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词中有誓两心知
作者:千麦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5350

“洛才人?”

“哦……皇、皇甫大人。”

上官玉猛地站直身子,朝皇甫锦低头行了一礼。皇甫锦也恭谨地回了一礼,“洛才人何以在这园子里独坐?”上官玉敛神答道:“皇上与大臣们在议事,吩咐我在这里听候差遣。”

上官玉一脸淡淡地,又退回了栏内。皇甫锦见她这样,不知为何,脸上忽然浮现了一丝落寞。

“洛才人……极像下官一位故人。”

走到石阶上的皇甫锦忽地缓下了身子,停在门口与花栏之间。

上官玉顿了顿,唇角渐渐升起一丝讥嘲般的笑意。“皇甫大人世代贵胄,莫非也有结交如洛鱼这般奇丑之人么?”

皇甫锦身子一震,一颗俊秀的头黯然低了下来,“才人如此说,竟是将下官贬作了那势利之人。”

上官玉微一颌首,道:“洛鱼不敢。皇甫世家的子孙,天下人无不称其为温良敦厚、至忠至义之君子,洛鱼哪来的资格评判大人您呢?大人的人品如同大人的才学一样,高居于世人之首,洛鱼景仰不已。”

皇甫锦听到“忠义”二字背上又自僵了一僵,竟是在阶上站立了好半晌,才又挤出一句话道:“下官、既然皇上此刻分身无暇,下官便改日再来面见圣上,告辞……”庭前风拂柳,檐下花弄襟,很快,园中又只剩下了一庭繁华的花木与她。

上官玉垂目站在廊下,看着那双精致的黑色锦靴步出了花栏,头也渐渐抬了起来。

“洛才人。可见到吏部侍郎皇甫大人进宫来了么?”

皇甫锦才消失在宫门外。冬旺就急匆匆地过来了。上官玉瞄了他一眼。问道:“找他有什么事?”

“是皇上传召他。按说这会子早就该进宫来了。怎么还不见人影儿?皇上都催急了!”冬旺口里一边叨着。一边伸长着脖子往宫门看去。

上官玉一听。喃喃道:“是皇上召见他?我怎么不知道?”

冬旺擦了擦额上地汗。说道:“皇上今日下了早朝后。就吩咐了皇甫大人申时整直接入宫面圣。想必是一回来就忙着召见太宰和吕尚书。皇上忘了告诉你。”

上官玉心里咯噔一声。暗怪皇甫锦先前又不明说。但一想到他一向来都是那个臭脾气。又叹了口气。“他刚刚出去。你快去追吧。”说完后。她也不管满头雾水地冬旺。径自进了殿去。

安若亭并没有真的要她在这里值守,她只是因为心烦而出来了而已。

“……李国林的审问交给青槐与皇甫锦一同办理,务必查个水落石出!他若是有什么狡辩推脱诬赖旁人之辞。罪加一等!”

里面的议事已经接近了尾声。上官玉才走到殿内,就听见安若亭冷得不带一丝温度的声音,吕新棠与太宰张煜站在玉阶下。俱都神色惶惶,青槐则站于安若亭左下首,俨然又是当年安十三身边的首席御前侍卫。

“此案涉及到地人,只要查证后一切属实,一律严办!朕要给你们杀鸡儆猴”

上官玉心里那片乌云又上来了。她踟蹰着脚步,正在思考要不要出去,安若亭看见她了,“鱼儿,你又去哪里?”

上官玉一怔。垂头走了过去。经过吕张二人身边时,上官玉瞟见他们抬起了头,四道目光齐刷刷地望着她。

“皇上,皇甫大人来了。”

她才刚在书案旁坐下,冬旺就喘着气儿进来了。安若亭皱了皱眉,挥手让他带进来。

“微臣参见皇上。”

皇甫锦规规矩矩地向安若亭行礼。上官玉看见他抬头时送过来的目光,假装没看见,一派淡然地收拾着案上散落的纸张。

“皇甫锦,审理洛川知县梁荣买官一案。朕就交给你与青槐了,你须得秉公办理,不得有一丝差错!”

“微臣遵旨!”

对于安若亭特地将此案面呈给皇甫锦亲办一事,上官玉心中其实很费解。但不管怎样,上官玉的乌云是散去了不少的,因为,既然此案是由从小就以皇甫老夫子之命是从的皇甫锦来主审……那就好办多了!

上官玉心情一放松,唇角居然不自觉地浮出一抹晨光般地浅笑。而她却不知道,此时有一个人却将这一幕完全收进了眼底。并且在他的心底。也同样升起了一缕阳光。

晚膳后上官玉并没有先回房,而是去了飞雪宫探望李婉仪。顺带拿了些清补的药丸过去。李婉仪看起来精神气还不错,拉着上官玉陪她下了盘棋。正要走,恰逢盈紫又过来了,她便又多坐了一会儿,直到月上穹顶才出来。

一见到宫外站着的侍卫,盈紫忽然说,“今日宫里出了件事,你知道么?”

