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神魔大决战(最终章)
作者:谷涵虚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37627

荒郊,暗夜,野寺,加上那些尸体,场面有些鬼气森森。令狐玉在林中呆了一阵,觉得已无逗留的必要,于是动身离开。

就在此时,两条人影,从林中悠然转出,又是“密林之狐”,还有那个在与他双宿双飞的青衣婢女。

令狐玉正欲上前问候,一眼看到那个俊俏的丫头,忽然气又不打一处来:这等无行武士,真不可交,自己是认错人了。令狐玉掉头便走。

“少侠请留步!”“密林之狐”突然开口道。

“还有话说?”令狐玉转过头来问,口气不大友好。

“请转过身去!”

“干什么?”

“你怕我在背后捅你一刀?”

令狐玉只好转过身去。

“令狐玉哥哥!”身后这声音好熟悉!

“南芳芳!”令狐玉猛地转身,失声大叫。

“玉哥哥!”南芳芳热泪盈盈,向令狐玉扑过来。

小婢冬梅知趣地躲开。

“好个‘密林之狐’!”令狐玉紧紧握住芳芳的手,笑道。

“好个‘铁血剑士’!”南芳芳反唇相讥。

“那天林中那‘怨狐’的胞妹也是你扮的?”

南芳芳点点头。

“你换装也换得够快的。”令狐玉想起她一转身回屋后就变了个男人出来,感到自己在易容方面有些自愧不如,悻悻问道。

“我有小婢帮着,动作就要快些。”南芳芳面有得色。

“我以为你早已被你爷爷杀了。”令狐玉突然想起一个问题,脱口问道。

“爷爷干吗要杀我?”南芳芳咤异道。

“吃里扒外罪,明明姐姐南苹殷鉴在前,还敢与爷爷的徒弟恋爱,泄漏南家最传世机密;抗婚罪,竟敢擅自回掉一门有利可图的婚姻,不惜开罪云南第一大家族大理段家……”令狐玉巴着指头一五一十数来。

“这事你就大错特错了。这说明你对我鼓王家族并不了解。”南芳芳道。

令狐玉不解道:“我错在哪里?”

“其一,你对自己也不了解。”

“……?”

“你说你是坏人还是好人?”南芳芳问。

“谁肯承认自己是坏人?”“既然你没有什么不良的动机,凭什么会认为自己干了件坏事?”

“我不懂……”“你和从前盗魔鼓的薛飞干的是同样的事情,但事情的性质却完全相反。薛飞盗魔鼓,是为了称霸武林的野心,并不惜利用我姐姐对他的的感情,以达到自己卑鄙的野心,并最终害死了我姐姐南苹。

你煞费苦心混入南家庄,是为了寻找克制魔鼓之法,并最终止息武林血杀。你和我爷爷的出发点是一致的。你知道吗,我是爷爷派出来帮助你的。”

令狐玉这一惊吃得不小,“那我当初还多此一举了,干脆对你爷爷明说了,可能还少些麻烦?”

“那倒不一定。”

“为什么?”

“爷爷对你并不了解,凭什么相信你能做到这种根本不可能的事情?你必须证明你自己。”

“我开始有点懂了。”

“这才是我的好玉哥哥。”南芳芳眼里充满柔情。

“还有些事我不懂……”

这一次令狐玉没有得到回答。

两片滚烫的嘴唇,将他所有的问题都憋回了肚子里。

南芳芳回云南搬救兵去了,因为爷爷南苇鼓王已经答应,在时机成熟时将亲自带着“天籁神鼓”前来相助剿灭广陵王。令狐玉则继续在广陵城附近寻找时机,东一个西一个除掉广陵王的帮凶。

这一日,他出城随便走走,看日色业已近午,到了一片广袤的矮杂林,马道从林中笔直穿过。

正行之间,右侧林中突地传出一声洪亮的马嘶声,心念之间,蓦觉血腥之味,扑鼻而来,不由一惊。溜目四顾,只见不远处的林木间,横七竖八,尽是死尸。奔近一看,头皮发了炸,死者八男二女,没一具全尸,不是断脚,便是折臂。其中一个女的仍未断气,还在有一下没一下地抽动,情状惨不忍睹。死尸身上全都是广陵王府卫士服色。

甫到林中,只见一条娇俏身影,在林间徜佯徘徊。他,正是令狐玉找了好苦的拜兄“白衣剑士”,令狐玉不由心头狂喜,高叫一声:“义兄”

这时,怪事发生了:那“白衣剑士”转过头来,将一把血剑徐徐插入剑鞘,抬头望着令狐玉叫了一声:“玉哥哥”

令狐玉听这声音好熟悉,“你,你是”。“白衣剑士”哈哈一笑,将脸上的人皮面具揭去。

“白姑娘!”令狐玉大惊失色。

“白姑娘”抿嘴一笑,仿佛变魔术一般,脸上又揭下一层人皮面具。

这下子令狐玉已是喜出望外,大叫一声:“杏妹。”两人扔掉手中长剑扑过去,紧紧拥抱在一起。

这是一天之中令狐玉碰到的第二件大喜之事!

这情景十分奇物,遍地横七八倒着广陵王方面武士的尸体,血泊之中,一对青年男女疯狂地搂在一起。

这样也不知过了多久,太阳已经掠过远方的林梢,将那最后一抹光线投射在这一对饱经忧患的恋人身上。群鸟吱吱喳喳,倦倦归林。一只野兔猛地从二人脚下窜过,跑了十多丈又停下来,瞪着一对好奇的红眼睛,望着这一对站在血泊中发疯般搂着的怪男女。

“杏妹妹。”

“玉哥哥。”二人竟是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

终于,杨杏简略地问过了令狐玉的经历,二人唏嘘感叹了一番。而后,杨杏方徐徐地道出自己一年半中的情形。

原来,那日令狐玉随黄竹苦竹二师父共去点苍山之后,杨杏便按照黄竹大师的吩咐,重新回到静安寺慧柏师太门下。说来也巧,慧柏师太也正在想念她,见杨杏归来高兴极了。

师父携着杨杏的手,对她说:“徒儿回来得正好,为师的今年已是七十有八,‘上床脱履,不知生死’,自觉在世之日无多。近年来,为师的新创有一套威力极大‘白鹤剑法’,放眼江湖,这套剑法恐已无人能敌。可是,为师的虽是身怀传世之宝,却若于无有传人。冷静将身边诸徒比较了一番,终是寸有所长尺有所短,左想右想,这套剑法还是应该传之与你。然而,这套威震天下的‘白鹤剑法’传授你以后,你就是‘静慧剑派’的掌门人啦。”杨杏跪下道:“师傅之恩,山不能比其高,水不能比其深,徒儿学会这‘白鹤剑法’,定当为师门争光,手刃仇人。只是这掌门人之位,徒儿是万万不敢领受,还望师父另觅高徒。”师太道:“此事我已深思良久,作为一派掌门人,武功方面须有慧根。我观徒儿学习武艺聪慧过人,当是难得的掌门之才。徒儿若是念我静慧剑派此后前途,为静慧剑派发扬光大,长据武林,就不要再推辞了。”

杨杏见师傅已说到这个地步,不便再推。含泪接受了静慧剑派掌门人金剑,从即日起跟着师傅学习“白鹤剑法”。

眨眼一个月过去了,杨杏在师父悉心指教之下,武功已是大进,跟当初所学,已不啻霄壤之别。尤其对慧柏师太一套“游侠”剑术,有深切,精辟的研练,已有浑厚的火候。

放置江湖,已堪称一位剑术高手了。

学成之后,师太将她叫在面前,对她说:“徒儿前一向在江湖上之事,为师的已陆续知晓。那令狐玉小侠为除掉广陵王这巨奸大恶,却是在行我武林正道,徒儿可全力协助于他。师傅所有武艺现已倾囊相授,徒儿可即刻下山,用那师傅教你的易容之术,化名整容,全力暗助令狐小侠,顺便寻你仇人。功成之后速回静慧门,充我掌门之职。”

杨杏闻言连连点头,含泪拜别师父下山。

“后来呢?”令狐玉听得津津有味,极想知道这杏妹何以又成了“骷骨门”的少掌门。“出山之后,我只有两个想法,一是找到‘黑蛟’刘跃林报仇;二是找到我的玉哥哥,协助他消灭广陵王势力。谁知一日走到四川湖北交界之处的山中,却与‘骷骨门’的人碰上了。我当下就和他们交起手来。

这是我出师以后第一次使用师父新创的绝招,果然威力无比。‘骷骨门’的人被我一连杀退三批,直到门主亲自出马,才用迷药将的迷倒生擒。后来我就经历了上次你在‘骷骨门’的经历的那些折磨……”

