢,这孩子将来一定很有头脑……”

晴明不停地自顾自说着,眼角的皱纹因为笑容而加深。腾蛇看着他的背影,低声说道:

“……笨蛋爷爷……”

“你是不是说了什么?”

“不,什么也没说。”

腾蛇的眼睛连忙移到别处。晴明瞪了他一眼,然后把嘴巴凑到昌浩旁边。

“听好了,昌浩,那是红莲哦,红莲——”

“喂喂,所以我不是说了吗,现在的他怎么可能会叫啊——”

“你别吵好了。红莲,红莲,是红莲哦,昌浩。”

昌浩看了看爷爷,又看了看腾蛇的脸,开始摇摇晃晃地迈开步子,走向腾蛇。

啊啊,这样走要不摔倒还真难啊。勾阵倚着柱子看着,心里想。只见昌浩一步一步地走着,向腾蛇伸出了手。

“……呜……啊……”

“啊啊,是、是——”

腾蛇带着苦笑伸出手去。昌浩直直地看着他,笑了。

“……莲——”

晴明瞪大了眼睛。

“呵呵……你看,你看,这不是很聪明吗?”

晴明一脸喜欢地笑着说道。

另一方面腾蛇因为吃惊而呆在当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样的脸勾阵还是第一次看见。腾蛇也有露出这种傻傻样子的时候啊。

在勾阵正在感动的时候,腾蛇露出了复杂的表情,眯起了眼睛。

“…………什么事呢,昌浩?”

只见他抱起好不容易挪到自己身边的孩子,笑了。

勾阵看到他的笑容不禁惊讶得忘记了呼吸。

露出和跟敌人对峙的时候那残酷的冷笑完全不同的沉稳笑容的脸。

昌浩十分高兴地伸手要去摸他额头上的金冠的时候,腾蛇连忙把手递开让他离远一点。可是紧抓着金冠不刚的小孩子的手异常有力,腾蛇不禁吃了一惊,可是仍然笑着——

太阴听了张大嘴巴说不出话来。

勾阵早就预料到她会有这样的反应,侧着头道:

“也许之前也有过这样的情况,可是,我第一次看到腾蛇那么开朗的笑容……”

口齿不清的孩子,第一次喊出了他的名字。

而且,不是他原来的名字“腾蛇”,而是晴明给他取的别名“红莲”。

昌浩从一开始,就把腾蛇称作“红莲”了。

“晴明的口头禅不是说,名字是最短的咒语吗?那个名字是晴明的心愿,而昌浩把它实现了。我是这么觉得的。”

于是,腾蛇改变了。改变到另人震惊的程度。

太阴抿了抿嘴唇,不作声了。只见她双手抱着膝盖,把脸埋在里面,陷入了沉思。

“…………我很怕腾蛇,自从道反一事之后到现在,一直都很害怕。”

太阴说完抬起头看着勾阵,一脸泫然欲泣的表情。

“晴明从来没有给我们起过别名,我也知道没有的话会更好……可是,勾阵,晴明起的名字,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感觉呢?”

勾阵听见她这么一问,眼内微微晃动了一下。感情的浪花在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眸中一闪而过。

“——嗯,如果要比如的话,那就是丝绵一般的咒缚吧…………”

无声,亦无痛楚。

温柔地束缚着,就像是无形的枷锁一样。

可是,却是如此的温柔而充满善意,让人不禁沉醉。

虽然是十分抽象的说明,不过看来太阴已经理解了个种意义。她点了点头,表示明白,然后再次抱起了膝盖。

“……我真的很怕腾蛇,不过、不过……

每当晴明,还有昌浩,呼唤着“红莲”这个名字的时候……

我就会觉得一点点,虽然只是那么一点点,那种害怕的感觉就会变淡……”

她那小声的话语随风飘散。

勾阵默然地闭上了眼睛,伸出手轻轻地摸着埋在膝盖上的太阴的头。

很久很久以前,一颗冻结的心被赋予了一个新的名字。

那仿佛是把悲伤的感情融进了祈求之中一般——

呼唤那个名字的声音,就像是洒落在极寒之地的阳光一般,带着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