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社会上是弱势群体。当我们分散生活在社会的各个角落时，我们是名副其实的弱势群体；当我们组织起来想要为将来的生活闯出一条宽敞一点的活路时，面对警察我们更是弱势群体。弱者想要在强者的威压缝隙下挣扎求存，就必须要有一种或多种优势特性。我这个计划的一大特点就是——快。我们行动要快，比猎捕对象快，更要比警察快。我曾多次提醒：我们的行为不是绑票，但可以用绑票来做比较。我们直接跟正主要钱，不给其家属知道、思考、决定、行动的时间，也不给警察知道、思考、决定、行动的时间。最终家属必定会知道，但警察最好永远都不知道。不要小看国家的强力部门，若是让他们知道，且有足够的时间，无论是谁都不敢担保万无一失，天衣无缝只是骗人的鬼话。但是，我们可以不让警察知道，就算他们知道了，也没有时间作出反应。即使是最精干的警察，连思考的时间都不够，能采取什么有效的行动？因此，谋划筹备的时间要长，行动的时间要短。谋划筹备的时间越长，越能找出计划中的破绽漏洞；行动的时间越短，留下的线索和证据越少。警察不知道最好，就算知道了，等他们行动起来，钱到手、人放了、我们走了——行动结束，线索已断，证据消失，什么危险都不会有了。就算警察偶尔找到我们中的某些人去询问，也仅仅是想找个可能知道些散碎情报的人问问期望获知更多的信息，并非对谁起了疑心。只要自己不说漏嘴，谁也不会怀疑到你们头上，怀疑也没有证据。要想得到这个效果，我们就一定要比他们都快。——自从半年前开始筹划以来，独毅浩没少对手下说这些话。

跟管矿干部的交易结束之后，独毅浩随即率部离开。虽然现在独毅浩有六百多名部下，但此次行动并不是所有人都参加，参加此次行动的人员一共仅有二百多人。这二百多人中大多数是本地人，剩下的是其他地方的人。行动结束后，本地人继续留在当地正常生活，就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而其他地方的人则分批前往下一个行动地点。所以，南下人员只有几十人而已，还分成数批，不会引人注目。

下一个行动地点在另一个省，路途很远。可由于有汽车代步，司机也是几个人轮流开车，以物流运输的方式行驶，行进速度很快。像独毅浩这样的一号人物，更是往车里一坐，该吃吃，该睡睡，除了有些颠簸，还算轻松悠闲。

周六下午，补充睡眠的独毅浩醒了过来。他所在的这队人分乘五辆面包车赶路，眼下车子还在开，离预定的休息地点还挺远。漫长的旅途轻松但也无聊，观察了一会儿没发现什么异常，独毅浩便把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打开浏览网页。

二号守护神眼看独毅浩挺清闲、挺充实，便开始挑逗：“面包车就是好，物美价廉，装人运货都可以，真是杀人放火、走私偷渡、绑票勒索的必备佳品，一辆顶过去五辆，价格公道量又足…………”

独毅浩眼睛都没离开电脑屏幕：“有话直说。”

二号守护神表现得忧心忡忡：“第一次行动虽然圆满结束，但这只是个开始，今后的路还很长啊！可你现在却不思进取，别人至少还在旅途中保持警惕，而你却只知道玩电脑，这实在是太令人担心了！唉！此行凶险，前途未卜啊！”

独毅浩还是无动于衷：“阁下居然关心起行动的成败来了，真是让在下受宠若惊。放心吧，不要说具体行动，就连路上的每一段行程都在计划之中。我也没闲着，现在我正在查看网上关于厂区捡钱的信息，也是在关注行动的后续发展。”

二号守护神歪头一看，发现独毅浩浏览的网页上还真都是关于发现废弃厂区遍地是钱以及大量人员前去捡拾的消息，便马上针对相关内容发表评论：“不错，确实传播的挺广，但照片也太虚应其事了。你看看，厂区位置、道路环境和建筑外景都是白天拍的，建筑内部遍地是钱的照片都是晚上拍的。这也就是没有摄影内行看，被内行看见人家也懒得说，否则一语点破，岂不是贻笑大方？”

“完全真实符合当时客观场景当然好，但形势比人强，有时候只能凑和。钱到手、人送走、准备撤的时候，才开始撒钱，那时候拍的场景都是夜里。如果等天亮再拍，拍照的人会冒很大风险，也会耽误时间。所以，只能撒完钱后就拍，天黑也顾不得了，只能尽量不拍到外景让人发觉是天不亮时拍的。至于厂区位置、道路环境和建筑外景，这些都是长期摆在那里不动的，提前拍下来也没问题，还能节省点时间。只要上传照片时注意不同时间照片的衔接，破绽不会很大，一般人看不出来。再说我这也不是虚假信息，只是权宜之计，厂区建筑和遍地撒钱都是客观事实，反正没说瞎话，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这倒也是，所以拍室内遍地是钱的照片时，有些照片都是专拍把钱放在桌椅上、抽屉里、柜子中的镜头，这样就不会涉及到室外的明暗了。”