“杏妹明知是我,却何故要吓我个灵魂出窍?”令狐玉想起那一次的经历,尤其是那可怕的“化骨池”情形,犹自心有余悸。“不这样,我何以知道你对我的心意?”杨杏脸一红,支捂道。“后来呢?”令狐玉没有揪住这个问题不放。

“后来,老门主怜我一身好功夫,在问明了我的一切情况之后,就提出要收我做义女,并执掌‘骷骨门’传人之职。我当时好生犹豫:刚做了静慧派掌门,却又要当这个魔教的‘骷骨门’传人。师父若是得知,不一掌劈了我才怪。

可是,我心里很清楚,我是别无选择:要么接受这魔教传人之位,要么进化骨池。终于,我想到自己的家仇和玉哥哥,两相权衡之下,还是妥协了。我想等你我报得大仇之后,再回静慧门向师父请罪,任凭她老人家发落就是。

白门主见我同意了,喜不自胜,当下为我更名白桦,并将‘骷骨门’全部功夫一一传授于我。后来就碰见了你。

义父见我对你的情意很感奇怪,追问之下,我也就索性将事情的原原本本告诉了义父。我只当义父作为魔教一派,定会对此事大加反对。反正我也不在乎,如果没有你,我个人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谁知,义父听了我的一番陈述,不但不加反对,反而大加赞赏,赠剑之举也是义父主动提起的,要知道,那‘青锋宝剑’乃是我义父的最珍贵的东西,他视之于性命一般。”

“这就是怪事了。”令狐玉听了,大惑不解。

“小妹当初也是莫名其妙,待到听了义父的解释,方才口服心服,惊喜于这命运弄人之巧。”

“怎么回事?”令狐玉越发不懂了。

“你当我那义父是谁?他竟是死在广陵王手中的‘神捕白啸天’的大哥!自从白啸天死后,义父无时无日不在思考向广陵王报仇之事。待得听了你的身世,他如何不倾其力相助?”

令狐玉叹服。

“那中年蓝衣秀士也是你了?”令狐玉问。

杨杏点点头,“扮得不好,让玉哥哥见笑了。”

“如今你那义父安在?”令狐玉突然想起什么,问道。

“义父正在山中厉兵秣马,只等我的消息,就要举‘骷骨门’倾门之力,前来青城山相助。”

令狐玉闻言大喜,“杏妹如今武艺超群,加上‘骷骨门’的力量,为兄的不再是孤家寡人,大仇就可望报了。”

杨杏笑道:“玉哥哥你本来就不是孤家寡人。”

令狐玉问道:“杏妹此话却是怎讲?”

杨杏笑道:“小妹此番是奉命亮相。”

令狐玉奇道:“奉谁的命?”

“黄竹、苦竹二位大师。”杨杏冷不防道。

“杏妹见到了我的两个师尊?”令狐玉已经让这一连串的好消息打晕了头。

“其实你也早就见到了他们。”杨杏笑道。

令狐玉莫名其妙。半晌之后猛地叫出声来,“言铁算,瞎眼和尚?我这笨人一直没有看出来”杨杏笑着点点头,“这‘易容缩骨’之术是他们教你的,师父岂能在弟子面前露出破绽?”“杏妹是何时见到我那黄、苦二师尊的?”

“师父到底比弟子高明。黄、苦二大师一次路过川鄂山地,与我‘骷骨门’的几个弟子交上了手。五个弟子一合之下即败,我得知了讯息赶去相帮,虽是戴了面具,还是在三招之内被黄竹大师喝破了身份。

其时两位大师也易了容,等他们除下了伪装,我才对他们拜下去。两位大师问明了我的情况,还将我带到点苍山去了一次。

两位大师告诉我,他们一直在暗中助你,对你出山之后的行止了如指掌,并告诉了一些你所不知之事,命我转达于你。”

令狐玉道:“那是些什么事?。”杨杏道:“首先,玉哥哥可知为了反对广陵王,毁捕‘广陵城’,天下武林正道已在叙州府聚会,商议了除魔讨逆之事,并定下了消灭广陵王的方略。”“什么方略?”杨杏道:“这略叫做‘各个击破,分头合击’。”

令狐玉道:“怎生‘各个击破分合击’呢?”

杨杏从身上掏出一张纸片,上面列出了广陵王手下全部最凶恶的帮凶的名字,即“四大天王”、“八大金刚”、“十二高手”,“三十六执法”,“七十二剑士”等一流高手。

“凡是名单上打了红线的,都已经被你或者其他人除掉了的。黄竹大师让我告诉你,叙州聚会已决定在三个月内把广陵王的爪牙清除干净,然后直接向广陵王本人挑战。玉哥哥大仇已可望报了。”杨杏拉着令狐玉的手,欣喜地说。

令狐玉已经被纷至沓来的好事弄得昏头昏脑了。

“杏妹,能为我干一件大事么?”令狐玉想到他最关心的一事如今有了人可拜托,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

“什么大事小事?玉哥哥但有事有小妹做,尽管吩咐就是。”杨杏道。

令狐玉从怀中取出一卷图纸。

“这是什么?”杨杏接过来一看,似是什么物件的设计图。

“这是我当初从鼓王孙女儿南芳芳处背下的天籁神鼓制作图。这些日子我凭记忆将它画了出来。”令狐玉道。

“天籁神鼓?玉哥哥终于得到了设计图!”杨杏明白此图非同小可。

令狐玉点点头,将得图经过缓缓说了一遍。

“你要小妹干什么?”令狐玉注意到,杨杏并不属于梁蕾一类拈酸吃醋姑娘,她并没有在意这得图过程中所包含的“色情”内容。“速持此图去五凌山,找我师父司马越前辈,设法将这天籁神鼓仿造出来。”令狐玉急道。

“这事小妹有些不解。”杨杏道。

“什么?”

“玉哥哥既然早就拥有了破解魔鼓的方法,却为何至到观在才想起要把它制出来?”

“这道理再简单不过。以广陵王的武功和他手下力量的。

强大,即使破得了他魔鼓,又奈得了他何?你注意到没有,自从广陵王夺取魔鼓后,还一次都没有使用过?”

“这倒是真的,可这是为什么呢?”杨杏沉思道。

“魔鼓在广陵王手中,与在从前的赤发魔头手中,其利用的方法是不同的。

赤发魔头的目的是称霸武林,而且他最初几乎是单枪匹马地横挑群豪,所以他必须不停地借助于魔鼓的神力;而广陵王的目的在于拥有天下,效法当年成吉思汗故事,他就不能溢施杀戳,不然将天下人都杀完了,他这皇帝还有什么当头?况且他手下好手如云,自己本身就武功盖世,在武林中已没有什么势力是他的对手,可以说他已经没必要使用魔鼓了。他只须处处将魔鼓作为一种强大的威慑力景:敌人不投降,就叫你灭亡!当他最后和朝庭摊牌的时候,魔鼓的力量就会显现出采。即使贵为天子,拥有天下兵马在手,皇帝也没法与魔鼓抗衡,还不是只有乖乖交出皇位了事?”

杨杏钦佩地听着令狐玉的分析,点头道:“现在,你认为翦除广陵王势力的任务已完成了一半,可以着手准备与魔鼓正面交锋了?”

令狐玉点头,“我一直就在想,将此制造神鼓的工作交与谁干才合适呢?这是一件万分机密的工作,必须交到最可信赖的人手中,这个人还必须武艺高强得能够保有这个机密。

想来想去才想到我的师父司马越大师。可后来又苦于找不到合适的人去与我师父取得联系。杏妹若是早些现身,我也不会将此事拖到这么久了。”杨杏扑到令狐玉怀中,又是一阵长吻。“玉哥哥,小妹这就去五凌山,请玉哥哥保重”就这样,也不知过了多久,杨杏从令狐玉怀中挣脱出来,恋恋不舍道。

“杏妹保重,早去早回。”令狐玉再次亲吻了杨杏一下,将图纸郑重交与她,二人执手匆匆而别。

刚刚见到两个最亲爱的姑娘,都是见面又分手。

鼓王南苇一动不动,站在窗前久久凝望着山庄外的群山。他看起来心事重重,他这样站着已经有两个时辰了。

突然一阵脚步声响,鼓王倏地转过身去,见大管家喜形于色进来,鼓王皱起的眉头稍稍舒展。

“回来了?”鼓王问道。

大管家笑眯眯道:“刚到。”

一语刚毕,只听得脆声声一声“爷爷”一身书生的打扮的孙女南芳芳已经一阵风般卷进来,扑进了鼓王怀中。

大管家笑容满面,一步步往后退,鼓王伸出苍老的手指,抚摸着南芳芳的头发,对大管家摆摆手,“你别走,留下来听一听,”

大管家答道:“是。”又走回来站在一边。

鼓王道:“好了,好了,芳芳快告诉爷爷。”

芳芳从桌上拿起鼓王喝过的茶碗,咕咚喝了一口,一屁股坐在鼓王的虎皮交椅上。“爷爷,我带的几次信你都收到了吧?”