“什么事?”上官玉问道。“莫愁宫的一个宫女跟侍卫私通,让尚宫局的人发现了,被赐毒毒死了呢!”

“真有此事?”上官玉有些吃惊。

“唉,我还能骗你么?”盈紫撩了撩湖畔的柳丝,“如今宫里主子不多,宫女们闲着就四处瞎闹,跟太监们在一起闹闹也就罢了,如今出了这样的事,只怕尚宫局会来大清查呢!”

上官玉一时无语,她想起那夜浣溪宫里的脚步声,也不由皱起了眉。

“吕昭仪怎么说?”

盈紫说道:“那个侍卫是昭仪宫里地人,她自然不好说什么,不过这两天都没怎么见她出门,想是也有些不太好受了……”

二人在柳下略说了几句,便又各自回了宫。

上官玉进了廊下,又去青娥红袖还有太监刘德刘芳的房里查看了一番,刘德刘芳已经睡下,回头一见二女尚在灯下绣花,便又拿起来赞了两句,才又让青娥侍候着回房歇息。

转眼又是三日过去。皇甫锦与青槐据说日日都在刑部审案,连刑部大门都未有出过。上官玉难免又犯了心思。这一日偏巧又染上了伤寒,便连承乾宫也未去,就在浣溪宫内将养。

到黄昏时,安若亭来坐了一阵,闻见红墙内一株老桂飘香。叹了口气,居然唤人将桂树给砍了。

“鼻子好受些了吗?”

桂树被侍卫们拖走过后,安若亭回过头问侧边的上官玉。上官玉一怔,点了点头。

她素来不喜欢桂花,从前上官府里是一株桂树也没有地,本来晚枫阁还有几株,自上官玉三岁那年说“桂花好臭”以后,上官明安便将仅有的这几株也给挖掉了。

“皇上怎么知道洛鱼不喜桂香?”

“朕知道的事情,比你想像中还要多得多。”安若亭背着手。一脸地意味深长。

上官玉神情一黯,一颗螓首也垂了下来。

天边的斜阳已渐渐落下山去,阶上的二人却仍然未动。

“皇上。您说,洛鱼还能活多久呢?”

轻淡的嗓音缓缓划破了暮色下地寂静。安若亭转过身子,背握的双手抬起扶在她瘦削的肩上,“你会陪着朕一齐到老,那会是很久很久……”

初秋地晚风开始呼啸,却也吹不动廊下相对凝视的二人,有一种复杂的而又让上官玉害怕地情绪,悄悄掠过了她的心头。

进入八月以后,天气就已渐渐凉爽。京城周边四大军营的将领联合上奏,请求将军营兵力与将领作统一安排再分营调兵,以便规划管理,安若亭思考了一夜之后,觉得自战后以来军营还从未曾重组过,如果按照他十年养兵的计划,那么眼下的确有必要大作整顿,于是这些日子他与安玄真便一直忙于召见各路臣子,忙得不亦乐乎。

直到中秋前两日。安若亭才清闲下来,看着园里遍地盛开的菊花,却忽然又起了兴致,当下吩咐冬旺下贴给安玄真并朝中一帮才子们中秋日进宫侍驾,在御花园内设下三丈长案饮酒论诗。

天子下贴,自然没有人会拒绝,于是御花园内一时人声鼎沸,盛况空前。午宴过后,到了晌午。安若亭又吩咐宫里设下了晚宴。以招待进宫来地全朝文武,开国以来第一场宫廷宴会就这样操办起来了。

上官玉在一旁看了一阵。便回了南书房内整理书籍。看见案上的玉雕,不禁拿起来捧在手里。“他到底还是把你给遗忘了……”她意兴阑珊地撇了撇嘴,伸出食指点了点玉像的额。

御花园里,安若亭望了望南书房地方向,呷了一口青梅酒。

“皇上”青槐看了看他的神色,欲言又止。

“说吧。”

青槐抿了抿唇,说道:“既然已经确定了她的身份,皇上为何不让她知道呢?”

安若亭执杯地手顿了顿,才说道:“你以为朕一说,她就会承认自己是上官玉么?她那么倔强,甚至是伤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个性却一点也没变,朕想,还是让她自己说出来好些。”

“可是皇上,没有一个女人会愿意提起自己的伤处吧?何况,上官小姐从前还是那么好看的一个人,现在变成这样……”

青槐看着他眉间紧紧揪起地结,暗叹了一口气,也说不下去了。

“朕打算册立皇后了。”安若亭忽然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