“确实是原因之一，但也有进一步破坏现场的用意。这类照片发出去以后，来捡钱的人自然会翻箱倒柜拆桌椅，可以进一步消除我方人员留在现场的痕迹。”

“喂，那几张照片是怎么回事？你只在现场投入了一元纸币和一元硬币，了不起再加上临时起意的七张百元假钞，怎么照片上5元、10元、20元、50元全有？这分明是欺诈！”

“我说了换大面额纸币会导致数量减少，但要是只有一元纸币和一元硬币还真有点寒碜，所以有几张照片就……这也算是艺术照，跟广告效应一样。要较真的话，我这样的宣传真实程度已经远远超过现今的许多知名大广告了。”

“可照你这么干，警方也会比正常情况下要知道得早。信息是全方位的，无法专门对警方屏蔽，也会更早引起当地警方的上级领导的重视，还是很危险啊。”

“虽然网络无极限，但对不同消息关注的群体还是有分类的。我方人员发帖面向的对象都是该市及周边地区的人员，专门在这一区域网民喜欢浏览的网站爆料。在没吵得沸沸扬扬之前，除了这一地区以外，别说全国了，单就这一省都未必有多少人会知道。就算全省甚至全国都知道了，也只有该市及周边地区的人员能够亲身去验证真伪。这样一来，警方的重视程度就会呈逐级递增，在还没增长到危险程度之前，厂区那里已经有大量人员出入，现场已经没有任何有价值的线索留下了。若是能从群众留在现场的海量痕迹中筛选甄别出我方人员的微量遗漏痕迹，这世上要真有这么厉害的精英警员，还偏偏被我遇上，破了案我也认了。另外，发帖用的会员号和手法也是有讲究的，不会惹来怀疑的。”

“说来说去还是一大堆阴谋诡计。别怪我没提醒你：虽然刚刚进行了第一次行动，而且圆满成功，但我发觉你手下那些人中有的似乎心里有疙瘩。”

“这倒是不假，这个问题我也发现了。不过，那会很久以后才出现问题，目前仍然可以高枕无忧。不说别的，您还记得有人建议我赶紧埋人的事情吗？”

……………………

“一号，钱都到手了，也没什么异常，咱们也要撤了，干脆埋了他们算了！”

“哦？这又是为何？说说你的想法。”

确认第八小分队在第一小分队的协助和第四小分队的接应下，已经把大量现金分批运走藏好，独毅浩下令厂区人员开始按计划分批疏散撤离。就在这时，一名身份地位不低的下属突然提出激进建议。独毅浩并未立刻表态，而是询问原因。

“这个管矿干部是个大贪官，他勾结的那些矿老板也都是大奸商！留着这些祸国殃民的东西对谁都没好处，早点干掉才是为民除害、替天行道！”

“你怎么知道他是大贪官，而跟他有来往的那些矿老板也都是大奸商呢？”

“一号，您知道我是本地人，我对自己家乡的情况再熟悉不过了！那些巨款的来源咱不说，一时扯不清，人家也有通过合法方式致富的权力，咱就说我家乡的现状！不光我们这个市，就算全省都是矿产大省，矿产资源储量和品质在全世界都有一号！可经过这么多年的大规模开采，给我们当地老百姓留下了什么？农业用地荒废，环境污染严重，而人民的生活水平却总也提不上来！开采出来的矿产资源价值多少老百姓心里有数，可老百姓的生活是什么样子？一个有矿有景的地方经营多年，当地老百姓的生活却还是惨不忍睹，要说这里边没贪没奸，这话有人信吗？我们有矿的还不如有景的，靠景色优美、风光秀丽搞旅游业是可持续发展，只要当地领导干部脑子正常一点，不破坏环境，人家可以靠这个一直发展下去！可我们呢？都知道发展旅游业是好买卖，但并不是每个地方都适合发展旅游业，盲目跟风上马只不过是劳民伤财而无所得！拿我们这里来说，本地根本就不适合发展旅游业，再加上不科学开采和官商勾结的私挖盗采，环境已经不堪重负，发展旅游业只是个笑话！而且，再丰富的矿产资源也有枯竭的一天，开采完了之后我们怎么办？不管是外来的还是本地的，那些矿老板和管矿干部黑了心，他们只知道为自己及其家族谋福利，根本不管我们老百姓的死活！我们这一代人也许看不到挖不出矿来的那一天，但我们的子孙后代怎么办？等这里再也榨不出油水了，那些捞足了、养肥了的矿老板和管矿干部可以带着亿万家产到别的地方继续搜刮，可我们这些老百姓吃什么？他们以为我们都是傻子，其实我们心里明白，比他们那些黑心烂肺的贪官奸商都明白！世界的矿产开采历史不算短，成功失败的例子都有：一地的矿产资源开采殆尽以后，有的成功转型，该地区走上了另一条发展的道路；有的没想过这个问题，资源枯竭后，当地民众失去了生活的保障，从此成了一座死城、一块不毛之地、甚至是一片无人区！我们的家乡也面临这样的危险，但那些贪官奸商只考虑自己，根本不管老百姓的死活！现在为了支持矿产开发，许多农业用地都荒废了，很难恢复以前的活力！不科学开采和私挖盗采严重，令环境污染严重，有的地方已经不适合人类居住了，不知要花多少岁月、投入多少力量才能恢复！大量矿产资源被开采出来，总说我们这里经济发展了、社会进步了、人民富裕了，可真正暴富的是那些矿老板和管矿干部以及一小部分人，大多数老百姓生活水平很低，孩子们的教育也得不到足够的重视，各种各样的可怕疾病倒是越来越多！就算我们甘愿做牛做马地采矿，可还没有必要的安全措施，每年因各类矿难的死亡人数简直令人发指！矿产资源开采光以后，我们这些本地人靠什么活着？那些贪官奸商只知残酷压榨剥削，不会思考我们将来靠什么生存！有朝一日，我们的家乡资源枯竭，但农业用地无法出产足够的食物，水土资源还被严重污染，平时就仅堪糊口的微薄收入根本不可能留下任何积蓄，人们的科学文化水平又无力改变现状，难道要我们全都背井离乡离开这块祖祖辈辈生存的土地去逃荒要饭吗？不趁现在还能开采出值钱的矿产资源思考今后的转型道路，尽早发展出新的经济增长点——说白了就是老百姓活命吃饭的营生，等将来资源枯竭了，谁还会理我们的死活？到那时，全省的老百姓都逃荒到全国去要饭，这就是我们多年所努力的目标吗？可现在我们的声音是那么渺小，根本没人愿意搭理，那还不如一狠心杀几个贪官奸商，至少还能引起一些关注！”