鼓王点点头。

“这令狐玉现在在干什么?”鼓王问道。

“令狐小侠已经接近大功告成。除了原来的帮手之外,点苍山黄竹、苦竹两位高人已经到了青城山。回来之前,我又听说,白帝城那边的‘骷骨门’已经倾巢出动,前来帮助令狐玉了。”

鼓王淡淡道,“我还只当‘骷骨门’永远就这么隐姓埋名下去呢。”

大管家问道:“老爷,那‘骷骨门’是什么东西?”

鼓王道:“这‘骷骨门’的门主叫白恨天,是白啸天的亲兄。”“神捕白啸天?”大管家和南芳芳齐声惊问。

鼓王点点头。“那白家两弟兄一个走仕途一个入山林,都是非同小可的人物。白啸天在朝庭,以其武艺和神探快捕之名动天下。你们知道,他前番已被广陵王魔鼓杀害。为此,‘骷骨门’已与广陵王仇恨不共戴天。”

“怪不得,我说一个邪教的,名不见经传的小门派如何要这样巴巴地与广陵王作对。”南芳芳道。

“这广陵王势力如此之大,那小小‘骷骨门’却又奈得了他何?”大管家犹犹疑疑道。

“你等不可不小看这‘骷骨门’。除了一些稀奇古怪的:武功之外,‘骷骨门’有两样天下无匹的独门暗器,一是‘霹雳雷火弹’,一是‘连珠火箭’。”

“这是什么东西?”南芳芳问道,“厉害吗?”

鼓王抚着自己的飘飘白须道:“若是我,宁肯得罪天子也不肯得罪‘骷骨门’。如果哪一天‘骷骨门’前来攻打咱们的南家庄院,我可要首先逃跑了。他们的唯一手段就是火攻。如果往我们南家庄扔上一排霹雳雷火弹,再将连珠火箭射来几千支,这南家庄将会被烧为白地,一个活人都不会剩下。”南芳芳伸出舌头。鼓王道:“‘骷骨门’既已倾巢出动,令狐玉的事情多半就有希望了。”

南芳芳脸上喜形于色。“芳芳。”鼓王突然问:“广陵王现在的实力怎么样?”

芳芳道:“据我所知,他的‘四大天王’已经全军复灭,‘八大金刚’还剩下两个;“十二高手”三去其二,‘三十六执法’少了一半,‘七十二剑士’最惨,连一个也没剩下。此外,作为广陵城最厉害的屏障,青城山附近那些死心踏地、助纣为虐的高人,比如紫薇婆婆兄妹之类,都已被令狐玉一帮人陆续除去了。看来广陵王很快就要成为一个孤家寡人。”

“但是,如果不能克服他的魔鼓,令狐玉他们还是拿广陵王无可奈何的。”大管家插嘴道。

鼓王听了,一言不发,揭开门帘进了内室,一转眼拿了一样金灿灿的东西出来。

“天籁魔鼓!”南芳芳惊叫一声。“爷爷,你已将天籁魔鼓制成了!”鼓王含笑将魔鼓交给南芳芳,回到椅子上喝茶。

南芳芳看这魔鼓浑身赤金,小巧玲珑,敲起来咚咚之声,悦耳极了。

“爷爷,你真行”南芳芳大喜,这下玉哥哥可以欢喜死了。

“芳芳,”鼓王一脸神秘,突然道,“我给你介绍一个人。”

“谁?”芳芳疑惑地问。

鼓王拍拍手,大管家从中门进来,身后跟着一个俏丽的姑娘。“这是杨杏姑娘,骷骨门白门主的义女。杨姑娘,这是我的孙女儿南芳芳。”

两个姑娘拉拉手,互相好奇地打量起来。

“这杨姑娘好美,且又一脸凝重,这份成熟味儿非我能及。”南芳芳羡慕地想。

“这南姑娘长得天仙一般,又是一付大家闺秀风范,我这等饱经忧患的苦女子哪里赶她得上?”杨杏想。

“爷爷是如何积得杨姑娘的?”南芳芳拉着杨杏的手,问鼓王。

“芳芳,爷爷给你讲过关于五凌山高人司马越大师的事没有?”

芳芳点点头。

“这杨姑娘就是司马越大师派来求我相助的。”鼓王道。

“司马越大师内处兼修,一代武学宗师,我想不出他老人家还有什么有求救爷爷的。”南芳芳不解道。

“这事跟你还有莫大关系哩。”鼓王笑道。

“什么?”南芳芳云里雾里。

“你早先和令狐小侠分享了天籁神鼓的制作秘密,这令狐小侠特地派杨姑娘去五凌山,让司马越大师设法将此神鼓制造出来。谁知这司马越大师神机妙算,料想我早已制出了天籁神鼓,而且早晚会用来破那广陵王的魔鼓,故先打发杨姑娘来问我:既然大家目的相同,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爷爷怎么回答的?”南芳芳急急地问。

“爷爷还能怎样回答?不过,这司马越老儿也狡猾得紧。他明知这魔鼓翻造起来麻倾得很,做不做得出采还大成问题,却一番甜言蜜语,先将你爷爷恭健一番,晓以大义,然后是最后通牒的意思:你帮不帮这忙?你若不用手中神鼓去帮令狐玉,小侠,我就自己造出来交给令瓤玉。到时这义举就没你赫赫大名的云南鼓王的份了,反倒要招天下武林正道耻笑。”鼓王说到这里,脸色转为郑重,从椅子上站起来,放下茶碗,威严道:“大管家。”

大管家应了一声,走到鼓王面前。“自从魔鼓流落江湖,至今已是三年有余,给武林造成的危害非浅。这两年,我一直都在担心,南家能制魔鼓,肯定也能制出遏制魔鼓的东西,所以南家终是那只魔鼓的克星。那持有魔鼓的恶人早晚势必对我南家庄下手。我先是担心那赤发魔头来灭口,后又担心这广陵王来荡平南家庄。俗话说得好,‘只有千日做贼,那有千日防贼’,今番令狐玉小侠已在青城山干出了轰轰烈烈的事业,我等不借此东风,将那广陵城夷平,永绝后患,却要更待何时?大管家”鼓王厉声道。

“小人在。”大管家应道。

“传我之令:三日之内准备好竹筒队,你给我挑选两百名好手,五日之后,下山去四川。你在这里守住庄院,不得大意。”大管家道:“尊命”“芳芳,”鼓王转身对南芳芳道:“你虽是连日劳顿,但目前已是事不宜迟,你得马上和杨姑娘一起赶回四川,找到令狐玉小侠,将你知道的所有真实情况告诉他,并随时将令狐玉的最新进展传报于我。”

南芳芳和杨杏齐齐应道:“是,鼓王爷爷”

鼓王接着道:“我五日后下山,预计半月之后再到青城山下与令狐玉会齐,你二人去传我的话,让黄竹、苦竹、白门主等人十五日之后,到青城山下与我会齐,共商大计。一月之后,咱们对广陵城发起总攻。”

南芳芳、杨杏一听蹦了起来,拍着手,欢天喜地别过鼓王,双双结伴下山。正是:“一色杏花三十里,伊人此去马如飞。”广陵城。广陵王新王府。门外又传来了气急败坏的脚步声。广陵王怕听这种声音。为此,他已经整整三天没有合眼了。他的那些神秘的对头们已经把主攻方向,转到了对他个人,以及他的新广陵王府的正面的打击上来了。

原先,他还认为自己武功盖世,魔鼓在手,麾下好手如云,谅他天底下任何能人,也不敢来捋他虎须。可是,不过才短短半年时间,这些狡猾的隐形对手们,已经成功地把广陵王府弄成了天底下最不安全的地方。事情竟然到了这种地步:即使在自己戒备森严的王府客厅里,广陵王都得时时将那魔鼓提在手中,片刻也不敢离身。堂堂的天下第一高手广陵王,如今已是草木皆兵。

最严重的打击来自昨天:孙用和吴仲,他的两大权臣,未来广陵王国的左右丞相,竟然也失踪了。但广陵王敢肯定他们是逃跑了。“树倒猢狲散”,这两个机灵的家伙,早就嗅出了败亡的气息。就让他们去吧。广陵王甚至懒得去迁怒于他们。脚步声进来了。广陵王下意识地将那魔鼓尖端对着大门,手放在发射暗器的机关上。待到看清了来人,广陵王才将那鼓尖朝着地上。

来者是王府管家戴忠。“张虎的下落有了?”广陵王布满血丝的双眼紧盯着戴管家,问道。戴忠双眼瞟着广陵王手中那可怕的武器,急急地道:“禀王爷,张虎,他,他死了。”

广陵王心悸道:“好端端地,怎么会死了?”每天都有人被干掉,现在轮到他广陵王身边最亲近的人了。张虎是他的“四大卫士”之一,已经跟了他广陵王20多年,也不知多少次救过他广陵王的性命。这是他手下忠实鹰犬中的最后一条,其余三个,都在前几天莫名奇妙地失踪了。别的人犹可,这四个人是决不会背叛他广陵王的。他们不会偷偷溜掉,肯定是给人神不知魁不觉地干掉了。杀人者连一点蛛丝马迹也没有留下。

戴管家轻声道:“是被人杀死的,死得真是惨不忍睹。”

广陵王脸上升起一道黑气,咬牙道:“这张虎也是一身武功,自从杨龙等人失踪以后,他也是小心得紧。怎么说死就死了?”戴管家不敢抬头看广陵王:“王爷……”

广陵王道:“戴忠,这件事是怎么发生的?有什么么线索没有?张虎现在哪里?你带我去看看。”

戴忠领着广陵王走出书房,一边走一边道:“昨晚,北院的吴管事来报说,张虎一夜没有回来。我原来以为他是到城中逛窟子去了,也没怎么在意。但刚才,吴管事来报说,已发现张虎被人杀死在后花园的枯井中。”

广陵王问道:“昨晚有谁见花园里有过什么动静吗?”

