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场 雏形
作者:岳东楼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5698

小花瞪大了眼,口僵硬地张开。似乎被人扼住了喉咙,“公子”两个字,已经无法出口。她感觉自己快要断气了,这一秒相忆若还不出来,下一秒,她就已经窒息而亡。

无期前辈也慌乱起来,眉头叠成了丘壑。是悔恨?无奈?还是希翼?深信?

闷,恐慌,压抑,煎熬。在一步一步把她推进崩溃的边缘。小花的胸腔要爆破了,已经无法抵挡。

但是没有。她看见他了,那个乱发湿漉漉遮面的少年。

云开始动了,风在推它。鸟儿的鸣唱也婉转在耳,心也开始知道继续跳动了。

韩相忆看着小花温馨而笑,然后身子一软,倒了下去。

“公子……”她飞身靠近,虽然依旧担忧,但带了点愉悦情感。至少,她看到他了,至少“公子”二字,可以流畅喊出口了。

相忆昏迷了七日才苏醒过来。无期老人立即让相忆继续训练。一是时间紧迫,二是这病未痊愈开始集训也是一种极限训练。

无期老人双手捧着指间刀递给相忆道;“这刀两指宽,两尺长,微白色,薄如纸。放于袖间。削铁如泥自是不用多说。它没有刀把,刀背有凹凸纹线,夹在指间使用。当你速度足够快,足够柔,在他人看来,你手中便好似无物一般。故称之为空。我师父说它是上天所赐。我虽然不信这套,但觉得它不像一般宝刃,你好好留着!”

相忆这才明白,为什么爹爹总是不用兵器于人交战。右手作剑指状横向一拉之际,却有金属撞击声传来。

岁月悠悠,又流走了五年时光。月似当时,人似当时否?

相忆已经长成了堂堂男儿之躯。面容虽不俊秀,但隐约间透漏着一股温和和威严。无期老人跟相忆相处了也有七年时光了。相忆从无期老人身上学到的岂仅是学识,武功?分离之际,最为眷恋的,便是学到的最为珍贵的东西。

七年时光,他炯炯眼神已经有些迟缓,白发有了一层灰色,面容枯槁,手指消瘦见骨。他知道自己到了油灯枯竭之际。于是和相忆道别,离开此地,回到属于他的地方。

相忆亦是知道他是因了自己才弄得这番落魄,三年雪的毒,也从后背透到他手掌上,慢慢流入了他的血液当中。相忆也知道,师父是不想在自己面前死去,不想让他悲恸。

想到此处,热泪湿了眼眶,但他硬是忍住。只让眼泪流进自己心里,这样便不会流进他人心里。

无期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相忆,无需伤怀。我非念你担忧才离去,而是不愿让人见我死去的样子。人难免一死,我临死前得你这个徒弟,还有何憾!”

无期老人临走前给了相忆一把刀,道:“这是雪月刀。是他十三年前偶然经过荒村五里外的一个树林碰上了林雪月,他身受重伤,垂死之际。我输送内力,他断断续续讲完一些故事后,便断气身亡。”

“言入黄花川,每逐青溪水。随山将万转,趣途无百里。声喧乱石中,色静深松里。漾漾泛菱荇,澄澄映葭苇。我心素已闲,清川澹如此。请留盘石上,垂钓将已矣。”

无期老人吟唱而去。王维的这份坦然和豁达胸襟,也只有师父才能深深感触到,做到。

无期老人的身影消失在连绵群山之中,相忆和小花依旧伫立观望。

明明不愿走,却不得不走。明明想要留,却不得不松手。反复无常的总是,岁月。

小花喃喃道:“公子,我们接下来该做什么?”

韩相忆看了看眼下四面高山怀抱中的一处空地道:“我们就在那里建个山庄,取名暮茂珏。”

小花哦一声道:“为什么叫暮茂珏呢?”

“二玉相合为一珏。我建立暮茂珏不是单纯地为了报父仇。所谓人之初,性本善,不就是像玉这般淳朴,剔透。可世事无常,造化弄人。世间权利,地位,财富,**,融为一体,化为浓浓暮色,遮住了人们的心。我不求驱暮救世,只求可以将像我们这般天涯沦落人,接住到此。两玉相合,抵足取暖,惺惺相惜。”

小花惊诧地看着相忆,实在不晓,他竟然如此透彻知世。挣脱了仇恨的桎梏,不终日沉溺于构思报仇大计之中。而是以一个豁达胸襟坦然接受这世上的沧桑变化。

倘若,她想起到老爷的为人。再联想起无期老人的处世风范,他又是从瀑布之中经历了生死而活了下来。于是这般想法,超于常人,也是自然之理。再则,相忆本身天资聪颖,内心淳厚善良,看待问题独具一心,自成一体。

他们拿着火把,沿着曲曲折折的隧道往洞底走。洞璧冰凉潮湿,地面光滑。偶尔有水的滴答声从深处传来,在隧道上滴答回响。

走了许久,看见隧道前面一片漆黑处隐约泛着绿光。他们加快脚步走了过去。便到了一处拐角。向左转向,看见了一个房间大小的溶洞。洞里由一颗小孩子拳头大小的绿色宝石照明。

他们欣喜进入。看见了几个箱子,小花打开,不由目瞪口呆。一向对财宝不以为意的韩相忆也惊呆了面容。

知道称呼的,和不知道称呼金银珠宝满满四箱。整个溶洞被一层金黄色,绿色的熠熠光辉笼罩。

相忆拿出一个黄金珠钗,珠钗尾部镶嵌了一颗银白色宝石。亮丽而不刺眼,华贵而不逼人。他把它递给小花道:“那,这个送给你,你戴上它出去走一遭,定是能迷倒万千少年。”

小花高兴接过,红着脸低头蚊声道:“谢谢公子。”

相忆看了看她这副害羞样笑道:“小花,你这样可不行。你须得把脸皮练厚点,不然怎么担当暮茂珏山庄君子花阁的阁主。”

小花疑惑道:“什么君子花阁?”

