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四节 锋芒隐于后
作者:锦绣狂欢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4356

已夏末,京城的暖流来得早去得晚,夏花还洋洋洒<头。

东宫殿敝开了前后的窗,但几层垂帘仍遮挡去了窗内的人影。

挨罚也认罚,东宫刚从太庙回来,这边还没歇上半刻,就又得到消息,说皇后将至,让殿内服侍之人做好准备。于是东宫呆坐在殿中,看大伙在周围忙忙碌碌,光是熏香就换了好几种。

他突然想起四姑娘在屋里走动的模样。

四姑娘房中摆设挺少,她似乎不喜欢堆放许多家私的房间,越是内屋,摆放品就越少。屋中每一件东西,不见得都放置入了归栏,但是她需要的时候一定能找得到。

除了生病的时之外,她一年四季都不爱用熏香,所以与京城的贵族不同,她身上没有精心调配出的香味,仅有嗅起来清苦的皂香茶香而已。但说她朴素无格调,却又不是这样,她用的衣料与裁缝都是顶好的,用品绣样也是京里最新潮的图样。

“这么说来,四姑娘家中挂字画,也裱得极出色,莫非是她自己裱的?”

东宫轻声嘀一句,引得眼前之人倾身询问:“殿下口中念念有词,是在说何事?”

“啊?”东宫急忙抬头,望向皇后,“不、没,是本宫正在考虑母后之言啊。”

皇后点点头,虽然不~信东宫那明显神游万里的表情,但这是小事,东宫只要专心聆听她接下来的话语就好。

“嗯。这回殿下出宫时日过久上震怒。连我也无法劝下。只好委屈殿下受皮肉之苦了。”

东宫笑道:“没事儿定了时日但却没时返回。让父皇母后担心了。本宫这板子挨得一点也不冤枉!”

“知错能改就是坏事变好。”皇后莞尔道。“不知殿下这回离京。是去了何处?”

“……”想也想得到是去了锡师好吧?

皇后道:“若是冒险潜入锡师下是否忘记。与我曾有过约定:由我派人去锡师调查。替殿下打探消息呢?”

东宫懵了一下——他还真地把这茬给忘到脑后去了。

虽然打从一开始就觉得皇后这边可以答应着但不能指望着,但他这次离家到回宫间有好几个月的间隙,真是一点也没想起皇后跟他说过些啥呢。

“本宫确实没去锡师。”他只能把对元启帝的说拿出来。

想当然地,不管说去哪里,都比承认自己去了锡师一趟来得好,贸然离京,潜入敌营啥也没做者说为了一个女人冒生命危险,可都不是太子该做的事情啊。

皇后惑:“那……殿下是到什么地方走动了这许久呢?”

“本宫对父皇解释过去了南方,寻找即墨子音来着……”东宫低声道“难道父皇不曾跟母后提过?”

一抹尴尬之色掠过皇后的脸庞。

她避开这个问题:“嗯……既然殿下心中还对锡师存有惑,那待我派去的人手归来有消息,一定立刻告知殿下。”

“多谢母后。”

东宫答应一声,又耐着性子听皇后例常叮嘱,小到别贪凉当心伤风,大到储妃的肚子怎么还没动静、是不是该再进几名妃嫔等等……反正东宫就这么左耳进右耳出地听着,跟许多做儿女的一个模样。

但是,数日之后,皇后传来了消息。

“锡师那位确实就是四姑娘没错。”她说着,叹了一口气,“你说四姑娘好端端地,怎么就流落到反贼的老窝去了呢?”

“这……”东宫低头。

皇后踱了几步,略显迟地探了探口风:“依我看,四姑娘呆在锡师那样污浊的地方,德行必定也有损了,实在不适合再与殿下见面——”

东宫急忙道:“不是这样的!她虽然人在敌营,但……”

皇后愣了愣,惑地望着东宫,等待他的下文。

“……她、她……”东宫语塞。

“她是帛阳王的王妃,这一点确定无误。”皇后替东宫说完这句话,随后宽慰道,“若在锡师的不是她,还可以说是当初受了胁迫不得已为之,如今这样,实在是让我连一句好话也无法对圣上说啊。……天涯何处无芳草,秦四姑娘已为人妇,且又深居敌营,殿下,还是不要再念念不忘了吧。”

“可是……”

东宫噘嘴不语。

见他还执拗着,皇后也不多劝,只说:“既然如此,就让监国见见那名密探,听听四姑娘是怎样说的吧。”

“也好。”

东宫点头,看着皇后唤入立在殿外的人。

皇后又道:“殿下,你们详谈罢,为避嫌不惹是非,我这就先出去候着。”

“好,多谢母后。”

等皇后离开,东宫盯着那名探子,问:“你是什么时候到锡师的?”