戴管家道:“已问过收拾花园的李妈了。她说,昨日整天,她因身体不适,没到花园去过,故对那里发生的事一点不知。”

广霞王皱眉道:“哪个李妈?就是新来几月的那个老太太么?”

戴忠道:“正是。”

广陵王不言语了,随戴忠径直走向后花园。后花园枯井处已围着一圈人,几个健仆已用绳子将张虎的尸体吊了上柬,放在井台上。广陵王走过去,一看之下,不觉青了脸:张虎的确死得相当惨,手足折断不算,咽喉处还给抓出小碗大个口子,差点几整个脖子都给弄断了。更可怕的是,胸腹处也给抓开了,内脏从创口中血糊糊地露出来。

广陵王细看了一下那些创口,知道是人用重手硬生生抓出来的,这人的残忍可想而知。是谁干的呢?

广陵王苦苦思索,喜欢用这种残酷方式杀人的,除了“神捕白啸天”的哥哥,“骷骨门”白门主之外还会有谁呢?

自从白啸天死后,广陵王一直就在寻找这个人,小心地提防着他的报复。现在,他果然来了。他是怎么和那批对头搞在一起的?广陵王眼神复杂地瞧着张虎满布血迹的尸身,仿佛看到了自己不久之后的命运。他不敢往下想,冷冰冰对戴管家道:“买副好棺木,把他葬了吧。”

戴管家应了一声,便走开了。

天很快就暗了下来。广陵王心乱如麻,望着四周茫茫的黑暗,觉得无时无处不潜藏着危险,潜藏着对他时手下人的杀戳和毁灭,潜藏着对他个人势力的最后挑战。

这时,书房外花园里突然传来一声冷笑。这是个尖锐的声音。既象人声,又不象人声。

广陵王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一股怒火腾地烧将起来。他大吼一声,只见魔鼓挽起一圈寒光,身子已经箭射而出。

他跃过矮墙,径向发声处扑去。人未落地,手中魔鼓一招“力劈华山”泼风剁下。但他这一击,完全落了空。因为那发声处此时并无半个人影。

广陵王环顾四周,只见树影摇动,微光下那条小石径直通后门,几所空屋黑洞洞,静悄悄,哪里都没有人的迹象。

广陵王提着魔鼓逐一搜寻,几乎连每一棵草都翻过来看过了,可是仍无结果。最后,他纵身掠过院墙,到后门外的小路,松林里又搜索一番,仍是一无所获,只得怏怏而返。

“你们究竟是谁?你们究竟躲在哪里?是英雄好汉,就站出来,与我正大光明斗一场吧!来呀,来呀,你们这些孬种!”广陵王对着空旷的王府花园,几乎绝望地大声了喊出来。

仿佛他喊应了。蓦地,一阵清脆的云板声,首先自山下响起,紧接着四方齐应。霎时,整个广陵王府喊声大作,声震四野,响遏行云。

在极为短暂的一刹那,负责守卫广陵王府的值更卫士,已把王府内的千百盏明灯点起。一时间光华大盛,将王府照得如同白昼。

负责广陵王府安危的卫士们,在震响方起之时。即已应声赶了出来。

但见四条快速的人影,黑衣黑帽,黑袜黑履,一般高的身材,一般快的身法,虽然前后有序,但是快慢相等,纵身的势子,落地的姿态,甚至于落地之后,彼此之间的距离都是整齐一致的-身后的数十卫士,更是严阵以待,形成一圈弧状拱卫着王府。

就在四名黑衣卫士身子方自站定的一瞬间;空中人影一闪,一个瘦小的勾偻老者,如同秋风下的一片落叶似的轻巧,飘身而入。这是苦竹大师。

四个黑衣汉子,站在最前方,左右各二,苦竹大师翩然落下的身子,在四人中央站定:紧接着人影再闪,像是一双剪空燕子般的轻巧,自院墙的两侧,交叉着穿越下一对青年男女。

男的剑眉星目,猿臂蜂腰。女的蛾眉杏眼,长身玉立。

男女二人各着一领杏黄色的短披,背系长剑,剑穗的颜色,一如身上的短披风,在夜风下婆娑飞舞,映衬得这对青年男女无比的神俊英挺。

这是令狐玉和杨杏二人同时纵起,同时落下,落地的位置却又在苦竹大师之后,身子一落下来,就象是两棵树般的扎实,顿时就生了根。

广陵王手下的四个黑衣人提着一口气,严阵以待。

片时之后,空中人影再闪,一对猝然腾起当空的影子,一起一落,直起直落,有如大星天附。身法太快了,快到不及交睫。来人是黄竹大师和南芳芳。

那为首的黄衣卫士向前一迈步,抱拳朗声道:“各位夜闯王府有何贵干?”话才说到这里,只见站在前面的黄竹和尚厉声道:“天下反广陵组合高手尽数在此,你等还不退开,叫你们的主子出来?”

这黄竹“退开”二字方才出口,一只长臂已陡然间由红色披风里翻出。似乎是向前虚按了一下,那王府卫士首领身子蓦地向后跄出了三步,面上一红,一股热血直冲咽喉,由不装“哇”地吐了一口。其余三个王府武士,见状忍不住大吼一声,霍地腾身而前。怒火中,六只铁拳左右齐出,分向那黄竹和尚两肋上捣过去,只是他们还未曾袭近对手,却被令狐玉迎拒一旁。

令狐玉身躯向前一滑步,叱道:“大胆。”一只棋盘大手,骈指如刀,直向着当头武士的右腕上切下来。

两个人一时动上了手,只听嘭嘭一阵击搏之声,打在了一圈,现场顿时大乱。另外两个卫士各自咆哮一声,向前扑上来。紧随这几人之后的四十名卫士,也各自撤出兵刃,齐拥而上。

杨杏南芳芳两个女子几乎以同一种招式出剑,瞬息间迎战起来。疾转之下,“嘭嘭”连声大响,四五名卫士已摔倒在地,号啕之声甚惨。

广陵王府铃声不绝,一时间,所有人都惊动了。

整座王府紧接着灯光大显,喊杀声连同着闪烁的兵刃寒光,象征着这南面为王的广陵王势力遇上了最有力的来犯。

广陵王府方面,虽是人多势众,可是却远非这些人的对手,极短的时间里,已怦怦卟卟倒下许多人。

蓦地,现场灯光大盛,大厦正中厅门霍地大张开来,由门内踱出了一个人——广陵王终于现身了。

现场打斗正烈的广陵王府卫士,顿时收住了架式,后退听令。

广陵王一手持剑,一手持魔鼓,将来犯者逐一打量。他的眼睛在令狐玉身上多停留了片刻,似乎觉得令狐玉有点眼熟。但他还是没有认出令狐玉来,虽然他已经认出了屋里的几个高手,对他们的出现,似乎也并未在意。

一声瓦响,广陵王举目一看,脸色倏变:从房上跳下的四条汉子,接着又是四个,又是四个。单看他们无声无息的架式,即知乃轻功一流的高手。广陵王怕的也不是这个。

这12个人一进屋,马上四散开来,面对着广陵王。也不知他们在玩什么车轮战把戏,这12个人进来后,屋内原先的高手们倏地后退。

使令广陵王心惊胆颤的,是这12人的装备:他们每人拿着一块可折迭的轻巧滕制盾牌,显然是专为遮挡魔鼓毒针的特制兵器。显然,对方已对他广陵王的看家本领了如指掌,他们是有备而来。鬼才知道他们还装备得有什么其他货色?原先进来的令狐玉等人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消失得无影无踪,就象一场排练得极熟的接力赛。“你们是谁?”广陵王目送着令狐玉等人出去,终于不能保持沉默了,转身向着12个手执藤牌的汉子,屈尊问道。

12条汉子一声不吭,抬头望着大门进口处。

广陵王顺着这些人的眼光往大门望去,脸色再变,这次是变得惨白:来者是一位白发苍苍老者。这飘然而入的老者一脸威严,目光深沉,举止不慌不忙,一看就是个王霸流武功尊者。12个武士垂手侍立,等待着老者号令。

广陵王阁下立刻就明白了正在发生的事——他知道,自己早晚会和这个人照面的,但没想到他会来得这么快。

这老者不但左手拿着一块同样的盾牌,右手竟然提着一只和广陵王手中一模一样的金黄色魔鼓。老者两眼炯炯,沉声向广陵王道:“王爷,不用老儿自我介绍了吧?”