相忆淡笑道:“我准备把暮茂珏建成一个小山庄。里面再建两个大阁楼。一个叫君子花阁,另一个称之为四季楼。从此刻起,你便是君子花阁的阁主花老大。”

小花高兴地呵呵笑出声来。声若小桥流水,在这个溶洞里回声流动。可是一会儿后,小花发愁道:“我一个弱女子,向来没管过事,如何担当的好这个阁主。公子还是选其他更合适的人吧。我只要能这样一直跟随在公子身边,便知足了。”

相忆安慰道:“小花怎么是一个弱女子,你手中的离歌虽不到你爹的火候,但是放眼江湖,到你这般年纪了能有你这造诣的绝不会多。再则,你跟随我颠沛流离,经历生死坎坷。心境也是非一般人可以相比。你不要把你想成只是我常家的家仆。我们之间没有奴仆之分。你大可以叫我相忆,无需在称呼为公子。”

小花听后连忙摆手道:“不行,不行。就算我做了什么阁主,也喊你公子。即使到老了,也是这般喊你。我和爹爹若没碰到老爷,恐怕早已饿死街头。到了常家,老爷和公子从未轻视过我们,也未当下人看待过。这份恩情,小花死也不会忘记。再则,那两个字,我怎么也叫不出口。我觉得公子这两个字十分恰当。每一次我喊起来,内心深处既欣喜又觉得幸福。”

说到后面的既欣喜又幸福,小花顿觉得说过头了。怎么可以对公子说这些心里话呢?心便开始砰砰直跳,脸又红了起来。

相忆装作没看到,转身自顾地翻动箱子里的珠宝。小花觉得脸蛋依旧有点热,一双手不知放哪里好,便也翻动另一个箱子里的珠宝。

此时相忆想起了什么道:“小花!”

小花嗯了一声立即抬头看着公子,两双眸子撞到了一起。小花好不容易退红了的脸立即又红了起来。她赶紧避开目光,觉得公子的眼神依旧停留在自己脸上。她不安的翻动珠宝。一不留神,将一串白色珍珠项链拨到了地上。她吓了一跳,赶紧捡了起来。然后放也不是拿着也不是,窘迫不已。

相忆看着小花,纤腰细手,眼含春水流动,香娇玉嫩秀靥艳比花娇,一颦一笑动人心魂。相忆不由道:“日后若谁取我家小花,当真是天大的福气了。”

小花听后一阵悸动,手中的项链没拿稳,又掉在了地上。她惶恐地捡了起来,小声嗔道:“公子不要取笑小花了。”

相忆连连道好,不再为难她。

小花突然想到了什么道:“公子,你说,这是谁呢,将这么多财宝放到这里又不管?”

相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相忆搬了一箱出去。自己和小花打扮成富家少爷。去城里最大的典当铺分批当了些珠宝。当铺管家惊骇不已。问他这些都是从何而来。

相忆赶紧嘘了一声,抚在他耳旁道:“我爹不给我银两,我去不了笑春楼,便只好偷些东西来当。你可不要伸张。”

管家立即连连点头答应。拍着胸脯信誓旦旦道:“这位公子放心,我绝不泄露半句。”相忆也知道他是看这宝物太好,拉近关系,好敲价,牟取暴利。不过相忆懒得争价,他所给的已经是一笔不小数目了,再则洞里还多的是。

相忆拿了这些银两,悄悄请了些木匠,工匠,农民。到选择好的山凹处建立山庄。

两年后,一个白色小屋已经完全建好。小屋翘起的屋檐挂了风铃,微风徐徐吹过,风铃悦耳想起。相忆称之为相思屋。

在这两年之内,韩相忆一直留意江湖动态,花重金从百晓生那里买来一本《江湖录》。

相思屋前左侧是一个大阁楼,三层,颜色为白,红,紫。已经建好,称之为君子花阁。相思屋右侧前方也同样建一个大阁楼,成环抱形,中间留出一片空地。那是四季楼,正在建设当中。

相忆站在暮茂珏山庄门口,看着眼前的屋楼,微微而笑,若有所思。

一会儿后,他对小花道:“使君子花,朝白,午红,暮紫。我们便去江湖上寻找三人,让他们入住君子花阁。朝白,我已经找好了人选。过几日,你按我吩咐去办事即可。”

小花嗯了一声,看了看相忆手管上刺的那朵君子花道:“公子,老爷为什么在你手上刺上一朵君子花呢?”

韩相忆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或许……或许是我母亲喜欢吧。父亲给我取名为韩相忆,不是让我们常常想念母亲,知道她其实一直在我们身边。”

相忆说到后面,声音有点低沉。小花轻咬朱唇,将相忆的手紧紧握在手间。