“回殿下,是五月初了。”

唔,那时候东宫已经启程回京,估计是错过的。“你见过秦四姑娘了?”东宫再问。

“是的,殿下。秦四姑娘如今改了名儿,叫信卿,住在反贼的皇宫之中,但却十分不开心。”

“……住在皇宫里?”

东宫怔忡:难道四姑娘离开走水的宅子之后,并未带着那帮子侍卫侍女去客栈或者别的官家,她是直接住进宫中了?

跟那个帛阳王,在一起?

他突然觉得喉头干涩,急取了茶水来饮。

暗探答道:“是,下。秦四姑娘住于宫中,平时不得出宫门半步。小的乔装打扮潜入之时,四姑娘终日郁郁,以泪洗面……”

“——噗!”

东宫一时没提防,猛然听说四姑以泪洗面,禁不住喷了满口茶水出来。

他匆匆把茶杯放下,免手指抽搐把杯子给砸了:“你、你再说一遍,四姑娘怎样?”

“……郁郁终日,以泪洗面,据说是反贼帛阳王强拘起来的,日子十分难熬。”暗探似模似样地说着。

东宫眨巴眨巴眼,要说四姑娘被帛阳了起来,这个他信,但是郁郁寡欢以泪洗面?

就算宰了四姑娘,她也只会因为痛而哭,不会因为情绪低落而落泪的好不好?自己跟自己犯憔悴——那么小媳妇的事儿,能是她做出来的么?

暗探见他没声了,便继续说到:“其实当时小的潜进去,与四姑娘说过几回话。”

“哦?讲了什么?”东宫好奇。

“秦四姑娘说得知兄长病逝,她这唯一的家人却无法前往悼念,实在是揪心至极,再念及尚未报答太子殿下的恩宠,心中难安。京城一别,如今身陷敌营,不知几时才能再见殿下一面,每思及此,茶不思饭亦不想……”

东宫皱眉。

这人到底在说什么?

四姑娘会不会这样说话是一个问题,另外,更重要的是,四姑娘跟秦斯是一个人好不好?自己悼念自己很好玩么?

京城一别是什么意思,否认他去过锡师?

当初他跑到锡师去见她的时候,两人明明在一起呆了许久,期间四姑娘虽然悉心照顾,却也没露出一点想念他的意思来,教他郁闷不已,怎么在生人面前反倒绣筒倒豆子兼胡说八道?

……

“她还说了什么?”东宫严肃地问。

“也没啥,就是讲说希望殿下早早去接她回京,若晚了一步,不得保有完璧之身,情愿自尽以谢君恩……”

东宫庆幸自己没再拿着那杯子,不然这下不是掉地上,就是摔那暗探脸上了。

什么时候四姑娘能这样有节操观念,他真要谢天谢地来着!

—这人,分明就是以自己的想法在胡言乱语。

“你说,四姑娘现在怎样,是胖了还是瘦了?”东宫悻悻问。

“回殿下的话,四姑娘似乎清瘦许多,形容憔悴,整日打不起精神来,怕是要害病。”

—你才要害病呢!四姑娘整日忙忙碌碌,再精神不过了!

东宫忍住拍案大骂的冲动,继续问:“那她有没有托你带什么东西给本宫,作为信物?”

“呃……”

“若是四姑娘的话,应该会交给你一样物件,以此证明确实是她托你传话的吧?”东宫支着下颌,满脸不悦地瞪向那名暗探。

当他三岁小孩好蒙不成?

见对方惶惶不知答什么好,东宫便请了皇后再入殿中,指着暗探道:“母后,此人编些谎言来欺骗本宫,他根本就没见到四姑娘!”

“怎么回事?”皇后愠怒,审问暗探。

探子急忙将方才的对话简述一遍,道:“殿下索要信物,可是……”

皇后了然,说:“可四姑娘并未托付信物给殿下,而是叫你将这个送到我手上。”她一探手,从袖中取出一支木簪,呈给东宫过目。

“这是……”

东宫呆愣,接过木簪仔细检查,在墨河时候他见到四姑娘拿出来摆弄过,她的簪子确实就是这个样子。

因为东宫以前送过一支完全一样的簪子给秦太后,所以他知道,这簪子精妙之处,不在于那鸟刻得多精细逼真,在于——

他摁开机关,倒出簪身中藏的蜡球来。

“嗯?还有这机关?”皇后惊讶。

东宫捻破蜡球,展开内中的纸团,只见上面写了一首痴绵至极的情诗,除此之外无别的字句。看字迹,与四姑娘的无异。

收起纸条,东宫道:“嗯,看来确实是四姑娘向母后求援,是本宫多心了。”

“殿下行事谨慎,乃是我朝之福。”皇后应了声,道,“殿下之忧心,我能领会,但千万不可轻举妄动啊。”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