广陵王点点头:“你是云南鼓王南苇。”

老者点点头。“你们是有备而来的了,我想。”广陵王看着老者手中的盾牌,又看看那只魔鼓。

老者道:“你知道就好。”

广陵王从腰间缓缓拔出魔鼓。“放到地上!”老者冷冷道。

“如果我说‘不’呢?”广陵王道。老者晃晃自己手中的魔鼓,“你那魔鼓已经不济事了。

你知道,这魔鼓是我家制造的。这屋里的人都知道避魔口诀,你伤害不了他们。”鼓王一字一顿,“况且,我这魔鼓叫‘天籁魔鼓’,你只要敢敲响你那只魔鼓,我这只魔鼓就会发出功来,你手中的鼓会立刻爆炸,当场取你性命。”

广陵王道:“我不信。”

鼓王道:“你不妨试试。”

广陵王举起魔棒。

鼓王也举起魔棒。

全场肃然骇然。

僵持了片刻,广陵王将魔鼓放到了桌上。他到底还是没敢敲动魔鼓。

鼓王也将手中的魔鼓插回到腰间。

“这样最好。王爷,你划下道儿来吧!”鼓王道。

广陵王缓缓抽出剑来,“那我们就在手上见真招?”

鼓王道:“好。”从怀中取出一个形似捞肉的大爪子的奇怪兵器。

突然一个声音道:“慢”

鼓王一看说话之人,摇了摇头,将手中兵器又收了回去。

但见门外飘然进来一年轻武士,左手持着带鞘的长剑,双目炯炯瞪着广陵王,缓缓道:“鼓王前辈,请恕小辈无礼。这广陵王与我有血海深仇,应由我和他之间了断,我们有言在先。”年轻武士说完,将脸上人皮面具徐徐揭下。

“令狐小侠!”广陵王失声道。

“谢谢王爷还记得我。我希望你同样还记得自己那条誓言,‘你自去投师学艺好了,什么时候学好了,什么时候来找我报仇吧,我永远恭候。’现在,我来了。”

广陵王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半晌,方栗声问道:“前些时候我们见过面?”

令狐玉微微颔首。

“你就是那个‘铁血剑士’。”

令狐玉再次点点头。

“白衣剑士也是你。”

“不,王爷,你错了。那是我。”一个清脆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却见杨杏已是一身女儿装,从大门飘然而进。

“那‘密林之狐’呢?”广陵王不动声色地问。

“到,王爷!”广陵王一语方毕,随着又一声清脆的答应,大门口接二连三又飘进来几条好汉。

除了自称为‘密林之狐’的女扮男装的南芳芳之外,其余几人广陵王都认得。他们是青竹,苦竹两位大师,以及杨杏的师父静慧师太,此外还有三五个武功与广陵王不相上下的王霸流好手。

最后进来的是杨杏的义父,“骷骨门”的白门主。

冤有头债有主。该来的都来了。

广陵王冷冷点点头:“你们都来了?”特别对白门主多点了一下头。黄竹和尚道:“王爷做下这么大的事业,我们怎能不来朝贺朝贺呢?”

“你们却要待怎的?”广陵王问。

“你说呢?”苦竹大师道。

“看来,今天我是万难得幸了。”广陵王无情无绪地说道。

静慧师太道:“你知道就好。”

广陵王叹了一口气,轻声道:“你们动手吧。”

鼓王道:“王爷何必浪费时间,今天你打得过几个人?

我劝你还是自裁了吧。”

广陵王对他手下的武士们点点头,“你们都放下武器罢,这屋里的都是天下第一流的高手,一个就可敌你们全体。”

众卫土将信将疑,放下了武器。

广陵王不愧为王者风范,放下武器之后,捋了捋那一绺美须,对众人缓缓道:“小王临死之前有几句话相告,不知各位好汉能否耐心一听?”

鼓王以目示令狐玉,令狐玉又目示黄,苦竹大师及白门主、静慧师太等人。

几人都点了点头。于是,各人都将兵器还进鞘中,不过各人还是丝毫没有放松警惕,目视广陵王的一举一动,提着一口真气,随时准备出手。

广陵王惨然一笑,转身回到椅子上座下,看了众人一眼,缓缓道:“可惜,你们坏了我的大事。”

黄竹道:“王爷,你多行不义必自毙,你杀我等的朋友和师兄,我那青竹师兄是何等光明磊落一条好汉,那‘神捕白啸天’是多么难得的一个智勇双全的剑士,从前与你情同手足,你怎么下得起心杀害他们?”广陵王道:“对于青竹师叔、白啸天等人之死,我也很抱歉,不过我也是不得已。你们说,如果他们知道我的打算,会放过我吗?”

那边白门主早已怒目圆睁手,手按剑把,“我兄弟白啸天是一条光明磊落的汉子,怎么会客得你这种巨奸大逆!当然断断不会放过你的。”

广陵王点头道:“这就对了,即使我不杀他们,他们也会杀我。但想到我们几个多年的友情上,我没有象赤发头陀那样,为了找几个帮手而夺去他们的理智,从而让他们的名声蒙受耻辱,而是干脆让他们早早了断,免得活下来受罪。”

“那么你倒还是很慈悲的了?”白门主厉声道。

广陵王漠然一笑,“随你怎么说吧。”

苦竹和尚是个性急之人,早就不耐烦了,厉声道:“广陵王,你方才要说什么,快快说了,我们还有事。”

广陵王道:“其它人不了解,黄,苦二位高人,应该知道我广陵王从前的为人怎么样?”

二人对望了一眼,点头道:“从前你倒是一条好汉子。”广陵王道:“自从我大明王朝立国以来,几时有过一天承平的日子?这数十百年,与元人入主中国的情形,何尝有多大的改变?明眼人一眼可看出,大明王朝正在蹈袭着元朝五大旧辙:骨肉相戕;权阉迭起:奸贼横行:宫闱恃宠;流寇殃民。这五大弊病循环不息,已足斫丧元气,倾覆国祚;还有国内的党争,国外的强敌,胶胶扰扰,愈乱愈炽,勉强地数十百年,终有一败涂地之时。你们都知道,我是王室的至亲骨肉,见了祖宗的江山弄成这个样子,如何不扼腕愤叹思起?从太祖皇帝起,几时有过一个英明君主?本祖皇帝一旦得了天下,便诛杀功臣。总计开国功臣,只有徐达,常遇春、李文中,汤和、邓愈、沐英六人全身而退。此后又是文字狱大兴,滥杀无辜,皇帝荒淫无耻,不理朝政,至使天下生灵涂叹,沿海倭患猖獗,比起元人的暴戾来说,他们有过之而不无不及。这种人如何能为人之君父?如果这天下能由我来执掌,我当恢复河清海晏,兴旺升平的太平盛世,这样又哪里不好?

你们可能还记得胡惟庸和蓝玉冤狱,胡惟庸堂堂宰相,就因为有人告发他谋反,就被磔死,屠灭三族。随之而来又是全面的逮捕,共处决二万余人:大将军蓝玉也被告谋反,立即逮捕下狱。然后发表蓝玉的供词。蓝玉在供词中承认准备发动兵变。于是蓝玉被磔死,灭族。根据口供牵引,也处决二万余人。

首都应天府是如此,全国各地皆然,各州县设有“剥皮亭”,官员一旦被指控贪污,即被剥皮,悬皮亭中。全国官员人心惶惶不可终日,那些日子,官员们每天早上入朝,即跟妻子诀别,到晚上平安回来,合家才有笑容。

这种情形,哪一个以江山社稷为念的人看得下去?