“我们的队伍有铁的纪律，更不能因为个人的感情而更改整个计划。既然他们支付了足够的金额，过程中还算合作，我们就不能失信杀他们。”

“可、可是…………”

“我知道这里的情况，也明白你了解到一些现象的本质，但这还远远不够，你的方式也无法从根本上解决问题。打个比方，就算你把现在那些黑心的矿老板和管矿干部都杀光，再换上一批还是这样的人，你怎么办？假如现在冲动妄为破坏计划，以后的行动风险和难度都会大幅上升，更会给同伴带来巨大危险。坚守岗位，按计划行动，等到整个行动计划圆满结束后，我会让你明白更多的本质，那时你应该也会想到新的更好的解决办法。整个行动计划是一个月，最长不超过一个半月，到那时自有分晓。这么多年你都过来了，这一个多月却等不了吗？”

“这…………是。”

……………………

独毅浩感叹道：“许多地方上的领导干部总是自以为聪明，认为治下的老百姓什么都不懂，上面也查不出来，自己可以轻易欺上瞒下、一手遮天。却忘了那句名言：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也许普通老百姓永远也接触不到那些报表，对领导们拼命炫耀的数据也一窍不通，但真正的智慧是来自于广大人民群众的，他们能从许多不同的角度和渠道了解内情、分辨真伪、作出判断。而往往这些最朴实的东西，真实可信度却是最高的。不光是那一地区，全国各地都是如此。只要善用这方面的力量，我不仅能顺利完成上一次行动，接下来的行动也一定会成功。”

二号守护神问道：“情况真有那么严重吗？就算一地矿产资源开采殆尽后，政府不会坐视不理吧。”

独毅浩答道：“政府当然不会坐视不理，只是现在的政府形象和贪官奸商的嚣张作风却令广大人民群众很没有安全感。有矿就有钱有利益，所以现在逼他们思考今后转型还有点动力，若是等到矿产资源枯竭，没钱没利益没政绩，他们会管我们的死活吗？我们这里都饿死上百万人了，领导想的是茶沏好了没有——一旦有了这种思想，有些事就很难说清楚。说实话，现在有些领导干部的思想作风和工作效率确实挺悲催的，也难怪老百姓没有安全感。”

二号守护神问道：“那最后怎么办？随着不同地方的行动结束，有类似思想的人会越来越多，整个行动计划结束后，你真有良策妙计吗？你现在善用这方面的力量可以无往不利，可最后要是没有一个交待，你自己也会被其毁灭吧。”

独毅浩胸有成竹：“放心吧，这种事在我面前根本就不算事，弹指间就可以解决。不过，我倒从您的疑问中得知一件事：您根本不了解我的整个行动计划，也不知道我手下这些人分为多个等级和层次，平时对这方面的人和事也不怎么关心。只要您注意倾听，很快就会发现我现在统率的是一个非常有意思、有活力、有朝气、有战斗力的团体。”

二号守护神好像很为难：“你这么说，该不会是诱惑我听贼话儿吧？”

独毅浩不以为然：“怯~~~~~~~~~~~~~~，咱俩是什么货色彼此心中都有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