我想你等也不过是些江湖中人,心念着自己一点小小的恩恩怨怨,谁也没有这种治国平天下的野心。而这皇帝总是要有人当的,不是一个昏君就是一个明君。若是由我来执掌龙廷,那对天下苍生来说,对我大明基业来说,难道又不是个好事吗?可如今我的三年心血,五年的准备全都付诸东流,今后朝廷之上,不知还有多少昏君出来危害苍生,大动乱的时代很快就会到来了。可惜呀可惜。”

令狐玉道:“奸贼,你还可惜什么,想说什么,快些说完,我们要动手了。”

广陵王抬头看了令狐玉一眼道:“要说犯错误,本王倒真是犯了一个大错,当初看走了眼,不知令狐小侠乃是人中之龙。还料想你武功低微,年轻幼稚,成不了气候。正是‘小时不防,大了跳墙’。若是当初顺手除了你,恐也不至有今日。这正是‘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罢了罢了,‘一着错满盘输’。令狐小侠,我现在就去偿还你的朋友们和那几个姑娘的命去了。”

广陵王说完,举起右手,往自己天灵盖上猛地拍下。众人见他脑浆暴进,立时气绝。可怜这广陵王为了黄袍加身,苦心经营了半世,却落得如此下场。正是:“万事分已定,浮生空自忙。”好惨!众人看得惊心动魄,瞪着地上广陵王的尸体,半晌说不出话来。

良久,令狐玉道:“各位前辈,奸贼已死,现在就该履行我们的誓言,毁掉魔鼓,让它永远不再危害江湖了。”说毕,拔剑上前,准备把魔鼓砍个粉碎。

突然,鼓王南苇高叫一声:“慢着”

大厅四周的门窗突然大开,房顶的瓦被片片揭起,众人一看室里屋外,房顶之上,早已被鼓王南苇的人,包围得铁桶也似。

令狐玉惊道:“鼓王前辈,你要干什么?”

南苇轻轻一笑:“各位好汉,这魔鼓乃我南家传家之宝,流落江湖多年,现在巨奸已除,理当物归原主,就请各位见谅,我南苇要收回魔鼓了。”说毕就要上前抢那魔鼓。

“哗”的一声,令狐玉、黄竹、苦竹、杨杏,以及屋里的所有好汉,全都刀枪出鞘。令狐玉厉声道:“前辈,这魔鼓为害武林,也不知有多少好汉死在它的魔力之下。今番这东西既已夺回,就当即行毁去,永绝江湖之患。否则,今后还不知要因它引起多少纠纷。前辈若要夺回磨鼓,先得把我们杀光。”众人齐声附和。

剑拔弩张。

鼓王四顾了一下,缓缓道:“我劝各位还是不要动手的好,你们看看,我那窗外的人拿着的是什么?”

令狐玉等人抬头一看,不四得心惊肉跳:四面窗外,鼓王的人都拿着一只竹筒,筒口对着屋里所有的人。

鼓王道:“这是老儿制造的专门发射毒针的连环暗器,这里一共有五十个竹筒,每个竹筒能够发出三篷暗器,每篷暗器含有三十六颗剧毒梅花针,只要沾上人皮肤,五步之内必然丧命。只要我一声令下,你们算算,五十只竹筒能发出多少梅花针?此间进来以前,我和我手下都服了独门解药,这梅花针一发动,除了我手下的人,这屋里的人一个都活不下来,我劝你们还是不要玩命的好。”

鼓王说完,满场中一片惊恐,没有一点声音,空气紧张的得快要爆炸。

静寂中,只听得杨杏姑娘冷声笑道:“玉哥哥,这下你不会说我多此一举,心肠歹毒了吧,”

令狐玉眼神茫然,对杨杏姑娘呆呆点点头:“看来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杏妹妹,这次又算你对了。”

鼓王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白门主道:“王爷,这是我的意思,休问令狐小侠。你叫你那些武士转过头去看看。”从云南南家庄来的众人大惊,一齐回顾,只见外面五十步开外,密密麻麻站满了身穿白衣的女子。每个女子手里都拿着一团黑不溜秋的东西。

白门主对鼓王阴阴一笑,道:“王爷,你是制造暗器的行家,想必认得这是什么东西?”

鼓王点点头:“霹雳雷火弹?”

白门主笑而不答,对外面高声叫了一声:“散开。”

但见那一百个手持“霹雳雷火弹”的姑娘们往旁边一站,后面又是一百个身穿红衣的姑娘,全部手搭弓剑,剑上绑着一些奇形怪状的东西。鼓王惊叫道:“连珠火箭”白门主笑道:“王爷见多识广,令人佩服。我这一百颗霹雳雷火弹扔过来,这屋里屋外的人同样没有一个能活下去;即使有幸逃生的,那几百枝火箭射过来,此地百丈之内也将被烧为灰烬,没有人能逃出去。”

鼓王道:“好个“骷骨门”白门主,我算是服了,看来你们已安排好了,打算和老儿同归于尽?”

没有人回答鼓王的话。

鼓王转身对令狐玉道:“少侠,你想必已知,我鼓王家族从来不是嗜杀成性的人。我已经七十多岁了,能有这么多人陪着我去见阎王,我也甚感荣幸。不过,这天下之事总脱不了一个‘理’字,鼓王家族清清白白的声名,不能毁在我南苇手中。况且,我的孙女这么年轻,我怎肯让她就这样去见阎王?罢了,罢了,令狐小侠,你开出价来吧,咱们收兵走人。”

令狐玉道:“前辈,先叫你的手下放下竹筒,”

鼓王转头,对窗外点点头。五十只竹筒筒口立时朝地。

白门主对杨杏点点头,杨姑娘取出一面小旗挥了挥。两百人的白衣方阵突然后退。

令狐玉缓缓走上前去,举起那断金截铁的“青锋宝剑”,一剑将魔鼓劈为两半,然后两剑,三剑。转眼之间,这魔鼓就在令狐玉剑下成了一堆碎片。

场中人一声不响,看着令狐玉的动作。

鼓王长叹一声,“也罢,也罢。‘乃知兵者是凶器,圣人不已而用之’。各位后会有期”说毕,将手一挥,正欲大步走出厅堂。

突然,远远传来一声号炮响,然后又是一声,又是一声三通炮响之后,厅中众人尽皆失色。正犹疑间,鼓王部下的一个探子飞也似奔进大厅来报:“王爷!官军已将广陵城团团围住!马上就要开始攻城”

鼓王道:“有多少人?”

探子道:“遍地是旌旗,遍地是烟尘,马步兵一起,至少有二十万”鼓王转身问令狐玉:“令狐小侠,这是怎么回事?”令狐玉道:“此番围剿广陵城,为使全歼广陵势力,我与黄竹、苦竹及白门主商议之后,事先知照了成都府巡抚,两下商定,由我们攻打王府,夺取魔鼓,消灭广陵王,城外由官军合围,不使广陵王手下有一人得脱。如今广陵王已伏诛,魔鼓已毁,照约定,官军即该退回,如何又要攻城?待晚辈去看看。”鼓王道:“令狐小侠且慢!老身已与官府打了五十年交道,深知轻易信他们不得,我等须得事先做好安排,小心免得大祸。”

黄竹、苦竹大师白门主等几个年长的人俱各称是。令狐玉道:“那依王爷之见,眼下却该如何是好?”

鼓王道:“事至今日,我等已走到一条路来了,如今官军围城,用意不明,我等首先得合力同心,统一指挥,立下号令,方可共同应变对敌。”令狐玉道:“那就请王爷负责统率各门各派人马;预作防备。”鼓王道:“老身年事已高,又从未有过上阵厮杀经历,怎能领兵统将?还是白门主或黄、苦二大师出面最好。”

三人听了,连连摇手,黄竹道:“在下与苦竹师弟一生两袖轻风,虽说会点三脚猫武艺,却是于统兵作战一无所知,还是白门主来指挥最好。”白门主道:“大师此言差矣。两位大师不会统兵打仗,姓白的对此更是一窍不通,休要将推磨的牛当马骑,还是黄竹大师出面罢。”

黄竹和尚又是连连摆手。

那苦竹大师是个性急之人,在一旁急道:“如今已是兵临城下,大敌当前,我等还在这里推三阻四,恐怕‘宋人议论未已,兵已渡河’。依我之见,云南鼓王威震天下,智勇双全、德高望众,正是统帅人选,咱们何必在这里你推我,我推你,眼睁睁让那官军杀进来将我等活捉了去?”

令狐玉等人齐声道:“正是,正是。鼓王就请暂领统帅之职。否则,还未临敌,我等军心先就散了,岂不辜负了我等先前的一番努力?”众人齐声附和。鼓王见推脱不掉,只好站起身来道:“既然各位好汉看得起老身。再客气就寒了大家的心。走,我等先去看看敌情再作计较。”

众人随着鼓王走出这临时的广陵王府,爬上城楼,举眼一看,只见号角声此起彼落,远远望去,旌旗招展,剑戟如林,马匹奔突来去,广陵城如裹在一片尘沙之中,不少于十五万的官军,已成铁壁合围之势。

众人见了这等声势,无不骇然。

“令狐小侠!”。鼓王道。

“晚辈在!”令狐玉走出来应道。

“请你先与官军统帅对话,问清彼等意图,我方也好作个计较。”令狐玉应了。

“大管家!”

大管家站出来,双手一拱:“王爷?”

“前番我命你侦查城外地形,你办得如何?”大管家道:“回王爷,此广陵城只有三道城门,北门直通成都府官道,东门,西门城外都是开阔地,此三处皆是大军厮杀的好战场,我等只有数百人,官军少说也有十五万,当是不宜与之正面交锋。”鼓王点头,问道:“南门呢?”大管家道:“南面靠山有一条小道直通青城山,翻过这道山,就是几百里的茫茫森林。”鼓王还在思索,那边令狐玉已经站在在城楼上高声对城外喊道:“在下‘铁血剑士’令狐玉,请官军统帅答话”但见城外官军一阵鼓噪,不久,城下前排官军就闪开一条通路,一位将军在马上缓步而出,背后一面大旗:“平南将军王。”片时之后,一副将从大旗后飞马而出,来至护城河边,对城楼上高声道:“楼上休得放箭。王将军传言:令狐小侠有话请讲”说毕回身将令旗一举,城外三军霎时静了下来。

令狐玉高声道:“王将军,广陵王已诛,魔鼓已毁,广陵王手下已降,我等既有约在先,将军请收兵回去罢”

王将军哈哈大笑道:“令狐小侠,你却说得好生轻巧!

那魔鼓自落入江湖以来,也不知给朝庭添了多少乱子。如今你们声称已诛了广陵王,本将军倒还相信,但你若说已毁了魔鼓,却是让人难以信得。欲知这魔鼓神通广大,谁拥有之,别说号令武林,就是号令天下也是不难的,如此稀世之宝,本将军如何肯信你说毁说毁?当是眼见为实耳听为虚。”

令狐玉听了大怒道:“我等江湖正道之人,一言九鼎,岂是那种轻诺寡信之人?说魔鼓已毁便已毁掉,王将军怎可说出如此之言?既是不信,你派两个人进城来亲眼看看魔鼓残片便知。”

王将军呵呵大笑道:“本将军为将多年,已是身临百战,什么阴谋诡计没见过?谁知你等是不是随便将什么碎片拿来糊弄于我,诱得我退兵之后,却又启出魔鼓,再生事江湖,为社稷添乱?”令狐玉道:“在下话已说明白,你既是不信,我等也无法。直说了吧,王将军此番究竟要我等怎地?”

王将军狂笑道:“看来令狐小侠倒是个明白人,本将军说实话料说了。即使你等确已毁了魔鼓,那制造魔鼓的南苇仍在,还不是想哪天再造一个出来就造一个出来?晓事的人,谁又不知‘砍了树枝才止得老鸹乱叫’的道理?本将军今奉皇上密旨,务要生擒你等,特别是鼓王南苇上京,交由皇上处置。此是皇上之命,还望小侠休要怪本将军翻脸无情。”

令狐玉道:“堂堂一国之主,皇上如何竟然如此背信弃义、翻云复雨?”

那王将军道:“小侠休怒,其实皇上对小侠倒颇有好感,黄竹苦竹大师飘零江湖,与人无争,本也是不碍事的。

只是云南鼓王盘据云南上百年,俨然诸侯、南面为王,不服管柬。兼以私造利器、危害社稷,皇上有旨,务要将鼓王南苇生擒。小侠若是交出鼓王一班人,然后束手就缚,料想皇上定会从宽发落你等。”

这边令狐玉还未答言,那边杨杏已是怒不可遏,大声道:“皇上荒淫无道、任用宦官、忠奸不分、是非不明、诛杀功臣、大兴文字狱,遍设剥皮亭,早已丧尽天良,如今却来花言巧语,我等如何肯信?”

那王将军大声道:“你这丫头却是何人?胆敢在此胡言乱语”

杨杏哈哈大笑道:“本姑娘的名字,说出来怕要吓你一跳‘骷骨门’少掌门白桦便是。”

王将军惊道:“你就是那‘神捕白啸天’的哥哥,‘枯骨门’魔教白门主的义女。”杨杏道:“是又怎么样?”

王将军道:“皇上有旨:凡魔教中人,此番一律格杀勿,论。你这丫头还不下来投降,却待何时?”

这一厢令狐玉等人正与那王将军理论,那一厢鼓王已经想好了脱身之计。

鼓王对众人道:“咱们要想脱身,只有从南门走,只要冲上山走入密林,官军就奈何我们不得了。各位,我等须得先从正面进攻,将各门的人马吸引过来,然后才急速回身,从城中转向南门突围。”

众人纷纷点头同意。鼓王道:“大管家,你即刻带南家庄人马,从此门冲出去,先用竹筒队杀伤官军,暗器放完之后,我等再冲杀出来,狠狠打他们一顿,等各门人马前来增援之时,大家再急速退回,然后从南门出城,上山进入森林。”

大管家和众人齐声道:“遵命”

“白门主!”鼓王转身道。

白门主上前答道:“王爷?”

“你带领手下人悄悄往南门而去,等这边红黄兰三色号炮一响就冲出城门,负责打通城门至上山之通道,打开十条缺口后,于要害之处用连珠火箭封锁道口,等着接应众人,并掩护众人撤退。”

白门主道:“遵命。”即刻招呼手下人去了。

那杨杏却不肯随着去,白门主心知她不放心令狐玉,看了她一眼,却也没有坚持,只道了一声“各位保重”,带着那一干专门使毒放火的少女们往南门去了。

看得白门主一行远去,鼓王、令狐玉,黄苦二大师及杨杏等人方回头看那城下,只见官军遮天蔽日,正在忙乱中准备云梯之类攻城之物。

鼓王以目视令狐玉、黄竹大师诸人,见各人已准备停当,才将那手中令旗一挥,只听得“轰”地一声炮响,随之城门突然打开。众好汉一齐冲出。当先就是那鼓王手下的“竹筒队”。

官军阵前顿时响起一阵哭爹叫娘之声,片时之间,在密集如蝗的毒针之下,前排官军早已倒下数百人,官军阵容一阵大乱。

令狐玉手持削铁如泥的青锋宝剑当先开路,黄竹苦竹大师各持一盾,仗剑随后,鼓王及杨杏,芳芳等人居中,在众手下的拱卫下向前急闯。

好在他们一出城便身处官军阵营中,敌兵担心伤了自己人马,不敢放箭,若在空旷之地,万箭齐发,令狐玉等人便是有三头六臂,又怎抵挡得了。

众人边战边进,在敌阵中横冲直闯,刀剑掌风到处,敌兵矛断戟折、死伤枕藉。但官军人数太多,虽说是一片片倒下,却是越杀越多。众人虽然剽悍力战,终是寡不敌人,时间一长,必然要占下风。

那苦竹大师一边冲杀,一边对黄竹笑道:“黄师兄,咱们两条老命,看来今日要断送在这里了。只是怎生想个法儿,把这两个小女娃子救了出去才好。”

正在阵中左冲右突的令狐玉听了苦竹之言,暗暗心惊道:“两位师父向来天不怕地不怕,从不说半句泄气之言,今日陷入重围,竟想到要断送老命,看来情形当真有点不妙。”眼见四下里敌军蜂聚蚁集,除了舍命苦战,一时也想不出别样计较。

此时,官兵的尸体已经越堆越高,但后续队伍仍如怒涛狂涌,踏着尸体一批批围过来。王将军的传令官骑着快马奔驰来去,大呼道:“众军听令:皇上有旨,哪一个生擒了鼓王或夺得魔鼓,便可封王裂地,世袭荣华富贵,子孙受福不尽”众官兵闻言大声欢呼,纷纷不顾性命的扑将上来。

鼓王见那传令官手执月牙令旗,在阵中来回传旨,鼓动土气,心想须先行除掉此人,遂令众人掩护自己,冲到传令官身前二中文开外,连发三枝小箭。那传令官当胸中箭,登时倒撞下马。官兵一声喊,士气稍挫,令狐玉等众人又趁机掩杀一阵,官军队形再乱。

又战得良久,忽听得前军齐声呐喊,一队又一队的官军急驰而至,加入战团,想是各门的增援官兵已调至。令狐玉放眼望去,只见一名官军将军手执长矛,骑了一匹高头大马,在战阵中左冲右突,威不可当。当下迎上去,长剑一挥,将这将军长矛削断,跟着一剑穿胸而入,结果了他。官军阵容大乱。

那边两名副将见令狐玉勇猛,策马过来,对令狐玉双枪齐至。令狐玉身子右斜,避过那副将的一矛,跟着双腕翻转,抓住两名副将的枪头,大喝一声,宛如在半宽中的起个霹雳,振臂回夺。那两名副将怎禁得令狐玉神力?登时手臂酸麻,两柄铁枪脱手。令狐玉不及倒转枪头,就势送出,当当两声,两柄铁枪的枪杆早已撞在两人胸口。两名副将虽然披了铁甲,枪杆刺不入身,但给令狐玉内力一震,立时狂喷鲜血,倒撞下马而死。

另一偏将甚是悍勇,眼见同伴二人丧命,飞马挺矛来刺令狐玉。这边黄竹大师见情势危急,冲上来格开这偏将手中长矛,右手出掌,“砰”的一声,重重击在他的头盔之上,只打得他脑盖碎裂。众官兵见己方在刹那之间连损四名勇将,无不胆寒,那主帅王将军亦不敢上前争锋,只是吩咐不住的放箭。令狐玉抢得一匹战马,飞身而上,策马欲待抢上前去除掉这主帅,无奈数百枝长矛密密层层的排在官军主帅身前,连进数次,都是不能近身。突然间,令狐玉胯下坐骑一声嘶鸣,前腿软倒,竟是胸口中了两箭。众官兵大声欢呼,拥了上来。那边的杨杏南芳芳二女见了惊呼一声,欲待上前已是不及。

危急中,只见令狐玉纵跃而起,挺枪刺死了一名偏将,跳上了他的坐骑,剑砍掌劈,霎眼间又打死了十多名官兵。

那王将军见他横冲直撞,当者披靡,在千万军中来回冲杀,官兵虽多,竟是奈何他不得,不由得皱起眉头,传令道:“有谁杀得这令狐玉,立赏黄金百两,官升三级。”重赏之下,众官兵蜂涌向前。

鼓王见情势危急,挥刀杀退身旁几名敌兵,从怀中取出,连环飞镖,接二连三向令狐玉身旁官军射去,立时就躺倒了十多名官兵。那王将军不由得脸上变色。忙指挥众兵将分头迎击鼓王和令狐玉。

便在此时,官军阵中一阵发喊,一拨又一拨官军纷纷涌至,远处四面八方烟尘滚滚,想是各门官军皆已被调来此主战场。

众人见了,也并不害怕,但见那令狐玉,黄竹、苦竹、杨杏。南芳芳等人率数十名手下,复又杀人新开到的官军阵中,枪挑箭射,如入无人之境。

那王将军战马此时已被鼓王暗器射倒,见势不妙,重新夺过部下一匹黄马,在阵中左冲右突,将众将士召集起来。

有的将士见敌人勇猛,生了退意。王将军手起剑落,斩了两名偏将,官军秩序渐渐重振,一队队冲将上来,渐成合围之势。俗话说“好汉敌不过人多”,鼓王见阵前官军少说有十七、八万之众,知道再缠斗下去绝无好处,忙传令各人不可恋战,听他号令随时准备撤回城中。那令狐玉杨杏等人正杀得性起,哪里肯回。黄竹和尚目示苦竹大师,二人仗剑上前,砍翻了十数个官军,冲入阵中将令狐玉杨杏二人拖住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咱们快入城,按鼓王命令从南门冲出。”鼓王在远处朝令狐玉、黄竹大师、黄竹点点头,将那手中令旗一挥,只听得“轰轰轰”三声巨响,红黄蓝三色火箭冲天而起。随之城门突然打开。众好汉一齐退回城中,扯起吊桥。

这时,南门隐约响起一阵喊杀之声,火光冲天,劈雳声震耳,想是白门主已在南门动手。

令狐玉、杨杏随着鼓王、黄、苦二大师杀进城门,进城后直奔南门而去。出得南门,但见城门外尸横枕籍,烈焰阵阵,到处是官军烧焦的四肢不全的尸体。通往山上的小道上,隐约可见“骷骨门”画着枯髅的白旗。白门主正领着手下人在山脚下与众多官军厮杀,等着接应众人。见众人到来,大喜道:“通往森林之路已打通,大家快冲上山,进入森林。”一行人发一声喊,杀退眼前的官军,突围齐往山上而去。

白门主的连珠火箭队在山腰之上接住众人,鼓王下令道:“咱们走”众人一起爬上山顶。到得山顶,却见山下喊声阵阵,官军已从三面围拢过来。

白门主冷笑一声,挥动令旗,“骷骨门”门众立即将山上的滚木石头纷纷往山下滚去,堵实丁上山的小道。再命手下将连珠火箭尽数射去,一时小道上火焰冲天,道路已被完全阻断。

官军在下面干瞪眼,纷纷放箭,双方隔得太远,那如簧之箭射到一半就已落下,等官军到处寻得树枝等物扑灭了火,上得山来,已是半晌以后。只见山下一片茫茫林海,哪里还有众好汉的身影。

众人在林中会齐了,清点了一番,各路人马已折损过半,幸喜得众头领及前辈好汉等俱安然无恙,只是鼓王的一把白胡子给烧掉了一半。众人一阵怒骂,皆骂官军背信弃义,行事歹毒。

鼓王道:“如今大事已成,我等须得赶快脱身,否则等官军来时,恐怕就冲不出去了。”

众人点头称是。鼓王的人先走。南芳芳恋恋不舍望了令狐玉一眼,慢慢跟着大队离去。

白门主眼瞅着南芳芳去的影子,转头望着杨杏,狡猾地一笑。

杨杏脸飞红。

黄竹、苦竹两位大师问令狐玉:“如今大仇已报,贤徒却欲何往?”令狐玉茫然望着两位恩师,没有说话。

白门主对杨杏道:“桦儿,咱们走罢?”

杨杏走过来,拉着令狐玉的手。

杨杏道:“义父,我已经是令狐小侠的人了。今后他走到哪儿,我就跟到哪儿。这事我已有言在先,望义父见谅。”

令狐玉脸上一阵红,不知该说什么。

白门主呵呵大笑道:“‘男子痴,一时迷:女子痴,没药医’。也罢,也罢,老夫差点忘了‘女大不中留,留下结冤仇’。令狐小侠,好好看照我这义女,倘有个三长两短,老儿却不饶你。”说毕,带着“骷骨门”门众纷纷而去。

黄、苦二人互望了一眼,黄竹大师道:“这样吧,让老纳等先回去,贤徒若是肯来,到点苍山找我们便是。”说毕,二人也是一掠而去。

偌大的空地,一下子就变得空空荡荡。

杨杏看着令狐玉。“玉哥哥,咱们去哪儿?”

令狐玉表情深不可测。突然,他轻轻道:“两年前,也是在这里。那时,我和师姐莫小娟还被囚禁在那赤发魔头的身边。有一次,师姐也问我:‘师弟,等我们报得大仇毁掉魔鼓之后,我们又到哪里去呢?’”“你是怎生回答呢?”杨杏很感兴趣。

“我当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那你现在知道了吗?”

令狐玉道:“江湖上风波险恶,充满了太多的恩恩怨怨,这种相互的流血残杀,恐怕永远都不会有一个止境。我已经厌倦了,我希望能够象我故去的父亲‘金刀令狐楚’那样,在人迹罕至的深山中,去买下一座庄园,去过寻常百姓那种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田园生活,永远不再介入凶险的江湖是非之中。”

“这样最好!”忽然,一棵大树后面传来一个脆生生的声音。

二人大惊,一起抬头看去,原来是南芳芳。她不知什么时候又偷跑回来了。杨杏道:“南姑娘,我正在奇怪,你这么肯如此痛快地放弃了玉哥哥?”令狐玉道:“芳芳,你怎么不跟爷爷回云南去?”

南芳芳道:“玉哥哥,难道你忘了咱们当初在南家庄外的林中之约?我这一生是要跟定你了。我也要象杏姐姐,你走哪里,我也跟到哪里。”杨杏走过去揽住芳芳的腰肢,“芳妹,玉哥哥答应过,帮我找到‘黑蛟’刘跃林,我们还得先去将这笔帐了清,是不是,玉哥哥?”

令狐玉点点头。

“我也要去。”南芳芳道。

“芳妹,咱们已经是‘一根绳子上栓着的蚂蚱,飞不了你我也跑不了他’。妹妹放心,我早对玉哥哥说过了,我的这一生已经让那‘黑蛟’刘跃林毁掉了。在这个世上,我只有玉哥哥这一个亲人。他走哪里,我也走哪里。不过,即使为玉哥哥当个丫环下人,我也没意见。”

南芳芳道:“杏姐姐何出此言?咱姐妹二人就不分你我,一齐伺奉玉哥哥便是。玉哥哥你说呢?”

杨杏道:“这样最好!咱们姐妹俩一起跟着玉哥哥,到那世外桃园之中挑水灌园、纺织手工、养鸡牧羊,每人给他生两个白白胖胖的儿子,让他们学点吹弹丝竹,诗书义理,要不就描画绣花,一个也不许学武功。一家人亲亲爱爱、热热闹闹,永享宁静和天年。”

令狐玉喜道:“正是正是,岂不闻‘三十亩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坑头。’这样杀来杀去,何时是个尽头。去休,去休!”说毕,携着两个女子的手,一路呵呵大笑,飘然下山,不知所终。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